已经过去四天了。基泰正准备上班,突然想起以前每天都给鱼喂食的阳顺。他走到鱼缸前,想给鱼喂食,然而唯一一条带斑点的金鱼都已经死了,浮在水面上。基泰捞出饿死的金鱼,心里很不好受。
基泰把车停进了公司的停车场,突然想到要不要去医院灵堂看看阳顺。他犹豫不决,上了车,然后又下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他想去看看阳顺,但是她好像不愿意看见基泰。英灿在后面看见基泰的模样,显得十分惊讶,连忙走上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在这儿干什么呢?你不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很反常吗?”
英灿诧异地望着基泰。
“我知道,我也知道自己有点儿反常。”
基泰稍微有些慌张,漫不经心地回答。
“你说什么呀,喂,喂,你看看这个吧。”
英灿从提包里拿出照片。那是诗诺尔化妆品“前与后Before&After”活动的照片,照片上的人是阳顺。
“上次活动的照片已经洗出来了,你看看吧,这个女孩真是山鸡变凤凰了,不是吗?”
英灿拿出几张照片展示给基泰看,他津津有味地看着,不时爆发出呵呵的笑声。
“喂,把这些照片都扔了。”
基泰看出照片上的人是阳顺,冷冰冰地把照片还给英灿,把他推开了。
“怎么了?就是因为有了她,咱们的活动才得以圆满成功。不过,你是怎么认识这个村姑的?”
基泰不予理睬,从英灿手中抢过阳顺的照片。
“把你的车钥匙给我,我们今天换着用。”
听了基泰出人意料的提议,英灿多少有些惊讶。
“为什么不开你的车?”
“今天开红色的车有些不方便。”
面对英灿的刨根问底,基泰失去了耐心,无精打采地回答。
“一大早就要参加葬礼吗?”
英灿奚落着他,无奈之下还是把钥匙递给了基泰。
“今天我来不了公司了。”
基泰匆匆忙忙地开走了英灿的车。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医院的灵堂。他看见阳顺正身穿素装站在大门口,失魂落魄的样子。基泰从车里走下来。这时,宝贝和露比也从里面出来了,站在阳顺身边。他只能默默地看着她们。
“阳顺啊,你还没联系上你的爸爸和妈妈吗?”
阳顺凄凉地点了点头。露比看阳顺可怜,拍了拍她的肩膀。
“阳顺啊,打起精神来!”
露比说话的时候,宝贝轻轻地拍了一下露比的头,说:
“我不是让你管阳顺叫姐姐吗?我休学两年,她的户口上写晚了两年,你才休学一年,你要搞清楚。”
“是,姐姐。阳顺姐姐,对不起。”
“谢谢,多亏了你们,奶奶的葬礼办得非常顺利。”
阳顺露出凄惨的微笑。基泰远远地注视着阳顺的笑容,他感到心痛,明明是为了帮助她才特意开车过来,可是他又不敢痛痛快快地站出来。正在这时,锡久从车里走了出来。
“阳顺啊,你奶奶的灵车已经出发了。我们也赶快走吧。”
锡久话音未落,阳顺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
“阳顺啊,你总是这样哭的话,奶奶的心也会不安的。”
他们坐上锡久的车离开了。基泰独自留在灵堂门前,感到无限的失落和愤怒。自己故意换了辆车,却没派上用场,他觉得很遗憾,于是用脚猛踢无辜的车轮。傻瓜,笨蛋,废物!
吴专务和俊泰并肩走在走廊上,鬼鬼祟祟地交谈着什么隐秘的事情。
“关于彻底打垮基泰的新产品,准备工作进行得顺利吗?”
“是的,父亲,计划书已经写好了。现在就等着付诸实践了。”
俊泰的声音中充满了自信,理直气壮地回答。
“那好,还有一点,为了把公司彻底变成我们的囊中之物,我们还需要‘皇后制造法’。”
“‘皇后制造法’在基泰大哥和文社长手里各持一份,公司里的保安设施太完善,偷不出来。”
“哪怕只有其中一卷落在我们手里,我们的处境也会更有利。文社长今天要在鳌山工厂开始‘皇后’的前半期工程,你知道吗?”
“那么,文社长一定带着‘皇后制造法’的前半期文件去鳌山吧?”
俊泰做出意味深长的表情,吴专务点了点头。
“明天这个文件大概会落入父亲手中了。”
“不要出任何差错。”
俊泰好像想起了什么,于是哈哈大笑。吴专务也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转头走了。
阳顺处理完奶奶的后事,终于回到了家门前。宝贝、露比和锡久都跟着她下了车。阳顺的脸色苍白得很,她向锡久道谢。
“谢谢您帮了我这么多忙,大叔。”
这时候,宝贝插在两人中间。
“喂,喂,你怎么管我哥哥叫大叔呢?怎么会是大叔呢?就叫哥哥吧。”
锡久笑了笑,他打断了宝贝的话。
“你一定是累坏了,先回去休息吧。三四天都没睡觉了。回到家里,闭上眼睛就睡吧!”
“是的,我知道了,大叔。”
“啊哈,还叫大叔?你总是大叔大叔地叫,我都觉得我哥哥老了。来,叫一声哥哥。”
宝贝步步紧逼。
“是的,哥哥。”
阳顺很不自然地附和着宝贝叫了声哥哥。
“快回去吧。”
锡久微笑着催促阳顺。
“好,真的谢谢您。宝贝,露比,也谢谢你们。我会报答你们的。”
“我知道了,赶快回去吧。”
宝贝模仿着阳顺的语气催促道。
阳顺推开房门,正要进去。突然,有一个书包和行李包滚落到她的脚下。阳顺大吃一惊,抬头看去,原来娜姬正阴沉着脸站在她面前。
“不用脱鞋了,你赶快离开我们家!”
娜姬看到阳顺,立刻就冲她大声嚷嚷。事情来得太突然,阳顺瞪着眼睛,盯着娜姬看了一会儿。娜姬又歇斯底里地喊了起来:
“你听不懂我说话吗?我让你卷铺盖滚蛋!”
阳顺觉得娜姬实在不可理喻,只是对她怒目而视。好,我也讨厌这个害死我奶奶的家,而且讨厌见到你这副嘴脸,我看见你就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但是,我自己会堂堂正正地走出去。
“你看什么看?我让你滚。你不记得你对我做过什么吗?什么,杀人凶手?你对我胡说八道,还想在我们家继续呆下去吗?”
娜姬气得差点儿跳起来,阳顺默默地捡起扔在地上的东西,走了进去。她毫不反抗,娜姬突然感到有些不安。于是她又从阳顺手中抢过那些东西,拦住阳顺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滚,我让你滚!”
“我奶奶也是这么被你赶出去才死的吗?”
阳顺一把拉过书包,恶狠狠地盯着娜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娜姬气得浑身发抖,呆呆地注视着阳顺。只有阳顺离开,娜姬才能活下去。只要阳顺在她身边转来转去,她就永远无法从撞死阳顺奶奶的噩梦中解脱。说不定这个噩梦将会伴她一生,让她这辈子都蒙上罪恶的阴影。娜姬满怀恐惧。
阳顺换好了衣服,从书包里取出诗诺尔公司征集美术作品的海报。突然,娜姬猛地推门闯了进来,把一沓支票扔到阳顺面前。阳顺漫不经心地扫视一眼,原来是九张百万元的支票。阳顺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充满疑惑地盯着娜姬,仿佛要将她看穿。
“听说你是为了九百万块钱才来我家做保姆的?这是九张百万面额的支票,你拿着,赶快在我面前消失。只要想想以后不用再见到你,九百万块钱我一点儿也不觉得可惜。”
阳顺默默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支票。
“很好,赶快拿上支票走吧。”
阳顺真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女孩子,怎么做事如此幼稚如此低俗不堪呢,这让阳顺百思不得其解。阳顺做出嘲笑的表情,把支票递给娜姬,然后平静地说:
“我也想快点儿离开这个家。但是,我不能收你的钱,我会用我自己挣的钱,干干净净地还债,然后再离开这儿。”
阳顺的话刺激着娜姬的自尊心,她劈头盖脸地夺过支票。
“你打算用什么手段赚钱离开?”
娜姬冷嘲热讽。这时,她突然注意到放在桌子上的海报。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难道你还梦想在美术作品大赛中获奖,然后用奖金还债吗?”
娜姬夺过海报,放在手里,摇晃着追问阳顺。
“是的,如果你得了第一名,还完债离开我们家,这当然最好。可是,万一你得不到第一名呢?”
阳顺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娜姬极尽讽刺挖苦之能事。
“阳顺啊,你还是认清楚自己吧,这不是我说的话,这是苏格拉底说的。什么?车阳顺要参加美术大赛?哈哈哈!”
阳顺毫不示弱,理直气壮地说道:
“我一定能拿第一名!”
“如果还是拿不到呢?那不就得继续留在我们家吗?这样吧,我也要参加比赛,如果我得到第一名,你马上就从我们家消失!”
“很好,就这样吧。”
阳顺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娜姬的提议。
“你先把二楼我的工作室收拾收拾,过会儿我要到那里画画。好好准备一下,我一回来就直接开始工作。”
阳顺正在擦客厅的地板,准备外出的娜姬连珠炮似的吐出了这番话。但是阳顺没有理会她,继续做她自己的事情。
“你怎么不回答我的话?”
“我知道了,做完不就行了吗?”
“简单地说声‘是’,就可以了。”
娜姬嘟嘟哝哝,昂着头出去了。
“啧啧啧,这副臭脾气。阳顺呢,我来收拾,你回房间休息去吧。”
娜姬刚出去,安城大婶就冲着大门口翻了个白眼。
“没关系,我来收拾。”
阳顺坚强地说着,然后向二楼走去。
基泰对早晨扔掉的那条金鱼耿耿于怀,回家的路上又买了条新的。
“一、二、三……九条,又组成一支棒球队了。”
等了半天,阳顺还是不来。无奈之下,基泰往文社长家打了个电话。安城大婶接起电话,基泰假装找娜姬。
“少爷,娜姬刚刚出去了,等她回来,我告诉她给您回电话吧?”
“是吗?那阳顺回去了吗?”
“哎哟,是的,回来是回来了,娜姬让她干活,她现在正收拾房间呢。”
蓦地,基泰怒气冲天。人家刚刚为奶奶办完葬礼,马上就安排人家干活,怎么可以这样呢,基泰突然感觉娜姬这丫头根本就不是人。
“什么?现在正在干活?”
“是的,是这样的。哎呀,现在她的心里不知道有多难过呢。”
“他们家的事情不是有大婶做吗?我这里有很多活要做,现在让她马上到我这边来。”
基泰情不自禁地发了通火,然后挂断了电话。如果再让阳顺继续呆在文社长家,恐怕她会痛苦而死。
安城大婶不知道基泰的心思,放下电话,就发起了牢骚:
“这对家伙都是一个样……”
阳顺听说了安城大婶的转告,立刻出去取回了基泰家的全家福镜框,夹在腋下,又去买了图画纸、广告画颜料、调色板等图画工具,然后就去了基泰家。万万没想到父亲万福和母亲严智,竟会突然出现在胡同里。
阳顺差点儿没背过气去。父亲两条腿上都打了石膏,坐在轮椅上,脖子上也打了石膏,鼻梁上还贴了膏药,那副狼狈模样真是惨不忍睹,太值得一瞧了!这造型实在太独特了。难道是又在哪儿惹了麻烦,怎么会像魔鬼似的从天而降呢?严智推着万福的轮椅向阳顺走来。万福满脸卑屈的表情,轻轻地叫了声“阳顺”,母亲也跟着叫她的名字。
“妈妈,爸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万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
“这是上次打碎你们主人家镜框的钱。”
这时,万福发现了阳顺手里的镜框。
“你镶上玻璃了?那就不需要这钱了。”
万福不知廉耻地嘿嘿笑了,接着就把钱放回了口袋。
“谁说需要钱了,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阳顺啊,你怎么了?你爸爸为了挣这点儿钱,把腿都赔上了,他好痛苦啊!”
严智替万福开脱,万福立刻就要死要活地呻吟起来。诈骗、恐吓,他们做尽了天下的坏事,可是不但不悔恨,反而还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情,说起来振振有辞,厚颜无耻,这种人真是少见!
“可是你竟然冲他发火,你爸爸该有多失望啊。”
阳顺打断了严智的话,大声说道:
“我奶奶去世了。”
突然间,阳顺的眼泪扑簌簌直往下流。
“我奶奶被车撞死了。”
坐在轮椅上的万福好像被什么弹了起来,猛然起身走到阳顺面前,拉住了女儿的手腕。
“你说我妈死了,这是什么意思?”
阳顺看见父亲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气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现在你们连亲生女儿也骗?”
阳顺的愤怒终于爆发了。这时,万福一屁股坐到地上,一边呼唤“妈呀”,一边捶打地面放声痛哭。严智叫了声“亲爱的”,也跟着放声痛哭。
“今天刚办完奶奶的葬礼,你知道我找你们找得多辛苦吗?”
阳顺心里又感到阵阵辛酸,说话也哽咽了。
“我真该死啊,哎呀,我这个不孝之子,那我妈的尸体埋到哪儿了?阳顺啊。”
“埋什么埋,什么也没有……火葬后把骨灰撒到老家后面的小山上了。”
“我妈到死也离不开老家的小山啊……”
万福大发感慨,脸被泪水弄得乱七八糟。过了一会儿,哭够了,万福站了起来,把轮椅搁在一边,叫了声“妈”,就迈出他那打了石膏的腿,大步跑开了。严智也紧随其后。看着这个场面,阳顺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虽然她平时也总是为父母感到羞耻,然而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厌恶和痛恨他们。
阳顺努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然后毫不犹豫地走向基泰的家。她走进客厅,首先把镜框放下,然后给鱼缸里的鱼喂食。阳顺突然感觉有点儿不对劲,数了数,的确是九条,但是好像有什么地方变了。正在这时,基泰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肯定不可能给鱼喂食,可是……”
阳顺瞥了基泰一眼,自言自语。
“我早就让你过来,你怎么才到?”
基泰马上转移了话题。
“我把你父母的照片取回来了,然后去了趟文具店。”
“那就算了,以后我叫你就马上过来。”
“听说你要我干活,是什么活儿?”
气氛安静得让人感觉有些尴尬,于是阳顺赶紧开口说道。
“喂,还要我每天都把你该做的事情一一说给你听吗?你就不能自己看着办?”
阳顺不知道基泰为什么要发那么大的火,便瞪大了眼睛盯着他看。基泰气呼呼地说:
“坐在沙发上!”
阳顺还是怔怔地看着基泰。
“我让你坐下!”
基泰又喊了一句。阳顺不得不顺从地坐在沙发上。
“一动不动地坐着,想想你该做什么事情。我现在要出去,这段时间里你要把该做的事情想清楚。”
基泰顾自说完,转身就出去了。阳顺感到莫名其妙。
“又想找我的茬!”
基泰走到商店的食品柜台,买了各种各样的食物。阳顺刚刚为奶奶办完了葬礼,身体和心灵一定都很疲惫了。他想给阳顺买些她很久都没吃过的好东西。基泰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表情,双手捧着满满的食物回到家里。
阳顺靠在沙发上,蜷缩成一团睡着了,她熟睡的样子楚楚可怜。听到塑料袋子稀里哗啦的响声,阳顺翻了个身。基泰担心把她吵醒,就蹑手蹑脚地走进了厨房,从购物袋里拿出了食物。
娜姬和俊泰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娜姬从俊泰给她的口袋里抽出一张设计画,题目是“自然和美丽”,图画最上方写着“从你的脸上看到自然”。这是一幅颇具现代感的图画,用花朵对女性的面孔做了形象化的处理。
“这样的图画应该能在诗诺尔美术大赛上拔头筹了。”
“的确如此,这样的画儿肯定能得第一名。哥哥,谢谢你。”
娜姬高兴得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这是我们公司事先设计好的第二季度宣传海报。”
“可能是专家设计的,太妙了。哥哥你最棒了,不过你要对我妈妈保密啊。”
“我也一样,要是公司知道是我把宣传画偷出来的,那我就惨了。对了,社长的千金应该不会缺钱花吧,为什么要参加这次美术作品大赛呢?”
“当然是有原因的。”
“不能告诉我吗?”
娜姬不置可否,只是温柔地笑了笑。
“哥哥,我可以和你约会一次。”
“你要说话算数哦。”
“基泰哥哥在办公室吗?”
俊泰的脸立刻僵硬了。
“今天他没来公司。你最近不练驾驶了?想练习的时候,一定要叫上我。”
听了俊泰的话,娜姬的心猛地一沉,撞死阳顺奶奶的那一幕又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哦,以后我不打算开车了。基泰哥不按时上班的老毛病又犯了?”
娜姬拼命装得若无其事,迅速岔开了话题。
听说基泰没有上班,娜姬担心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赶紧去了基泰家。
“基泰哥,你在家吗?”
娜姬进门就叫基泰,阳顺正在客厅的沙发上熟睡。
“哎呀呀,你快看看吧,这是什么地方啊?这不是太可笑了吗?真是的,喂,喂,快醒醒!”
娜姬用力摇晃阳顺。阳顺睁开眼睛,但是她还没有完全清醒,一个劲儿地打着哈欠。
基泰正在二楼书房看书,听见楼下传来娜姬尖锐的嗓音,赶紧下了楼。尚未睡醒的阳顺头昏脑涨地站着,娜姬惊诧不已地站在阳顺旁边。为了处理好这个尴尬的局面,基泰故意大发神经,冲着阳顺大声喊道:
“我让你想的事情想好了吗?”
阳顺还没彻底睡醒,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
“谁让你跑到这里睡觉了?工作室收拾好了吗?你到底有什么后盾,竟敢这样过分?”
娜姬也跟着大呼小叫。
“我有事情要她做,是我把她叫来的。”
“哥哥你在家?你明明在家,她为什么在这里睡觉?”
“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她就睡着了。我实在气愤不过,就上楼了。”
“不管怎么气愤,哥哥,该训斥的时候就得训斥啊。她肯定把厨房搞得乱七八糟,然后就这么睡着了。”
娜姬正准备去厨房,基泰赶紧把她叫住了。如果娜姬发现他给阳顺买的食物,他的立场就很尴尬了。
“何必为这点儿事烦恼呢?好久没出去兜风了,咱们出去玩玩儿吧。”
听了基泰的话,娜姬马上又高兴起来。
“真的吗,真的吗,哥哥?”
“走吧。”
“哥哥,总得给阳顺安排点儿事做,我们才能出去啊。”
基泰故意大声说道:
“阳顺啊,你坐在那里,把我刚才让你想的事情再想一遍!”
基泰和娜姬刚走出去,阳顺就回味起基泰临走前说的那句话,可是她不明白基泰到底要自己想什么。哎呀,不管了。阳顺拿着绘画工具去了厨房。她把图画纸铺在餐桌上,开始画起画来。
“哥哥,你知道阳顺多么可笑吗?她真是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我们公司不是有个‘诗诺尔作品大赛’吗?她竟然也要参加,还说要拿第一名呢。我是美术系的大学生,都很难得到第一名,她这样一个乡下高中生竟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基泰想起阳顺刚刚走进来的情景,她的手里拿着个装有绘画工具的袋子。
“哥哥,她是不是太过分了?”
“走吧。”
基泰再也不想听她说话,闷闷不乐地打断了她。
“哥哥,我想吃一样东西。”
于是两个人就去高档西餐厅吃了晚饭。基泰没有食欲,只吃了几口肉,就把叉子放下了。
“哥哥,你怎么不吃了?”
“嗯?你吃吧,你吃。”
基泰心不在焉地回答。
“哥哥,我也要参加诗诺尔美术作品大赛。”
“是吗?你这是为什么呀?”
“没什么,这是我的专业嘛,而且这又是我们公司主办的活动。哥哥,你是评委吧?”
“应该是吧。”
“哥哥,你一定要把我评为第一名啊。”
娜姬娇滴滴地纠缠基泰。
“你要这个第一干什么?”
“既然参加比赛,当然要得第一名喽,这样才有面子嘛。听见了吗,哥哥?一定要把我评为第一名。”
“我们回家吧。”
站在饭店门口,基泰轻松地说道。娜姬却是难舍难分的表情。
“哥哥,我们再找个地方玩会儿不行吗?”
“你不是还要准备参加大赛吗?现在还有时间玩儿?”
“嗯?……我随便画画就行了。不管怎么说,我这个美术系的大学生难道还能比阳顺差吗?”
娜姬心里有鬼,所以赶紧敷衍过去。
“虽然你上的是美术系,但我从来没看你画过画。”
“怎么了,哥哥?我也画画的。”
“好吧,那你快回家画画吧,我走了。”
“哥哥,谢谢你请我吃饭,再见。”
娜姬不安地说完,蹦蹦跳跳着像跳舞似的跑回了家。珍珠已经在家里等她了。她让珍珠重新临摹一遍俊泰给她的画。
基泰悄悄回到家里,看见阳顺正在厨房里画画。他紧贴在阳顺身后,看了看她的画。那是一幅以乡村为背景的画,几乎已经画完了,正在着色。阳顺听到脚步声,连忙转头看去,突然看见基泰的脸就在她的眼前。两个人眨巴着眼睛,望着对方,心情都很微妙。阳顺大惊失色,叫了声“妈呀”,赶紧后退了几步。突然,阳顺的胳膊撞到了桌子上的水桶,水桶倒了。阳顺手忙脚乱,赶紧把画举起来,可是已经太晚了。
“我的妈呀,这可怎么办呀,怎么办?”
基泰也惋惜地把画举了起来。阳顺望着那张被水浸坏的图画,惊声尖叫。
“这可怎么办啊,怎么办,怎么办?我没法活了,怎么办呀,你倒是说话呀!”
基泰这才注意到自己手里正拿着那幅画,他生怕自己的心事被阳顺察觉,慌忙把画放下了。
“喂!难道是我把水弄洒的吗?你自己弄倒了水桶,冲着我吆喝什么?”
“如果你不来烦我,不就没有这种事了吗?求求你别来打扰我,反正已经完蛋了。这可怎么办啊,这可是我参加美术作品大赛的画啊!你为什么非得把我搞垮?”
阳顺吵吵嚷嚷,基泰也愤怒地喊了起来:
“喂,先别管完蛋不完蛋,你这也叫画吗?”
基泰把画纸在阳顺眼前晃个不停。
“这只是小孩子的把戏,算什么图画啊。”
基泰故意惹她生气,阳顺克制不住心头的愤怒,低声嘀咕。
“你要认清自己!什么作品大赛?赶快去准备晚饭。”
基泰走出厨房,阳顺冷冷地回答说:
“你刚才说出去吃饭,所以我没准备晚饭。”
“这也是理由吗?难道我吃了饭,还会撒谎说没吃吗?”
阳顺看着一塌糊涂的画,心里充满了绝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的心中燃烧着无名的怒火。
基泰无情地训斥阳顺一顿,回到了书房,他不知所措地踱来踱去,嘴里喃喃自语:
“我到底在做什么呀?我为什么要这样呢?我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我的心里是怎么想的,又是怎么做的?为什么心里想的和实际做的完全不一样呢?”
正在这时,阳顺敲了敲书房的门,走了进来。
“晚饭准备好了。”
“什么?”
“我说晚饭已经准备好了。”
阳顺不耐烦地回答。
“我不吃,放在那里,你走吧。”
基泰对这个心口不一的自己也很无奈。
“什么?你不吃?”
阳顺气坏了,这家伙真是个败类。
“是的,我不吃。”
阳顺愤怒之极,但她还是拼命忍住了。
“你真的太过分了!明天就是美术大赛截止的日子,我的画让你弄得一塌糊涂,但是我的构思还留在脑子里,我还想重新画一遍,所以我看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心里感觉无比可惜,都快急疯了。可是你却不让我画,你这不是太过分了吗?”
“我只是说我不吃饭而已,你干吗说这么多?”
“我知道了,我把饭桌收拾好了再走。”
阳顺努力克制着愤怒,她已经绝望了,说起话来毫无生机。
“不要收拾了,你回去吧。”
阳顺惊讶地看着他那张善变的脸。基泰心里是想给阳顺更多的时间,但是又怕阳顺察觉他的心思,所以急忙为自己开脱。
“说不定一会儿肚子就饿了,怎么了?”
“我知道了,那我走了。”
阳顺打了个招呼,正要转身离开。突然,基泰一直藏在身后的阳顺照片掉落在地。这是早晨英灿给他的照片。阳顺看见照片,立刻惊诧地看着基泰。基泰担心自己的心事被她看穿,故意大声说道:
“喂,把这个照片带走,这是你的照片,我们公司举行活动时拍的。”
阳顺从基泰手里接过照片,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他的态度有点儿反常。
“可是,你为什么要把我的照片放在身后呢?”
“我倒背着手,怎么了?”
基泰急忙辩解。
“那我走了。”
阳顺转过身去,基泰没话找话地说道:
“喂,稍等一会儿。人们都说你的照片漂亮,你觉得你本来就漂亮吗?”
“我从来也没这么想,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图画之所以漂亮,并不是因为图画纸漂亮,而是因为上面涂了漂亮的颜料。你的脸就是一张画纸,只不过是化妆品代替颜料涂在了上面。你听懂我的话了吗?你的脸并不漂亮,我叫你不要误会。”
“是的,我的脸是画纸,我走了。”
阳顺没有理会基泰的话,走出了家门。她拿着绘画工具回到文社长家,正好娜姬坐在客厅里,她似乎很高兴,温和地笑着迎接了阳顺。
“回来晚了,你竟然带着绘画工具去了基泰哥哥家?”
“别担心,一笔也没画。”
阳顺心里又涌起了愤怒,气咻咻地说道。
“为什么不画呢?这是我画的,怎么样?”
娜姬把自己的画拿给阳顺看,阳顺立刻就变得无精打采了。
“你也觉得不错吧?”
“就算你吩咐我什么事情,我现在也不会做的。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画一幅画交上去。”
“不会的,我不会让你做什么事情。我得了奖金,帮你还债,你就得从我们家离开了。再过几天就见不到你了,还让你干什么活儿啊?赶快去画吧,好好画。”
娜姬得意洋洋地唠叨着回了自己的房间。阳顺绝望了,心里急得快要发疯了。她回到房间,坐在低矮的书桌前,却根本想不出来该画什么,从哪里入手。
文社长的车行驶在国道上。她一直没说话,突然问了锡久一句:
“宋师傅,去鳌山工厂的日子是不是特别累?”
“不是的,社长。”
“在重新把这个东西放回公司保险柜之前,我是无法安心啊。所以中途就算想休息也不行啊!”
就在这时,行驶在前面的汽车突然来了个急刹车,锡久连忙把车停下。
“出什么事了,怎么会这样?”
文社长吓了一跳,焦急地喊道。锡久想把车向后倒,但是后面还有一辆车。他紧张地往前看去,前面车里已经下来两三名身材高大威猛的年轻男子,看起来像是强盗,他们挡住了锡久的去路。回头一看,后面也站着两三名强盗。锡久看出事情不妙,连忙对社长说:
“社长,您不要慌。我下车以后,您坐到驾驶席,把车开走。”
文社长吃惊不小,不过尽管非常害怕,但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要能保住皇后制造法就行。锡久表情悲壮地下车,把车锁好,关上了窗户。这时,四名强盗把他包围起来。锡久使出浑身解数跟扑上来的劫匪大打出手,无奈寡不敌众,他遭受了凶猛的暴力。最后,锡久还是拼命制服了这伙儿强盗。文社长看出事态紧迫,连忙挪到驾驶席,把车开走了。锡久好容易才追上已经开走的车,从现场逃脱出来。俊泰远远地注视着一切,他知道自己掠夺皇后制造法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他按捺不住愤怒的心情,使劲用拳头擂着方向盘。
“这些废物,五个人竟然制服不了一个……”
阳顺放下画笔,长长地吁了口气。
“哎哟,阳顺啊,你还没睡呀?现在几点了?哎哟,凌晨三点,你不累吗?赶快睡吧。”
睡在炕头的安城大婶睁开蒙眬的双眼,一边打呵欠,一边发牢骚,然后翻了个身,又呼呼大睡。
阳顺做了个深呼吸。当她看见放在桌子角上的照片,突然想到了基泰说过的话。图画漂亮并不是因为画纸好看,你的脸照得漂亮,是因为你的脸化了妆。突然,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阳顺的脑海。对,就是这个了。阳顺立刻向基泰家跑去。基泰家里仍然和往常一样灯火通明,所有的灯都亮着。阳顺手忙脚乱地按门铃,大门一开,她匆忙跑了进去。推开房门,基泰站在门前,睡眼惺忪,张着大嘴呵欠连天。阳顺连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说起了关键问题。
“大叔,对不起,请你借我一点儿化妆品吧。”
“现在是几点啊,几点?”
“对不起,深更半夜的把你吵醒,请你借我一点儿化妆品吧。”
“明天再来吧,明天。”
阳顺心急如焚,基泰却只顾发火。
“我想用化妆品画画儿,化妆品不是也有颜色吗?”
“啊,我真是烦死你了,我的觉都让你给吵没了,真是的。”
“我实在太着急了。明天比赛就截止了。请你帮帮忙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的忙?”
基泰仍然像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让人哭笑不得。
“大叔你在化妆品公司上班,肯定有很多化妆品,不是吗?我打扫卫生的时候就看见过,到处都是化妆品……”
“我给你化妆品,你为我做什么呢?你愿意满足我的条件吗?”
阳顺犹豫片刻。她不知道基泰又会想出什么鬼主意,但是情况如此紧急,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好,我满足大叔的一个条件。”
基泰从房间里拿出几套色彩各异的化妆品,递给阳顺。眼线笔、睫毛膏、口红、粉饼、指甲油等等,各种化妆品应有尽有。他也懒得搬来搬去,就让阳顺在自己家里画画,阳顺为了节省时间,也愿意这样做。
阳顺打开画纸,拿起眼影,开始画背景,当然是乡村的自然风景。她用蓝色的眼影画天空,绿色的眼影画树木。她用眼线笔画树枝,用吸管沾上细粉画大地,再用腮红突出色彩。田野里盛开的鲜花就用口红描画,再用睫毛膏画树叶。
阳顺画画的时候,基泰怎么也睡不着,来回转了几圈,又回到自己的房间,拿来更多的化妆品,一件件扔给阳顺。化妆品总是打到她的身上,但是她的心情还不错。她把金色的星星洒在画中的天空,于是就有了星光闪烁的夜空。
画到大约三分之二的时候,阳顺看了看手表。
“哎呀,已经六点半了,这可怎么办呢?如果不做好早饭,性格暴躁的大叔又要生气发火了。得先准备早饭才行。”
阳顺自言自语,匆忙走到冰箱前,拿出洋葱、鸡蛋、火腿等材料,切起了洋葱。听到厨房里传来切菜的声音,基泰赶紧起床跑到楼下,他很惦记阳顺的画有没有画完。
餐桌上的画还没有完成。就在这时,切洋葱的阳顺因为着急而切到了手指。她“啊”地尖叫一声,连忙按住手指止血。看着阳顺的模样,基泰故意装作没睡醒的样子,打着哈欠怒斥道:
“喂,喂!”
阳顺回头看了基泰一眼,轻轻地耸了耸肩膀。
“早饭还没准备好呢。”
“喂,都怪你,我没睡好觉,我不吃早饭了,吃不下去。我要继续睡觉,你不要说我违反约定,知道吗?我找错了保姆,这受的哪门子罪啊。”
基泰牢骚不已,离开了厨房。
“固执有时还是好事呢。”
阳顺终于画完了画,慌慌张张地向学校跑去。上午的课结束了,阳顺把画卷拿在手上,焦躁不安地晃来晃去。
“你怎么了?”
宝贝看出阳顺有些反常,于是问道。
“我画了一幅画儿,准备参加诗诺尔化妆品公司的美术作品大赛。我必须在一点之前把它交上去,可是,如果我亲自跑去公司的话,下午的课就要耽误了。”
宝贝看了看手表,立刻冲她大发雷霆。
“哎呀,急死我了,现在马上就到一点了。要去诗诺尔公司,起码需要三十分钟。”
“那该怎么办呢?下午还有课呢。”
“傻瓜,你是不是因为需要钱才参加比赛啊?”
阳顺不安地点了点头。
“既然辛辛苦苦画出来了,当然要交上去嘛,上课有什么重要?”
宝贝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诗诺尔化妆品总公司的大厅里设有参赛作品接收处。女职员负责接收作品,英灿在旁边监督。基泰焦急地看着参赛名单,他用手指画着,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地往下看,寻找着车阳顺的名字,可是参赛作品提交名单中没有这个名字。
“她画了一夜,怎么不来呢?”
基泰担心阳顺交不上画,急得直跺脚,自言自语地嘟哝着。正在这时,娜姬拿着画,盛气凌人地闯了进来。基泰一直伸长脖子往门口看,看见娜姬进来,立刻就把视线转向别处。
“哥哥!基泰哥也在这里啊,基泰哥,怎么样,我画得很好吧?”
娜姬把画儿拿给基泰看,不停地炫耀自己。
“哎哟,不错啊!这是我看过的作品中最好的一幅。”
基泰什么话也不说,眼睛始终盯着别处。英灿一个劲儿地吹捧娜姬。
“哥哥,阳顺交过了吗?”
基泰说了声“没有”,摇了摇头。本来就是嘛,像阳顺这样的乡下丫头参加什么美术大赛啊。娜姬得意洋洋地哼了几声。
“看来她放弃了,我先去看看我妈妈,一会儿我去你办公室。”
基泰看着手表,马上就到比赛截止的时间了,他暗暗地为阳顺担心。正在这时,英灿的手机响了。
“喂,是宝贝吗?有什么事?”
“哥哥,我的朋友去交参赛作品,可是路上塞车了。你把截止时间稍微推迟一会儿吧。”
“喂,我怎么可以随便延迟时间呢?”
“你想想办法吧,现在正往那里赶呢。就等十分钟,不行吗?”
基泰在英灿旁边悄悄地听着他们的通话内容,他觉得这个人可能就是阳顺,于是就让英灿把截止时间推迟三十分钟。
在宝贝的帮助下,阳顺赢得了时间,中午的车多得要命。阳顺、宝贝和露比坐在出租车里,一边看着手表,一边不停地跺脚。只有旁边的公交车路线空空如也。
“师傅,能不能开快点儿?”
宝贝模仿着流氓地痞的语气,流里流气地问道:
“师傅,你能不能开到旁边的公交专用线上去?出了什么事情有我兜着,你什么都不用管,把车开到那条路上去,好吧?这关系到我的人生,我的人生啊。十分钟之内我要是到不了,那就彻底完蛋了,师傅你能负得起这个责任吗,师傅?”
出租车师傅说管理太严格,不能这样做。于是,宝贝对司机又是威胁又是撒娇,使劲向他求情。阳顺急得不知所措,脸色苍白如纸,嘴唇已经裂开了。
出租车司机终于被宝贝的慷慨陈词打动了,把车开上了公交车专用路线。出租车顺利地驶出一段距离,突然,警察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挡在他们面前。
“师傅,对不起,我们想在这里下车,请原谅我们吧,好吗?”
宝贝猛地打开出租车门,狠狠地把露比推出车外。露比稀里糊涂就被推倒在地上。宝贝关上车门,摆了摆手,露比也稀里糊涂地跟着摆手。
“这小同学真了不起!”
司机对宝贝的机智反应感叹不已。
“师傅,干什么呢?赶快插进去啊。”
宝贝急匆匆地催促司机,出租车司机赶紧转换车道,加快了车速。快速行驶了一段距离,这回他们又被义务交通协管员拦住了。
“师傅,我要下车了,对不起,师傅。”
宝贝故伎重演,不过这回是她自己下了车。
基泰仍然在公司大厅里伸长了脖子往外看,焦急地等待着阳顺。英灿翻看着已经收到的作品。正在这时,门开了,阳顺像子弹般跑了进来。
“我是宝贝的朋友阳顺,对不起,我来晚了。”
英灿觉得阳顺的面孔很熟悉,不由得大吃一惊。
“哦!你不就是上次那个土里土气的模特吗?”
阳顺好像没听见他说话,先把作品交了上去。基泰终于放心了。
“喂,你怎么每天都迟到?运气倒还不错。”
阳顺来了,基泰心里很高兴,但他为了不让别人看出他的心思,故意冷冰冰地挖苦她。
“用不着你管,你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阳顺很不满意基泰的冷嘲热讽,马上就回敬了一句。看着两个人争执不休的样子,再看看阳顺的唐突,英灿吃惊不小,眼睛瞪得像铃铛似的。英灿突然夹进他们两人之间。
“不管怎么说,要不是这位大叔,你根本就交不上作品,是他要我推迟截止时间的。”
“我要知道是她来交作品,一点钟我就准时关门了,准时关门!”
基泰奚落着阳顺,好像自己压根就没有等过她。阳顺瞪了他一眼。天啊!他怎么这么讨厌啊,真是个性格古怪的人。
“我走了,你现在关门吧,再见!”
阳顺只向英灿低头道了声再见,就匆忙离开了。基泰呆呆地注视着她的背影,咂了咂舌头,低声嘀咕着:“哎哟,天啊!”
下午,社长办公室里举行最终评审。娜姬和阳顺,两个人的作品分别插上了画架。评审共由七人负责,吴专务和两名职员,再加上四名初审员。
“在全部两千零四十九幅参赛作品中,进入诗诺尔化妆品公司美术作品大赛终审的作品只有两幅,它们是左边尹娜姬的作品和右边车阳顺的作品。”
根据主持人英灿的提示,正在听说明的文社长说话了。
“两幅作品的风格各不相同,各位,请把你们的真实感受说出来。”
“我觉得尹娜姬的作品和诗诺尔化妆品的风格更加协调。”
俊泰受了娜姬的指使,对她的作品大加称赞,给予了很高的评价。然而朱秀峰却提出了反对意见,他举起了阳顺的画。
“乍看上去,车阳顺的作品虽然不是很成熟,但她使用化妆品做绘画工具,我认为更有业余爱好者的风格。我们公司这次的征集活动,其根本的特征就不能排除业余色彩。”
“是的,虽然这是我女儿的作品,不过我也觉得车阳顺的作品更好,更特别。她摆脱了固定的思维框架,使用别人很难想到的化妆品做工具,我很喜欢她这种巧妙的构思。还有一点不同就是,尹娜姬把自然融入了人体,而车阳顺则是把人包含进了大自然。”
文社长出人意料地称赞起了阳顺的作品。于是,评审委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既然大家已经知道了彼此的意见,那就通过公开投票来做决定吧。每个人都站到自己更喜欢的作品前面。”
根据主持人英灿的指示,文社长率先走到阳顺的作品前面。每个评委都站到了自己想站的位置,结果是三比三。面对比分相同的结果,基泰久久地观察着两幅作品,最后站到阳顺作品的前面。
基泰心里有点儿内疚,在走廊上走着,他悄悄地对文社长说:
“您是不是因为娜姬是您的女儿,所以故意称赞阳顺的作品?”
“那你呢?你是不是因为娜姬将来要跟你结婚,所以不能支持她?”
听了文社长的话,基泰心乱如麻。难道我必须和娜姬结婚吗?
基泰直接回家了。他心情很好,一步迈上两级台阶,走进了院子。院子里晾着白色的床单和其他洗过的衣物,阳顺正在中间,往晾衣绳上搭着什么东西。她哼着歌,用力抖着洗过的衣服。基泰呆呆地注视着阳顺的背影。阳顺晾完衣服,转身看见了基泰,惊讶地瞪了他一眼。
“吓死我了,你总得出点儿声吧,这算怎么回事?吓了我一跳。”
“我在自己家里,还需要发出什么声音吗?”
基泰故意戏弄阳顺。
“那你为什么碍手碍脚地站在这儿?怎么还不进去?”
“我碍手碍脚吗?那你应该不想问我什么问题吧?”
“这个嘛,大叔,我是有个问题要问你的……今天的诗诺尔美术作品大赛,结果出来了吗?”
阳顺担心自己得不到第一名,所以害怕听到结果,她的心里七上八下。基泰调皮地盯着她看。
“出来了。”
阳顺听了基泰的话,立刻紧张地问道:
“结果怎么样?”
基泰不说话,故意趾高气扬地笑着,打量着心急如焚的阳顺。
“急死我了,结果到底怎么样嘛?”
在这瞬间,基泰又情不自禁地搞起了恶作剧。
“完了,你落选了,落选喽!”
基泰显得很兴奋,幸灾乐祸地说。阳顺非常失望,顷刻就没了精神。
“心情不好吗?很难过吧?”
基泰心里觉得好玩极了,故意调皮地问道。看着基泰的样子,阳顺感到无比痛苦,她愤怒地盯着他。
“走吧。”
基泰没头没脑地说。
“去哪儿啊?又没有事。”
阳顺很生气,连连摆手。
“我借给你化妆品的时候,你不是说满足我一个条件吗?难道你忘了吗?走吧。”
“去哪儿,做什么?”
阳顺心里惴惴不安,磨磨蹭蹭地问。
“你落选了,所以我心情好极了。为什么呢,因为你的不幸就是我的幸福。我要庆祝你的落选。现在,本人非常高兴,哈哈,走吧。”
基泰高兴得要死,大笑着走进了房间。
“这人真是太恶毒了!”
阳顺讨厌死基泰了,他真是不可救药。既然是人,为什么净拣这些让人厌恶的话说呢。
不一会儿,基泰强行把阳顺拉到附近一座大厦的顶层,在这里可以俯视东大门运动场。他低头往下看去,仿佛被棒球场辉煌灿烂的夜景陶醉了,转过头去对呆呆站在一旁的阳顺说:
“喂,关于你落选的事,如果想哭就尽情哭出来,想喊就大喊几声。随便想做什么就做,只要别从这儿跳下去就行了。”
“行了,我没事的。”
阳顺一如既往,淡淡地回答。
“难道你不失望吗?你又哭又闹,我才能高兴啊,不是吗?一开始就不失望,这让我感觉很没劲。”
基泰顽皮地说着风凉话,然而阳顺的表情好像在静静地嘲笑什么。
“有什么好失望的,反正我会成功的。”
“哎哟,自以为是。你的自信心太强了,那你为什么会落选呢?”
“不管怎么样,我想趁此机会对你说几句话,谢谢你……谢谢你把我奶奶背到医院。该感谢的还是要感谢你。”
阳顺仿佛要故意打断基泰,突然对他道起谢来。她这个意外的态度反而让基泰很尴尬。
“还有,虽然我落选了,但我还是很感谢你借给我化妆品,让我画画。”
“喂,好了。”
“而且,还有客厅鱼缸里的金鱼。”
“金鱼怎么了?”
基泰心里有鬼,说话突然结巴起来。
“总共是九条金鱼。”
“是啊,九条,正好组成一支棒球队,怎么了?”
“原来有一条是带斑点的,现在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个嘛,是因为换上了替补队员。你看那边,不是有个棒球场吗,我们到那边去看看。”
基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大声哄了她几句,急忙向棒球场跑去。阳顺感觉基泰的回答莫名其妙,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儿,也跟着他跑了过去。
两个人来到灯火通明的棒球场。突然间,基泰就像神灵附身的棒球运动员,摆出手持棒球杆击球的姿势,嘴里大喊着“Homerun”。基泰在运动场里疯狂奔跑,做出回本垒的动作。阳顺站在本垒板前,惊讶地望着基泰,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他这又是怎么了?好像真的得了分,基泰举起双手,飞快地向她跑来。
“喂,喂,你从来没打过棒球吗?本垒打之后回来,手心应该这样。来,再来一次回本垒!”
基泰又跑了回来,阳顺无奈,只好和他击掌。真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竟然让心乱如麻的人做这种无聊的游戏。
“得高高兴兴才行,高兴点儿,你是不是我们队的人?”
基泰略带撒娇的动作使阳顺不知所措。
“我落选了,你真的那么高兴吗?你怎么会高兴成这样呢?”
阳顺再也忍受不了心中的愤怒,怒视着基泰质问道。
基泰觉得自己不能继续戏弄阳顺了,他决定说实话。
“我真说了?”
“又是什么?”
“你嘛,你这次得了第一名。”
基泰突然说道。阳顺当然不会相信。
“别耍我了。”
阳顺对基泰很失望,不耐烦地回敬了一句。大叔,求求你,不要这么幼稚好不好。
“真的,我说你落选是撒谎,车阳顺在美术大赛中得了第一名。”
“是吗?真的吗?我真的得了第一名吗?”
阳顺这才相信基泰的话,脸上露出和善的光芒,灿烂地笑了。
“是的。”
“妈呀,我的天啊,天啊,太不可思议了,我这辈子也会碰上这样的好事,哎呀,太谢谢了,真的很感谢你!”
阳顺活蹦乱跳,像个天真的小孩子,嘴上不停地说着谢谢,也不知道是跟谁说话。基泰高兴得合不拢嘴。
“你是因为得到奖金而高兴吗?你就那么喜欢钱吗?啧啧。”
“为什么呢,因为我得了奖金就可以还债了。还了债,我就不用再做保姆了。”
阳顺激动不已,像基泰刚才所说的那样,向一垒跑去。听了阳顺的话,基泰犹如挨了当头一棒,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动了。什么?不在我家当保姆了?基泰受到了打击,脸色阴了下来。那我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阳顺高兴得哈哈大笑,在内场跑来跑去,嘴里尽情地喊着“Homerun,Homerun”。阳顺伸出手来,要跟基泰击掌。基泰皱紧了眉头,不知所措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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