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办法抓住。对于在寒冷的雪白冬天里,留下自己一个人独自离开的有珍,民亨没有办法抓住她。他应该死命地纠缠有珍,说我没有办法让你走,但是脚步却一直无法移动。民亨担心如果自己继续纠缠有珍的话,要离开的有珍将会更痛苦,所以他只能像石膏一样站着不动。
民亨为了要让有珍走,替有珍考虑了很多事情。虽然他真的不想让有珍走,他没有自信在有珍走后自己是否能依然坚强地生活下去。不过,比起看着有珍不断痛苦的神情,让有珍走应该是更明智的选择吧!民亨他是这么想的。但无论如何,有珍担心被留下来的民亨会伤心难过,于是把自己的心留下后才离开。
那并不是颗虚幻的心,当有珍一边在自己身边呼吸着、说话着,一边与自己共度过美好时光时,在那些幸福时光中与民亨共同分享过的心情。她把那些心情通通留在民亨的心中。如果有珍连那些回忆都不留给民亨的话,民亨大概会像是死命挣扎似地抓紧要转身而走的有珍吧。
那是对于知道真心爱一个人该如何,真爱的本质是什么都体会得不能再深刻的有珍的最后礼物。民亨紧紧地抱着礼物,就算他痛苦得仿佛要死去一般,他也会好好地珍惜这惟一的礼物。民亨沿着有珍留下来的足迹,开始慢慢地走起来。然后,民亨在再也看不到有珍足迹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在那里,有珍的脚步与其他无数的脚步混在一起,再也找不到任何痕迹了。
在那里民亨并没有东张西望,那里是民亨必须要走到的地方。民亨转过身,用凄凉的脸孔望着与有珍在滑雪场一起走过的路,他脑海里浮现出有珍正在走路的样子。
原本一直很微弱的风雪,突然刮起一阵强烈的暴风雪。民亨像是想要把心中的伤痛扫清似的,再度调换了行走的方向。
他走近雪原积满雪的地方。他以前就算想哭,也因为担心有珍看到自己哭泣的脸孔会伤心难过,所以都不能哭,但是他现在终于能哭了。因为就算他放声大哭,原本会在身边的有珍也已经不在了。
悲伤从胸口涌上喉咙化为哭泣,不断溢出来。
“我这样让有珍走,真的是对的吗?有珍你走的路如果太辛苦,走不下去的话,请你一定要回到我身边。我无论何时都会在那里守候你的。”
静雅载着有珍开始远离滑雪场的范围。有珍把视线停留在窗外,回头看着已经逐渐远离的滑雪场。双眼已经哭到充满血丝,却仍然毫不止息地流泪。她无法停住不断流出的泪水。
等到完全离开滑雪场的范围时,有珍痛苦得像是快死去一般。紧紧压迫着胸口的疼痛让她感到呼吸困难。虽然身体是往汉城前进,但她放在民亨那里的心,似乎正在民亨空旷的胸口深处痛苦地盘旋着。
“民亨,下辈子,我一定会待在你身边的。真的很抱歉,这辈子我不能在你身边陪你,民亨……”
就像无法倒转已经过去的时间一样,正在进行的时间也是无法停住的。离开滑雪场的那天,仿佛会死去的痛苦又在不断流逝的时间中一点一滴地被减轻了重量。
有珍有好长一段时间都一直坐在桌前。不过,她除了把滑雪场的收尾作业转交给胜龙以外,什么也没完成。她实在无法顺利工作。
有珍失魂落魄又两眼无神地坐着,习惯性地把手机拿出来看了一下。结果她看到有四通没接到的电话。她按下确认的按钮,发现全是民亨打来的电话。
她出神地望着手机,突然传来从楼梯上下来的声音。是翔赫。出院以后,第一天上班的翔赫为了跟有珍一起下班,而特意来找有珍的。
“妈妈叫你一起来吃晚饭,工作都结束了吧?”
看到毫无预警就来到的翔赫,有珍稍稍地感到了慌张。在搭着翔赫的车子往翔赫家开去的这段时间内,有珍连呼吸声都不敢大声。对民亨的思念与对翔赫的抱歉在同一时间里,折磨着有珍。
朴智英自从翔赫出院后,不,应该说从有珍回到翔赫身边以后开始,对有珍的态度变得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再也不是那个从不曾给有珍好脸色看过的朴智英。她把有珍当作是儿子的救命恩人来祀奉的态度,让有珍倍感压力。这是不想再度失去儿子的母亲明智的选择。
不过,朴智英说要买新屋给他们两人的时候,翔赫却说要出国留学而感到遗憾。她觉得这个不懂体贴妈妈的儿子真是无情。不过想到怎样也比他难过要好得多时,她就觉得似乎不是那样地遗憾了。
从翔赫家走出来的有珍,到回家为止,一直都没讲过半句话。如果因为翔赫没跟商量就跟父母说要去留学这件事而责怪他的话,似乎她也该负责,有珍觉得一切都是因为自己才会变得如此。
这是因为翔赫清楚地知道有珍无法消除心中另外一个人的影子,才作的选择。
下了车后的有珍呆呆地望着翔赫。她觉得翔赫真是令人可怜,他以为只要离开这块土地就能忘记有珍内心深处有别的男人占据她的心。翔赫以为这样就能暂时忘记自己十年来都与有珍以及她背后的影子共同生活着。
“留学挺不赖的吧?你以前不也希望多念点书吗?”
似乎因为感到抱歉的关系,翔赫观察着有珍的神色如此说着。
“好。”
这是肯定的回答。不过翔赫的耳里却不是那样听到的。
“结婚的准备简单就好了,就当作移民好了。”
有珍这次也简短地回答。她说她没关系,照你的意思去办就好。在那一刻,翔赫想到有珍的心还是没有完全理清自己的感情,脸色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有珍现在对于任何东西,都无法附有生命的意义。她决定就按照翔赫母亲所希望的,翔赫所要的——只要陪在翔赫的身边就行了。她想那是她目前所能尽得最大努力。
另外,她觉得如果她的生命注定是在自己所爱的人面前却又无法与他相爱的话,那么她就应该要陪在需要自己的人的身边。她想如果爱一个人是种过度的贪心,而她不得不抛弃这种贪心的话,那么她就应该要跟守候自己十年之久的翔赫走。
“你后悔了吗?”
翔赫把打算要进入家门的有珍叫住,这么问她。出神地望着翔赫的有珍,眼里卷起了波涛汹涌般的海浪。
“不。”
面对翔赫等待自己回答的冰冷表情,有珍简短地回答着。
事到如今,说这种话有什么用呢?
爬上楼梯的有珍眼里掉下了伤感的眼泪。这眼泪是她刚望着翔赫只能忍住内心痛苦而流出的泪水。
她希望诚如母亲所说的,并不是只有爱情才是珍贵。自己对于翔赫而言像是绝对般的存在,有珍愿意相信自己能够对另一个人是如此地珍贵也是一种缘分。
深夜里,民亨在黑暗中狂奔着。有珍离开后,只剩自己一个人黯然的感觉,以及对有珍的思念,让他什么也无法做。
民亨来到与有珍一起共度幸福时光的别墅,走进又暗又凄凉的室内。民亨慢慢地把灯打开,在那瞬间,民亨的眼睛突然闪烁着,窗边好像站着一个人。是有珍!大吃一惊的民亨才正想走近有珍,有珍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民亨的心底还深深地留着有珍的身影,几乎已到了令他错觉有珍就在他眼前的地步。民亨再度把灯关上,因为他想把有珍留在黑暗之中,民亨好一阵子就那样站在黑暗之中。仿佛黑暗之中有着有珍的倩影。
天亮了。民亨把钓鱼用具带齐后,就往水池出发。
这时,有个中年男子往垂着鱼竿沉浸在思绪中的民亨走了过来。数着民亨所钓到的鱼,像是说在好钓场只钓到这一点点似地往民亨望了过来。民亨露出淡淡的笑容。
“天气再冷点的话,这里也可以冰钓吗?”
他只是随口问问而已,但是中年男子的反应却很激烈。
他一边说着这边的水与你看到的不一样,一边像是回想到什么似的,说其实里面很深,每年都会淹死几个人。中年男子又像是要炫耀自己二十年前曾经救过一个小鬼的事迹似的,自言自语地说道,那个小鬼到现在都没来跟救命恩人道过谢,真是令人觉得不值,救别人的性命又有什么用呢?
“俊祥那家伙,一次都没来跟我道过谢,现在他也差不多该娶老婆了吧?”
当民亨从中年男子的嘴里听到俊祥这两个字时,在那一瞬间,他不自觉地放掉了手上所拿的钓鱼竿。民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仔细地端详中年男子的脸孔。
“你刚刚说你救了谁的性命?”
中年男子对于民亨惊慌地追问而感到摸不着头绪,歪着头回答道:
“俊祥……那家伙的名字是俊祥吧!怎么了?”
民亨的脸变得苍白起来。所有的一切都开始在脑袋里复杂地缠绕起来。想到“难道那小孩……”,民亨赶紧离开了位子。
然后着急地向某人打电话。
从走廊走出来,看到贴着江美熙归国钢琴独奏会海报的金真佑,找到了公演会场。公演前,工作人员正忙碌地到处活动着。就和真佑所估计的一样,工作人员告诉他在公演前不能会客,而当他打算掉头就走的时候,后台的门顿时被打开了,江美熙从里面走了出来。
当他想向前打招呼的时候,翔赫却走了过来。好久不见的高中同学江美熙跟金真佑,还有为了要采访江美熙而来的高中同学的儿子,翔赫。他们都在同一场合里相遇在一起。在偶然的名义下。
翔赫与江美熙的秘书约好时间后,就回去了。翔赫才一回去,金真佑就立刻往江美熙走近一步。他对于刚刚听到工作人员之一告诉江美熙他的儿子打电话说他要过来这件事,感到十分好奇。
他没听说过江美熙结过婚,现在居然说她有儿子!当他正还想问些什么时,却传来了工作人员说公演就要开始的声音。
金真佑对打算要上台的江美熙说,她知不知道郑贤秀在十六年前已经死了的消息。惊讶之余而忘了要说些什么的江美熙,发呆的表情上闪过了深深地苦恼。
“贤秀,原来已经死了啊!……”
在观众们的一片掌声中,公演结束了。在正打算离开音乐厅的江美熙身旁,聚集了许多赞助厂商与记者。
正当记者们正要开始问江美熙问题时,被工作人员围住要被护送到场外的江美熙突然昏倒了。
民亨一脸担心地望着转回饭店房间修养,正吊着点滴的江美熙。医生说是因为压力太大的关系,才会突然昏倒。还好,身为主治医师的安博士正好在现场聆听江美熙的独奏会,及时做了适当地紧急处理,所以不必太担心。
安博士是从江美熙二十几岁就为她治疗的精神科医师。民亨随着走出门外的安博士出来,然后对着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一直照顾妈妈的安博士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自己是不是妈妈惟一的儿子……
民亨等到安博士回去后,就一个人来到饭店的下方,他脑海里浮现把他思绪弄得一团糟的母亲的神情,在别墅里说完关于民亨溺水的事后,脸上冒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听到跟自己相像的俊祥出车祸过世时,把手里的咖啡弄翻的模样。还有自己在水池附近听到的俊祥的名字,民亨脑海里稍稍闪过了难道俊祥是自己的双胞胎兄弟?
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是正确的。所有的一切都乱得一团糟。民亨一口气喝下了很大口的酒,当他继续倒酒时,电话声响起了。民亨简单地就挂断了与不知在努力说些什么的彩琳的通话。
彩琳走到了正在喝着酒的民亨身旁。坐在民亨一旁的彩琳用担忧的眼神望向民亨。民亨像是自言自语似地对彩琳说,如果江俊祥真的与自己那么相像的话,如果他与自己相像到令人忍不住产生错觉的地步的话,会不会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说不定是远亲,还是彼此不知道自己存在的双胞胎兄弟,还是他就是俊祥……说着说着,民亨似乎也觉得自己说的事情真是莫名其妙,于是露出了一脸像是虚脱般的笑容。而从头听到尾的彩琳对他冷嘲热讽地说:
“你想要抓住有珍,已经到了就算成为俊祥也无妨的地步了吗?”
民亨并没有任何反驳。彩琳对于民亨的反应感到荒唐,就继续讽刺他说,马上跑到有珍面前,跟她说你就是俊祥。听到这句话的同时,民亨突然放声大笑。
“对,还有这招,那样一来有珍就会回到我身边了吗?”
民亨又再度把酒杯倒满,他甩开彩琳劝阻他再喝酒的手,一杯接着一杯地喝。他想要一个人独处,不管彩琳是担心他,还是劝他,这一切都令他讨厌。不是有珍的话,不管是谁他都讨厌。彩琳仍陪在民亨的身边,但民亨却甩开她的手独自走到大街上。
在大街上徘徊的民亨,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已经开始朝有珍家前进。有珍家窗外的灯火仍是亮着的。他凝视了好一会后,突然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有珍为了送翔赫,正从楼梯上下来。民亨在那一瞬间里立刻把身体往树后躲藏。
翔赫伸出手把替自己整理服装的有珍抱在怀里。在翔赫的车离开之后,打算要进到家里的有珍突然停住了脚步,往后一看,像是要找寻谁似地不断注意四周。有珍自己尴尬地笑了一笑,进到了家门。
一直躲在暗处守候的民亨,眼角开始蔓延起泪水。是因为酒醉的关系吗?他真的思念有珍到了不能克制的地步,就算是在远处偷看,他也想要看到有珍。他真的就和彩琳所说的一样,只要可以的话,就算是变成俊祥,他也想要待在有珍的身旁。
对于自己深爱的人,他想见她,想抚摸她,想直接感受她的存在。他对有珍的爱实在是太迫切了。一开始与有珍在办公室相遇的时候,从有珍头发里散发出来的洗发精香气,还有她的体味,这一切都让民亨无比思念。
有珍拿着包包准备要去上班,真淑却从后面跟了上来。明明有什么要说,却又老是一直吞吞吐吐的。有珍仔细地端详起真淑的脸孔,真淑像是再也忍不下去似地终于开了口。
“彩琳好像跟那个人又复合了。”
虽然听到这句话的那一瞬间里,有珍稍稍顿了一下,但立刻露出从容不迫的表情。有珍很清楚真淑在担心些什么。
“你不要担心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有珍笑着说的脸孔似乎让真淑感到安心,她的表情也变得活泼起来。
在搭着公车的时候,有珍的心里浮现起真淑刚刚说的“那个人”。翔赫也跟她说过他在钢琴演奏会场看到了“那个人”。翔赫想知道有珍的心。
有珍对于大家在担心些什么都一清二楚。有珍很清楚如果她在听完“那个人”的消息后,无动于衷的话,那反应对大家而言将会成为谎言,如果她紧张得不得了的话,又有人的心情会变糟,所以有珍努力地用平常心来听关于“那个人”的消息。虽然她不能一辈子这样下去,但有珍知道无论何时,自己的心中都留下了一个角落,那是用来保存对于那个人无法消除地思念,但是有珍已经下定决心要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因为如此一来,其他人才会比较自在些。
整个早上实在是太忙碌了。可说是忙到手忙脚乱的地步。
不管怎么打点东西,还是有东西会漏掉,有时候还会把不该寄的东西寄出去,真的可说是乱得一塌糊涂。有珍好不容易喘口气,打算要坐回位子的那一刻,彩琳打了电话过来。有珍已经料想到彩琳打电话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彩琳打算要跟自己炫耀说,自己又跟民亨复和了。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彩琳居然恳切地拜托她说自己想要帮助为了有珍而痛苦不已的民亨,但是民亨却老是把自己推开,不知怎么办才好。彩琳说她并不要有珍帮自己忙,而是为了一不小心可能会毁掉的民亨来向她拜托的。
彩琳回去后,有珍又变得无法工作了。她只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已,然后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就算只是听到民亨的名字都觉得痛苦得难以忍耐,何况现在听到彩琳说民亨为了自己是何等地难受,有珍更是感到胸口被锐利的物体割开般地疼痛。
她一想到事事有自信,又从容不迫的民亨因为自己深深地受了伤,她就觉得难过得快撑不下去。
十年前,俊祥因为车祸死去的时候,她难过到以为自己会死掉。还有,与民亨约好两人永远走在无法相遇的平行线上后离开滑雪场的时候,也是真的难过到以为会就此死去。她想到民亨此刻正一个人心痛着,就觉得整个人要垮下来一般。但有珍能做的只是叫彩琳回去而已,有珍已经铁了心,决定如果按照彩琳说的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民亨的话,那她更是不得不这么做。
有珍这时觉得如果连一旁守护着民亨的彩琳都不在的话,那民亨只会更痛苦而已。有珍慢慢地按下了电话号码,虽然响了好多声,但是民亨却没有接电话。
有珍正打算把电话放下的时候,就在那一刻,传来了民亨的声音。她的呼吸仿佛要停止一般,整个胸口嗡嗡作响。把电话放下后的有珍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她完全想不起她刚刚说了些什么。她耳朵边只剩下民亨刚刚说“现在已经来到汉城了,三十分钟之后见面”的声音在盘旋着。
走出办公室的有珍在四周东张西望,然后招到了一辆经过她前方的出租车。在前往约定地点的途中,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有珍要去跟把自己的心带走的人见面,并不是要留在那人身边,有珍只是要去见那个人而已。这一切真是奇妙的感觉,心里既是波涛汹涌般地期待,又是万分恐惧般地害怕。虽然仅是一刹那,有珍浮起了自己并不只是去见他,而是要去停留在他身边的预感。
有珍从出租车下来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后,走进了咖啡厅。他用那温暖得像是悲伤的眼神望着有珍。当有珍感受到他眼神里传达出来的感情,一瞬间整个人在座位上摇摇欲坠。
虽然她想兴高采烈地笑给民亨看,抓住民亨的手,但她不能那样。
有珍浮现起彩琳说的话,然后稳定住心情。有珍把包包打开,掏出了项链。然后正打算说明她打电话的目的时,民亨先打断她要说的话。
“在你说明之前,我能不能就这样稍微看着你想像一下?我能不能想像说你来见我,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想我而已?”
有珍的胸口仿佛被什么堵住一般。她想倒在民亨的怀里,她想要完全不考虑翔赫的心情,就倒在自己所爱的人的怀里,跟他说我爱你,我无法忘记你。可是有珍很清楚自己并没有那样的勇气。
有珍从包包里拿出民亨送给她的北极星项链放在桌上,因为现在这再也不是她的东西了。
民亨完全没有看项链一眼,民亨一刻也不曾把眼睛从有珍的脸庞上移开过。
像是想要把不知何时会再见面的有珍的脸一五一十地记清楚似的。
“我想重新开始。”
这时传来了民亨低沉又悲伤的声音。有珍的胸口又再度被堵住了,她硬是忍住即将要爆发的泪水,同时说着关于彩琳跟民亨的事。可是却无法狠下心来说,我要做个结束。
民亨用“有珍只要是你希望的,我都能够为你做到,但是只有回到彩琳身边这件事是不可能的”来截断有珍的话。他说同时这也是为了要让彩琳快点理清自己的感情,所以这件事是不可能的。
“有珍你最近过的怎样?”
“我很好,你呢?”
“我也是。”
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再也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的两个人,眼角开始被悲伤浸湿。两人走到了外面,因为两个人都不想确认对方的眼泪。两人一直等待红绿灯变绿灯,但无论怎么等就是不变灯,红绿灯似乎是故障的样子。民亨提议走另外一条路,不过有珍摇了摇头。
“反正我要去的地方已经被决定了,就算它故障了,我必须要走的路应该也就是这条路,因为如果选择其他路的话,说不定我又会开始徘徊不定,疲惫不堪。”
有珍抬起充满悲伤的脸望着民亨。然后,像是逃走一般,不顾一切地冲过还没变换信号的红绿灯,民亨终究是又让有珍离去了。在重新走回想要与有珍见面而带着小鹿乱撞般的心情而走过来的那条马路上,民亨实在是感到无比吃力。他感到回去的路是无限遥远。
翔赫在有珍家前面等待着有珍。他压抑住从心底深处烧起来难以忍耐地愤怒,然后一直等待着有珍。想到“她居然仍然跟民亨在见面”翔赫就觉得忍无可忍。
翔赫带着从刘前辈那夺来的演奏会门票,走向有珍的办公室。他想要替那段期间历经风风雨雨而筋疲力尽的有珍好好抒解一下心情。原本想先打给有珍再去的,但他为了要让有珍惊喜,就决定直接前往办公室。这个时候,有珍正好走出了办公室。翔赫连叫有珍的时间都没有,就看着她搭上出租车扬长而去。
觉得奇怪的翔赫便跟着有珍坐的出租车。有珍到达的地方是一个壁面都用玻璃来装饰的咖啡厅前面。透过玻璃窗,翔赫看到有珍走向坐在里面已经在等待她的人,表情开始僵硬起来。坐在有珍前面的那个人就是民亨。翔赫粗暴地驾驶着车子,把车子停在有珍家前面。翔赫一发现有珍有气无力地走过来,立刻下了车。有珍因为看到翔赫顿时变得慌张,而这更令翔赫感到生气,但他并没有发脾气。他只是呆呆地望着有珍然后把手递给有珍。
当有珍的手抓住翔赫的手的同时,翔赫的脸上浮起像是松了一口气的笑容。在有珍心里为自己盖的房子,不管是多小多不起眼的房子,只要在有珍的心中的话。翔赫都可以忍耐。不过,翔赫又重新体验到在那让既小又摇摇欲坠的房子里,偷偷地生活是多么得痛苦。虽然能够安慰翔赫的孤寂与痛苦的只有有珍一个人,但是有珍已经在别人的心中盖了一栋房子。
“你一定要把这手紧紧地抓住,不要让它晃动。千万别放手。”
看到翔赫的车渐行渐远,有珍进到了家里。她转过身拆开翔赫给她的礼物,是项链。有珍的心顿时感到一阵不安。几天前,翔赫摸着挂在有珍胸前的北极星项链,像是问她这项链哪来似地望着她。翔赫很清楚有珍的个性,像这种小饰品,如果不是人家送的话,是绝对不会戴的。所以他看到时觉得相当意外。看到翔赫惊讶的表情,有珍就把项链收到衣服里面去了。
有珍对于一面把项链递给她,一面说他好孤独的翔赫,感到的歉意,这让自己变得更加空虚。有珍习惯性地摸着脖子。她感觉好空虚,什么都摸不到。
现在她终于迷路了。
连北极星都似乎被黑暗的夜空遮掩住了。有珍大概不会再度离开她现在所站定的地方了。因为她不想再度历经迷路的彷徨和心痛。
对于朴智英来说,有珍不管怎么说都是儿子的救命恩人,她对有珍的谢意已到了三不五时就要不断地谢谢有珍的地步。
所以连有珍周遭琐碎的小事,朴智英都帮她一手包办。朴智英自己也想还有珍这个人情债。是不是因为这样,朴智英听到翔赫跟有珍说要去春川时,立刻准备了黄鱼给有珍带去。有珍并没跟她说过那天是父亲的生日,但她却连礼物都帮有珍准备好了,有珍看着这样的朴智英,有珍醒悟到随着人怎样下定决心,许多事情都有可能变得不同。
不曾给人家好脸色看的人改变了心态,周遭的人都变得舒坦起来。朴智英在度过守护着因失去有珍而彷徨不安的翔赫那段时间后,整个人都变得截然不同了。有珍对此感觉到很好奇。
“如果让一个人改变心态是所谓的时间的话,那么想要改变一个人的心又需要多少时间呢?要在多少岁月流逝后,才可以让周围所有的人变得舒坦呢?”
不过,当有珍听到结婚典礼已经剩下不过一个月时,那一瞬间,有珍的心再度开了一个大洞,感到越来越空虚了。又回到了原点。到底需经过多少时间,她才能忘记民亨,让周遭的人们心情愉快?还是一开始就是遥不可及的事?有珍的心中刮起了一阵冷风。
正在跟金次长一起喝酒的静雅,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打了个电话给有珍。因为如果她明天出发去进行滑雪场收尾工程的话,她大概就会有好一段时间看不到有珍,所以可能的话,她希望能再见有珍一面才走。不过静雅担心有珍因为李民亨监理而不来,便刻意隐瞒了李民亨在的事实。不过,有珍却说她不会过去的。
金次长从静雅那里听到有珍不来的消息,便拿起了电话。
“我们应该把可怜的李民亨监理叫来好好安慰他。”
两个人都已经喝得微醺了,这时民亨走进了酒馆。金次长帮民亨倒酒。金次长看着民亨慢慢地把酒送进嘴里的神情,心里只是更加郁闷。如果真的做得到的话,他倒愿意化身为喜鹊帮民亨搭起让牛郎走向织女的那座桥。民亨痛苦的神情,实在是令人不得不感到心疼。
就在那时,带着一副像是“这样不行”的神情望着民亨的静雅,两眼突然瞪大起来。翔赫抓着有珍的手走进了酒馆。静雅的确听到有珍说要回家去,但现在不知怎么搞的,有珍居然跟翔赫一起出现在酒馆。吃惊的人不仅是静雅而已。民亨、金次长、有珍、还有翔赫,全部的人都呆在那里,只是望着对方的脸孔发愣。
民亨迎着翔赫冰冷的眼神,率先打了招呼。然后看着黯淡地收敛起自己视线的有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反正他只是打算向要出发去滑雪场的金次长和静雅打声招呼才来的,所以边说着他要先走了,便打算要离开座位。而翔赫毫不相让地直视民亨的双眼,用非常公式化的口气说道:
“如果是因为我们的关系才说要先走的话,那么让您感到不方便的是我们,我们应该先离开才对。有珍我们走。”
翔赫像是在表演给众人看似的,大力地拉起有珍的手便往外走。民亨直视着两人消失的那方向,心里不自觉地变得说不出得复杂。走到外面的翔赫把刚刚还紧紧抓住的有珍的手,用力甩开。翔赫打开车门后又转过身来像是忍无可忍似地对有珍大吼大叫起来:
“你到底打算要骗我到什么时候?你要让我难过到什么时候?”
有珍感到非常无奈。因为她压根儿没想到民亨会出现在那里。
从翔赫家出来后,搭着翔赫的车回往自己家的路上,接到了静雅电话的有珍,说她不想喝酒,拒绝了静雅。那个时候反而是翔赫说要去的。翔赫听到有珍说只有金次长跟静雅两个人时,反而调转方向盘说至少该去打声招呼。不过,民亨居然出现在那里。
有珍安抚着激动的翔赫。
“我没有骗人,我事前也不晓得,我不知道李民亨……”
翔赫立刻堵住了有珍的嘴。
“那么你跟他在咖啡厅里见面的事又算是什么?”
有珍不自觉地吐出一口气,那件事她还不曾跟翔赫说过。
她拿到翔赫的项链时,就决定要找个机会跟翔赫说。现在有珍不管说什么都无法安抚住翔赫。她感到现在不管说什么,翔赫只会听成都是自己多余地辩解。有珍在遗憾的心情笼罩下,只是注视着翔赫。
“我因为你痛苦得快死掉了,你把我的心情当做是什么?耍猴戏吗?我只要有你一个人就够了,但你有了我还不够吗?是那样的吗?”
有珍想要告诉他事情不是那样的。但是翔赫连回答的机会都不给有珍,就独自开着车扬长而去。有珍望着渐行渐远的车子一会儿后,快速地往大街走去。有珍心里很着急,她不能让翔赫就这样离去。她好像应该要追上去,并告诉他事情不是那样的。虽然她试着要快点去叫出租车,但一直被别人推开。她慌慌张张地跑到路旁准备要招出租车时,有一辆车快速地向有珍开了过来。就在那个时候,有人大力地把有珍往后拉。然后,有珍终于被那个人完全抱进了怀里。是民亨的体味。是民亨站在那里。
有珍无法面对民亨的视线,她只能装作没看到。民亨则是一直望着那样的有珍。
民亨不忍见有珍在自己的身旁倍感压力生活的样子,所以才心痛地让有珍走。不过,民亨现在感到有珍离开自己后,情况一点好转都没有。他想要再度紧紧抓住她,他真的不愿让有珍离开他。
但是民亨却没有按照心中想的去做,他走到大街替有珍叫住出租车。然后一语不发地打开了出租车的门。有珍搭上了出租车。民亨虽然知道有珍现在要去哪里,但是他却不得不送有珍走。有珍一直到搭着出租车离开为止,始终回避着民亨的视线。民亨心痛地望着那样的有珍,双眼凝结了泪水。然后泪水乘着冬天的风,冰冷地从民亨消瘦的脸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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