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去越南的胡志明市,男男女女都穿得那么少,肌肤在热热的空气下闷出肉体的味道,空气潮湿干腻,心底却因为想念你而万籁俱静。在街道里行走,车声人声都成了走路时的背景。把手放在白长裙的口袋里,每一根手指头都如此寂寞。此刻只希望你能扮演我的男人来牵我的手,而我可以闭上眼睛甚么也不怕地跟你往前去。
夜晚住宿的旅店里靠着湄公河,木条的窗户外是女王殿下饭店的红色霓虹灯,我泡热水澡放艾草香,让自己出汗,然后在沐浴后一个人静静地跳舞,想象你正坐在那张已经陷落的暗红沙发上看我。你很爱看我,有时快乐、有时性感、有时迷惑,而每当我恋慕你的眼睛,就会好希望你在我这里。
是你让我变得迷离,是你诱发了我属于雌性的气息。爱情里本来就有原始的欲望,但我没遇见你以前一直好矜持,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美丽。
而可笑的是,原以为是一个人的旅行,最后才发现对话的却还是你。离开了属于我们的城市,身边没有了你,我才发现你根本没有离去,你附在我的身体里,被我带着四处旅行。
我带着你我行走时带着你我离家的那一刻带着你我望着天时我带着你我饮水时带着你我饥渴时带着你我伤心时我带着你我快乐时我带着你我带着你我带着你我带着你,我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一直都
带着你。
这样短暂的分离,你常常笑说我这么爱旅行,总有一天也一定会离你远去。但是,请不要为我担心。因为离你最远时,却最能看清我爱你。请你也不必忧虑我会迷失、乱走或有安危,因为我相信自己最后还是会找到原路回去。我会好好照顾自己,避开那些危险的路途,而你对我的牵挂与思念,永远都会是我旅途中的护身符,跟随在我身边、陪伴在我心底。
Love
遗忘的情人与诗
一
个人坐在东区的街道上,穿著军绿的短裤、夹脚的拖鞋,看公车一辆接一辆地挤近人行道,然后一个个急着离去的男男女女、老老幼幼,拖着一种沉静而疲倦的步伐踏上公车暗灰色的三阶铁梯,投钱、穿入车内、面无表情。
不知怎么地,我觉得我好象一个异邦人,在完全与我无关的城市国度里沉静地漂流着。
可是这明明是我日日行走、最熟悉的街。
天色很暗了,公车也是最后几班了。我在这里坐了几个小时,拖鞋将脚边擦出了微微的红色,原来最好穿的鞋子还是会伤脚,就仿佛有时以为最美的爱情,还是会伤心。
我望着那些在回家的路途上,蹒跚的步履。我知道城市里的人正渐渐地失去相信爱的勇气。而我呢?能一直让我爱下去、不顾一切冲锋陷阵、头破血流的理由是甚么?是不是你?
街上赶路的人们面无表情,爱情对他们来说已经是一种负担。越成熟的人们越舍得拋弃纯粹的感情。金钱、成就、认同甚么都比爱情重要,但是,你一直都知道,我是甚么都可以不要的,我只要你。
耳边传来唱片行的流行歌曲,女歌手声嘶力竭地唱:我给的爱要不回来,配的是我们都一直深爱的诗,而这首诗因为这首歌在城市里忽然被唤醒,粘湿了我们的心。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生与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我一直以为即使过了这么久,那些剥落的自尊就应该已经一一被时间缝合。但是只要在某一个时刻,我偶然地恢复了浪人般的孤单游走时,那些灰色的声音画面,却又会在街头咖啡馆或手机贩卖店的玻璃窗倒影里浮起。你冷淡的模样与我的苦苦哀求,竟然又像昨夜的剧情,一再上演。
我从来没有哀求过任何人,因为我的自尊心极强,遇到你后才发现这一切的强悍只是一种武装,好撑起自己其实一爱就一败涂地的真相。
虽然如此,在我哀求你时,你也只是毫无能力地放我一个人承受。你坐在房间里阴暗的一面,我泪流满面地看不到你的表情。
你一直都对我说你所背负的是早就注定的。你说的时候声音低沉,有些许焦虑,但却没有想过要改变任何的现实。
你不知道我爱你吗?如此粗暴地探测一个爱你的人,探测她为了爱你到底能承担多少的压力?到底是为甚么?是不是因为你是一个不信爱的人,所以你也不能相信我能放下一切的尊严去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
而是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我一直以为你爱我,我一直相信你爱我,我一直说服自己说你是爱我的。否则我没有办法,克服一切困难地留在你身边。然而最可怕的幷不是实际的距离,当我去你身边时即使路途遥远我都觉得离你好近,但是常常我在你身边看见我们永远无法解决的宿命时,我却觉得你好遥远。
长大成人,却一直没有让自己变得成熟世故或看透人世,依然痴狂着小鼻子小眼睛的爱情,这是不是一种错误?我知道自己对你一直有许多不舍,在我一生对爱少得可怜的记忆里,你纠结了我许许多多的第一次。在那些第一次里,可悲的是大多都是伤害。但我现在终于明白,其实伤害我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是我自己一直苦苦徘徊,你早就说过有一天你会坚持离去,是因为你舍不得我苦,到现在却才恍然大悟,原来你根本不在这一份苦里,所以才能看得这么清楚。
我曾经问过你无数次,你爱不爱我?你却眯起双眼狡猾地反问我,放手比较痛还是继续爱你比较痛?而我总是想也不想地就回答你,放手比较痛,我要继续爱你。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明知道彼此相爱却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无法抵抗这股思念
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不把你放在心里
当裂缝越来越清晰,渐渐地我学会在心底挖个洞把你深深埋起。我也不再轻易哭泣,我的乖巧安静下有更深沉的感情。但我固执地以为我埋了就看不到,我以为看不到我就不会痛。
你此刻也许与我很近,也许就在同一条街同一个城市里,路旁的唱片行传出的音乐又换成了〈遇见〉。我一直在想甚么时候自己的背上也能长出翅膀,不再徘徊在爱的长廊。而我的手上会拿着小小的纸条,那是歌词里的爱的号码牌。我相信总有一天会轮到我,只要有耐心,一定能听见冬天的离开,春天的到来。
这是这么久以后我第一次瓦解自己,承认爱过你、也想念你。毕竟我是因为你的启蒙才学会了爱。我舍不得忘记,因为那将会丰富我生命的记忆,提醒我现在要珍惜,如果没有你,我学不会原来爱人时应该也要爱自己。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不是明明无法抵抗这股思念却还得故意装作丝毫不把你放在心里
而是用自己冷漠的心对爱你的人挖掘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深深的沟渠
我曾经对你诉说我的母亲。她在父亲离去以后,却依然没有停止过对父亲的回忆。我儿时的画面里,母亲的脸总是阴郁,暗暗沉沉地坐在屋子里,对我们沉默而严厉。我曾经努力地想要让她变成一个快乐的人,但是却总是徒劳。我因此以为母亲不懂得快乐,父亲的离去带走了她快乐的神经,她身上少去了这种情绪,我记忆里她很少笑得很开心。
亲人与友情于我都是少又缘浅,所以爱情就成了我一生的课题,我害怕失去爱时我会痛不欲生,我害怕自己也会失去快乐的神经。
曾经我以为我不敢爱、不想爱、不会去爱、不要爱了。我关闭了世界也关闭了自己。我以为这样就安全了,却还是仿佛命中注定似地遇见了你。
但这一生能因为遇见你,因而面对了为爱痴狂的自己,到底是不是一种福气?
现在回想起来,竟觉得自己仿佛重迭了母亲,永远阴阴郁郁。在那些难题之前,我们的语言变得冷漠。但你却不知道那种安静只是为了抵抗你给我的痛。我是这么爱你,不辞千里亦不惜一切,但你却无法珍惜,只能耗损拖延地对待我的疼痛。你总是轻轻地说话却重重地将我击落。你在你的跟前划上鸿沟,爱我者止步。我一直在想是甚么样的成长才会让你如此不懂爱?也不懂得爱你的我?
世界上最远的距离……
我坐在夜的街头,行人渐渐变少,摊贩出来架好他们临时的商店,路上人不多,这些摊贩却也不以为意,彼此开始聊天抽烟。而我换了个姿势盘起双腿,想象自己坐成一朵莲花,正在涅盘着自己的感情。在台风离去微凉的夏夜里,直视我们之前无法解除的距离,心底的哀求苦苦再现。如你所说能找到一个自己这么爱的人也是幸运。也许未来我终于能懂得爱应该走得更慢却更远,而曾经倾全力一掷的自己,是怎样干净纯挚,我始终是希望能记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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