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祝五一坐上火车再赴永川,再次找到永川教育局。教育局虽然仍然在防震棚里办公,但工作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接待他的工作人员忙忙碌碌,同时在处理着几件事情,他问祝五一:“你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感兴趣啊?你们到底想报道什么?”
祝五一说:“一座建筑质量过硬的教学楼,挽救了那么多孩子的性命,这件事很值得报道。这栋楼又是私人捐的,我们当然要知道,是谁捐建了这栋教学楼。”
“这个事我不太清楚,当时不是我办理的。”
祝五一问:“我知道办理这事的人已经遇难了。但捐赠时应该有协议或者别的什么文档,你能不能帮我找找?”
“我试试吧。你等一下。”
工作人员去了很久,当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档案袋。
档案袋里是一份《捐资协议》。祝五一的目光从“捐资人”落款处抬起,“祝槿澜”三个字让他惊愕无比。
一位永川教育局领导接受了祝五一的访问。他说:“我也是刚刚才看到协议,最近上面要求我们调查各个学校有没有豆腐渣工程,十里坳小学的这栋楼是个合格的样板,而且是用善款捐建的,所以我们也打算对这个工程的实施情况做些了解,做些正面的宣传。”
祝五一说:“可是祝槿澜在二十年前已经去世了,即使她还活着,她也没有能力捐出这样一笔巨款。”
“这的确是一件很奇怪的事,我们这里以前确实有个叫祝槿澜的工作人员,但二十年前她因为涉贪被查,畏罪自杀了。”
祝五一惊呆了:“自杀?你们这里的祝槿澜是自杀的?”
“对,她当时贪污了一笔巨额善款,事情败露以后,她就投河自尽了。”
祝五一喃喃地说:“不,她是淹死的,她是在青澜河不小心落水淹死的。”
“当时,这件事在我们这里没有太张扬,但是还是有不少人都知道。这件事当时在报纸上有过报道的。”
祝五一张着嘴,崩溃般的语塞。
祝五一返回中都,直接去了中都图书馆。
一摞摞旧报纸堆放在他面前。一页页发黄的纸张在他指尖下快速翻动。终于,一行标题呈现在他眼前:《助学捐款不翼而飞教育局会计监守自盗》。
他如遭电击。紧接着,这篇报道的署名撞入眼帘——郑毅。
砰的一声,祝五一用力推开主任办公室的房门。萧原在办公桌前平静地抬起目光。祝五一逼视着萧原,萧原的视线灼然相对。
“你就是郑毅?”
“我追求正义!”
“所以……所以你就逼死了她!”
“我只是恪尽一个新闻记者应尽的职责。”
祝五一忽然眼中含泪:“你为什么要拉我进来?你为什么要拉我进来……当记者?”
他哽咽着,没等萧原回答,转身跑出了屋门。
祝五一跑出报社,在街头痛苦地奔跑……
他跑进方家大院,用力推开了客厅的门。祝槿玉惊愕地看着泪痕满面的祝五一,方守道则镇定地回过头,似乎已经洞悉其心。
面对祝五一的询问,祝槿玉艰难地说:“你妈妈名叫槿澜,这个名字好像预示着她会在青澜河投河自尽,我只能把她的选择当作一种宿命,一种逃不脱的宿命!”
祝五一问:“你们不是说她是一个善良的人吗,善良的人为什么要贪污?”
祝槿玉的目光移向方守道。方守道说:“当一个人被逼到了绝路上,他就会本能地求生,他会不惜代价,不择手段地求生!”
祝五一问:“善良的人,也会不择手段吗?”
“也许,她是为了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
“既然她死得这么不光彩,你们为什么还用她的名字捐款?”
“一个人,如果有罪,就要赎罪,才能求得来世的安宁。我们都是她的亲人,我们希望她的来世,得到安宁。”
祝五一泪流满面,无以为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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