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
黄河感到很震惊,呆了半晌,才喃喃着道:“真没想到,五七这么糊涂,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和别人的安危当儿戏……”
“就别说这些没用的屁话了!”廖凯瞪黄河一眼。“我问你应该怎么办!”
黄河很明白廖凯的意思。既然廖凯把难题踢给他,就已经明确无误地表明了态度。这也怪不得廖凯绝情,罗五七的确是自作自受。无论是谁,除赐罗五七死外,也不可能有别的办法。此时的黄河,心如针扎,一阵阵地剧痛难忍。他与罗五七情同手足,血脉相通,实在不忍心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命归西天。于是声音干涩地对廖凯道:“凯哥,五七的确是自寻死路,这种过失是无法原谅的。但从缉私总局向严展飞查询五七在广西的关系人来看,他们还没有掌握五七藏匿之处。我们能不能再给五七最后一次机会,让他死而无怨呢?”
杨冰撇撇嘴角道:“就怕咱们给五七机会,王步文他们不给咱们机会!你能确保五七痛改前非,不赌不嫖吗?”
“我试试看,五七一向还是能听进我的话的!”黄河说着,眼巴眼望地看着廖凯。
廖凯思忖了好大一会方才抬起脸来,沉声对黄河道:“好吧!你马上给五七联系,把事情的严重性给他讲明白,叫他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别人想想。”说到这儿,他加重语气。“可黄河,咱丑话说在前面,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如果五七置若罔闻,依然故我,那我只能采取最后的解决方式了!”
“行,凯哥!如果五七自行其是,到时候不用你动手,我亲自杀了这混蛋!”黄河拍拍胸口道。
杨冰冷眼看着廖凯和黄河,满脸的无奈。
经过范斌和刘京生他们几天的紧张调查,与大港船务代理处有业务往来的公司和企业逐渐露出水面。通过对几家重点公司的询访,王步文吃惊地发现,所有的疑点都指向了天华集团。显而易见,天华有重大走私嫌疑。这次王步文没有像以往那样急于接触廖凯,也没有马上就向严展飞报告。他在刘红梅事件发生之后,对案件重新进行了梳理和认真地回顾,隐隐感到在案子的背后似乎有某种让他感到难以解释清楚的症结。这种症结使他对任何人都不敢再相信。所以他决定先进行秘密侦查,待有了结果之后,再向严展飞和曾培松汇报。
就在王步文率领部下夜以继日地调查时,一个让他感到惊喜不已的意外情况又发生了——刘红梅没有死!
蒋小庆接到刘红梅发的信息后,立刻便给王步文打电话。王步文急匆匆赶到医院,看了刘红梅发送信息的内容。大意是指责质问蒋小庆为什么欺骗她,设下这么个圈套,是不是被人用金钱收买了,云云。看得出刘红梅对蒋小庆产生了误解,但还没有完全认定蒋小庆是叛徒,否则,她就不会再给蒋小庆发送信息,显然带有试探的意思。王步文问蒋小庆有没有给刘红梅回信息。蒋小庆说回了,主要就是向她解释那天晚上的情况,表白自己是坚定不移站在法律一边的。王步文说显然刘红梅不会轻易相信,现在正处于犹豫状态,所以到现在也没再发信息过来。蒋小庆同意王步文的看法,问他下面该怎么办。王步文认为就这么等着不是个办法,一时半会是很难说清楚的,要想办法找到她。蒋小庆说能找得到吗,她连一点落脚在何处的讯息都没透露。王步文忽然想到刘红梅既然发信息就不会没有手机号码,忙打开蒋小庆的手机搜寻,果然找到了她的手机号码。他兴奋地对蒋小庆说有希望了,只要查到手机号码所在地,就能寻迹觅踪,找到刘红梅。蒋小庆一听果然有门,只是担心区域太大找起来可能会大费周折。王步文说有百分之一的希望就要作百分之百的努力,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不能不尝试一下。
王步文说干就干,随即便赶到电信局进行寻查。电信部门对公安机关一向是支持配合的,很快便查出这个手机号码的登记地是沙厝镇。这让王步文激动不已,因为他对有“小香港”之称的沙厝镇非常熟悉,曾数次去这个小镇执行缉私查私任务。范围缩小了,查找起来也就方便多了。可也有个异常的问题让王步文感到担忧,手机的主人名字不是刘红梅。他猜测会不会是刘红梅临时借的手机。于是又通过市公安局户籍处查找机主,结果很快便出来了,这位机主是沙厝大酒店的总经理。王步文马上推断有可能刘红梅就在这家酒店打工,信心顿时大增。
王步文获取这些线索之后,马不停蹄赶往沙厝镇。
刘红梅再一次死里逃生之后,窝在沙厝大酒店几天没敢出门。她这些天寝食难安,稍有动静,就魂飞魄散,惟恐罗五七带着打手寻上门来。同时,她的仇恨和报复的念头也愈加强烈,一想到自己在冷冻车里所受的折磨,她就周身冒火,恨不得把那些残忍的坏蛋剥皮抽筋,让他们也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她对蒋小庆既怀疑又难以判定,弄不清那天是不是跟她有关系。从表面和现象看,应该是蒋小庆做的手脚,因为她们见面的事没有第三者知道。又细想想,又似乎另有原因。那个杀手劫持她时偷偷摸摸,为什么不在蒋小庆面前公然动手?蒋小庆在海神庙前为什么会露出焦灼的神情?还有在她被塞进冷冻车后,是谁在一直和绑匪交手,试图救她?如果不是他们冒死截车,殊死搏杀,她有九条命也搭上了,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跳海逃生。刘红梅正是带着这些疑团,向蒋小庆发信息试探的。蒋小庆虽然像她期待的那样给她回复信息作了解释和辩白,可她并不敢贸然相信,血的教训实在太深刻了。她打算通过电视报纸看看港城那边的动静再说,只要廖凯他们出事,新闻媒体不会不作报道。到那时,她就可以放心地去港城举报揭发他们的罪行了,甚至去法庭做证,她都愿意。基于这种想法,她没再给蒋小庆发送信息。
王步文在下午三点半赶到了沙厝镇,没费多大功夫便找到了沙厝大酒店。他知道刘红梅并不信任自己,如果惊动了她,说不定会拒而不见甚至逃之夭夭。所以他在没进酒店之前,先透过茶色玻璃观察了一番。恰巧这时刘红梅正在大堂值班。他不由得喜出望外,也就不再弄那些化装之类的小玩意了,推开玻璃大门,径直走到刘红梅面前。
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红梅抬头发现王步文突然从天而降,顿时呆了,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着。
王步文手伸向刘红梅,微笑着轻声道:“你好,刘红梅,我就不用自我介绍了吧?”
刘红梅这才回过神来,颤着声道:“你认错人了,我……我不是什么刘红梅,也不认识你!”说罢转身就想溜。
“请你别误会!”王步文挡住刘红梅的去路。“是蒋小庆委托我来见你的,如果我有恶意,现在不会站在你面前!”
刘红梅眼帘低垂,思忖着王步文的话,觉得是有些道理。假如他来害自己,不可能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他是怎么找到这儿的?究竟是什么意图和目的?一个又一个问号浮现在刘红梅脑海里,她一时间不知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咱们坐坐可以吗?”王步文推测,如果去酒店外面,刘红梅肯定有顾忌,不会乐意去。他指指大堂旁的咖啡厅。“咱们就在这儿谈谈,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刘红梅心想,反正已经找上门来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随他去吧。自己是死过几次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想到这儿,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王步文和刘红梅走进咖啡厅,寻一僻静处坐下。服务员悄悄走到刘红梅跟前,附在她耳边问谁请客。满腹心事的刘红梅这时候哪还有心思琢磨这些小花样,狠狠瞪了服务员一眼。王步文忍不住笑了,对服务员挥挥手说是他请客,有最好的咖啡最可口的点心尽管上,价格从贵,该斩就斩。刘红梅不由得面露尴尬之色,勉强生硬地对王步文笑了笑。
不大一会儿功夫,服务员就咖啡点心摆满了小圆台。
刘红梅有些不好意思地嗫嚅着说:“对不起,让你破费了!”
“我这是感情投资,你下次就不会说不认识我了!”王步文试图打破沉郁的气氛,让刘红梅从内心感到轻松,以渐渐取得她的信任,然后才能没有顾忌地说出实情。
王步文神态自然和轻松的调侃果然起了作用。刘红梅僵滞的表情慢慢有所松缓,不时偷偷地瞥王步文一眼。
“你很聪明,找到这儿躲藏起来。”王步文说着从兜里掏出香烟,问刘红梅:“可以吗?”
刘红梅仓促地点点头,依然警觉地保持着沉默,心中暗道:我是随波逐流,被逼到这儿来的。
“你也很勇敢。”王步文见刘红梅仍提防着自己,戒心很重,不得不亮出底牌。“你能在冷冻车里坚持一个多小时,真是奇迹。而能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跳海逃生更是让人不可思议!”
刘红梅心中一动。王步文的话终于让她有了反应,不由自主地抬起脸,看着王步文,嘴角蠕动着想问王步文,那天是不是他在拦击绑匪。但想到在没有完全摸透他之前就贸然轻率地提出这个问题还有些操之过急,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王步文很随意地摘下遮阳帽,露出额头上的创可贴,笑着道:“如果那天他们的枪口矮一公分,我这脑袋就报销了!”
刘红梅不由得从心底涌出一股激动,王步文显然就是那天在望夫崖公路救她的人。她终于心里有了底,于是开口说话了:“你头上是怎么回事,受伤了?”
“哦,是子弹击穿了挡风玻璃,碎片扎的,小小的皮外伤,没多大问题!”王步文轻描淡写地耸耸肩膀,为刘红梅开口说话欣喜不已。
刘红梅对王步文完全相信了,心中的疑虑和惊惧紧张刹那间飞到了九霄云外,不无歉疚地轻声道:“对不起王大哥,我刚才慢待了你……”
王步文对刘红梅终于转变了态度感到异常地振奋,连忙道:“你做得对,防人之心不可无吗!何况你几次死里逃生,历经劫难,我能理解!”
刘红梅一旦辨明了王步文的身份,就像盼到了救星,心中的喜悦和激动是无可言状的。她满脸绯红地问王步文:“王大哥,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我并没有告诉蒋小庆呀!”
王步文如实相告:“你给小庆发了信息呀!我通过查询手机号码,就找到了这儿!”
“看来我还是留有漏洞!”刘红梅不无懊丧地摇摇头。
“有时候漏洞也能成全大事呢!”王步文调侃道。
刘红梅有些疑惑地问:“你并不认识我,怎么一进门就奔我来了?”
“那就要感谢你的朋友李燕了。”王步文从贴身的上衣兜里掏出刘红梅的照片晃了晃。“从我知道李燕和你的关系后,这张照片就一直伴随着我,没有哪天不看上几眼。你不会怪罪吧?”
刘红梅不由得脸红了,嗫嚅着说:“但我认识你,以前你常去观音阁。”
王步文恍然道:“难怪你一见到我就想跑,我还正纳闷着哩!”
“你和我们廖总是很好的朋友吧?”刘红梅试探着问。“不然,你也不会是观音阁的座上宾。我说的对吗?”
“你说的不错。”王步文点点头,坦诚地道:“我和廖凯的确私交不错。”
刘红梅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不由得有些发凉,又低垂下头,默不作声了。
王步文似乎发觉刘红梅情绪异常,赶紧问道:“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刘红梅嗓子眼像被堵了东西,又闷又涩地低声道:“哦,没……没有什么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他们狼狈为奸的丑事全都录了音
王步文从刘红梅的言谈神态里看出她肯定有难以言明的顾虑,这顾虑毫无疑问是因廖凯而起,于是道:“红梅,我是为国家服务,执行法律的缉私警察,绝不会为私情所左右,希望你能相信我,把知道的情况如实讲出来,好吗?”
刘红梅紧张地思索着:王步文冒着生命危险救自己,现在又费尽艰辛找到沙厝来,不可能是廖凯他们的同伙。可是等他知道廖凯的真实面目之后,还能不能主持正义就不好说了。杨雪也曾信誓旦旦地向她保证,不会徇情枉法。可后来还是背弃了诺言。虽然她不敢断定是杨雪出卖了她,但杨雪肯定是有干系的。如果她跟王步文说了实情,再遭到那样的涂炭,就不是后悔的事了,这条小命不可能再有前几次那样的幸运。
王步文见刘红梅久久缄默不语,不禁有些着急起来,向她面前倾斜身子恳切地道:“我知道你有顾虑,因为你曾受到过伤害。可是红梅,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应该在血的教训中提高鉴别力。当然,认识一个人相信一个人不能只靠他的语言,要看他的行动。自从经手这个案子,我自认为是无愧的,你可以验证。还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的同事也是师傅在这个案子里牺牲了,他就是蒋小庆的父亲。撇开国家利益和法律不说,为了给师傅报仇,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人。就如同你为了姐妹李燕以死相搏,坚持到现在!”
王步文的一句句话,如一块块巨石,在刘红梅的心海里激撞起冲天大浪,情不自禁地流出了泪水,哽咽着道:“王大哥,不是我不敢信任你,是廖凯的能量太大,而且用那种虚情假义迷惑了不少人,所以……我很担心,也很害怕……”
尽管王步文已初步查出天华有走私嫌疑,并对廖凯有了戒心,可乍一听到刘红梅说出这样的话,还是吃惊不小,急促地问道:“廖凯他真的有问题?”
“他就是最大的凶手,是港城最大的走私犯!”刘红梅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刘红梅的回答如炸雷一般在王步文耳边轰鸣。他凝重的脸上又多了几分冷峻,浓黑的剑眉不停地颤动。
“天华集团上层没一个好人,黄河、罗五七是廖凯的哼哈二将,杨冰和冯晓洁是廖凯的红颜军师!”刘红梅接着道。
王步文对这些丝毫没有感到奇怪。廖凯如果真是私枭,黄河等人不会不下水。但他对冯晓洁却异常地敏感,也十二分地警觉,忍不住问道:“冯晓洁也是廖凯的同伙?”
“何止是同伙,她还是天华的大股东哩!”刘红梅脱口而出。
“她好像和我们缉私局的严展飞局长关系挺好的。”王步文故作随意地用小勺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杯,不无诱导之意。然后支起耳朵,紧张地等待着刘红梅的答复。
“那当然,严展飞是廖凯的大红伞吗!”刘红梅冷冷一笑,又补上一句。“还有那位房修夫市长!”
刘红梅说得平静,王步文的头却嗡地大了。他最怕的就是这种结果,但刘红梅冷酷无情地击碎了他希望严展飞是清白的幻想。他一直不愿承认的事实最终还是不容置疑地摆在了他面前。
“廖凯在省里在北京都有后台,势力大着呢!”刘红梅边说边观察王步文的反应,见他直发愣,心里不禁忐忑起来,惴惴不安地盯着他问道:“你现在什么都知道了,不会打退堂鼓吧?”
王步文身上一颤,回过神来,目光透着凛冽,嘴角紧绷着刚毅的线条,沉声对刘红梅道:“你放心,我王步文不是天华的看门狗。他廖凯势力再大,也大不过法律。我绝不会做逃兵!”
刘红梅脸上露出了笑容,端起咖啡杯道:“王大哥,我相信你,一看你就跟他们不一样,我敬你一杯咖啡吧!”
王步文也微微一笑,端起咖啡杯,和刘红梅重重地碰了一下。
刘红梅终于找到了能够信赖的人,心情很爽,话也就多了起来。“王大哥,我和燕子都是苦命的人,房修夫和罗五七玩了我们不说,还卸磨杀驴,把我们沉进大海,死了都不让我们见天日,你说是不是太狠毒了?我就知道上天不会饶过他们。这不,就把你派来了!”
王步文听了刘红梅的话,很感动,拍拍她的手背道:“红梅,你要相信,正义善良的人是占绝大多数的,只要咱们同心协力,就一定能战胜他们!”
刘红梅郑重地点点头,神情肃穆地道:“王大哥,我听你的!需要我做什么你下命令吧!”
“你刚才反映的这些情况都相当重要,对侦破全案无疑会起到非常大的作用。”王步文说着话锋一转。“不知你对他们的罪行有没有掌握住?换句话说就是你有没有他们犯罪的证据?”
“有啊!”刘红梅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我把他们狼狈为奸的丑事全都录了音、摄了像,就是怕他们狡辩抵赖!”
“太好了!”王步文大喜。“你是个有心人,真是了不起!有了这些,我们就可以将他们绳之以法,大功告成了!”他说着伸出手。“快把它交给我吧!”
刘红梅怔了怔,瞪着王步文道:“我已经存录进软盘,让蒋小庆去我的住处取了呀!她没告诉你?”
王步文也愣住了。但马上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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