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自拔的黑洞
黑三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僵住,惴惴不安地瞪着严展飞,不知道他又会出什么难题。
严展飞低垂着眼睑,摆弄着酒杯道:“别忘了还有个保护刘红梅和蒋小庆的王步文处长。他可不会袖手旁观,任由你折腾。”
“这你放心,我早已想好了对付他的办法。”黑三显得胸有成竹。“我听那些走水货的兄弟谈过这个王步文,是港城海关缉私局的厉害角色。正因为能和他交手,我才破例答应了廖兄的邀请,也算是为我那些折戟沉沙的兄弟讨债吧!”
严展飞听了黑三的话,心里很不是滋味。是利益让昨天的敌人变成了今天的朋友,而今天的敌人则是昨天生死与共的兄弟。他不知是世事多舛还是自己的悲哀,脚下的路是通向天堂还是通往地狱。自从他为了冯晓洁踏上廖凯的战船之后,便无时无刻不在感情和理智的漩涡中挣扎,最终越陷越深,被吸进难以自拔也无法自拔的黑洞里。
“三弟,这个王步文是非同寻常很难对付呀!”廖凯提醒黑三。“你万万不能有丝毫的麻痹轻敌啊!”
“是的,我明白他是个强劲对手。本来打算刀对刀枪对枪决一雌雄,立见胜负。”黑三说着抖抖那张纸。“但现在有了这个,我就要再玩点智力游戏了!”
廖凯有些不耐烦地道:“三弟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打算怎么办,说出来也让我们心里有个底!”
黑三把纸很小心地折叠起来,边放进衣兜边道:“这上面有他们明天晚上见面的时间、方式、步骤和所谓的预防措施,我已经占了知彼知己的先机,掌握了完全彻底的主动权,对付他王步文的办法可以说是随手拈来,可为了稳妥起见,我选择了最不留后遗症的方式,那就是……”
“制造一起车祸!”严展飞打断黑三,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我说得对吗?”
黑三一拍巴掌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大哥,我再敬你一杯!”说着恭恭敬敬地双手端起酒杯,躬身举向严展飞。
严展飞直到这时,方才露出笑容,端起杯环绕一圈道:“为了胜利,我们同干一杯!”
大家纷纷端起杯,酒桌上的气氛欢快活跃起来。
〖=B45(〗6〖=〗
秋天的港城,在海风的吹拂下,气息清新。街道沉浸在夜色之中,路边楼房上的霓虹灯闪烁着璀璨诱人的美丽光华。川流不息的车和涌动的人潮显示着这座海滨城市夜生活的丰富多彩和热闹。
王步文按照预定的时间,于七点整驱车来到市人民医院后门。这是一条狭窄的巷子。稀疏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过往的车辆零零落落,偶尔卷起路边的枯叶。
蒋小庆披裹着白大褂从后门里匆匆跑过来,弯腰钻进车里,气喘吁吁地直拍胸口。王步文问她白大褂是不是偷来的。蒋小庆扮了个鬼脸,说怎么会呢,准确地讲应该是借来的,然后便催促王步文快开车,别耽误了时间。王步文说没问题,时间他已经掐算好了,不会误事。
王步文于7点20分准时起到了天堂崖。山崖下的公路上偶有出租车经过。他把车停靠在比较隐蔽的岩石旁,将一个微型对讲机交给蒋小庆,叮嘱道:“我已经调好了只有我们俩才能通话的频率,有情况随时联系。从这儿到崖畔的海神庙只有十几分钟的路程,我等你的好消息。”
蒋小庆接过对讲机,和王步文试着通话,果然声音清晰。她在王步文的脸颊上很响亮地亲了一下,便推开车门,精神抖擞地跳下车,顺着石阶向崖上攀去。王步文打开车前灯,为蒋小庆照明。蒋小庆回身挥舞着手电筒,意思是能看到路,为防止出现麻烦,最好不要开车灯。王步文马上便明白了蒋小庆的意思,关上了车灯。
由于蒋小庆心情急切,想早一点见到刘红梅,没到十分钟,她就赶到了位于山崖半坡上的海神庙。天堂崖的海神庙并不大,准确地说也就是两间石屋,既是庙,也是一对老人夫妻的住所。庙虽不大,因为年代久远,也引来了不少的香客,尤其是节假日,更是川流不息,人满为患。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一些富有的香客便捐钱在庙前开出一片平台,并在四周安装了铁栅栏。由于天色已晚,海神庙空空荡荡,冷清寂静,只有两位老人在灯下吟诵经书。蒋小庆信步走进庙内,向两位老人拱了拱手,四周看了看,没有刘红梅的踪影。她抬腕看看表,才刚到七点半,便在老人面前的凳子上坐下,和他们闲聊起来。到了7点50分,蒋小庆坐不住了,不由自主地走到门前的平台上,向四周张望。因为这儿常有情人幽会,庙里的两位老人见怪不怪,并发起慈悲之心,为蒋小庆打开了庙门前的电灯。
为了避人耳目和防止出现意外,此时的刘红梅正攀爬在山崖临海的一面。由于无路可寻,崖势陡峭光线昏暗,刘红梅攀登得十分艰难而又缓慢。直到接近八点时,她才看到了海神庙和庙门前灯光下的蒋小庆。她心里顿时激动起来,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当她快要靠近庙前的平台时,一条人影从一棵大树后闪出,悄无声息地扑到她身后,一条胳膊扼住她的脖颈,另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刘红梅大骇,拚命挣扎。可是那人的胳膊和手像钢浇铁铸似的强硬有力,不大一会儿,本来攀爬山崖就已经筋疲力尽的刘红梅便失去了抵抗力,软绵绵地任由那人拖进密密的树丛里。
她又一次被出卖了
已经是8点10分了,依然没有刘红梅的身影,蒋小庆真有些着急了,猜测、怀疑、担心纷纷涌了上来。她在对讲机里向王步文报告了情况。王步文让她不要着急,再耐心地等等。她自己也清楚,除了等待没有任何别的办法。
黑三直到把刘红梅拖到地势平坦有石阶的地方才停下脚步,捆住她的双手,用透明胶布贴住她的嘴。然后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沉声道:“元虎,可以行动了!”
王步文在车里焦灼不安地等待着蒋小庆的消息,不时地抬腕看手表,时间已是8点15分。难道是刘红梅变了卦?可如果她不来赴约不会不通知小庆一声。是不是刘红梅出事了?应该不会,她和小庆下午还通过发送信息互道了平安。王步文思忖着是不是该下车去海神庙看个究竟,他想,至少自己呆在车里这么被动地等着是不合适的,应该和蒋小庆缩短距离,以做好接应的准备。就在他推开车门时,突然看到有一座山一般的庞然大物直向他压来,顿时大吃一惊,出于自然反应他抬起手臂护住脑袋。
元虎开着冷冻卡车,头对头地顶着王步文的桑塔纳轿车平地推去。桑塔纳贴着岩石的一侧迸出耀眼的火花,发出刺耳的尖啸,顷刻间便被挤瘪了。
王步文定了定神,这才看清迎面撞来的是一辆卡车。他急打方向盘,试图摆脱卡车的挤压,但桑塔纳此时已失去了一切功效,成了一堆烂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桑塔纳被卡车推着滑向路边。就在地寻思着如何才能出去时,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车子已脱离路面,顺着路基陡峭的斜坡向沟底滚去。王步文作出最后努力,就着车子滚动的惯性,向外一致,然后便感觉身体一阵剧痛,随之没有了知觉。
此时黑三已挟持着刘红梅来到了崖下。他吩咐元虎打开冷冻卡车后门,把刘红梅推了进去。
滚落沟底的桑塔纳一声巨响,一股火焰冲天而起。
黑三望了望爆炸燃烧的桑塔纳,得意地笑了,对元虎摆摆手道:“走吧,去浅水湾码头!”
元虎和黑三分别从两侧的车门跨上车。元虎启动卡车,沿着崖下的盘山路行驶。
王步文被桑塔纳的爆炸声震醒,只感到脑袋裂开一般疼痛。他活动一下手脚,还好,能动。他伸手抹了把头和脸,满是粘乎乎的血。他使出浑身的力气,挣扎着爬起来,不顾一切地攀上路基,发现那辆卡车正沿着山路渐行渐远。他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追赶,显然是力不从心,只能眼看着卡车越来越模糊。天无绝人之路,恰在这时,一辆出租车从后面驶来,他掏出手枪拦住出租车,对司机亮了亮警官证,吩咐他追赶前面的卡车。司机一看是警察在执行任务,不敢怠慢,推档加油,疾速向前追去。
天堂崖上的海神庙前,蒋小庆正在焦灼难耐地等待刘红梅。突然听到山下传来巨响,接着便看到一团火光冲天而起,顿时吃了一惊,感觉到事情不妙,转身向崖下跑去。
刘红梅被抛进冷冻车后,慢慢便适应了车厢里昏暗的光线,隐隐约约看见车上装着猪牛羊肉之类的东西。同时,她也渐渐感到一阵阵寒气向她包围过来。冷冻车的冷库设计一般为零下二十度,最多可达零下三十度。现在元虎肯定是把冷冻机开到了极限冷度。刘红梅只觉得体温急剧下降,不一会就感到贴在皮肤上的衣服硬得如冰片一般。刘红梅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冷库从里面是打不开的,由于度高度密封,里边的动静根本无法传到车外去。何况她嘴被封着,手被捆着,根本就无计可施。她陷入了绝望之中,心中暗忖,看来这次是死定了。她在观音阁也管着二楼餐厅,知道冷库是怎么回事。即使身着全套防护服进库作业,在零下三十度的冷库中按规定也只能工作两小时。而她只穿着普通的单薄衣衫,至多能生存半个小时。冷冻车在加速,寒气也越来越强,随着车轮的转动,刘红梅觉得自己也正快速地靠近死神。此时此刻,蒋小庆的身影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在她脑海里。毫无疑问,她又一次被出卖了,而蒋小庆是惟一的嫌疑人,因为她们见面,没有第三个人知道。难怪蒋小庆会那么迫切地要和自己会面,原来是居心叵测呵。如此看来,那盒软盘也已经落在了廖凯他们手里,从蒋小庆含糊其词的信息里应该能得出结论。而罗五七被通缉她已经从网上看到了消息,是那个叫李红的受害人指证控告了他,和蒋小庆并无关系。这也就解开了廖凯等人为什么安然无恙之谜。刘红梅不由得暗暗骂自己太愚钝,后悔自己不接受教训轻信别人。然而,现在悔恨为时已晚,就像前几次一样,这样的后悔药总是吃得太迟死神将会带走一切。心寒也就感到外面更冷。刘红梅感到寒气透进骨髓,身体骤地哆嗦起来。牙齿也在上下交碰,发出“咯咯”的脆响。她觉得全身各部位的关节似乎马上就要断裂脱臼,不由自主地在车厢里蹦跳起来,可她的身体沉重僵硬,只跳了两下便一头栽倒在冻肉堆里,裹在身上的衣服发出清亮的脆响,似乎随时都会破落。她此时感觉得到,肺部已失去了正常的功能,血压已降到了最低点。
卡车已驶出天堂崖的盘山路,上了海滨大道,向着浅水湾码头狂奔。
出租车已经接近卡车。王步文吃惊地发现那是一辆冷冻车,顿时紧张起来,催促司机加快速度。司机疑疑惑惑地问王步文前面的卡车是不是交通肇事。王步文随意地点点头,急切地对司机道:“别问那么多了,快追!”他心里很清楚,刘红梅已被关进去15分钟了,只要发生痉挛,就一切都晚了。司机从王步文焦躁的神情里猜测事关重大,于是不敢再多问,用脚猛踩油门,车身发出一阵剧烈的抖动。
“快,超过去!”王步文命令司机。他想在超车的时候,用枪瞄准安装在驾驶室和冷冻库之间的冷进机开枪,然后再打穿对方的车胎。
车灯中闪现出冷冻车的庞大车身。司机用力踩下加速器,出租车像离弦的箭一般冲向疾驰的卡车。出租车从左侧贴近了卡车,王步文举枪射击,一串火舌喷向冷冻机。
惊心动魄的较量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黑三显然听到了枪声,吃惊地道:“妈的,怎么回事,好像有人开枪?”
元虎凝神啼听。“嗯,是有些不大对劲!”猛然间,他从倒车镜里发现了出租车,顿时大惊失色,直着喉咙喊叫。“三哥,不好了,有人攻击我们!”
黑三连忙倾过身子朝车窗外看去,见王步文正举枪瞄准车轮胎,赶紧命令元虎:“快,打方向盘,撞它!”
元虎往左猛打方向盘。将冷冻车庞大的车体向左边摆了过去。“轰”地一声巨响,冷冻车撞瘪了出租轿车的发动机罩。
出租车司机魂飞魄散,向左急打方向盘,口中对着元虎大叫:“你他妈玩命呀?不就是交通违规罚几个钱吗?”
元虎不睬出租车司机,又一次摆动车体向出租车撞过来。
出租车司机不敢拿着鸡蛋往石头上碰,踩了刹车板。卡车“呼”地冲出去好远。王步文心急如焚,对着司机哇哇直叫,让他赶快追上去。
司机苦着脸说:“警察大哥,我就这么一点家当,再说他们要玩命,你就饶了我吧!”
王步文拍打着扶手大声道:“抓住他们,我赔你辆新车!”
司机眨巴眨巴眼,狐疑地瞪着王步文问:“真的?”
“我是海关缉私和局侦查处长王步文,是代表国家和法律跟你讲话!”王步文嗓子眼喷火。“我说到做到,快追!”
出租车司机顿时身上来了劲头,加油提速,驾车追了上去。冷冻卡车卷起的尘埃淹没了公路。出租轿车如同发了疯似的在漫无尘雾中穿行,又一次靠近了卡车。出租车司机此时满脑袋里都是新车,所以使出浑身解数,把车开得出神入化,王步文连连向他竖起拇指。
此时在天堂崖下,蒋小庆正呆呆地注视着在路边沟底燃烧的桑塔纳轿车。过了好大一会,她才回过神来,哭喊着王步文的名字,发疯般冲向沟底,可她在烧得直剩下框架的车里没有找到王步文的尸体。她又在周围寻找,发现了遗弃在路基石坡上的对讲机和手机。她猜测王步文肯定是凶多吉少,情急之下,掏出自己的手机,拨打严展飞的电话。严展飞在电话里听了蒋小庆的报告,指示她保护好现场,他马上就带人赶过来。蒋小庆一屁股瘫坐在路基上,泪流不止地默默祈祷王步文能平安无事。
出租车终于又追上了冷冻车。王步文吃惊地发现他们已进入望夫崖地段。这段路是海滨大道最险峻的路段,常有交通事故发生,有“死亡之吻”的称呼。公路的右边依山,左边濒临绝壁,峭壁下是波涛翻滚的大海。地形十分险恶。
黑三此时已移到元虎后面的座位上,双眼紧盯着倒车镜。当出租车再次出现时,黑三押出了腰里的手枪,从车窗里探出身子,举枪瞄准出租车的前档风玻璃,扣动扳机。
“危险,把头低下!”王步文对着出租车司机大叫一声,自己也低下了头。
只听“砰砰”两声,子弹穿过档风玻璃,车内落满了玻璃碎片。幸亏王步文发现得及时,子弹从他和司机的头顶飞过。
“妈呀!他们有枪!”出租车司机骇然大叫。“大哥,新车我不要了,你让我下去吧!”虽然他这时顾命不顾车了。
“少废话,你现在没有退路,给我好好开车!”王步文此时已没有了商量的口气,厉声喝斥司机。
出租车司机有些不服气地扭脸看看王步文,顿时胆战心惊,吓得脸上变了颜色。只见他血迹已经凝结的脸上又涂满了血污,玻璃碎片扎进了他的头、颈和胳膊。他不由自主地凑近车顶的后视镜看自己的模样,样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块玻璃划破了额头,鲜血正顺着眉梢流淌。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可着喉咙吼道:“狗娘养的杂种,老子跟你们拚了!”边叫边脚下用力,出租车“嗖”地窜了上去。
王步文不无赞赏地拍拍司机的肩膀道:“好样的哥们,不愧是见义勇为的好市民,我代表警察感谢你!”
出租车司机倍受鼓舞,伸手一把抹去流到眼角的鲜血,叫道:“大哥,看好了,我给你找个最佳射击位置!”边说边蛇一样把车子开得扭来扭去,终于把车靠近卡车的轮胎。
王步文这时却有些犹豫不决了。一般来说枪击高速行驶的车胎是危险的,那样很有可能使它操纵失灵摔得粉身碎骨。更何况又行驶在如此险峻的路面上,极有可能让它一头栽进悬崖下面的大海里。要是那样,刘红梅也得和车一同化为灰烬。
“大哥,你快开枪啊!”司机急不可耐地大声喊叫。“你只有这次机会了,没有别的选择!”
王步文紧张地寻思着。出租车司机说得不错,眼下必须打穿冷冻卡车的轮胎,使它停下来,然后以出租车作盾牌和他们周旋。况且无论如何要争取时间,尽快掌握主动。虽然他确信自己已经打破了冷冻机,但车内在一段时间里还会保持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刘红梅关在冷库里已有二十多分钟了,随时都会发生不测。时间不允许他有任何拖延。这是一场惊心动魄的较量,要想取胜,他就必须●走偏锋,当机立断,容不得有丝毫犹豫。他必须这么去做,也只能这么去做。
出租车司机以为王步文的射击位置不够理想,又努力调整车位,卡车飞转的车轮已清晰可见,连上面的胎花都看得一清二楚。司机大声呼叫:“大哥,快,百分百能打中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