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她在沙发上睡着了。一个劲儿叫的电话铃声把她从迷迷糊糊中唤醒过来。她拿过耳机,里面是仲秋浑厚的声音:“李一凡吗,你在干什么?”
“啊——”她打了一个呵欠,说,“没干什么。听音乐,听了听的睡了一觉。”
“日子过得真好。”
“当然。”她突然意识到说得太那样了,赶紧问,“仲记者,那案子的事?”
“现在还没有消息。”
“难道就这样拖下去?”
“大家都盯着,不会久拖的。”对方停顿了,好像有人来问他什么,他在对来人说,“这的,我早就给你准备好了。好。我正在接电话。对不起,一凡。不管结局如何,总要给个说法的。你放心。”
“我是担心坏人得不到惩处。”
“不会,我也找人反映了情况。”
“找谁?”
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时候。仲秋换了一个话题:“一凡,我给你联系了一个工作。”
李一凡没有追问,而是笑着说:“怎么?你要把我赶出厨房?”
“你们女同志一直在奋斗和努力的就是走出厨房呀!”
“我看,你可以当妇联主任了。”
“好呀。那就快出来。”
“问题是我才回来呀。”
他打趣道:“你那个厨房有什么可做?”
“还有其他事嘛。”说是这样说,这些日子呆在家里,她已经闷得发慌,烦得要命。案子没有下文,心里空落落的,做什么都集中不了心力。再这样呆下去,她会得抑郁症的。工作时想在家,真正在家了,又想工作。看来那种全职太太的日子也是不好过的,更不用说有钱人养的“金丝鸟”了!怪不得凡这种女人都要养宠物,和狗呀猫的一起打发日子,有的暗中还要养小白脸。但心里的想法她不愿仲秋知道,毕竟不是知己的同学、朋友。
“有什么事?”
“看书学习,”李一凡突然来了兴趣,“我仔细研究《沉默的羔羊》。你看过电影噻?”
“看过。”
“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电影里面可没有出现过一只羊啊。”
仲秋挠着脑袋说:“对头,那电影里是没有出现过羔羊。当时看了,我还和我老婆议论过,没有一只羊,为什么又叫这名字?那女主角克——”
“克拉丽丝!”对方提醒他。
“对。克拉丽丝。未必她就是一只沉默的羔羊?但她并不沉默呀!”
李一凡兴奋地打断他的话:“我来回答你。这几天,我专门研究,反复看了同名小说《沉默的羔羊》。那里面有一段是写羔羊的,是写克拉丽丝小时候的回忆,人们要残酷地杀害无助的沉默的羔羊。这是她心里的一个情结……”
仲秋不想听她评论下去了:“就干这事?”
“当然还有别的,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她对着话筒说,“过过神仙的日子。”
“这种日子我过过,一天两天还神仙,四天五天就不神仙了。年纪轻轻的,一个高学历的知识女性,闲在屋里干什么?难道就等那案子的结果?得工作。工作着是美丽的呀!边工作边等待不是更好么?”仲秋像个兄长般在电话那头说着。
裹在李一凡心上的外壳被一点一点地剥去了,眼里有泪花闪烁,她何尝不想工作啊!但是,现在……一时又到哪里去找?她一时不知怎样回答:“我……”
“我给你联系了个工作,还不错……”
没想到素昧平生的仲记者还这样上心,她眼睛从天花板移到窗外,看着那在微风中摇动的桉树叶,莞尔一笑:“什么好工作?”
“不比金石的差。”
“卖什么关子?”
“秘书。”
她心里一怔,秘书?亏他想得出来!早几年差不多。这几年秘书的形象和小姐这个词一样,已经大不如前了,一个字:臭!社会似乎已经约定俗成,女秘书成了女情人的代名词。若干年后,新编或新修订的辞书中,秘书或女秘书这两个词条下面,肯定要增加其引申义。如今,人们已经习惯把某某的小秘书常常称为“小蜜书”,简称“小蜜”。报纸、杂志、电视,乃至戏剧、电影、曲艺小品中,很少有某某的小秘书不是情人的。机关的女秘书、首长的女秘书,特别是那些各类公司的女秘书,大都身兼二任。难怪中央明文规定,党政机关的可以配秘书的首长们的秘书,一定要和该首长性别一致!
“在哪里?”她问。
“一个公司。”
她心里又一怔:“在办公室?”
“当然。”
“经理?”
仲秋知道她的意思,在电话那头答道:“男的。”
真是预料之中。她立即说:“谢谢你。我干不下来。”
“中文系女硕士,你是怕大材小用?”
“我没搞过。”
“学嘛。你不要有其他想法。这个经理是我的大学同学,穷苦出生。当过知青、工人,然后上大学,进工厂,进政府机关,下海……”
李一凡听着,没有吭气。
“你答应了。”
“我没有。”
“我知道你想的什么。但他不是那种人。”
“现在社会上普遍都是这样了……”她在大脑里搜索着恰当的词汇,“大家还是要把你一锅煮的。”
“你这是因噎废食。”
“没有法呀——”李一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一凡,你这样呆着,不是办法。”仲秋关切地劝道,“就是处理公司的文件,整整材料。啊,我忘了告诉你,是鲲鹏公司,在市里还小有名气。我给老总说了,他说欢迎你去。”
“哦。”
“你去看看,权当散心。不如意,就离开。好不好?”
“好——嘛,我又走出厨房嘛。”李一凡动了一下身子,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好像放下了千钧重担,“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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