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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卷 城韵 第89-90节 打工

    杜思磊拨了一阵子手机,凡是能够打通的,都告诉他们,俺小宝哥已经到了的消息。这些人难得一见家乡人,表示马上过来。

    杜思磊吩咐大师傅炒一些菜,说是办上两桌,让大家好好聚一聚。

    没有过多大一会儿,许翠翠的表哥、表嫂带着一个胖乎乎的孩子,打着摩的先到了。一进门,他表哥咋咋呼呼地说,幸会幸会,杜局长新年好!在这个地方,还有人称他官衔,让杜思宝觉得有点新鲜和滑稽,就说,我比你大,你叫我表哥就得了,在这里没有杜局长,只有乡亲。许翠翠的表哥奉承说,表哥,不是小弟要仰慕你,因为你是咱们亲戚中的大官啊!

    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面,寒暄了一番。表哥问及家里的收成怎么样,杜思宝答不上来,就糊弄了过去。好在那人并不是真的关心家里的农业情况,问这样的话,如同与生人见面,先说“天气怎么怎么样”,是一个道理。由于没有多少话可说,表哥就和小磊一道,又是搬“珠啤”,又是找低度皖酒,边忙活边对杜思磊说,小磊,表哥来了,算我请客,咱们好好地招待一番。

    表哥带来的女人很年轻,有点娇羞的模样,对杜思宝笑了一笑,没有说话,只是逗他们的小孩子玩。小家伙挺有意思,撇开他妈,手里拿着一本介绍世界各种名车的本子,让杜思宝猜猜是什么车。杜思宝最喜欢逗小孩子,装作不知道。小孩子就告诉他,这是“奔驰”,这是“劳斯莱斯”,这是“宝马”,这是“蓝鸟”,还有“巡洋舰”、“捷达”、“红旗”、“奥迪A6”,等等,有些车型,杜思宝没有这方面的专业知识,真的说不上来。可这个不到五岁的小家伙如数家珍,没有一种不认识的。他妈妈把他拉开时,同杜思宝搭上了话,说这孩子顽皮,会说话就开始喜欢看汽车。杜思宝想起七太爷也喜欢看汽车,可见这也许是人的天性。就感慨地说,是啊,这孩子确实聪明,与一般的孩子不一样,到他长大以后,汽车就像现在的自行车一样了。

    杜思宝到卫生间方便一下,小磊赶紧跟了上来,悄悄地对他说,哥,你千万不要说漏嘴,这个女人不是俺的表嫂。表哥的两个女儿回家里上学去了,表嫂跟着回去,伺候两个孩子,表哥就在这里混上了一个陕西姑娘,还给他生了儿子,这事情我们一直瞒着表嫂。表哥这个人也真是的,办了一个小皮件加工厂,有了几个臭钱,就烧包了,不知何时就把这个女孩搞定了,我看这个事情不好结局。杜思宝想想自己和孙丫丫的恋情也是不好结局,你小磊还不是照样把人家刘继宗的老婆拐带出来?咱们都是“瘸子”,谁也别说谁的短处。就叹口气说,行啊,我注意就是了。

    紧接着,一批批的男女青年都来了,杜思宝大多数都不认识,他像一个高级领导接见群众一样,一一地同他们握手。大家一见到杜思宝,有的说给叔拜年,有的说给伯拜年,有的说给表哥拜年的一类话。小磊一个一个地介绍了这是谁家的孩子以后,杜思宝也问了他们家的近况。自我解嘲说,我本来离老家最近,应该到你们家里去看看他们,却到这里问起你们来了。大家都十分体谅地说,你忙呗,看远不远,看近不近,都是一样的。

    杜思宝问他们,你们在这里过年,想不想家?大家说,咋不想?杜思宝说,那为什么不回家?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原因。有的解释说,回去要花不少钱,一个来回没有千把块钱,是不行的,挣的工资花在路上,都等于给铁路局纳税了。有的说,不回去也没有关系,现在多方便,春节时,给家里打个电话,问个好,说说情况,双方啥事儿都知道了。有的说,俺爹妈不让回去,说回去了,刚刚结婚,就要走新亲戚,备五色礼,一年的工资算白挣了。也有的说,家里的天气太冷,冰天雪地的,受不了那份罪。在这里习惯了,用不着穿冬天的服装,省事又省钱。

    反正大家说来说去,离不开那个钱字。说明大家挣钱不容易,大家都心痛那点血汗钱。杜思宝想想,头一天晚上,花了胡万有几千块钱,听听这些情况,实在感到心疼。胡万有这些大款们一掷千金,花天酒地,领导们“一盅酒一壶油,一顿饭一头牛,屁股底下坐栋楼”,可这些百姓,却省吃俭用,一块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这种悬殊实在太大了。

    也有一两个男青年,带来的女孩子是外地口音,看他们亲亲热热,勾肩搭背的样子,就知道是一些打工期间磨合出来的恋人。他们平时打工辛苦,各自住在大房间里,连个亲热的机会都没有。节日里,厂里放假,可以在一块儿住,加倍地发泄感情。这些年轻人当然不愿意回家,爱情可能比亲情更加重要一些。但他们能不能白头到老,还是一个未知数。

    喝了一些啤酒、白酒,大家更加无拘无束地热闹开来。让杜思宝听到了许多闻所未闻的东西。

    比如他们正在喝酒的这些房子,都是新建的。这些打工仔刚来的时候,此处还是一片荒地,不几年就飞速发展了起来。你要是在这里一直干活,还感觉不到明显的变化,隔上几个月再看,面貌就会大变。这与杜思宝回到老家,突然感觉老了如出一辙。当地人卖地皮暴富,许多家盖了一栋又一栋的房子,靠出租房子就有吃喝不尽的收入。即使最不咋样的家庭,也比我们内地见钱多,老一点的人整天喝个小酒,搓搓麻将打发日子。年轻一点的不喜欢当干部,都要经商办厂。人家广东人很守信用,不像我们内地人那样坑蒙拐骗。所以他们敬神敬的大多是关公。关公在他们心目中,既是正直仗义的化身,也是财神爷。

    在这里办厂的人,大多数是香港人和台湾人,也有日本人。进不同的工厂,待遇相差不大,感受却不一样。香港老板比较大方,不太在乎钱;日本老板管理严格,待工人严厉;台湾老板比较抠门儿,把钱看得比命还重要。

    同马寨出来的一个小伙子一同来的,有一个在高尔夫球场干的河北女孩,说自己上中专没有毕业,来这里闯世界了。她和那个小伙子在一块儿干,两个人就好上了。

    小伙子说,表伯,我是个球场的保安,只有固定工资。我女朋友做“球童”,比我强,很能挣钱,一天下来,平均收入两三百块钱。这些钱,主要来自于小费收入。领班们排好的班次,客人来了,轮到谁,谁去陪这些客人打球。开着一辆电瓶车,在风景如画的球场里转来转去。要是你把客人陪高兴了,一次一百元的小费不在话下。下次这个客人再来时,仍然要挑××号为他们服务,如果这个“球童”忙着,他宁可喝茶等着,也不要其他“球童”。这个球童正好闲着的话,可以不用按照排好的班次上。

    那个小伙子还说,我这个女朋友,接触过来高尔夫球场打球的各色人等,对他们的禀性摸得很透。当地的官员和大款们,给不给小费,不敢指望,有时陪他们还是政治任务。但来玩的老板,给“球童”们小费,是全世界通用的规矩。当领导的也不例外,他们往往出手不凡,由秘书或者小蜜,一次给一百、二百的经常出现。日本客人的特点,是“哈依哈依”的很有礼貌,对“球童”们也是点头哈腰的,小费顶多不过五十块钱。台湾老板吝啬,当球童的,要不是正好排到了班次,没有人喜欢陪,他们随手扔给的,也就是十块二十块钱。只有香港的老板来了,“球童”们比较踊跃。有一个香港客人一杆进洞,高兴得像中了彩票大奖,一下子给“球童”奖了一千块小费。他们迷信,认为只要这个球打得好,做生意就会顺利发大财,所以出手大方。钱在他们的手中,不过是花纸头。

    说起香港的大款们,大家更加来劲儿。有人告诉杜思宝,在樟木头、龙岗、凤岗和大亚湾一带,房地产开发商们,盖了大批的住宅楼和别墅,大多数被香港的大老板们买走了。这些大亨,有的是带了家人,把这里当做另一个家,来休闲度假的。还有许多人在这里包了二奶,开着高级轿车,到这里和二奶欢乐。隔着铁栅栏,往里边看去,要是见到抱着名贵小狗、小猫的年轻女人,准是二奶们。出外打工的女孩子,凡是能够往家里大把大把寄钱的,不是当二奶就是当坐台小姐。

    在谈话中间,有些年轻人很有见地,说起同国际接轨,中国加入WTO,东西部的差距,中国经济的梯级分布来,就像一个经济学家,没有一点滥用名词、牵强附会的样子,让杜思宝对他们刮目相看。

    大家还举了不少老乡们在这里发财或者受害的事例。他们说,某某人被传销公司给骗了,圈在一处隐蔽的地方洗脑子,然后写信打电话,骗自己的亲戚朋友,到现在没有发财,反而脱不了身。还有几个年轻人当了保安,嫌工资不够花,又在空闲的时间里做古董、玉器生意,挺能赚钱,兼职竟然比主业来钱快。他们在进货时,一只手镯、一棵“玉石白菜”,不到十几、二十几块钱,出手时可以卖到数百元。有时候,若蒙着了老外,可以卖到上万元,利润高得吓人。做古董生意的全是赝品,没有一件是真的。提供这些商品的地下黑心商人,都有作假的绝活,刚刚印制的线装书本,不一会儿工夫就会变成古色古香的陈年老书。一张张“清明上河图”,虽说不是原画,也是古人临摹出来的。刚刚用塑料铸成铜币古钱,生出的铜锈,绝对像是从古墓里扒出来的。“文化大革命”中的领袖画像、像章、革命图书,全部是现在生产的,与当年的没有两样。“百货中百客”,不管这些东西再假,总是有人乐意上当。

    杜思宝听了这些,感慨万分。他想,是啊,在这个人欲横流、物欲横流的环境中,他的那些可爱的乡亲,无不受到浸染和熏陶,这一代人和上一代人的思想观念完全不同了。当然不可能把祖国未来的希望,寄托在他们身上,但他们确实是物质财富的创造者。没有大批的内地青年,到这里出力卖命,哪里会有这里今天的如此繁荣!

    送走他们以后,小磊给他安排在一个家庭宾馆里,一个床位只收二十块钱。杜思磊要和他一起睡,杜思宝不让他这么做,弟兄两个就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了不少家里的闲话。最后,杜思磊一拍脑袋说,我差点忘了,发旺哥和嫂子来了,就住在他女婿的工厂里,给人家看门,我们可以去看看他们。

    第二天,杜思磊对许翠翠安排了一下饭店里的事情,又找了朋友的一辆面包车,亲自驾车拉杜思宝去深圳龙岗,到孙丙豪的儿子孙松涛的胶带厂,看望发旺哥他们两口子。

    一路上,小磊对大哥说了不少关于他们的事情。

    小磊说,孙松涛从台湾来到这里办厂,发了大财。这个人在孙丙豪的教育下,很守规矩,很敬业,又有高学历,有知识,打理的厂子,很不一般,生产的产品,在国内外销路很宽。厂里招收的工人,也由开始的几十个人,增加到现在的五百多人。

    贵亭叔的外甥女,也就是刘小芬的女儿沈卓娅,是咱们那里最早到这个厂里的一个人。这女孩最不争气,越混越不像话。孙丙豪把她带来,交给了孙松涛,说了相互关系,要孙松涛多多地关照她。

    按辈分,沈卓娅应该叫孙松涛为表爷。这个表爷对老家没有多少概念,只认作是劳资关系,并没有特殊照顾她。一开始,先让她到涂胶车间干,每天要站十二个小时,这女孩吃不消。她找到孙松涛说,表爷,能不能给我调一下工作?我的腿都站肿了。孙松涛就让手下人把她调到了装箱车间。

    装箱车间虽然是坐着干活,仍然不轻松,每天要装好多箱子胶带。沈卓娅干了不到几个月,突然失踪了,跑到一个美容美发店学按摩。这也是坐着干活的,相对轻多了。在这种场合里,她结交了一些不三不四的女孩子,知道了还有开发自身资源,更能够快速挣钱的办法。于是,站着干活太累,坐着干活还累,她干脆躺着干活去了。

    这事情过了好几年,她家里一直不知道,一直以为她在胶带厂里干活。后来,年龄大了,又抽烟,又喝酒,头发染成红颜色,落下一身脏病。回到家里,她妈感到不对头,审问之下,她承认了自己当坐台小姐的事儿。把刘小芬快气死了,把她打了出来,不认这个女儿了。

    沈卓娅虽然被公安局多次抓了又放,放了又抓,罚了不少钱,还是有不少积蓄。家里不认她了,她满不在乎地又跑到了山西太原。那里是北京的后花园,煤矿多,有钱人多,她干了不久,就挣了很多钱。老板让她多带一些人来,她就给原来在南方的姐妹们发短信。那时,她刚刚学会发短信,弄了半天,又是用拼音,又是用笔画,只点出了六个字:“人傻,钱多,快来。”这个短信发出去以后,马上从广东飞到太原了一群“鸡子”。后来,那里严厉扫黄打非,环境还不如南方,她就又回到了深圳。听说她现在自己开了一个美容美发店,仍然在偷偷地做皮肉生意。

    杜思宝听到这个消息,心情很沉重。他自己前天晚上,喝了一些酒,就迷乱本性了,在一个小姐身上得到了片刻欢娱。回想起来,十分后悔,这个世界确实可怕。现在,确实有许多不顾廉耻的男人,也同样有了许多不顾廉耻的女人。在金钱至上的社会里,人们的性观念发生了重大变化,兴啥啥不丑,笑贫不笑娼。

    一路上,杜思宝想了好多事情。他觉得这个世界真是怪了,沧桑巨变,啥事儿都在翻个儿。七太奶是旋车轴匠人的女儿,嫁给七太爷的时候却不坐牛车要坐花轿;元叔连汉语拼音都不会念,儿子女儿上了大学,还读了博士;穷得为了弄肉吃,割牛舌头的孙满仓,儿子孙二孬成了大款;整天偷偷摸摸的“公贼”狼叔,儿子当上了以抓贼为己任的派出所所长;刘小芬吃“破鞋”女人的女儿孙丫丫的糖都嫌脏,自己的女儿却做了成千上百个男人,压过来压过去的妓女;想当初,开会要靠“四类分子”送信,现在远在千里,发个短信,什么意思都可以表达……正像百年前,数百个科学家,共同猜想,百年后科学技术发展的趋向,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汽车竟然会风靡世界一样,当今社会再发展下去,电脑将变成光脑、生物脑,纳米技术将会让所有废物都成为有用的东西,家用机器人将代替人们的劳动,人类的某些器官不再进化,真的不知道会发展成什么样子。

    杜思磊又对杜思宝说了发旺哥的女儿刘玉芹和刘玉娜的情况。

    小磊说,玉娜这个孩子,真是福星高照,现在已经成了阔太太了。

    那时,她和她姐玉芹,还有高恩佑、寨外胡顺昌的儿子胡万春、孙乃社的孙女孙松枝、狼叔的女儿刘继多和刘继凡,他们七个人,坐着土龙般的大巴车,来到广东的时候,这地方还是不毛之地。当时正赶上加速发展的机遇,办了不少工厂,到处都在招收工人,找活干是相对容易的事情。

    他们几个按照在家时,家里的老人们相互凑出来的,已经在南方站住脚的人的地址,从广州火车站出来,就开始寻找落脚的地方。先打了胡万有的电话,可巧胡万有去内地了。找杜思磊的时候,听说厚街那个地方,还不怎么样。于是,又跑到深圳,打了电话,才知道孙松涛在深圳的龙岗区,离深圳市还有一段路程。孙松枝和刘继凡、刘继多,就地找了一家工厂,留下来了。胡万春和高恩佑坚持要找到杜思磊,说他们在家里时,已经给杜思磊写过信了。既然找不到孙松涛,那就去找杜思磊。只有找到了杜思磊,才能给家里一个交代,让他们放心。

    各种意见相持不下,各有各的道理,他们不得不分了手。高恩佑和胡万春向西北走了回头路,摸到厚街,费尽千辛万苦,终于和杜思磊见了面。杜思磊当时也不过是一个打工仔,许翠翠他们两个苦苦攒钱,为的是抓紧让许翠翠得到解脱。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多大能耐。既然家乡的人来了,还是要想办法的。杜思磊找到表哥,表哥通过当地的熟人,把他们两个男孩子,安排到了陶瓷厂。后来,胡万春回家结婚,不再来了,只有高恩佑继续在这里干,落下了个惨死的下场。

    刘玉芹和刘玉娜姐妹俩,从深圳坐上汽车,过布吉、横岗,一路向深圳的东北方向,到了龙岗镇。逢人打听,终于找到了孙松涛的胶带厂。

    主管招工的人员,听说是老板的老家人来了,报告给了孙松涛。孙松涛鉴于沈卓娅的教训,原来不准备收这些家乡的人,以免给自己带来后患。又转念一想,既然来了,又不收她们,见一次面是应该的,不然在老爷子那里不好交代。百忙中,出来见面,打算让人领她俩吃一顿饭,再让她们走人。

    谁知这孙松涛一见了这姐妹俩,一下子眼睛亮了。这两个女孩太漂亮了,尤其是刘玉娜,亮丽清纯。孙松涛活了二十七八年,从台湾到香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令他动心的女孩子。立即带她们到高档饭店里去吃饭,把刘玉芹安排了最轻的工作,把刘玉娜安排进了自己的写字楼。

    刘玉娜一下子掉进了福窝里。孙松涛对她既严格,又宽容,安排她学习操作电脑,手把手地教她。这孩子福至心灵,学什么都相当用心,进步很快,孙松涛越发喜欢上了她,展开了狂热的追求。刘玉娜人小鬼大,在家时,已经具备了谈恋爱的丰富经验。她知道自己的老板喜欢上了她,这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尽管这个男人比自己大了将近十岁,却很有学问和风度,还有水平和能力,相当成熟,比起在家时那些追求她的毛头小子不知强了多少倍。但她采取了若即若离的态度,对孙松涛不冷不热的,越发勾去了孙松涛的灵魂。

    孙松涛是个有远大志向的人,长了这么大,从来没有沾染过女人。他理想中的老婆,应该是一块未加雕琢的璞玉,要靠自己研磨,成为精美的艺术品。这个刘玉娜,正是他理想中的女孩。他把自己带刘玉娜到各个风景区照的照片,给孙丙豪老人寄了回去,孙丙豪对儿子的这个选择大加赞赏,一半是出于这个女孩太可爱了,一半是出于这是从自己故乡里飞出来的凤凰。

    孙丙豪的夫人,亲自从台湾飞过来,找这个叫刘玉娜的女孩谈话。一见到刘玉娜,就知道儿子确实有眼光,找到了他的意中人。拉着刘玉娜的手,问她愿意不愿意做自己的儿媳妇。刘玉娜说,我还小,才刚刚十八岁。孙丙豪夫人说,不小了,在我们台湾,女孩子十六岁,就有嫁人的了。刘玉娜说,俺们老板的年龄太大。孙丙豪夫人说,我的丈夫大我二十多岁,我们过得不是挺好吗?刘玉娜说,我识字不多,没有文化。孙丙豪夫人说,这正好呀,小涛就是想找一个既聪明,又漂亮,文化不高的女朋友,他可以教你的。刘玉娜又说,俺家里很穷,配不上你们。孙丙豪夫人说,这更没有关系了,我们可以帮助你们,跟了我们,还怕你家穷吗?

    挤到墙角了,刘玉娜推说,我得给家里说说,要让俺爹妈同意。孙丙豪夫人更加满意了,连连说,对,对,一定要听大人的话,才是好孩子。不过你要快点,我等你的消息。

    刘玉娜并没有立即告诉发旺哥和发旺嫂,她先同她的姐姐刘玉芹商量。刘玉芹一听急了,对刘玉娜说,我看老板把你安排在身边,就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果然出事儿了!你要知道,男人都不是好东西,我听说,台湾男人包二奶,在全世界是数第一的。你可不能让这家伙害了。小娜,咱们辞工,不在这里干了。

    刘玉娜说,姐,哪里像你说的?人家老板他妈来了,说要我当她的儿媳妇。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听你的了。刘玉芹说,那好吧,我拿你没有办法。只是你姐夫还在部队里干,你嫁个台湾人,也不知对他有没有影响?你等我写信问问再说。刘玉娜只得依了姐姐。

    刘玉芹在北京当兵的未婚夫很快回了信。信中说刘玉芹,你傻呀,一点战略眼光也没有!现在有多少漂亮女人要嫁老外,嫁台湾人,还找不到茬哩。这是一只煮熟的鸭子,可不能让他飞了。我都怕你变了心,让台湾老板给包养了。我在部队没有什么混头,很快就要复员了,与我能有什么影响?我回去了,咱俩赶紧结婚,我也打算和你一块儿在南方干哩。

    有了这个话,姐妹俩给发旺哥老两口打长途电话,发旺哥想都没有想就答应了。发旺嫂常桂有些担心,亲戚这么远,该怎么走啊?发旺哥怪她说,你们这些臭×女人,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当还是要提油馍篮、送米面呀?亲戚远了,咱坐飞机走!

    还是发旺哥有远见,这一次,他们两口子确实是坐着飞机来的。机票都是孙松涛在深圳给他们订好后,让他们在唐都市登机的。

    孙松涛和刘玉娜两口子,已经生了一男一女,可把孙丙豪老两口乐坏了。孙丙豪打电话来,让孙松涛一家四口,在春节前,无论如何也要回台湾一趟。过罢春节后,把孩子撇在台湾,他们要亲自带一带孙子孙女。

    孙松涛把发旺哥两口子接来后,在一起住了几天,就和妻子、孩子前往香港新机场,登上飞机,朝台湾飞去。

    杜思宝弟兄二人,见到发旺哥他们的时候,这老两口别提有多么高兴。刘玉芹他们小两口也来了,提着好酒,说要好好招待老乡们。常桂亲自给他们做了家乡的饭菜,非常可口。常桂对他们说起刘玉娜两口子,结婚后,曾经开着高级轿车,到马寨走亲戚的往事,缝着的豁嘴上,明疤瘌闪闪发亮。她觉得这是寨子里开天辟地以来最光彩的事情,远比刘继苹出门嫁人时,刘庆典待了几十桌客还要风光。常桂还说,松涛说了,要在这里给我们买一套门面房子,让我们老两口不再种地,来这里做生意。我们只是感到生活不习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发旺哥六十多岁的人啦,依然是满嘴喷粪,没有正经话,守着女儿、女婿胡说八道。当他听说,杜思宝来广东时,坐的是软卧车厢,很不以为然地说,小宝,你也算是“飞机上日×,高干”了,还坐那种慢腾腾的玩意儿?说得刘玉芹别过了脸,他大女婿哈哈大笑。

    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胡万有打来了手机。胡万有说,小宝兄弟,你悄悄地开拔,可把你哥我害苦了。老乡们、朋友们都骂我,说你来不告诉他们。他们一定要我给你打电话,叫你回广州,大家好好地聚一聚。有一个在公安厅上班的朋友还说,要安排你我到澳门、香港看看,你办完了事儿,赶紧给我回来。杜思宝说,实在对不起万有哥,时间来不及了,我还要回去上班呢。胡万有说,上个xx巴班!晚了,我给你定机票。不这样办,我们以后不是弟兄了!话说得这么绝对,杜思宝只得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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