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叱声中,只见护龙韦陀宫天弼,左脚向后轻移,仰身吸腹,让过千金花子邵老三的打狗棒,同时双肩一晃,人已斜飞丈外。
千金花子邵老三那凌厉无匹、世所罕见的一招两式,竟然全部落空。
千金花子邵老三不由心神一凛,怔立当场。
护龙韦陀宫天弼双脚轻,一点地,人已凌空而起,左指右掌,快拟电闪,瞬间攻出三招,直取千金花子邵老三“玄机”、“将台”、“气门”三大要穴。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惊,躬身疾退,手中打狗棒横抡,一招“铁索横江”,劲猛势威,带起一阵狂犬,拦腰横扫向护龙韦陀宫天弼。
护龙韦陀宫天弼一声冷笑,躬身吸腹,打狗棒已掠胸扫过,随势转身,踏“中宫”,欺身直进,翻腕疾吐,快如电奔,直向千金花子邵老三胸前抓去。
千金花子邵老三应变不谓不快,一见打狗棒扫空,立即随着棒势横飞丈外。
饶是千金花子邵老三闪避得快,“嗤”的一声轻响,胸前百结鹑衣,已被护龙韦陀宫天弼撕落一大片。
千金花子邵老三,行道江湖数十年,何曾受过如此羞辱,不禁怒火中烧,死鱼眼一翻,怒容涌现,一声断喝,丐帮镇帮绝学一百零八招打狗棒法,业已展出。
但见棒影如山,狂犬暴卷,刹那间,已将护龙韦陀宫天弼,圈入棒影杖风之中。
千金花子邵老三打狗棒法,威力奇大,片刻之间,已将护龙韦陀宫天弼罩入如山棒影中,似已稳操胜券,果然不愧独步武林,丐帮镇帮绝学。
千金花子邵老三正在沾沾自喜时,蓦然,一声暴喝,护龙韦陀宫天弼已从那排山倒海棒影中,跃身而出,人影闪处,快如闪电,已从千金花子邵老三头顶疾掠而过。
千金花子邵老三心神一凛,飞身前窜,同时,打狗棒疾若电光石火,直向脑后反击而去。
护龙韦陀宫天弼凌空倒翻,其快如风,人影闪处,已至千金花子邵老三身后,右臂一探,五指箕张,已将打狗棒攫入手中,左掌一翻一吐,直向千金花子邵老三背心印去。
千金花子邵老三还击无力,欲避不能,一声轻叹,闭目等死。
护龙韦陀宫天弼冷冷一笑,沉声喝道:“邵老三,明年此时,就是你的周年忌日!哈哈哈……”
长笑声中,护龙韦陀宫天弼左掌掌心,已印在千金花子邵老三背心上,只要他内力一吐,千金花子邵老三将被震得五脏离位,吐血而亡。
蓦地——
一声娇叱,由远而近。
一缕指风,挟着“嘶嘶”破空之声,疾若流星赶月,直向护龙韦陀宫天弼脑后袭至。
护龙韦陀宫天弼正在得意之时,突觉脑后一麻,一股凉意直透心底,神色倏变,止笑收掌,再也顾不得伤人,身形斜仰,一个懒驴打滚儿,连翻带滚,直到丈外,始行停住。
闭目等死的千金花子邵老三,见久无动静,飞出体外的灵魂,又重行归窍,缓缓睁开一双死鱼眼,回身望去,突然一怔,脸上现出一抹笑容。
再看那衣着讲究,极爱漂亮的大内神卫长——护龙韦陀宫天弼,竟然浑身污垢,灰头土脸,从地上一跃而起,泼口大骂道:“妈巴憋犊子……”
突然传来一声娇叱,沉声喝道:“大胆!”
香风过处,一个丰姿绰约、气质高华、艳丽如神的旗装少女,已飞落在护龙韦陀宫天弼身前。
护龙韦陀宫天弼猛一抬头,禁不住打了个冷战,眼内凶光尽敛,伏地不敢仰,轻轻说道:“凤郡主?你……”
凤英黛眉一扬,面罩寒霜,冷冷说道:“不错,是我!宫天弼,你不是要见我吗?”
护龙韦陀宫天弼抬头回话,低声说道:“凤郡主……是……”
凤英杏目圆睁,精光一闪,宛若两把利刃,直向护龙韦陀宫天弼刺去。
护龙韦陀宫天弼浑身一颤,低头伏地,不敢言语。
千金花子看在眼里,乐在心里,轻声骂道:“王八羔子,你刚才的威风哪儿去了?”
凤英怒容满面,沉声说道:“宫天弼,亏你还记得我是凤郡主,我有名有姓,有家有业,见我还不简单,就是满朝文武,又有谁敢说不见你神卫长宫大人啊!”
护龙韦陀宫天弼连连点首,口称不敢。
凤英一声冷哼,继续说道:“不敢?你为了追寻我的下落,去逼问一个要饭的老花子,已是大不应该,哈!想不到你居然敢在北京城内,任意杀人,宫大人,你好大的威风啊!”
护龙韦陀宫天弼五体投地,哀求说道:“奴才不敢……”
凤英一声冷笑,娇叱道:“我说宫大人,阁下什么时候变成奴才了?哼!我可担当不起,说!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权力?”
护龙韦陀宫天弼默默无语,叩首不止。
凤英冷冷说道:“不说是吧?好,那我去问皇上……”
凤英扭头就走。
护龙韦陀宫天弼起身抢在凤英前面,“咚”的一声,跪倒在地,颤声说道:“请郡主饶过奴才这一次吧!郡主大恩大德,奴才永不相忘……”
凤英仰首望天,良久,始正容说道:“好,我就饶过你这一次,宫天弼,起来回话。”
护龙韦陀宫天弼叩首谢恩,起身恭立一旁,低头轻声说道:“谢凤郡主。”
凤英展颜笑道:“看你吓成这个样子,说吧!你急着要见我,有什么要紧事儿?”
护龙韦陀宫天弼躬身说道:“皇后懿旨,宣郡主明晨进宫,伴皇后懿驾至妙峰山,拈香还愿……”
凤英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护龙韦陀宫天弼躬身告退,走了两步,又回过身来。
凤英含笑说道:“还有事吗?”
护龙韦陀宫天弼近前低声说道:“听说皇上作主,替郡主汀下了一门亲事。”
凤英一怔,轻轻“嗯”了一声,良久,始低声说道:“对方是谁?你知道吗?”
护龙韦陀宫天弼摇头说道:“这……这奴才就不大清楚了,听说为了这件事,皇后曾经和皇上争执过……”
凤英有些心乱,默然无语。
护龙韦陀宫天弼继续说道:“不过,从皇后和多朋亲王神情上可以看出,他们似乎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
凤英接口问道:“你见过我爹了?”
护龙韦陀宫天弼点头说道:“皇后和多朋亲王再三关照奴才,务必要明晨日出之前,找到郡主,所以……”
凤英歉然说道:“宫天弼,适才是我错怪了你,你这份人情,我会加倍还给你,你头上的顶子也该换换了……”
护龙韦陀宫天弼欣喜若狂,恭声说道:“谢郡主提拔,宫天弼定当感恩图报……”
凤英轻轻一笑,回身对千金花子邵老三说道:“老花子,你过来……”
千金花子邵老三轻七纵身,已至凤英身前,双手一拱,朗声说道:“老花子见过凤郡主。”
凤英低声说道:“今日之事,你知,我知,他知,如若走露半点风声,唯你老花子是问。”
千金花子邵三一怔,死鱼眼一翻,已了解凤英用意,感激的说道:“凤郡主尽管放心,今日之事,我邵老三如若走露半点风声,定遭天谴,尸骨不全!”
凤英见千金花子邵老三,能够领会自己心意,亦颇为高兴,含笑说道:“老花子言重了!”
护龙韦陀宫天弼身为大内神卫长,官职虽不显赫,但却深受当今圣上信任,满朝文武,谁不让他三分,你道他为何在凤郡主面前,威风尽去,矮了半截呢?
原来她是河西最高统帅定远将军多隆阿的胞妹,京内军机处大臣多朋亲王的郡主。
她父兄手握兵符,执掌大清军权,不要说是小小护龙韦陀宫天弼,就是那权倾当朝的敖相国,亦不敢不对多朋亲王父子有所顾忌。
而凤英本人,不但人品出众,技压群雄,且深受当今圣上和皇后喜爱,呵护备至,视同己出。
护龙韦陀宫天弼久历江湖,阅人无算,身居大内,年深日久,见多识广,他正在发愁,今日之事,一旦被张扬出去,自己情何以堪?
护龙韦陀宫天弼深知凤英为人,绝不会将今日之事,张扬泄漏,而千金花子邵老三,可就难说了。
他本想伺机将千金花子邵老三杀之灭口,但一想到丐帮耳目众多,门人弟子遍天下,且不乏能人异士,一旦招惹上了,将如恶鬼缠身,永无休止。
护龙韦陀正在为难之际,凤英已出面挑明此事,而千金花子邵老三亦当众立下重誓,心中一喜,哈哈大笑,故做大方的说道:“凤郡主吩咐,谁敢不从……”
护龙韦陀说着,一拍千金花子邵老三肩膀,亲热的继续说道:“邵老三,江湖中人最重言诺,我宫天弼也算是半个江湖人,今日之事,不管谁是谁非,到此为止,来日相见,我们还是朋友。”
千金花子邵老三躬身笑道:“宫大人快人快语,邵老三这里谢过。”
凤英高兴的说道:“二位能尽弃前嫌,握手言欢,实在让我高兴,宫大人有事,尽管请便,我回去换换衣服,随后就进宫去参见皇后娘娘。”
护龙韦陀宫天弼闻言,忙行礼告退,轻一纵身,已去得无影无踪。
千金花子邵老三见护龙韦陀宫天弼业已远去,“噗嗤”一笑,拇指一竖,称赞的说道:“凤郡主,老花子可真服了你,三言两语,就把满朝文武畏之如虎的宫天弼,给制得服服贴贴,最后,你一句话又把他给扣住,化解了我丐帮的危机,否则,丐帮往后还能在北京城混啊?”
凤英轻轻笑道:“老前辈,您也不赖呀!”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怔,说道:“我……”
凤英继续说道:“是啊!您适时发下重誓,宫天弼没辙,只好跟您言归于好了,关我什么事儿?”
千金花子邵老三暗喊一声“惭愧”,轻轻一叹道:“唉!这是打鸭子上架——没辙。说起来真丢人,如凤英郡主若是晚来半步,这会儿,我老花子恐怕早就进了鬼门关了!”
凤英嘴角一动,想说什么,但没说出口。
千金花子邵老三满脸疑云,不解的说道:“凤郡主,你怎会找到北城根儿来了?”
凤英含笑道:“石九令回去跟老前辈说,宫天弼约您日落前,在北城根儿见,我就知道他是想从您身上,把我给引出来,我不放心,就跟着来啦!”
千金花子邵老三死鱼一瞪,沉声说道:“噢!你就知道我老花子打不过宫天弼,非输不可?”
凤英张口结舌,不知如何是好,良久,始呐呐说道:“老前辈,您……您……不是……打不过他,是……是让他的……”
千金花子邵老三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别紧张,老花子是逗你玩儿的,凤郡主……”
凤英打断了千金花子邵老三的话,笑道:“老前辈,您别郡主郡主的叫,听起来不但生分,而且怪别扭的,就叫我凤英得了。”
千金花子邵老三先是一怔,接着眉飞色舞的说道:“行!我懂了,侠青喊我师叔,将来你跟了他,当然也得喊我声师叔对不对?”
凤英面泛红霞,低头说道:“老前辈,你尽拿人家开玩笑,嗯!我……我不来了……”
千金花子邵老三见凤英一副娇羞神态,可真的乐了,笑着说道:“凤丫头,你也该改改口了吧?”
凤英敛衽一拜,正容说道:“师叔在上,请受凤英一拜。”
千金花子邵老三乐不可支,伸手扶起凤英,得意的笑着说道:“哈哈哈,我老花子真不知道是哪辈子烧了高香,有了你这么个郡主侄女儿,看来我这后半辈子也别要饭了,躺在家里享享清福算了!”
凤英一本正经的说道:“师叔,凤英会供养您老人家一辈子。”
千金花子邵老三颇为感动,笑着说道:“好,好,好!有你这句话也就够了,唉!恐怕我老花子没这个命……”
千金花子邵老三说至此处,神色突然一变,把话顿住。
凤英一怔,接着四下略一打量,良久,见并无异状,始放下心来,笑道:“师叔,您是怎么了嘛?”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声长叹,默默不语。
凤英一头雾水,焦急的说道:“师叔,您说话呀!”
千金花子邵老三又是一声长叹,喃喃说道:“唉!还有什么好说的。”
这一下儿可真把凤英给弄糊涂了。
千金花子邵老三自言自语道:“唉!侠青这小子看来是要落空了……”
凤英一急,猛推了千金花予邵老三一把,不安的大声说道:“师叔,您在说什么?”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跳三丈高,死鱼眼一翻,气呼呼的吼道:“我,我在说你!”
凤英一惊,怯怯说道:“说我……”
千金花子邵老三点头说道:“不错,我是说你。怎么?你忘了?刚才护龙韦陀宫天弼不是说皇上做主替你订下了一门亲事,这样一来,侠青岂不是落空了?”
凤英恍然大悟,原来千金花子邵老三生了半天闷气,是为了这个,不禁“噗嗤”一笑,说道:“师叔,您放心,他不会落空的。”
凤英说完,才感觉到这句话有语病,不该出自一个黄花大闺女之口,脸一红,背过身去。
千金花子邵老三火冒三丈,沉声说道:“不会落空?怎么?你还想脚踏两只船,吃着碗里,望着祸里啊!”
凤英回身,顾左右而言他道:“师叔,您对妙峰山一带熟不熟?”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拍胸脯说道:“再熟也不没有了,闭着眼睛也能摸到,每年老花子都带着徒子徒孙去妙峰山赶庙会,几十年下来,你说我熟不熟?”
凤英喜出望外,继续说道:“妙峰山顶的庙后是一道数百丈深的断崖,名叫‘舍身崖’,崖底一片漆黑,景物难辨,飞鸟难渡,可是我知道,崖底有一条勉强可容一人通行的暗道,可以通到三十里外的五棵柳。明天日出后,您叫石九令乔装改扮,设法弄一辆有篷的太平车,在五棵柳等我,不见不散。”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怔,不解的说道:“五棵柳都是乱葬岗子,凤丫头,你到那儿去干嘛?”
凤英笑着说道:“师叔,这您就别管了,天都黑下来了,我先回家一趟,然后再进宫去。”
千金花子邵老三点头说道:“好,那你就快去吧!别管我……”
凤英脚一点地,人已凌空而起,刹那间,已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千金花子郎老三见凤英业已远去,刚一举步,突又停住,死鱼眼一翻,精光闪射,侧耳倾听,良久,脸上现出一抹笑容,出声喝道:“猴儿崽子,给我滚出来吧!”
千金花子邵老三话还未完,十几个小花子已从四面八方冒出头来。
千金花子邵老三轻轻扫了这群小花子一眼,腰板儿一挺,沉声说道:“你们来做什么?”
小花子齐声说道:“我们看见您老人家在路上留的记号,怕你老人家有什么事儿,所以……”
千金花子邵老三面冷心热,故作不悦的说道:“所以来保护我是吧?我老人家若是不行,你们来了还不白搭,滚,滚,滚!”
这群小花子还真听话,说走就走。
千金花子邵老三望着这群小花子背影,像似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回来!回来……”
这群小花子又跑了回来,目不转睛的望着千金花子邵老三,不知有吩咐。
千金花子邵老三笑着说道:“嗳!你们有什么吃的没有?”
一个小花子飞快递过来一个油纸包儿,另一个小花子献上一个酒葫芦和两个荷叶卷儿。
千金花子邵老三接过来一闻,咧着嘴笑了,高兴的说道:“嘿!唐山烧鸡,仿膳齐的烧饼夹肉,哈,还有二闸的莲花白,过瘾!哪儿来的?”
两个小花怯怯的低下头去,不敢言语。
千金花子邵老三笑道:“偷来的对不对?”
两小花子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
千金花子邵老三“噗嗤”笑了起来,说道:“行,总算我老人家没白教你们,偷鸡摸狗全学会了,哈,连酒也顺手给牵来了,好,有出息!”
千金花邵老三说完,手一挥,那群小花子走得一干二净,急忙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将唐山烧鸡、莲花白、烧饼夹肉放好,就地一坐,正准备大吃大喝一顿时,突然传来一阵夜行人衣袂破风之声。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怔,右手轻一按地,人已倒翻而起,忙气纳丹田,力贯双臂,蓄势待发。
但见黑影一闪,疾若闪电,快似流星,来人也已欺近。
千金花子邵老三心一懔,暗暗忖道:“好俊的轻功……”
就在千金花子邵老三思忖之间,那条黑影已风驰电制般疾扑而至。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声长啸,双脚轻一点地,人已凌空拔起,手中打狗棒一领,劲风激射,狂飚立起,一招“力劈华山”,直向来人当头罩去。
但听来人一声冷哼,就见他凌空吸腹后仰,身形微微向右一闪,打狗棒已擦身而过,左脚尖在打狗棒上轻轻一点,借这反震之力,人升高丈余。
接着,来人凌空倒翻,头下脚上,右手轻扬,漫天掌影已当头罩下。
邵老三见来人避招升空,倒翻下击,疾若闪电,快似流水,轻灵美妙,一气呵成,真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心知远非来人对手,忙纵身后退,不敢轻攫敌锋。
谁知来人竟如影随形,任他千金花子邵老三如何飞纵闪避,来人右掌总不离他身前三尺之处。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声惊呼,手中打狗棒已被来人夺走。
千金花子邵老三久历江湖,身经百战,何曾受过这等羞辱,未及三招,打狗棒已被来人夺走,一旦传扬出去,还有何面目立身江湖。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念至此,不禁须发皆张,目眦尽裂,一声悲吼道:“王八羔子,我邵老三跟你拼了……”
千金花子邵老三悲吼声中,人已纵身飞起,双臂一圈,双掌平胸推出,掌风呼啸声中,人也跟着向来人停身之处飞撞而去。
来人闻声一怔,接着脚一点地,人已倒飞丈外,大声说道:“三叔,我是侠青。”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可把千金花邵老三给弄怔了,就见他死鱼眼一翻,沉声叱道:“好小子!原来是你啊?你存心要老花子难看是吧?”
云侠青双手将打狗棒递给千金花子邵老三,欢然笑着说道:“对不起,三叔,我要知道是您老人家,就是借给我两个胆子,也不敢跟您老人家动手哪!咦,哪来的酒香啊?”
千金花子邵老三气早消了,笑着说道:“小子,你好长的鼻子,来,陪三叔喝两杯。”
云侠青低声说道:“三叔,我有很多话要告诉您,万一被人偷听了去,麻烦可就大了,还是换个地方吧!”
千金花子邵老三点头说道:“上哪儿?你说吧!”
云侠青四周看了看,最后将眼光落在城墙上,低声说道:“三叔,咱们上去,居高临下谁也无法接近。”
千金花子邵老三点头称是,叔侄二人将酒菜收拾好,轻一纵身,已落在城墙上。
一勾新月,缓缓升起。
叔侄二人,坐在城垛子上,开怀畅饮起来。
良久,侠青笑着说道:“有件事儿,三叔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千金花子邵老三啃着鸡腿,死鱼眼一翻,静待下文。
侠青继续说道:“珠儿不但答应学武了,而且急着取得‘水晶秘录’替父报仇,追回竹剑木笔。”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声轻叹,喃喃说道:“珠儿聪明颖悟,天赋异禀,实为百年罕见练武奇才,很多地方像你师父。若不习武,实在可惜,将来跟了你,也是你一大累赘,现在我总算放心了。”
侠青脸上一红,接着说道:“苦陀前辈对珠儿特别垂青,不但将佛门须弥神功传授给她,更以佛门开顶大法为她伐毛洗髓,打通奇经八脉。”
千金花子邵老三面现奇光,朗声说道:“这苦陀和尚果有通天撤地之能,看来珠儿福缘深厚,定能胜过她逝去的父亲。”
接着侠青把苦陀和尚、穆勒和卓木、锦袍秀士欧阳之、丐帮帮主齐鳌、铁贝勒及侠义群雄所做的决定,一一告诉了千金花子邵老三。
由于道消魔长,乱象已现,江湖武林必将掀起一阵血雨腥风,侠义中人如不能造就几个非常人物,降魔卫道,江湖武林恐将永沦魔劫,了无宁日。
因此决定由苦陀和尚带领云侠青和白雁晏秋凤回转南海,潜修佛门心法,以克制乾坤丈人和万灵公子独孤生。
穆勒和卓木博览群书,对各门各派武功了若指掌,尤精剑术,由凤英和石九令随他远赴回疆习剑,亦好仗血胆神剑扫荡群魔。
侠义群雄则暂留京师,轮流传授珠儿本门绝技,先为她扎下要基,再由丐帮帮主齐鳌、锦袍秀才欧阳之率同侠义群雄保护珠儿,去长白山巅,取回“水晶秘录”。
千金花子邵老三听至此处,突然跳了起来,死鱼眼一翻,大声吼道:“小子,你们都有事儿干,那我老花子哪?”
侠青笑着说道:“您老人家坐顾北京,和天下丐帮子弟互通消息,监视敌踪。”
千金花子邵老三沉声喝道:“谁说的?”
侠青双手一摊,轻轻说道:“反正不是我说的。”
千金花子邵老三一跳而起,怒道:“我去找他们去……”
侠青一把将千金花子邵老三拉住,低声说道:“您找谁呀?是神丐齐帮主说的。”
千金花子邵老三威风尽失,一屁股坐了回去,抄起鸡腿狠狠咬了一口,以表示他的愤怒。
侠青默然不语,但却乐在心里。
次日清晨,旭日初升,万里无云。
妙岭山四周,三步一岗,五人一哨,戒备森严如临大敌。
凤英已伺候皇后拈香完毕。
方丈观奉香茗,恭立一旁。
皇后浅尝即止,起身携着凤英直向殿后走去,同时传旨说道:“你们在这儿候着,我跟凤英郡主去走走。”
太监、宫女、侍卫、僧众连称遵旨,一个个都退了回去。
皇后和凤英面对“舍身崖”而立,二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
良久,皇后望着花容惨淡的凤英,怜惜的说道:“风儿,我知道敖相那个不争气的儿子,实在配不上你,可是这件婚事是皇上做的主,谁也无法反对,凤儿,你还是看开一点儿好……”
凤英早已泣不成声,痛苦的说道:“求皇后替我作主,不然,我宁愿死……”
皇后轻轻一声长叹,说道:“风儿,从小我就喜欢你,拿你当成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为了这件事,我跟皇上争吵过好几次,你知道,君无戏言,皇上也很后悔当初的决定。”
凤英失声痛哭,长跪在地,连连叩首道:“皇后请多保重,您的大恩大德,凤儿只有来生再报了。”
皇后大惊失色,一把抓住凤英说道:“风儿,你……你可千万不能做出傻事儿来噢……”
凤英泪流满面,拜毕起身,说道:“皇后,您还是让我死了的好。”
凤英说着,早已从皇后手中挣脱,直向“舍身崖”奔去,奋力一跳,惨叫声中,人已如断线风筝坠落崖底。
皇后面色如土,怔立在“舍身崖”前一动不动,良久方回过神来,大声呼救。
惨叫声、呼救声惊了太监、宫女、僧众和大内侍卫,护龙韦陀宫天弼首先来到“舍身崖”前。
皇后一见护龙韦陀宫天弼,始心神稍定,悲声说道:“宫……宫天弼,凤郡主跳崖自杀了,快!你快想办法下去救她。”
护龙韦陀神色一变,立即恭声说道:“是,卑职遵旨。”
护龙韦陀宫天弼刚一转身,皇后又出声将他叫住,悲痛的说道:“宫天弼,你要知道,你头上的红顶子,可是凤郡主昨儿晚上向皇上替你讨来的,你该感恩图报,无论如何也要想法子把她救起来。”
护龙韦陀宫天弼躬身说道:“凤郡主有恩于卑职,皇后不说,卑职亦当尽心,但请皇后放心,卑职这就下去救人。”
护龙韦陀宫天弼话尚未完,双脚轻一点地,人已纵身而起,直向“舍身崖”底飞落。
“舍身崖”底黑雾滚滚,寒风刺骨扑面而至,护龙韦陀宫天弼搜寻良久,那里有个人影。
突然,崖底卷起一阵寒峥,矮树业中似有一物随风抖动,护龙韦陀宫天弼眼睛一亮,轻一纵身,右臂疾伸已将它攫入手中。
护龙韦陀宫天弼定睛一看,竟是凤郡主所穿宫装碎片,不禁心神一凛,喃喃自语道:“凤郡主啊!凤郡主,果然言而有信,加恩于我,宫某正思图报于万一,想不到郡主竟跳崖自杀身亡,从此人天永隔,岂不使宫某抱愧终生,图报无门?”
蓦地……
护龙韦陀宫天弼一声暴吼,神色倏变,双掌平胸,蓄势待发,沉声叱道:“什么人?”
黑雾滚滚,寒风刺骨,那曾有个人影。
良久,护龙韦陀宫天弼见四下一无动静,不禁心头一寒,低声自语道:“是我听错了?还是有鬼?”
护龙韦陀宫天弼“鬼”字尚未出口,四周突然现出十数点淡绿光芒,一明一减,闪烁不定。
接着,响起一阵低嘶吼咆哮声,此起彼落相互呼应,声势惊人。
护龙韦陀宫天弼一惊,双脚轻一点地,人已倒射飞起,身如小牛般的灰色狼群,已疾扑而至。
就在间不容发之际,护龙韦陀宫天弼已跳登一棵由崖壁斜伸而出的虬松之上。
狼群群集虬松之下,人立咆哮,做势欲扑,空谷回音,令人不寒而颤。
护龙韦陀宫天弼望着脚下狼群,不禁悲从中来,一声长叹,暗暗忖道:“唉!凤郡主乃女中豪杰,想不到竟遭狼唑,我宫天弼若不杀尽这些恶狼,实难消我心头之恨!”
护龙韦陀宫天弼一念至此,右臂反手轻探,“呛啷”一声,银虹暴闪,身剑合一,快如星泻,直向狼群扑去。
声声狼嗥划破长空,银虹流转,恶狼非死即伤,刹那间,已血流成河横死如山。
但恶狼悍不畏死,前仆后继,愈聚愈多。
顿饭光景,护龙韦陀宫天弼已浑身浴血,渐感不支,只好纵身飞回虬松之上,暂作歇息。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护龙韦陀宫天弼以掌击额,“噗嗤”笑了起来,自嘲的说道:“宫天弼呀!宫天弼,你真是聪明一世,懵懂一时,我宫天弼能够坠崖不死,仗剑诛战恶狼,而凤郡主武功高绝,胜我甚多,又岂有坠崖身死,惨遭狼唑之理?”
护龙韦陀宫天弼越想越有道理,眼珠子一转,点头继续说道:“不错!一定是凤郡主不愿委身下嫁敖相之子,才使出这金蝉脱壳之计。皇上、多朋亲王均不知凤郡主身负绝世武学,嗯,我还是快快回去奏明此事,免得他们伤心难过。”
护龙韦陀宫天弼正欲离去时,突然心神了凛,暗暗忖道:“该死!这样一来,凤郡主难免欺君之罪,就是多朋亲王满门,亦将受到连累,这样一来,我宫天弼岂不是恩将仇报?再说,万一皇后不予采信,岂不弄巧成拙,树下多朋亲王这个强敌,大好前程必将毁于一旦,我还是将凤郡主衣物呈交皇上。
御览,并将狼群出没之事,据实相奏,由皇上圣裁去吧!
这样一来,不但免去了多朋亲王父女的欺君大罪,也免去了鳌相父子无谓纠缠。”
北京三大美人之一的凤郡主死讯,很快的就传扬开来,多少人在婉惜天妒红颜,多少人在悲痛天不假年。
日将近午……
五棵柳的岔路上,停着一辆带蓬的太平车,车把式正靠在车帮上打盹儿,帽沿压得低低的,偶然会发出几声浓重的鼾声。
但是你如果注意看他,你就会发现这个年轻的车把式是在装睡,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隐藏在压低的帽沿下溜来溜去,似在等候寻找什么,焦急不安之色,溢于眉目之间。
蓦然……
荒谷巨石之后,现出一个蓝白印花土布包头,同色褂裤的年轻村姑来,见四下了无人踪,轻一纵身,已至十丈开外,几个起落,已来到太子车前。
车把式喜形于色,一跳落地,伸手拉开车廉,轻轻笑着说道:“凤郡主请。”
凤英轻轻一笑,飞快钻入车门,顺手将。车廉放下,低声说道:“石九令,劳你久候了,我们走吧!”
石九令一声吆喝,缰绳抖处,健骡一声长嘶,四蹄翻飞,奔驰上路。
途中,凤英向石九令道:“石九令,你可知道穆勒和卓木准备妥当否?我们何时动身去回疆?”
石九令低声答道:“回凤郡主,王爷说夜长梦多,迟则生变,所以王爷已带领回部随从,先行至方顺桥等候,命我与郡主尽快赶去与他会合,齐赴回疆。”
凤英听石九令一说,不禁微微一怔,心想:“就算情势急,也不急在一时,穆勒和卓木竟不等自己与他会合,火烧屁股似的只身跑到方顺桥,这究竟是什么原因呢?”凤英百思不解,沉吟不语。
石九令精灵古怪,善解人意,见凤英一直沉吟不语,早已看穿她的心事,笑着说道:“凤郡主可是在奇怪穆勒和卓木王爷为什么不等我们,独自去了方顺桥对不对?”
凤英点头说道:“不错。”
石九令眼珠子一转,笑着说道:“王爷随从众多,后宫伴驾佳丽亦不在少数,大队人马招摇过市,深恐遭人非议,万一郡主行藏败露,岂不是替多朋亲王惹下滔天大祸?”
凤英暗喊一声惭愧,难得穆勒和卓木处处为自己设想,而自己是情有所钟,一缕情丝已牢牢系在侠青身上,此番随同穆勒和卓木远赴回疆习剑,朝夕相处,起居与共,自己言行举止,千万要多加注意,否则情天铸恨,悔之莫及。
凤英正在默默出神之际,石九令继续说道:“穆勒和卓本王爷这样安排,不只是为了安全避人耳目,而是要给郡主个意外惊喜。”
凤英一怔,不解的说道:“意外的惊喜?”
小叫花子石令正欲答话之际,前面小山丘枫林内,突外传出一阵歌声:
“天苍苍!
地茫茫!
风吹草地见牛羊!
……”
歌声激昂浑厚,随风而至,声音虽然不大,但却入耳动听,字字清晰。
车窗轻响,人影闪处,业已穿窗而去。
小叫花石九令一惊,回身伸手轻叩车帮,焦急的低低喊道:“凤郡主……凤郡主……”
石九令见久无动静,忙伸手一掀车廉,只见车内空空如也,凤郡主早已不知去向。
石九令心悬凤郡主安危,一声轻叱,猛抖缰绳,健骡一声长嘶,四蹄翻飞,直若脱弦之箭,向前奔去。
蓦地……
灰影一闪,石九令只觉眼前一花,健骡也已一动不动定在当地。
石九令定睛一看,一个慈眉善目,相貌奇古,清癯似仙的老和尚,不知何时飘临挡住去路。
石九令先是一怔,接着欣喜若狂的欢呼道:“苦陀老前辈,怎么会是您哪?”
苦陀和尚微笑不语。
一阵银铃似的笑声,由远而近。
石九令愕然望去,但见白影连闪,疾若电光石火,一个千娇百媚的俏佳人,已落在太平车前。
俏佳人正是和凤英、珠儿一样对云侠青一往情深的白雁——晏秋凤。
石九令见是晏秋凤,神色微微一惊,藉故背过身去。
苦陀和尚和晏秋凤虽是久历江湖,阅人无算,但谁也没注意到石令的突然变化。
原来锦袍秀才欧阳之与千金花子邵老三对凤英、珠儿和晏秋三个艳绝丽寰的俏佳人,能够共侍一夫——云侠青,非但不加阻止,反而极力促成。
侠义群雄亦无不暗羡侠青艳福不浅,郎才女貌,为武林凭添一段佳话。
而单单小花子石九令却不做如是想,他在地阙毒窟遭到“绿毛毒蛛”、“芥米毒蚁”围攻时,凤英竟不顾本身安危,而将辟毒至实“可兰珠”,毅然交到他的手中,使他躲过一劫保住性命。
因此,石九令感恩图报,对凤英产生了一种极为特殊的感情。
同时,石九令深知凤英在大漠时,已和师祖云侠青两情相悦,在他心目中,凤英和侠青是至高无上的偶像,他可以为他们俩死,也可以为他们俩生,而只有他俩才是天底下最完美的一对儿。
因此,石九令对于珠儿和晏秋的突然介入,一直排斥无法接纳。
晏秋凤见石九令绕着太平车来回打转,忍不住上前笑着说道:“小花子,你瞎忙什么?”
石九令不做正面回答,笑着说道:“苦陀老前辈,晏姑娘,您二位在这儿歇着,我去看看凤英郡主……”
石九令说着,拔腿就跑。
他快,晏秋凤比他更快,右腕一伸,已将石九令揪住,笑道:“小花子,你师公和凤英郡主正在卿卿我我说体己话,你……你去夹什么萝卜干儿?”
石九令颇尴尬,脸一红,喃喃说道:“我……我……我是怕……”
晏秋凤故意逗他,说道:“怕他们有危险?”
石九令希望她快点放手,连连点头说道:“是的。”
晏秋凤“噗嗤”笑了直,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有苦陀老前辈在,谁也动不了他们一根汗毛,再说,你师公和凤郡主如果都不行,你去了还不是白搭!”
石九令恨得直咬牙,但又不好发作,苦笑说道:“不去就不去,晏姑娘,你可以放手了吧?”
晏秋凤轻盈一笑,将手松开,瞪着石九令说道:“晏姑娘?小花子,你该改改口了吧?”
石九令这一下可抓住机会了,必恭必敬的正容说道:“改口?当然可以,小花该怎么称呼您呀?”
晏秋凤说漏了嘴,让石九令抓住说把儿,粉面飞红,不知说什么好。
苦陀和尚也被石九令的精灵古怪,忍俊不住的笑了起来。
枫红层层。
风吹枫动满山红。
云侠青手扶枫树,背身而立,剑眉紧锁,面带愁容,仰首望天轻轻唱着:
“天苍苍!
地茫茫!
风吹草地见牛羊!
……”
歌声虽然雄壮,但却有些凄凉,他宁立在这了无人踪的山野枫林间,一遍又一遍的唱着。
蓦然……
他身后响起一阵衣袂飘风声,接着,又传来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凤英喜悦的轻声娇叱道:“别再唱了,我已经来了!”
云侠青蓦然回首,喜出望外,轻一纵身,已到了凤英身前,二人紧紧相拥,默默凝视,眸子内闪射着异样神采,是情、是爱、是喜悦、是关怀,也是两个相爱的人心灵融会升华的混和。
他们没有互诉相思之苦,也没有为即将别离而黯然神伤,他们虽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他们俩的心却从来没有现在这样接近过。
短短的相聚,侠青和凤英又分开了……
云侠青和晏秋凤随着苦陀和尚远赴南海,深造习艺去了。
而凤英和石九令亦马不停蹄地赶往方顺桥,与穆勒和卓木会合,穿越沙漠,远走回疆,修练上乘剑术。
月月如梭。
光阴似箭。
北海、石刹海、中南海已经开河化冰了。
运粮河两岸的垂柳也抽出了嫩芽,光秃秃的北国大地,也渐渐现出了些许绿意。
这时候的珠儿已非吴下阿蒙,自从年前苦陀和尚以佛门开顶大法,为她伐毛洗髓,打通奇经八脉后,武功精进一日千里。
由于珠儿天真无邪,聪颖过人,深受侠义群雄喜爱,而将本门绝艺相传授。
苦陀和尚的“须弥神功”、儒侠孔光的“文昌十二式”、乾德一的“大罗扇”、铁贝勒的“飞虹掌”等,无一不是独步江湖,冠古绝今的武学。
丐帮帮主齐鳌和珠儿亡父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交称莫逆,而锦袍秀才欧阳之、千金花子邵老三和海天一儒尉迟子长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因此,他三人更对珠儿视同己出,倾囊相授,细心调教。
珠儿天赋异禀,身兼数家之长,勤修苦练,足可跻身江湖高手之林。
五月初七午后,侠义群雄抄小路,走捷径,为了避人耳目,迂回来到了长白山下。
巍巍的长白山,下半的青绿色愈深,而出顶向阳之处,却颜色愈见鲜红,天上的云也是红一片白一片,斑斑点点,绮丽如幻。
卷乌投林,天色渐昏。
时虽入夏,但山边晚风自背后吹来,仍然有着寒意。
侠义群雄饱餐已毕,正欲动身入山之际,突然,成群乌鸦从众人头顶疾飞噪过。
丐帮帮主齐鳌神色疾变,轻声叱道:“呸!倒楣!”
侠义群雄闻声一怔,诧异的望着这位武功出神入化、为人刚正不阿的神丐齐鳌。
锦袍秀才欧阳之一声朗笑,接着说道:“老花子,想不到你还是挺迷信的!”
神丐齐鳌白眉一轩,正容说道:“穷酸,老花子倒不是迷信,一离开北京城,我就觉得天大不对劲儿,咱们仿佛让人家给缀上了,怎么?你没感觉出来?”
锦袍秀才欧阳之一声长啸,声若龙吟,直上云霄历久不息。
侠义群雄不禁为之动容,暗暗喝采道:“这穷酸好深厚的内力啊!”
神丐齐鳌面色一沉,伸手揪住锦袍秀才欧阳之,不悦的说道:“穷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你鬼叫个什么劲儿?”
锦袍秀才盯着神丐齐熬,缓缓说道:“老哥哥说得不错,咱们早就让人家缀上了。”
侠义群雄心神一凛,下意识的向四下瞟了一眼。
锦袍秀才欧阳之继续说道:“俗语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在江湖武林中还算得上是头号人物,总不能夹着尾巴溜对不对?”
神丐齐鳌一声长笑,说道:“穷酸,你也太小看老哥哥了!我齐鳌七岁闯荡江湖,无日不在刀头舔血,南征北讨,身经百战,无时无刻不把脑袋瓜子拎在手上耍,你说说看,老哥哥又怕过谁为?”
神丐齐鳌话声一顿,缓缓扫了侠义群雄一眼,轻轻一叹,接着说道:“唉!我是怕……”
蓦地……
响起一声暴吼,直似晴天打了一个霹雷,旗籍高手逍遥扇乾德一浓眉倒立,大声喝道:“怕咱们把命饶上是吧?”
儒侠孔光纵身上前,朗声说道:“除死无大灾,脑袋掉了碗大个疤,齐帮主应该知道,武林中人视生命如儿戏。”
儒侠孔光话尚未完,锦袍秀才欧阳之已鼓掌说道:“二位快人快语,豪气干云,痛快痛快,老哥哥,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上亡,咱们走吧!”
事已至此,丐帮帮主齐鳌亦不便再说什么,只叮嘱侠义群雄多加小心,如有情况发生,务必要保护珠儿安全,“水晶秘录”决不能落入魔道手中。
珠儿随着侠义群雄入山,一路不停的在想,丐帮帮主齐鳌为人豪放爽朗,凡事粗枝大叶,说做就做决不考虑后果,何以今晚竟畏首畏尾起来?
而锦袍秀才欧阳之为人处世,一向谨慎小心,凡事总后退一步,决不肯强出头,隐居北京数十年,除非有人骑在他脖子撒尿,否则决不和人恶言相向。
若非为了珠儿,锦袍秀才欧阳之和护龙韦陀宫天弼相约西山背后比武过招,就连和他朝夕相处,同室而眠,情同父女的珠儿,亦不知锦袍秀才欧阳之竟然身负绝世武学,不知今晚为何变得如此急躁激动?
这突如其来的反常现象,又意味显示着什么?是福?是祸?
珠儿一念至此,不禁心惊胆颤,差点失声惊叫起来。
月黑风高,时近行午夜。
侠义群雄已登上长白山主峰,但她初入江湖,仍不免有着些许惊怀不安,暗暗忖道:“这一路行来,侠义群雄张口,开口总是不离开‘死’字,难道是不祥之兆?天啊!保佑我们逢凶化吉,不要一语成识,葬身在长白山上……”
夜幕如墨,一勾新月亦隐入浮云中。
苍劲松柏被狂风扫过,树上冰雪随风飞舞碰撞,声音刺耳钻心,恐怖肃杀。
蓦地……
一声厉啸,从长白山东北的峭壁“卧虎岩”后传来,凄厉洪亮,划破穆寂长空。
紧跟着“嗖嗖嗖”,快如闪电般,从岩石后窜出四条黑影。
他们立身“卧虎岩”上,朝四周略一打量,轻啸声中,已同时飘起十余丈高,一如夜鸟投林般,飞落在离侠义群雄不远处的一块平地上。
这四个晃腾跃,飞纵轻飘,转身下扑,收势屹立,几似在同一霎间,轻灵美妙,各擅胜场,看来这四人轻功已臻化境。
突然,又从远处传来一声长啸,穿云直上,历久不息,来人功力可想而知。
啸声过后,这四人面现紧张神色,目光炯炯的望着远处,竟不敢再有所动,似是有所顾忌。
良久,右侧一个身高不满三尺,状如童子的侏儒,业已忍耐不住,晃身意欲纵起。
另一个身材奇肥胖大,貌丑宛若夜叉的苗装老妇,早已察觉,蓦地错步欺身,特长手臂已搭在那状如童子的侏儒,双目圆睁,面红如火,怒气不息的暴叱道:“蛊仙娘,我们井水不犯河水,你敢出手阻止我?哈哈哈,难道我东瀛倭君还怕你不成?”
蛊仙娘湛湛绿眼一翻,右臂轻抬,竖掌如刀,一声冷笑,沉声叱道:“倭鬼,你想打架?来,来,我蛊仙娘叫你知道苗疆绝技的厉害!”
东瀛倭君一声冷哼,右臂轻探,顺手一抖,一柄其薄如纸、精光闪射、映面生寒、柔软似带的“倭人柔刀”已握手中,翻腕挥刀,疾苦电光石火,快似流星赶月,银芒闪处,直向蛊仙娘横削过去。
蛊仙娘人虽痴肥,但动作却轻灵如燕,躲身后退,疾苦弦箭矢,早已避过“倭人柔刀”,脚一点地,欺身复进,正欲出掌还击。
蓦地,人影一闪……
“当”的一声巨响,瞽目魔卜双臂疾扬,铁板、铜锣齐飞,已抢先出手,将东瀛倭君的“倭人柔刀”荡开,拦在二人中间。
东瀛倭君双目直欲喷火,一瞬不瞬的瞪着瞽目魔卜,心知自己决非他和蛊仙娘二人联手之敌,但此刻已是羞刀难入鞘,只好硬着头皮,将手中“倭人柔刀”一挥,冷冷叱道:“瞽目魔卜也是成名人物,想不到竟是个趁火打劫,背后偷袭的人!”
瞽目魔卜、对东瀛倭君的冷嘲势讽,非但不以为意,反而哈哈大笑道:“倭兄,你好大的火气,我是好心一片,没想到阁下却错把它当成了驴肝肺!”
东瀛倭君一怔,不解的说道:“好心一片?我不懂!”
瞽目魔卜和蛊仙娘正欲答话之际,人影闪处,一个赤点头冠服,童山濯濯的游方道士走了过来。
游方道士单掌平胸施礼,轻轻喊了一声“无量寿佛”,含笑说道:“倭君,瞽目和仙娘阴止阁下暂缓动手,确实是出自善意。”
东瀛倭君冷冷说道:“这怎么说?”
游方道士继续说道:“丐帮帮主齐鳌、锦袍秀才欧阳之功力通玄,一身艺业已至化境,就是那旗籍高手逍遥扇乾德一、儒侠孔光、太极图岳嵩、燕赵双侠常凤翔、常风逸昆仲,你我谁又能抵挡得住?”
东瀛倭君默然无语。
游方道士一顿,继续说道:“好歹你们也得等那万灵公子独孤生来到,那时你我再见机行事。”
东瀛倭君似是心有不甘,愤愤说道:“茅山秃道,你们三人也是成名人物,雄霸一方,眼高于顶,今夜竟畏首畏尾一至如此,如若传出江湖,你我还有何面目见人?”
茅山秃道、蛊仙娘面现惭羞之色,垂首怔住,说不出话来。
东瀛倭君得理不让人,大声说道:“三位,我再说得露骨一点,就算万灵公子独孤生能将丐帮帮主齐鳌和锦袍秀才欧阳之等一举搏杀,‘水晶秘录’顺利到手,难道他会分给你我一杯残羹?”
瞽目魔卜突然仰天大笑起来,朗声说道:“哈哈哈,你这化外之民,也太小看我等了,衡情度理,今夜来长白山夺取‘水晶秘灵’,之人,定然不在少数,你我只宜智取,不可力敌……”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东瀛倭群双眉轻轩,忙躬身向三人施礼致歉,笑道:“三位可是想先寻一隐密之处,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日才,我们再出手夺取‘水晶秘录’?”
蛊仙娘不屑的冷冷说道:“哼!你总算明白了,想动手尽管请,老娘决不再拦阻你。”
东瀛倭君自知理亏,默然背过身去。
表面看来,这四大魔头似是合作无间,其实是各怀鬼胎,挖空心思算计别人。
万籁俱寂,浮云掩月。
远远天边,正有一颗流星,横空划过。
蓦地……
传来一阵金铁交呜声,接着响起一声掺嚎声,凄厉宛如夜鬼非啼。
瞽目魔卜闻声色变,急忙说道:“已经有人动上手了,我们快走。”
瞽目魔卜语声一落,四人已疾掠而去,刹那间,已逍逝在夜空中。
“当”的一声巨响……
火花飞射,一个身材高大、躯体肥胖的红衣番僧手中沉重铜钵,已被岳嵩太极图震飞天外。
这红衣番僧向以臂力称着,横行藏边鲜有敌手,没想到今夜一招之下,仗以成名的千斤铜钵,竟被太极图岳嵩震飞天外,虎口碎裂,血流不止,环眼圆睁,怔立当场。
太极图岳嵩宅心仁厚,行道江湖,除非万不得已,甚少伤人性命,见一招得手,轻轻一笑,正欲收图撤招之际,突听丐帮帮主齐鳌高声说道:“岳大侠,速将恶僧除去,今夜强敌环伺,你我若不痛下杀手,恐难全身而退。”
太极图岳嵩点头称是,手中太极图一紧,疾若电闪,劲风激射,狂飚暴卷,大极图直若泰山压顶,向怔立身前的红衣番僧当头砸下。
红衣番僧一声惊呼,身形暴起,落荒而逃。
红衣番僧虽快,但太极图岳嵩比他更快,红衣番僧但觉眼前一黑,太极图已当头砸下,惨啸声中已慢脑浆迸裂,死于非命,偌大一颗头颅被砸了个稀烂。
太极图岳嵩一举击毙番僧,双脚点地正欲飞身而退,突然传来一声冷笑,低声叱道:“哈哈哈,你还想走?”
说话声中,一个身材瘦小枯乾,状如童子,衣红如火,白眉垂目的老和尚,已疾从天降,正好挡住太极田岳嵩的去路。
太极图岳嵩心神一懔,左臂轻抬,太极图已护住胸前,气纳丹田,运气行功,蓄势待发。
老和尚合掌当胸,轻轻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声音低沉缓长,却如龙吟狮吼,字字刺耳钻心,令人五内翻腾,心神不宁。
太极图岳嵩知遇强敌,右臂一抖,手中太极图已缓缓推出。
一声长啸穿云直上,柏枝松针,连同冰雪被震得横飞坠落。
接着,一条人影,已快如流星赶月般飞落在太极图岳嵩身前。
老和尚白眉轻轩,望着来人说道:“齐帮主别来无恙?”
丐帮帮主齐鳌正容道:“大喇嘛,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可是受了红云魔僧蛊惑,前来为他助拳的?”
老和尚白眉一扬,冷冷说道:“‘水晶秘录’乃武林至宝,我武林中人又有谁不想据为已有?”
丐帮帮主齐鳌沉声叱道:“原来大喇嘛也是为了‘水晶秘录’而来!”
老和尚轻一点头,高声说道:“请问有何不可?武林中人强存弱亡,老花子不必多费口舌,你我何不手下见过真章?”
老和尚说话声中,右臂疾扬,右掌已反手拍出。
丐帮帮主齐鳌一声冷哼,脚一点地,不退反进,右掌已平胸推出。
两股掌力相接,“轰”然一声巨响,狂飚四射,冰雪纷飞,声势惊人,历久不息。
他二人虽仍屹立当地,分毫未动,但他二人双脚,已齐踝陷入那坚逾精钢的冰雪内。
老和尚冷冷一笑,气纳丹田,力贯双臂,双掌缓缓抬至胸前,掌力艳红如火,烟云缭绕,势风逼人。
锦袍秀才失声惊呼道;“赤焰魔掌!”
丐帮帮主齐鳌神色倏变,正欲纵身疾退,一股逼人势风,业已透体而至。
蓦地——
传来一声娇叱……
接着——
人声沸腾……
侠义群雄惊呼连连,纷纷亮出兵刃。
就见——
一个纤纤人影,疾若电光石火一晃而至,双掌凌虚连环拍出。
丐帮帮主齐鳌见状,神色倏变,欲想阻止已是不及,失声惊呼道:“珠儿,速退!”
老和尚目射xx精光,同时冷冷说道:“娃娃,你是找死!”
老和尚“死”字尚未出口,两股掌风业已相接,就听“卜”
的一声轻响,那逼人热风竟烟消云散,一如泥牛入海,踪影全无。
珠儿笑意犹存,水汪汪的大眼睛疑惑的盯着老和尚,尖尖十指不停的在玩弄乌黑辫梢。
侠义群雄见珠儿非但安然无恙,而且举手间即将老和尚“赤焰掌”化解于无形,不禁喜出望外,同声吹呼。
老和尚面色如土,白眉紧锁,默默无话怔立当场,不禁暗暗忖道:“这丫头小小年纪,信手挥掌,看来柔若无物,何以竟将自己新近练成,无坚不摧的‘赤焰掌’化解于无形?莫非……”
珠儿小嘴一嘟,亦暗自忖道:“哼!这些叔叔伯伯被‘赤焰掌’吓成这个佯子,我看啊……他们是瞎紧张,哈,苦陀老前辈偷偷教我的这一手,还真管用。”
四周一阵沉寂。
老和尚白眉紧锁,苦思不解,不时以掌击额,“啪啪”作响。
珠儿轻轻瞟了老和尚一眼,被他的怪像逗得“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柳腰轻摆,拔腿就走。
珠儿的笑声,惊醒了正在苦思中的老和尚,老和尚怒容满面,沉声叱道:“贱婢,给我站住!”
珠儿闻声回身,黛眉一扬,怒喝道:“老和尚,你贪念未止,嗔念又起,出家人应以慈悲为怀,谁知尔竟暗藏狼子之心,随意出口伤人,本姑娘若不给你一些教训,你岂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这老和尚数十年前即横行藏边,鲜有敌手,中原武林黑白两道,无不对他忌惮三分,何曾受过这等窝囊气,是以双目尽赤,气得连连跺脚,哇哇乱叫,一时竟忘了出手制敌。
珠儿轻盈一笑,娇声说道:“老和尚,本姑娘不想占人便宜,你可当心点儿,姑娘我可要出手了!”
说话声中,但见珠儿莲步轻移,双肩一晃,人已欺进数丈,快如风驰电制,已到了老和尚的身侧。
老和尚闻声知警,双眼圆睁,连眨也未曾眨动一下,但却看不出珠儿的是什么身法,移步之间,人竟到了自己身侧尺途之处。
老和尚一惊,惶急之下,右臂一探,从不轻易使用的降魔杵已握手中,轻轻一挥,划起一道半圆金光,护住身子。
珠儿一声冷哼,左手轻轻一拨,一股强烈无形潜力,逼住降魔杵势,右手疾扬,劈头盖脸的打去。
老和尚心头大骇,身躯往后一仰,脚跟轻一蹬起,人已电射倒飞丈外。
那知珠儿娇躯竟如附身魅影一般,轻灵直若乳燕掠波,随着老和尚向后倒射的身子欺进,待他挺身立起时,珠儿玉掌恰巧递到,“啪”的一声脆响,老和尚右颊,已挨了一大耳光。老和尚忍痛纵身疾退,身子刚一着地,珠儿已如影随形般站在他的面前。
只听珠儿银铃似的一声娇笑,说道:“老和尚,想跑?还有左边儿哪!”
老和尚只觉珠儿反手一抽之势,手法怪异无比,左闪、右躲、前挡、后避,心中想躲,但用尽各种方法,可就是躲不开,避不掉。
又是“啪”的一声脆响,老和尚左脸上也挨了一大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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