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夜色,伯邑考与耀阳领了五千兵马赶往“落月谷”,在旗帜飘扬下,队伍整齐有序,出了西岐北城,就像是一条大蛇一般沿着官道蜿蜒前进。
甫一出了城门,耀阳坐在战车上,眺望良久,估摸大军行军到“落月谷”起码需要将近一个半时辰,反正闲着也是无聊,他在车内掌起灯来,拿出姜子牙所赠的《龙虎六韬》细看起来,大有临时抱佛脚的意味。
车前配的马匹不错,令他坐得甚是平稳,能让他安定地看书。才看了几段,耀阳便被里面的内容吸引住了,简明扼要的文字诠释了博大精深的文韬武略,实是字字珠玑,让素来有心此道的耀阳不由自主沉醉其中。
这时,骑着高头大马的伯邑考见到灯火光芒,趋马近前查看,却见耀阳正在翻看书简,立时不屑地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看什么?”
耀阳头也没抬,回道:“兵书!”
伯邑考顿时哈哈大笑,嘲讽道:“临阵磨枪有用的话,那天下的名将就多如牛毛了。”但随即又威严无比的喝道,“全军为了不被敌军发现,就连火把都没有用,你怎能平白无故亮起灯火,万一……”
耀阳想想就好笑,刑天抗是何等高手,怎会发现不了他们兵马的行军,只是他知道刑天抗生性心高气傲,再则他与伯邑考所带兵马不过几千之数,故而不会被刑天抗放在眼里,相反自己这边的兵马越是小心就越显得有鬼,反而警示了对方。
耀阳想通其中关键,也懒得跟伯邑考生气,打断伯邑考的话道:“只是随便看看而已。再说了,对方既然认为自己是奇兵,自然不会认为已经被发现,所以我们就算点起火把行军,对方也会以为是普通行军而已。像是现在这样,万一被对方发现,就肯定可以猜到我们有鬼了!”
伯邑考虽然觉得耀阳说得在理,但是好不容易抓到机会奚落他,哪里肯轻易放弃,讥笑道:“还随便看看呢,瞧你一副入迷的样子,还把它当成宝了。只听你说这些话,就知道你铁定是看糊涂了,夜间有突袭任务的急行军怎么可以点火把?让对方发现的话,我们岂不前功尽弃吗……”
耀阳正好领悟了诸多兵略,此时虽然不愿理睬伯邑考的无知,却忍不住心痒难当,当即卖弄的反驳道:“敌方本是做了偷袭的打算,所以才会使出奇兵之计,按照寻常心理上的想法来说,做贼心虚!他们怎会不提防呢?再说,对方所处的小谷正地处‘昆吾山’与‘栖凤岭’之间,只要有一个高手级别的人物登高巡视,西岐的任何动向都会被查看的一清二楚,也就是说,我们是被对方看着出城的!”
伯邑考被耀阳提醒,自然想到关键的地方,不由惊出一身冷汗。
耀阳见他不说话,知道已经被自己的话镇住了,不由更是得意洋洋的说道:“所以,我们越是明目张胆,他们就越是猜不透我们的目的,自然不会怀疑自己已经被发现。相反我们越是小心谨慎,则意图越明显,怎能不让地方起了疑心,万一对方因此早做准备,我们赶到“落月谷”的时候,恐怕……”
伯邑考被耀阳的一席话所震,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故作冷静的哼哼了二声,说了一句“不知所谓”,便策马驰前而去。
耀阳也不屑理他,自顾又在翻看《龙虎六韬》,刚才一番话的领悟更让他沉迷其中,被书简中博大精深的内容深深吸引。片刻后,耀阳只觉身旁火光高亮起来,知道伯邑考已经按照自己的话燃起了火把,不由得嘴角一扯,微微露出一丝得意的傲笑。
一个多时辰过后,五千兵马已经到了“落月谷”前,耀阳将《龙虎六韬》收入怀中,开始再次细细观察周围的地形。也许担心耀阳的计策令到谷内的兵马撤离,伯邑考显然已经等不及了,煞有其事地调兵遣将,要求兵马一分为二,成前后包抄之势,封住所有出路,务必将敌人全歼。
耀阳在旁边听了,无奈地摇头一叹,对敌作战最忌浮躁,即使是现在以五倍的优势围歼对方,也应该观察好地形,仔细研究对敌策略,哪能如此仓促匆忙,甚至还想全歼对方。他实在看不过去,从旁劝了几句,伯邑考立时皱眉道:“你别忘了,现在我是主将!”甚至不忘奚落几句,“别罗嗦,等你学完那卷兵书再说吧。”
“无知!”耀阳气恼之极,暗骂了一句,随即也不想再多说了。
伯邑考大耍威风,派遣身旁的一干将领实行围歼的任务,却独独不分派任务给耀阳。
耀阳趁着众将领命而去,实在忍不住了,拉住伯邑考问道:“你不会让我干等吧?”
伯邑考翻了翻眼球,没好气的道:“你想做什么?”
耀阳愕然道:“我是你的副将,当然是协同作战了。”
“有没有你都一样,用不着这么麻烦了。”从朝歌来到西岐,伯邑考本来就对耀阳看不顺眼,此次又怕被他抢了功劳,自然不肯分派任务给他。
“如果不是为了救人儿他们,鬼才理这家伙。”耀阳暗中啐骂一句,盯了伯邑考一眼,冷道:“谷莬……我这副将的任命是姬昌亲自下诏的,你如果还当自己的身份是伯邑考,我劝你最好还是卖点面子。”
伯邑考见他眼神森冷,顾虑到太多因素,也不敢做得太过,只得哼了一声,道:“你就指挥一千兵马,策作后援吧。”其实这是伯邑考认定自己会轻松赢下,根本用不着后援,所以才让耀阳坐冷板凳的办法。
毕竟伯邑考是主将,还是九尾狐的人,耀阳不好跟他闹翻砸了自己跟九尾狐的约定,想了没有办法,耀阳只能领了剩余的兵马在谷外扎营候着。
伯邑考则就此领着二千兵马兴冲冲地由前谷闯向“落月谷”中。
耀阳四处查探了一下地形,发现确实没有需要特殊注意的地方,耀阳便躲进搭好的帐内,拿出《龙虎六韬》继续看起来,用来打发时间。但这次他总觉得难以坐定,尤其是看多几遍兵书后,他浑身上下始终有一种强烈的冲动,那就是主导这场战斗,并最终取得胜利。
过了一会儿,耀阳终于忍不住了,细思了片刻《幻殇法录》中的法术,使出一招“身外化身法”,虚拟出一个自己正在看书的模样。耀阳则使了“隐遁”遮去身形,然后看了一眼一摸一样的幻身,得意一笑,悄悄溜出了营地。
根据所观察的地形,耀阳施展风遁,很快就到了“落月谷”入口处上方的一处山崖之上。
远远的望去,四千兵马分作前后二拨,在伯邑考的带领下向“落月谷”蜂拥而去,耀阳皱眉看向四面,隐隐觉得刑天抗应该没这么简单,伯邑考未免太托大了。不过这也不能怪伯邑考,因为耀阳并没有告诉他,对方领兵的将领竟然是刑天抗,否则以伯邑考胆小怕事的性格,恐怕非得九尾狐亲自出马,伯邑考才会好歹壮着胆子来“落月谷”。
虽然现在是四野静寂无人的夜晚,耀阳却总觉得四周似乎太过安静了,“这是不好的预兆吗?”他越来越不敢肯定自己现在所看到的一切。
此时,伯邑考正领着二千兵马从前谷口潜入,在他现在的想象中,对方千余人在被他的四千兵马从两面包围剿杀,必定会惊惶失措,乱作一团,这样一来,他轻易获得胜利,将敌军尽数剿灭在谷中。
当前后两批将士在进谷之后,就看到黑暗中模模糊糊有营地存在,伯邑考大是兴奋,立即命箭手将远处了望营上的黑影一一射杀,然后命全军亮起火把,火光一起,也就是下达总攻的指令,前后全军齐齐暴喝,猛然加快步伐,驱动座下马匹向山谷腹地全力冲杀过去,仿佛势不可挡一般。
伯邑考躲在全军后面看着四千英勇将士以如此威势冲入谷中,不由得意无比,嘴角浮起笑容,暗想:“想不到就算没有九尾狐帮忙,这次也可以立下大功。”
然而,很快他便笑不出来了。
随着大批将士冲入敌军营地,他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对方的营地之中竟然没有一个人,伯邑考再笨也知道大事不妙,但此时两批人马尽数汇集在谷中,已成困势。
“中计了,快退回去,快……”伯邑考刚急得大叫,整齐一致的喊杀声已从谷地四周传来,繁杂的脚步声片刻间汇成整齐划一的步调,混杂着惊人的杀气逐渐靠近。所有的西岐兵士在淬不及防之下,环首望去,只见无数敌军从四面八方窜出,满山遍野地向谷中腹地冲杀过来,看起来人数绝对不止一千。
伯邑考本想包围剿杀的,可是现在反被对方围剿,登时急怒交加,大喊道:“快点冲出去,快点冲!”
耀阳在崖顶看得大急,这种情况下,应该马上冷静下来,立即将四千兵马集结成方阵对抗四周敌军,伯邑考如此慌张,却把这唯一可能扭转战局的机会给丢了,引起手下兵士的恐慌,导致士气下降。
不到顷刻间,对方数千兵马已将西岐人马团团围住,只听一阵傲笑声响起,一名白衣俊逸青年翩然现身,正是耀阳白日里见过的刑天抗。
“刑天抗!”伯邑考甫一见到此人,立时被吓得差点跌落马来,他虽然在妖宗靠着“梅山七圣”的名头四处厮混,但是却也知道这刑天抗乃是魔门后起之辈中的佼佼者,仅凭他的能力而言,根本是萤火与皓月相争,没得比的。
刑天抗当即命令手下兵马将“落月谷”前后两个出口完全封住,看着被自己大军包围的西岐人马,皱起眉头自忖道:“奇怪,西岐怎么会知道我军的行踪?”
此次能够从伯邑考的围攻战略中反击,全赖刑天抗素来小心谨慎,首先发现西岐夜来出兵,而且是潜行了一段路又再点燃火把,行迹极其古怪。为了安全考虑,他将所有兵士分散置于谷中高低不平的石崖之上,这才避免了天大的麻烦。
“杀!”在刑天抗的指挥下,数千兵士像是利刃般冲入慌成一团的西岐兵士。
伯邑考已无能指挥西岐兵士,面对刑天抗就近的威胁,他只能在队伍里面东躲西藏,凭着相对高超的法术自保。而已经慌乱不堪的西岐兵士如何敌得过士气如虹、乘势冲杀的敌人,鬼方兵士整齐有序,一排排尖锐的长戟凶悍地刺入西岐兵士的要害,溅出耀眼的血花,将猩红的鲜血洒在“落月谷”的土地上。
战局呈一面倒的形势发展,虽然有经验的西岐兵士开始三三两两汇合起来,逐步形成简单的阵形,但毕竟先机已失,且鬼方兵士也不会容许他们轻易得逞,稍成阵形的西岐兵马上受到几倍的敌人攻击,立即被迫散开,惨遭被各个击破刺杀的命运。
刑天抗深识兵法,在旁有条不紊地指挥鬼方兵士,一次次地将开始凝聚起来的西岐兵士击散,使得人数虽然不占优势的鬼方兵士总能以多击少。相反失去主将指挥的西岐兵却有很大部分的人不知该怎样进攻,散乱的阵形让许多兵士白白浪费了战斗力,当战友被对方以众击寡倒下后,自己又再次陷入同样的困境。
对西岐兵士而言,周围都是对方凌厉冰寒的兵器,在他们绝望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扎入他们的身体。剧痛立即传遍全身,血色占住了大部分的视线,在敌人凶厉的目光中,最后的念头除了不舍就只有绝望。垂死兵士的手在空中虚抓了几下,马上又有数把利刃加身,鲜血飞溅,映出敌人充满杀气而狰狞不堪的凶脸。
伯邑考一见形势不对,立即使出遁术先行逃跑,以他的能力来说,一般鬼方将士自是无法阻挡他,刑天抗为了照看全局也没有出手。一见主将伯邑考逃跑,西岐兵士更是军心涣散,士气降到最低的极限,只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和军人的荣誉还在顽强的抵抗。
一部分兵士在利刃加身之际,不顾一切地向前冲去,凭着一股冲劲跟眼前的敌人同归于尽。正是因为这些人的英勇,加上另一副将临危不乱的调度,过半数的西岐兵士都幸存下来,渐渐占据了“落月谷”西南边的角落上,训练有素的他们终究坚持下来,换来了片刻间的宁静。
待到众人定睛看时,“落月谷”已经遍地布满尸体,大部分都是西岐将士,而鬼方兵士的伤亡却不到西岐兵马的两成,如此强烈的对比使得战局再难有任何扭转的余地。
刑天抗排众而出,他知道对方虽然是困兽之斗,但却必然会因此损失自家兵将,所以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不战而胜,他先是朗声大笑数声,然后扬声道:“西岐兵士听好,只要你们肯投降,本将可以保证绝对不会伤害你们的性命,放你们回家与父母兄弟团聚,否则……”
刑天抗的话音一顿,掌中魔能轻扬而出,抖手一震之间,炎火魔能喷涌而出,击在他身前数丈开外,轰然巨响一声,谷地被掀起一蓬数尺宽的炎洞,黑烟勃然升起,鬼方兵士登时爆出轰然喝采声,相反西岐兵士们被这一击骇得大惊失色,他们只不过是平常士卒,哪里见过这等魔功异法呢?
耀阳居高临下,直看得勃然大怒,大骂伯邑考蠢材加懦夫,心中不由急想办法。他虽然禁不住想飞身而下,但是也仅能阻挡刑天抗出手,谷内二千多兵士仍然难逃鬼方兵士的围歼。而他就算出得谷外,手上只有一千兵马,一时间定然无法突破刑天抗严密把守的谷口,如果贸然冲击,反而会将这一千将士带入险境。一旦鬼方兵士转攻谷外,这一千兵士恐怕最终也难逃败亡的下场。
“究竟怎么办才好?”耀阳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急思对策。
“耀将军遇到困难了么?”
突然而来的话语声让耀阳即时转身戒备,却发现两条熟悉的人影迅速接近,竟是姜子牙和云雨妍悄然而至,到了他的身前。
耀阳顿时大喜道:“先生快来帮忙!”
姜子牙不急不躁地笑道:“耀将军莫急,莫急!”
耀阳怎能不急,指着谷中战局,道:“一眼明了,现在我西岐兵士陷入困境,还望先生指点!”
姜子牙踱前几步,观望谷中战局,面色始终古井不波,缓缓道:“不知耀阳将军心中有何良策?”
耀阳暗骂姜子牙在这时还打哑谜,口上却恭敬道:“耀阳苦思良久,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火攻无疑是最佳的策略,无奈伯邑考立功心切,匆忙出征,根本没有准备火油等火攻备用之物,耀阳现在也无法可施。尤其是现在的局面,我担心在刑天抗的威胁下,这些将士会……”
姜子牙一捋胸前白须,道:“将军安心便是,你可知谷中现在带领众兵士的副将是谁?”
“谁?”耀阳心中一震,不明所以的再度望向谷中。
此时,谷中的西岐兵士竟都安下心来,不再叫嚷喧哗,只因一直在后有条不紊调度他们的副将已经越众而出,挡在一众人身前,掌中倒持一柄亮银长戟,一身白龙麟甲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炫目,映照出一张浓眉大眼、刚毅稳重的俊朗脸庞。
年轻汉子的坚毅目光首先环视众家将士一眼,然后才蔑视的朝刑天抗微微一笑,道:“区区魔门走狗,竟敢如此张狂,你莫要忘了三界之中还有神玄二宗的存在,也莫要忘了这浩然天地,正气尚存!”
语罢,年轻汉子一振掌中银枪,身形遁空而起,枪势犹如一条银龙般直插云霄,挥舞出漫天玄光异彩,虽然没能像刑天抗那一击具有相当的破坏力,但此势一飞冲天所湛现出的无尽威势却慑服了谷中双方兵士。
四周沦入一片静寂之中,然后片刻间,由西岐兵士们齐齐呼出的喝采声几可震天,欣然欢腾、整齐划一的声音中饱含着希望、兴奋与勃勃生机。
西岐的士气总算恢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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