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空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脸上多少带出了一些无奈的味道,就在凤五认为对方行将崩溃的刹那,纪空手已然出手。
“轰……”在踏出见空步的同时,纪空手将全身的劲力提聚掌心,在瞬息间爆发而出,向凤五的面门狂涌而去。
他的表情十分逼真,使得他的出手更具隐蔽性与突然性,随着他神奇迅疾的脚步,这一拳完全达到了以奇制敌的效果。
与此同时,韩信手腕一振,一道电芒挤入虚空,紧紧地追随在纪空手的拳风之后,刺向了凤五的胸口。
一拳一剑,漫入空中,气流随之狂舞,压力一时无限,那种惊人的杀意,任何人见了也会触目惊心。
凤五的心中也是吃了一惊,似乎没有想到纪空手与韩信不仅内力十分雄浑,就连武功招式上也有让人咋舌的表现。不过,他只是吃了一惊,并没有急着动手。在他的眼中,纪空手与韩信的动作虽快,角度也十分精妙,但要对他构成威胁,只怕还是一厢情愿。
倒是纪空手踏出的见空步法,让凤五“咦……”了一声,颇为惊讶,心中暗道:“这步法精妙绝伦,每一步踏出,都让人匪夷所思,犹如鬼斧神工般玄奇,难道说这就是玄铁龟中记载的武功?”
他一心想得到玄铁龟,是以看到这种一流的步法,难免有些联想,当下也不出手,双手背负,向后连退三步,似乎有心想见识一下纪空手这步法的奥妙所在。
他这三步退得犹如闲庭信步般悠然从容,衣袂飘飘,潇洒至极,在有意无意间化去了一拳一剑的攻击。纪空手心中大骇之下,陡然喝道:“这算不算是一招?”同时旋身一转,手中已多出了一把七寸飞刀。
“就算你一招。”凤五冷然一笑。
他略一运劲,浑身骨节“噼哩叭啦……”发出一阵惊人的暴响,衣衫起伏鼓动,里面的肌肉跳动不止,显得声势吓人。
他正要迎前出手,却又“咦……”了一声,显得甚是惊奇,再退三步。
他这三步退得绝非情愿,而是必退的三步。原来就在他行将出手之际,倏然发现韩信刺来的一剑虽然平平淡淡,毫无出奇之处,但在纪空手七寸飞刀的配合下,几近天衣无缝,这不由得不让凤五刮目相看。
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两位少年并非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简单,甫出两招,竟然引起了他发自内心的两次惊诧,可见这二人的实力的确让人不可小视,同时也更让他对玄铁龟存有必得之心。
当他醒悟到这一点时,蓦然发现三招之约只剩下最后一招了,无论如何,他都只有拔剑。
他是剑道高手,对于这一点,他具有相当的自负,否则他也不会一剑就将独孤残置于死地了。同时他也相信只要此剑一出,纪空手与韩信必然也会败在这一剑之下,这几乎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拔剑,“锵……”地一声,如一道战鼓声般划破了这山野间的宁静。
剑已出,剑芒暴闪,光影似电,数丈空间仿佛在一刹那间冻结凝固,丝毫没有动态的物质流动其间。只有那剑中带出的杀气在疯涨,强行挤入这漫漫虚空。
纪空手与韩信顿有冷汗冒出,同时感到了对方这一剑中带出的惊人压力与无限杀意。他们本想以快制快,在最短的时间内连续攻出三招,以赢得这三招之约,可是当他们看到凤五拔剑的刹那,竟然感到这第三招的出手似乎无法完成。
凤五笑了,得意笑了,因为他看到了对方苍白的脸色和那近乎无助的眼神。在看到他的剑之后还能保持心神守一的人,当世之中本就不多,纪空手与韩信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
在笑的同时,他轻轻地跨出了一步,只有一步,却将杀气提升到了更加紧密的程度,足可让人在挤压中感到窒息。
纪空手暴喝一声道:“韩爷,我们拼了这一招吧!大不了与他同归于尽!”人借这一吼之势,突然发力,与韩信的剑锋裹挟在一起,七寸飞刀如一道疾云般直涌而出。
凤五惊诧之下,心中暗惊:“他们得到玄铁龟不过短短两三个月时间,却有如此惊人的表现,可见江湖传言非虚。我若得之,岂非真的可以无敌于天下?”他的心情一阵亢奋,手腕微振间,一道青虹乍现虚空。
漫漫虚空中蓦生一道绝美的轨迹,如夜幕苍穹下流星飞行的路线,美丽而富有诗情。没有风啸,没有龙吟,只有那如滔天浪潮般狂涌而出的杀气,笼罩了这孤崖绝地。
纪空手的心一下子被什么东西揪得极紧,一种空荡荡的失落感如高空坠石般沉入心底。只有在这刹那之间,他才真正懂得了什么是无奈,什么是失败,甚至闻到了一股死亡的气息。
他们惟有同时飞退。
陡然之间,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变如奇迹般地发生了。
“叮……”就在凤五感到胜利在望之际,蓦觉一股强大的力量不知从何处而来,袭上自己的剑身,令他的手臂一阵酸麻,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倒翻一圈,落地不动。
他一眼望去,便看到了虚空中多出了一把剑!
这是一把平空而生的剑,快得简直不可思议,就在凤五挤入纪、韩二人气场一尺范围时,这把剑成功地阻截了凤五霸烈无比的剑势。
而剑的主人身形丝毫不作任何的停滞,一手抓过纪空手来,制住其手上穴脉,向一片密林狂奔而去。
来者意在纪空手,而非凤五。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到凤五明白了这个道理之后,已然迟了一步。
他心中无名火起,一纵之下,已在半空,手中的剑锋一振,幻化出万千剑影,照准来人的后背疾刺而去。
像这种横刀夺爱的事情,凤五这一生不知做过了多少,却从来没有想过别人也会以其人之道,还施于其人之身,是以当敌人陡然出现时,当真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纪空手也绝对没有想到在这荒芜人烟的山岗之上会有人事先设伏,是以事发之初,他连正常的反应都没有,就已经受制于人。
“呼……”剑锋破开虚空形成的道道气旋,声势惊人,凤五的这一剑,几近全力。
“啸……”但对方竟然视若无睹,而是以最快的速度逃遁,似乎根本不相信凤五的剑能够追上自己的脚步。
如果他真是这么想的,那么他就错了,甚至是大错特错,这说明他根本就不了解凤五,因为凤五的剑在江湖中是公认的快剑。
“轰……”凤五的剑一经出手,的确快到了极限。虽然对方的身形一点也不慢,而且在行进过程中明显地带有一种变线,但就在他行将窜入密林的刹那,凤五的剑气已悍然迫至。
“呼……”密林外的一片茅草丛突然在这一刻间炸开,随着碎石泥土的飞袭,隐隐带出了一股令人销魂般的香风。
凤五再惊,不仅惊惧于敌人的偷袭,更惊惧于这突然而至的香风。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闭住呼吸,完全靠体内的真气来支撑着他身体每一个部分的正常运转。
“蹬蹬……”他的脚步旋身而动,斜闪数步,从这股香风的侧端避让过去,同时身形不显呆滞,依然直进。
他绝不能让别人夺走纪空手,更不能让别人与自己共同分享玄铁龟之秘。有了这种信念的支撑,他的动作几乎发挥到了体内潜能的极致。
但是世上的事,不如意十有八九,又哪能事事顺心?就在凤五与香风擦肩而过的刹那,他的耳朵突然有一阵轻微的翕动,听到了一种近似于虫蚁之声的机括启动声。
这无疑是让人感到心惊的声音,至少在这一刻,对凤五来说是如此。
在这紧要的关头,凤五数十年来身经无数战事所积累下来的丰富经验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敌人的偷袭来得这般突然,出手的时机又是如此准确,在时间上根本就不容凤五有任何的迟疑,或是寻找出杀气的来源。他只能从那点机括启动之声的位置和攻击角度上,来判断敌人发出暗器的形状与速度。
“嗖……”他毫不迟疑地贴地而滚,钻入草丛,如长蛇般变速游动。模样虽然狼狈,却极为有效,只听得几声强劲的呼啸之声贴着他的头皮飞擦而过,令他的头皮一阵抽搐跳动,紧张到了一种极限的地步。
虽然让他逃过了一劫,但等他站起身时,却发现那人已挟着纪空手奔出了数十丈远,其速之快,如箭矢标前,凤五有心想追,却已是不及。
而那一缕香风由浓转淡,游离于凤五的鼻息之间,惊悸之下,凤五看到十数丈外的草丛一分为二,一条快速移动的影子飞速向前,剖开一片草浪,不断地延伸而去。
目睹这陡然而起的惊变,凤五心中感受着这陡然而生的失落,不过对他来说,幸好还有韩信在手,也算不虚此行。
当他如寒冰般冷峻的眼芒盯住那渐去渐远的身影时,突然心里一亮:“方锐,只有方锐才会对自己的剑法如此熟悉,从而设下了有所针对的伏击!”
△△△△△△△△△
凤五望着纪空手消失的方向,心中的怒火不可抑制,“砰……”地一声,剑锋所指,竟在地面上炸出一个方圆足尺的大洞来,碎石迸射间,韩信的脸色吓得煞白。
“但愿纪少能够藉此逃脱,我纵是死,也安心一些。”韩信心中念道,一股复杂的心态充斥了整个心间,不知是为纪空手而喜,还是为自己而忧。
凤五面对方锐逸去的方向,冷冷地盯了半晌,方才咬牙叫道:“方锐,你可千万不要再让老夫撞见,否则老夫定让你后悔生在这个世上!”
他缓缓地平息了自己的怒气,转过头来,却见韩信手中执剑,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不由骂道:“你小子也用剑吗?呸!真是辱没了你手中的剑器!”
他嘴上说着,人却如一道阴风直进,长手抓来,竟是要空手夺剑。
韩信知他在气头之上,正要找人发泄,当下也不搭话,长剑振出,带出刚猛劲气,直削对方的手臂。
他这一剑剑路平平,却有着必死的决心,所以剑芒到处,杀气慑人,凤五“咦”了一声,变爪为掌,硬生生地朝剑背拍去。
韩信没想到凤五在出招途中犹能变招,低吼一声,手腕强力一振,剑势如一道美丽的彩虹,迎向了凤五。
“当……”韩信的剑势虽烈,却在凤五的目光捕捉范围内,是以掌剑相交,发出了一声金属般的脆响。
韩信“蹬蹬……”退却之间,心中大骇,他弄不明白对方明明是用肉掌与己剑相击,怎么发出的却是金属相交的脆响?
凤五冷笑一声道:“你敢与老夫动手,勇气可嘉,却是不自量力,请再接我一招金刚掌吧!”
他的身形丝毫不显呆滞,掌立虚空,陡然一振,幻变出千百道掌影,如一道巨网般向韩信当头罩落。
“呼呼……”之响骤起,如旋风横扫,又疾如风雷,每一道掌影都玄若星迹,似幻似灭,将韩信的整个人包围在一片劲浪气涛之中。
韩信感受着如潮气浪挤压之苦,却是夷然不惧。试问一个已存必死之心的人,连自己的生命尚不足惜,又怎会惧怕世上的任何东西?也就在这一刻,他的灵台一片清明。
他此刻平和的心态,正暗合补天石异力运行的轨迹,似乎突然间找到了一个契合点,让他感到了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仿佛可以洞察异力在自己体内的每一个时段的状态,同时他亦感到有一股刚猛无俦的巨力从手臂涌过,直透剑体。
本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剑,刹那间变得通体透亮,剑气“嗤嗤……”作响,带动数道电芒环绕其上,其情端的诡异。
凤五一掌正要拍下,骤见这惊人的变化,他惟有退,也只能退!因为他看到那剑光在闪耀,同时带出了几乎可以让人在瞬间崩溃的力量。
他又惊又喜,喜的是韩信这一式剑招能够如此神奇,肯定得益于玄铁龟中的武功,自己倘若有幸得之,日后成就必是非同一般;惊的是韩信这一剑威力巨大,自己掌力虽然惊人,却也不敢轻迎其锋。
惟一的办法,就只有——以剑对剑!
所以凤五毫不犹豫地拔出了本已入鞘的长剑。
剑已出,却已不似剑,如流云飞霞,又如晓月余韵,浑不似凤五此人的性格,别有一番说不出的优雅。剑从风中而出,在优雅闲情中蕴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气流——来自于剑锋中的杀气。
静动之间的对比,构成了这一刻空间的诡异,两柄不同的剑,带着同样霸烈的剑气,在虚空中悍然撞击。
“轰……”惊天之响,引起山谷阵阵回鸣,两人一碰即退,都如断线风筝般向后跌飞。双剑迸击产生出的巨大冲击力,在地面上炸出了一道呈螺旋形的巨坑,气旋飞动间,卷起无数碎石枯枝,一时遮天蔽日。
凤五狂喷一口鲜血,以剑拄地,半跪而立,眼芒如电射向五丈开外的韩信。
韩信只觉气血翻腾,却不似凤五那般狼狈,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难以置信的惊喜,几乎不敢相信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在对撼的一击中,他竟然占到了上风!
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凤五,来吧,再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剑招!”韩信哈哈笑道,望着凤五惊诧的眼神,向前跨出了一步。
“怎么会这样?”凤五心中几近绝望地问着自己,根本就没有料到自己不屑一顾的对手竟会在瞬息间打倒自己,“不可能的,这不是真的!”他喃喃自语,如苍狼般嘶吼一声,突然旋身翻起,全力挥出了他集毕身功力的一剑。
一道惊鸿般的白光掠过虚空,罡气如风,笼罩了十丈范围!这一剑霸烈如斯,凤五绝不相信有人可以硬抗。
韩信只觉满眼迷茫,如雾缭绕,天地间一片混沌,不见本色。他既看不到凤五,也看不到凤五的剑,就连他心中才燃起的自信,竟也被这一剑的光芒驱之殆尽。
而更让他吃惊的是,当他再次举起剑来时,那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与莫名巨力竟然不复存在,就如一道幻灭的梦境,留下的只堪追忆。
这一切只因为他一剑得手,便再无必死之心,没有这种心态,自然也就不能驾驭异力而为己用了。
所以他只有退,在退的同时,挥剑格挡。
“砰……轰……”双剑再次交击,韩信只觉一股大力从剑体传来,电击全身,他惨呼一声,人已栽倒于数丈开外,血箭狂喷,顿时晕厥过去。
而他手中的剑就在双剑相交的一刻,难以抗拒对方剑中的无匹劲气,突然碎裂寸断,飞坠于地。
△△△△△△△△△
凤五猜的一点不错,挟走纪空手的正是方锐,作为入世阁有数的高手之一,方锐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大大有名的。
而那一缕香风的主人,又会是谁?凤五心中冒出了一个答案,一想到她,凤五蓦觉自己的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起来。
入世阁与问天楼同为江湖五大豪门,一向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双方势立相当,纷争百年不息,算得上是一对冤家宿敌。这方锐与凤五却是渊源极深,曾经互有交手,旗鼓相当,在剑术上倒是谁也不逊于谁。
原来,张盈与方锐的沛县之行,受慕容仙之托襄助章穷只是他们顺带的一项任务。他们行动的重心也是为了玄铁龟的下落而来!当卓石与丁宣死在玉渊阁时,张盈与方锐便意识到沛县竟是卧虎藏龙之地,人与事都远非他们事前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于是他们凭着自己对危机的敏感,当机立断,将自己的行动转入暗处,以便从中发现玄铁龟的真正下落。
经过多方查证之后,他们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纪空手与韩信身上。只是因为这两人身在义军重地,戒备太严,他们一时没有下手的机会,是以才躲在暗处,等待时机。
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他们耐心等待之际,终于发现纪、韩二人离开义军队伍,连夜赶往淮阴,而在他们的身后,竟然多出了一个凤五。
对于凤五其人,无论是张盈,还是方锐,都不会过于陌生。身为问天楼刑狱长老的凤五,竟然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沛县,这不得不让张盈与方锐对凤五的动机有所怀疑。
事实证明了他们对凤五的怀疑十分正确,同时也证明了他们确定的目标没有出现原则性的错误。只是碍于凤五本身的实力,他们慎之又慎,精心布置了这场伏击,等到凤五甫一出手的刹那,方锐才现身一击,掳走了纪空手。
他之所以带走纪空手而不是韩信,当然是因为纪空手的见空步的确精妙神奇,让他开了眼界,从而使他认定见空步必是玄铁龟中记载的武功之一。在二者只能择其一的情况下,他首选的目标只能是纪空手。
纪空手面对这一连串的惊变,几乎没有作出任何的反应,他只觉得自己身上的几处穴道被制之后,浑身上下仿佛被什么东西禁锢了一般,只能任由方锐挟于腋下,一路狂奔。也不知行了多少山路,终于在一条滔滔大江之前止步驻足。
“你是谁?”纪空手只觉气血一阵翻涌,好不容易调匀呼吸,艰难地问道。
方锐猛然一惊,差点失手将纪空手摔在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