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斐自得济慈大师的真传,自幼浸淫于华山武学,已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高手。
因听能泽、能洪介绍,知道两人年纪虽轻,但武功奇高,所以出手就不曾小瞧姜古庄,右掌拍出,已留有后招。
见姜古庄左手扣来,右手的长剑直削过去。
厢房太小,玄通、能泽、能洪三人还在门外站着,姜古庄也抽出了血刀,顿时刀剑斗在一起,厢房就变得碍手碍脚。
玄斐久居深山,从未与这样厉害的对手大展拳脚,一时兴趣大增,喝道:
“好!我玄斐就来斗斗你这位孙铸的弟子!”
说着身子后跃,人已到古庙的大厅上。
姜古庄心中暗暗叫苦,心想:他误会我是孙老前辈的徒弟,同门较技已是很正常的事,也跟着跃出,抱拳道:
“前辈误会了,在下并非是孙老前辈的弟子。”
其实玄斐话一说出口,又马上立即醒悟。一来因为姜古庄用的是刀,而华山派历来只是以剑传人,从未有过刀法的;二来,经刚过了一招,姜古庄用的显然不是华山剑法。他还是喝道:
“废话少说,管你是不是,反正受孙铸老贼的指使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边说,手腕一抖,长剑向姜古庄小腹刺来。
姜古庄心想:孙铸老贼,这已是对人极端诅咒,难道孙老前辈和济慈大师中间有什么过节。
但此时已容不得他多想,见玄斐长剑逼到,连忙出刀挡架。
哪知玄斐这是一个虚招,长剑已然撤回,跟着又是一剑刺到。
这一次姜古庄竟不招架,向前一仆,俯卧向地,跟着一个翻身,脸已向天,一刀砍去,竟向玄斐双足斩去。
玄斐大惊,连忙右掌拍向姜古庄的胸口。
姜古庄也伸出右掌拍了过去,两掌相交,但手中的血光宝刀还是横削而去。
玄斐只得腾身跃起,向后倒跃,“蹬蹬蹬”退了三步。
殿堂里甚是空旷,而只有两根蜡烛忽明忽暗,看不清玄斐的脸色。
玄斐大怒,低吼一声,剑法一变,但见青光闪动,竟已是连刺了八剑。
这八剑迅捷无比,姜古庄哪里瞧得清剑势的来路,只得顺势挥刀,使了“龙行布雨”一一招挡架。
“龙行八式”虽然只有八招,但随着敌招的变化而变化,层出不穷。
玄斐的八剑虽快,还是被姜古庄一一挡开,八剑来,八刀挡,“当当当……”连响八下,干净利落。
姜古庄开始时感到手忙脚乱,但第九刀立即转守为攻,一招“龙在九天”回刀斜削出去。
玄斐一时性急,竟不理姜古庄这一刀,蓦地纵身跃起,借着这一跃之势,人剑合一,向姜古庄头上疾刺过来。
这一刺出手之快,势道之疾,实是威不可挡。
姜古庄见他如此勇悍,不顾性命,激起了他少年的刚强之气,当下也纵身跃起,举刀迎了上去。刀剑在空中相遇,“当当当当”四响,跟着两人一起落下。
旁边的四人看得如醉如痴;玄通暗暗喝彩;能泽和能洪则是手舞足蹈,双手比划起来;上官痴心里怦怦直跳。
玄斐因在荒山之中,平时除打坐外,就是习练华山剑法,所以已臻绝顶,剑势凌厉,迅捷无比,在常人刺出一剑时刻之中,而他能刺出四五剑。
但“龙行八式”讲的是见招变招,见招拆招,你快他也快,你慢他也慢。
所以,尽管玄斐的长剑使得旁人眼花缭乱,但却不能占一点便宜。
只见两人以快打快,是刚开始还看得出两人腾挪闪避,刀来剑往,攻守变化。
到后来越打越快,已分不清是刀光夹着剑影,还是剑影裹着刀光。
“叮叮当当”一气乱响,如冰雹乱洒,万马奔腾,又如数面铜锣一起击打,繁音密点,快速难言。
姜古庄虽然以“龙行八式”与玄斐快打抢攻,但他不愿伤及玄斐,故此出手之间并未全力而施,而是见招使招,并未使出杀着。
这样一斗,瞬间就拆了一百余招。
姜古庄看到玄斐形同拼命,大是不解,心想:这样斗下去不是个办法,我必须先制住他再说。
心念甫动,蓦地一声清啸,一招“龙腾四海”身子一躬,瞅准一个空隙,血刀直点玄斐上身四处大穴。
玄斐突见自己的剑幕中有红光闪进,暗叫“不好!”身子后仰,挥剑自救。
姜古庄身子跟进,血刀一挑,就停在玄斐的咽喉之上。
玄斐蓦觉脖子一凉,人已不敢站直,因为姜古庄的血刀刚好定在他咽喉的一寸之处。于是就站在那里,仰着身子。
玄通和涌泽、能洪一声惊呼,连忙挺剑而上。
上官痴眼明手快,身子一晃,抢到三人的前头。
玄通也不答话,长剑一宛,一团剑花向她头上罩下去。
上官痴挫腰伏身,右手像是一条灵蛇,竟顺着玄通刺出的长剑而上,手指一紧,一招之间就扣住了玄通的肩井穴。
“呛啷”一声,玄通手臂一麻,长剑掉地。
本来,玄通的武功虽说比师兄玄斐不足,但也是尽得华山武功的精要,和上官痴单打独斗,终会失败,但也不致于一招被擒,主要是因为他见大师兄被制,心里大急,就心浮气躁起来。
高手比斗,只在一念之差。这一心浮气躁,就魔障产生,不见灵智,被上官痴一招就擒。
能泽和能洪见两位师兄被敌人制服,明知不敌,还是呐喊一声,抢攻过来。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能泽,能洪,不得无礼!”
声音虽不洪亮,但众人只感到耳边有一股柔力传过来,像是有人附在耳边说话。
姜古庄心里大惊,心想:谁有这么高的内功?
心里一惊,手上的血刀就松开了,同样上官痴下松开了玄通的“肩井穴”。
只见一人徐徐而来。
姜古庄和上官痴看了更是大惊。
因为他俩,看到说话之人不是走进来,而是像坐在云端上飘过来,从古庙的后门不急不缓,慢慢地飘过来。
两人只听传说,说是轻功达到最高境界,就能驭风而行,悬浮空中,升降自由。要达到这样的境界,不但要有绝顶的内力,还有要懂得运用。
这真使姜古庄和上官痴眼界大开,如非自己亲眼所见,哪里相信江湖上的这一传说。
姜古庄再细看去,又是一惊,来人双腿齐膝而断,也就是说没有脚。
面容清癯,眉须皆白,一付仙风道骨的模样,使人一看就肃然起敬。
姜古庄心想:这老者至少也有一百来岁左右,不知是谁?
正疑惑间,老者已徐徐降落在大殿的莲花座上,看上去真似我佛来临。
玄斐和玄通连忙跑上去,跪在地上,叫道:
“师父,你……你怎么出来了?”
姜古庄心里一惊:这位就是济慈大师,也就是孙老前辈所说的肖源肖老前辈,华山派的前住掌门人。从武功上看,这位肖老前辈比孙老前辈高出不少,怎么突然归隐,将华山掌门之位传出?他的双腿是被谁斩断的?……
一时之间,姜古庄心里涌起了许多疑团,觉得自华山下来,一路云遮雾罩、诡秘重重,不由心里升起一阵凉意。
那老人坐在莲花座上,脸色安详,说道:
“善哉,善哉。是福避不过,是祸躲不脱。”
说着目光电转,向姜古庄和上官痴看来。
姜古庄只感到如浴阳光,那目光说不出的亲切和慈祥。
玄斐突然哽咽道:
“师父,你……你都知道了?”
那老者平静道:
“为师已全都听到了。玄斐,你跟随师父这么多年,怎么……你们不该这样对待客人!”
玄斐急道:
“师父,他俩是孙铸那老贼派来的!我们怕他俩对师父不利,所以……”
老者慈祥地笑了笑:
“佛讲因果报应,这两位施主仁心宅厚,不会像你所想。”
接着眼光越过玄斐,对姜古庄说道:
“这位少施主不知和‘绝命魔尊’欧阳兄怎么称呼?”
姜古庄暗想:他已看出我使的‘龙形八式’,所以才有这一问。又想道:“绝命魔尊”
被江湖人称头号魔头,可他竟称欧阳石为欧阳兄,这真还是第一次听到。
姜古庄赶忙上前一揖道:
“晚辈姜古庄拜见肖老前辈!”
老者笑道:
“少侠,肖源已死了,你就称老衲为济慈吧。”
姜古庄恭敬道:
“晚辈姜古庄,上官痴拜见济慈大师。”
说完拉着上官痴的手,两人深深一拜。
济慈大师没阻拦,等两人站起身来,才问道:
“少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姜古庄答道:
“晚辈从未与欧阳前辈谋过面,只不过机缘巧合习得了他的一鳞半爪之学,在这里献丑了!”
济慈大师笑道:
“江湖上有少侠这等身手已是屈指可数,不要自谦。但少侠所使的‘龙行八式’还是大欠火候,如果练到招由心至,就又是一番境界了。”
姜古庄听了更是心悦诚服,万般敬仰。连上官痴也安静起来,不声不响的立在一边,听两人说话。
济慈话题一转说道:
“两位从华山大老远到这里,一路真是辛苦你们了。”
姜古庄歉然说道:
“我俩正当年轻,该出力时,这点路程不算辛苦。”
济慈道:
“能泽,能洪将两位少侠带去用饭,两位先歇歇,待会我们再聊!”
姜古庄忙说道:
“大师,我俩有事……”
济慈大师笑道:
“既来之,则安之,两位少侠先用斋。人生在世,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填饱自己的肚子事大。等用完斋再说,我在这里等你们,去吧。”
姜古庄再不好推辞,加上一天的奔波,刚才还激斗了半天,肚子也确是饿了,于是就随能泽、能洪走到后面,匆匆用完斋。
等两人用完斋回到大殿的时候,发现济慈大师依然坐在莲花座上打坐,听到两人进来,说道:
“深山野岭没有什么好招待的,望两位少侠见谅。”
上官痴第一次吃蔬菜米饭,兴奋地叫道:
“好吃,好吃极了!我就喜欢这样的招待。”
能洪和能泽见上官痴说话的神色,忍不住笑了起来。
济慈大师也微微一笑,说道:
“这位女少侠,看上去已久不食人间烟火了?”
上官痴快言快语说道:“你怎么知道?我自幼住在地底下的石洞里。”
济慈大师的四个弟子无不大为诧异,地底下怎么长出这么一个绝色少女!
姜古庄心里甚是大急,这济慈大师怎么尽谈些不着边际的话,像是和我两人拉家常一样。
我可还有大事向你禀报,但又不好打断他和痴儿的说话。
济慈大师始终面带笑容注视着上官痴,就像一个超然物外的老者看天真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一样,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是不是和你师父‘夺命神尼’住在一起?”
上官痴更是大奇,满脸难以相信,不解之色,叫道:
“是啊!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济慈大师慈祥地看着莫名惊诧的上官痴,说道:“是我想出来的。”
上官痴又兴奋地叫道:“你真有本事,你是怎么想到的?”
姜古庄心里也是暗暗称奇,很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心里好奇,也关切地望着济慈大师。
济慈大师说道:“两位先请坐下,听我慢慢说来。”
姜古庄和上官痴依言,盘腿坐在济慈大师的面前。
上官痴撒娇道:“大师,你快说嘛。”
济慈大师一拂银须,停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
“第一,姜施主使的是欧阳兄弟的绝学‘龙行八式’在这世上只有欧阳兄本人和‘夺命神尼’程逸雪会,而姜施主又说自己不是欧阳兄真传,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程逸雪教的。”
上官痴赞道:“嗯,有道理,还有呢?”
济慈大师接着说道:
“第二,我是从你身上发现的,因为你身上已完全没有吃五谷杂粮的人的那种奔波劳苦的求生之相,再加上皮肤白皙,显然少见阳光,所以我想你肯定是长期不食人间烟火。”
上官痴叫道:
“不,这个不算,这个不算,这是我告诉你的。还有我也烧肉吃!”
济慈笑了笑道:
“结合这两点,既然你能和姜少侠同到,既不是兄妹,又不是夫妻……”
上官痴插话说道:“庄哥哥说我俩是两口子。”
四个徒弟忍不住又低笑起来,姜古庄大窘。
济慈大师知道上官痴不懂世事,说话有口无心的,并不在意,接着说道:
“呵!你们是两口子。所以我推断出,只有‘夺命神尼’才使你俩走到一起。而‘夺命神尼’一生性情太刚烈,所以一直没有成家,你肯定不是她的女儿,惟一的理由,就是她的徒弟。”
姜古庄非常佩服济慈大师的洞察力,但不知他说这些是有什么目的,还是随便说说。
正在低头沉思,忽听济慈大师说道:
“姜少侠,听说你是受孙铸掌门人所托,给我带一封血书来的,可有此事?”
姜古庄看见济慈大师终于谈到正题,心里一喜,忙说道:
“是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那块血书,递给济慈大师。
济慈大师并不接,说道:
“不用了,姜少侠,你放下吧。不用看我也知道,他是叫我将‘绝命魔尊’藏宝图的另外半块羊皮给你,对不对?”
姜古庄惊道:
“孙老前辈确实是想成全晚辈?”
玄斐在一边冷哼道: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济慈大师双目微闭,叹口气道:
“该来的会来,该去的会去,一切都有报应。姜少侠,以后你做事可得多留几个心眼,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唉……”
姜古庄虽然心里一直存着一个疑团,但不知道其中究竟有什么蹊跷,所以老是想不通,只是隐约感到孙铸、肖源、谭剑峰三个师兄弟之间的关系特别微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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