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南瑞麟救醒了武英镖局两镖师后,忽听得围观人群中发出冷笑讥讽声,他耳聪目灵,已瞧清是浓眉暴眼汉子在人群中发声,心中大怒,两肩一振,拔起五六尺高下,拧腰“猛龙翻身”,两手平伸,由人群头上平飞,向那汉子抓去,去势如电,快得无与伦比。
那汉子见南瑞麟向他猛扑过来,吓得亡魂皆冒,急中生智,往下一蹲,缩在人群堆里,矮身窜走。
南瑞麟一指之差,就沾在那大汉头上,被他兔脱,但他身在人群头上,不好坠落,怕误伤群众,两足交互一踹,身形如箭似地射出五六丈外。
达摩八剑罗华赛隐娘罗飞凤看得南瑞麟此种绝顶轻功,不禁咋舌。
南瑞麟身形落地后,就见那大汉在三丈远处窜逃,也不迟疑,双足一顿,两个起落,已落在大汉面前。
大汉一怔,硬生生煞住脚步,双手一背,索琅琅竟撒出一对三截点钢枪,黑甸甸的,显得很沉。
这时,大汉暴眼露出凶光,冷笑一声道:
“无知小辈,你说大爷是怕你不成,大爷是想咱们前无怨隙,才予让开,你自找死,可怨不得大爷心狠手辣。”说着,双枪一挺,使得笔也似直,炯炯双目注定在南瑞麟身上。
南瑞麟笑了一笑,向前欺了一步,突然举掌如戟,就望右面那支点钢枪头一点。
这大汉见他肉掌对敌,大吃一惊,知今日遇上了劲敌,不敢大意,双腕一抖,点钢枪疾缩,拧腰向上直窜,手中可不怠慢,索琅琅左枪就像一条乌蛇般向南瑞麟迎腰扫去,蛇头直刺“京门穴”,右枪嗖地急出,带出锐利的啸声,疾向南瑞麟“眉心”穴点到。
显然大汉并非是泛泛易与之辈,南瑞麟则城府较深,一则临敌经验稍逊,再则不愿过于炫露本门精奇武功,只以五成之力与大汉周旋。
此刻,罗华兄妹已赶在一旁观战。
南瑞麟见大汉寻穴狠毒,又快又稳,不禁暗暗吃惊,右掌蓄聚真力,“玄乌划沙”,由上向下迎着他那扫腰枪势斜劈迎去,头一昂,让过点来眉心枪头,左手飞上一抄,像这样硬碰硬夺的招式,武林中甚是罕见。
那大汉心内冷笑一声,暗道:
“你不是要死得快么?我这两招力沉异常,岂是你能架得开的。”想是这么想,可忘不了伤敌心切,两腕一振,便要变招。
右枪确是疾如溜蛇般,脱除南瑞麟一抄之势,但那左手中枪可被南瑞麟掌缘切及,只见吭的一响,点钢枪如飞地望外荡开,那力道很猛,大汉被枪一荡之力,斜刺刺牵出两步。
大汉虎口发热,几乎执不住点钢枪,怔怔地退后两步,狞笑了笑,高喝道:
“小辈,果然有点门道,大爷越发要成全你啦。”说着,双枪交互一砸,当的大响,枪势已使了开来,登时风声破空刺耳。
这一走开来,可见大汉手对中两支三截点钢枪,具有极深的火候,造诣更是非凡,只见乌龙盘空,寒星万点,甩、点、扫、打、刺、拨、无一着不是毒着。
南瑞麟微笑一声,身形斜出了一步,双掌一亮,身形招式也走开来,他用的是“峨嵋散手”,他这种敌手,以轻巧灵活见长,共是四十二式,擅于点穴拿穴,暗含擒拿手法,只见他身法轻灵,吞吐自如,手法极其诡异,可是他只守不攻,不管大汉来招何等毒辣,经他轻轻双手一穿一晃,使自化解开来。
在南瑞麟的想法,是他在山时,三年半来就无一次对手过招的机会,不但不知他本身的武学造诣,究竟达到什么程度,连学得的很多东西,是用来应付什么敌人的,他也不知道,简松隐命他下山历练,就是这个道理,不论是谁,即是他一身所学包罗万有,可是临场经验欠缺,是不行的,不能学以致用,那么学来的艺业又有什么价值,这一点,南瑞麟心内极为明白,他下山以来,总共出过四次手,侥幸取胜,在他的想法是如此,所以今日存下深心,以一身所学,逐个用作试验,究竟到达何种程度,甚至学来招术恐犹有什么玄奥之处,乘此一并参悟,他这一念,大汉才免除即时杀身之危。
罗华兄妹见南瑞麟使出招术,近似“峨嵋散手二十三式”,但手法又异于峨嵋,诡妙难测,目前见着的是守招,联想到他一采攻式,必然是锐利难当,越看越不能看出南瑞麟手法宗何门派,不由暗暗惊异。
皆因简松隐一代奇才,学究天人,采取各大派的镇山招式,撷精弃芜,再加添精妙手法,综合起来,自成一家,所以罗华瞧不出这似是而非的手法来历。
这大汉名唤贺煦,出身崆峒,在第三代弟子中,真是佼佼不群者,手中双枪极见功夫,此时,见南瑞麟身如穿花蝴蝶,只在双枪攻势之中欺身游走,两掌一沾就退,就看这份轻巧功夫,是自己万万不能及,自己双枪虽然泼风也似使出,每招仍然是走空,不由心中紧张万分。
陡地,南瑞麟一声长笑,手法加快,欺身猛打,这一来,罗华兄妹看出南瑞麟手底果见功夫,步法极其巧快灵活。
功夫一大,贺煦显然是力竭气浮,赤日之下,面冒汗珠如雨,外衣均被汗水浸透了,贴在身上,枪法渐见呆滞,不如先前勇猛。
南瑞麟本想缠至贺煦力竭神疲,哀声求饶后方始停手。
贺煦想是看出南瑞麟的心意,暗道:
“这小子心意狠毒,老子偏不如你打算。”想着暴喝一声,道:
“好小子,贺大爷跟你拚了。”双枪奋力一砸一抖,似盘龙绕空般迳往南瑞麟双耳打到,索琅琅乱起一片响声,又去势无比之快,这一招,正是他救命三招之一“双龙夺珠”。
南瑞麟见他狠毒进招,微微一笑,晃身退了一步,双掌往外疾分,一弹二抓,飞来两枪蛇头正巧握在手中,再两臂往里一震,只听得贺煦怪-一声。
两支三截点钢枪登时被夺出手去,虎口全裂,鲜血涔涔流溢。
南瑞麟随手一扔,两支枪登时飞往半空,向鳞次栉比屋瓦落下。
贺煦虽然痛得几乎发昏,可忘不了反身图逃,纵然是南瑞麟能放过自己活命,一旁站立罗华兄妹,必要把自己羞辱一番不可,想着,便反身回窜,燕子三抄水,瞬眼,就被他窜去五六丈外。
正巧镇三山黄应魁,鹰爪手罗浩,摩云书生魏贻春追贼回来,老远就见得南瑞麟与贺煦交手,这贺煦一回窜,就迎面撞着他们三人。
镇三山黄应魁迫贼扑空,蹩着一肚火,无处发泄,一见贺煦,当胸猛出了一掌。
可怜贺煦一心图逃,猝不及防,叭的一声大震,贺煦身形被掌力震得飞出三丈开外,摔在地上四平八稳地昏死过去。
罗华兄妹及南瑞麟一见他们返回,即迎上前去,突然眼前人影一晃,中间多出一个身形似鬼怪老人来,长发披肩,赤红双睛炯炯瞪着镇三山黄应魁冷笑道:
“我那师侄孙与你何仇,竟猛下煞手,快说。”
镇三山黄应魁既惊惧怪老人来的身法,又被这句话问住,刹那间,怔在那儿不知如何是好。
南瑞麟飞步抢出,道:“老头儿,你问得好奇怪,不会问他吗?”说着手望躺在地下的贺煦一指。
那老人神光炯炯观看南瑞麟嘿嘿一声冷笑,道:
“小子,人死了还会讲话吗?”,语气极似罗喉魔君丁翰一样狂傲。
南瑞麟不禁心内有气,下山后总共没有几天,被人称作小子就不下数十次,高喝了声:
“老头子,你是瞎了眼不成,人死未死还不知道,尚敢在这直冒大气。”他看出贺煦胸口尚有微微起伏,是以才说出这话。
那老人似是一怔,眼望着贺煦身形,狞笑了声道:
“死不了,还要你们给我老头子一个交待。”说着,身形一晃,就到了贺煦身前,伸手一捞,似小鸡般的拧了起来,左掌向后胸一拍,贺煦逼过去的一口气才松了转来,悠悠睁目,见是师叔祖到来,不禁大喜过望,一挺身纵起,道:
“师叔祖,你老人家来了,侄儿被这小子欺晦,你老给出出气。”
那老人循着贺煦目光一瞧,竟是南瑞麟,不觉一惊,做梦也没想到他竟会有如此功力,贺煦在崆峒第三代门下,造诣突出,想不到失手在这少年人,那能不大出意外,竟望着贺煦骂了声:
“无用的东西,还不退下去”,回面赤红双眼一暴嘻嘻冷笑。南瑞麟在他眼中瞧出,蕴有杀机,南瑞麟暗哼一声,退了两步,蓄掌待敌。
鹰爪手罗浩已看出来人是谁,于是晃身抢出,笑道:“来的敢是崆峒七老散发尊者桑槐么?”
那老人哼了声,泛起一丝阴笑,道:
“你是谁,怎么敢直呼我老人家名讳。”
镇三山黄应魁吓出一身冷汗,想不到面前的怪老人,竟然是威震西陲的崆峒七老,排行第四的散发尊者桑槐。
此时,鹰爪手罗浩哈哈狂笑道:“小老儿罗浩,久闻散发尊者大名,却不料竟是气量狭窄之辈。”
散发尊者斜睨了罗浩一眼,道:“哦,原来你就是罗浩,我老人家也听得你在江南,颇有点小小名气,不过要在我老人家面前卖狂,还差着一大截咧!”说着袍袖挥出,
一股柔柔阴力直望鹰爪手罗浩逼去。
虽然散发尊者桑槐年岁已将九旬,但罗浩亦是七旬老人,从来就未受过这种奚落难堪之词,愤火陡生,当时双掌一翻,便迎着散发尊者挥来阴劲,打出一股排云驳空的强烈掌风。
只闻得闷雷轰隆一声,鹰爪手被迫退一步,散发尊者桑槐身形也微微一晃,面现惊异之色。
赛隐娘罗飞凤冷笑一声道:“江湖传言果然不差,崆峒七老都是些飞扬浮燥之徒,量小不能容物,所以成就也有限。”
散发尊者双眼一瞪,迸出冷气光芒,喝道:“你这丫头,敢在我老头子面前卖弄口舌,谁说崆峒七老器量狭小不能容物?”
罗飞凤终于大笑道:
“眼前这场无谓争纷,不就是吗?老前辈不先问明令侄孙详情,就想凭崆峒七老威名压人,晚辈有点不心服,真要如此,晚辈等为维护师门尊严,不得不与老前辈破死周旋,恐怕老前辈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吧?”
散发尊者桑槐听后,忖道:
“这女娃的话也对,眼前这几个少年人,个个精华内蕴,武学定是不俗,师门尊者必非常人,自己虽然不惧,何必为这个孽畜,卷入一场无谓是非。”想着,回面怒视了贺煦一眼。
贺煦机伶伶一个寒战,垂首不语。
散发尊者桑槐一见贺煦情状,便知他理亏,冷笑了一声,回面改容笑道:
“老朽卤-,行再相见。”说着,身形一晃,便跃上屋瓦,瞬即不见,贺煦跟着桑槐身后逝去。
远远围观的人群一哄而散。
万里无云,骄阳似火,溽热难耐,黄土地面呈现龟裂花纹,众人挥汗如雨,快步走回客栈,摩云书生魏贻春笑道:
“凤妹果然机智利害,三言两语便把桑槐赶跑了。”
罗飞凤笑道:“你少奉承我,我们快去探望两镖师毒伤平复了么?”说着,拉着罗浩把前事说了,对南瑞麟赞扬备至。
镇三山黄应魁在旁听见,心内好生感激,把见面时的一丝不快,俱化作乌有。
鹰爪手罗浩深深注意了南瑞麟两眼,心头默思其孙女说话,她说南瑞麟用的手法,近似“峨嵋散手”,可又更为精妙,他想不出南瑞麟师承究是何人。
南瑞麟对黄应魁还是有芥蒂在心,也不进房探视两镖师伤势,立在门外问道:
“三箱暗镖不知被贼人夺去未?”
黄应魁一怔,答道:“亏得老朽小心,出事前将三箱暗镖移置罗老哥哥身上,不知少侠为何发问?”
南瑞麟冷冷地道:
“如此甚好,将千年琥珀珠在两人伤口揉滚,不清半日就可痊愈。”说完,掉头走出,回至兴隆客栈唤店伙替他开一个单间上房。
罗浩微微一笑,忖道:“少年人就是这样傲性。”
经此一闹,群英馆也懒得去了,镇三山黄应魁便命店伙通知群英馆,将宴席搬来兴隆客栈中。
酒席宴前,谈起伤镖师之匪徒,来得很快,去也很疾,面像均未看清,大白天里只见黑影如飞,鹰爪手罗浩等直追到郊外十里,依然无功而返,奇怪的是,贼人既有此上乘轻功,身手也必不凡,为何一击未竟全功,便匆促退逃,显然内中便有疑问。
席间,罗飞凤对南瑞麟曼声笑语,脉脉含情。摩云书生魏贻春神色之间却流露不愉颜色。
南瑞麟何等聪颖,自己既未对罗姑娘有情,何必沾惹,藉机敬酒,多饮了几杯,不觉玉山颓倒,酩酊大醉。
南瑞麟酒醉心明,趁机告辞回房。
躺在床上,思绪纷纭,三年半前,金狮镖局凄惨的一幕又呈现在眼前……
三年半这是不大长的日子,可也不太短,人虽是健忘的动物,在平凡的经历过程中,只是瞬眼烟云,不复长在记忆,但毁家血仇,最是刻骨铭心。
他忖不出父亲南星白为了何故,在他八岁时便寄宿郊外一个饱学秀才处念书,母亲也不坚持意见,每月朔望两日才准回家,自己性喜武,每次请求准他习武时,父亲总是那么声色俱厉地对待他,过后,又用一付忧虑的颜色看着他,在他小小心灵上已刻上了不可磨灭的疑问,那为了什么?
他是想着那晚,他在塾师家中习字,忽见灯光一暗,微风掠处,面前站立着白须飘忽的慈云大师,不说情由,一把抱起就走,自己已是十一岁了,在慈云大师手中轻若无物,但见身形如飞,两耳风声响亮,至此才知慈云大师是个武林奇人。
慈云大师抱着他不由大门进入内宅,却从屋脊翻落天井,迳进入后,
一跨入大厅后,不由惊得呆了,双亲等人均倒卧血泊中,父亲胸前尚插了一只阴磷蛇头白羽箭,目瞪口张,厥状至惨,母亲俯在父亲腹上,全身并无半点伤痕。
那一年来,镖局虽开着,但不接一宗生意,一应镖伙武师均都辞歇了,只留下三个得力武师,不想那晚一并遭难,那一年来父母面上不时流露隐忧,想是祸患已萌,既是父母早知道,何不设法迁地为良?
自己那时只有欲哭无泪,呆然木立的表情,慈云大师一声长叹,在父亲胸前拔下那只阴磷蛇头白羽箭,命自己妥存,叹道:
“老衲方外之人,对此武林恩仇不但爱莫能助,且无能为力,不过老衲给你指点一条明路,投奔邙山上清宫寻着简松隐老人,此人九十开外了,武学绝世,你学成后,只在这支箭上便可查出仇人来历,这里的事由老衲替你料理,幸得此事发生后,并无一人得知,对你以后复仇,省却不少麻烦。”说完,又带自己翻出宅外,回至相国寺云房内,写了一封荐函,又取出一串紫檀木佛珠,及数十两散碎纹银,说道:
“这串佛珠是老衲信物,他见了不致拒绝收留。”说完送他至郊外离去……
这一幕情景,在山时不知回忆了多少次,方才看见故居荒凉景像,现在想起不觉倍感伤神。
人在忧伤过度时,往往起一种幻觉,回忆着既往绝望时,又憧憬着未来,手双亲仇,归隐林泉,与樊氏双姝双宿双飞……这些,走马灯般不停地在脑中乱转。
不觉朦胧中睡去,也不知睡了多大功夫,忽听得一人喊道:“南少侠,醒醒。”接着是一阵剧烈的摇晃。
南瑞麟睁目一看,原来是达摩八剑罗华含笑站定在床前,“啊呀!”一声骨碌爬起,望了望窗外天色,日已西斜,笑道:“小弟力不胜酒,不知不觉竟睡了这多时候。”
达摩八剑罗华笑道:
“昨夜一晚没睡,愚兄也是方才起床咧,家祖有事与少侠商量,故命愚兄来请。”
南瑞麟听是鹰爪手罗浩请他,便跟着罗华踱进罗浩房内,只见罗浩一人坐在椅上默默寻思。
罗浩见南瑞麟到来,微笑道:
“小友请坐,老朽在此思索一个重大的疑虑,也许得了近似的解答,纵观今日中原道上,江湖人士所为,都不外乎与‘降龙真诀’有关,但并不是直接的,小友连日来所见所闻,便可从其蛛丝马迹中寻出一点端倪,就是武林中正蕴酿着一场浩天大劫,可以说,正与邪,正与正,邪与邪之战,阵势混乱,壁垒未明,种种作为都在分散敌人实力,移转对方视听,所以武英镖局押送暗镖,就是藉以利用的阴谋,目的不在于暗镖本身,故宝丰之行,凶险重重,如途中老朽等身陷危境,则请小友去趟嵩山找小孙之师设法营救,或小友有甚知交,就近援手,千万不可抱着玉石俱焚之心,小友你可答应么?”南瑞麟唯唯应了。
南瑞麟知罗浩说的是事实,自己在江湖上是生面孔,比较不受注意,所以罗浩才重托他,但不信会遭遇此意外。
此时赛隐娘罗飞凤与摩云书生魏贻春两人,在外将开封胜迹游赏了一周回来,随后镇三山黄应魁带着两个镖师来向南瑞麟致谢。
夜幕深垂,一宵易过,众人都睡得十分香甜,黎明时分,罗浩等人弃马步行,长途风尘仆仆。
宝丰县地处嵩山山脉与伏牛山脉之中,罗浩等人一过郑州,便进入嵩山山脉支脉天王岭山区,沿途只见危峰插天,榛-丛密,小径崎岖甚是难行。
沿途,虽曾遇见不少绿林汉子,乘着快马呼啸而过,情形似有可疑,但众人均表现得异常镇静从容,一到得天王岭中,这些快马人物不见一个,整个山道上寂静得大出意外,先后对照,这情形显然是不同,不禁有点惴惴心忧。
这时,前面山路上,突起了一阵“哒哒”之声,空谷传音,异常清越,因为山道起伏坡度很大,只闻声不见其形,片刻,前路露出一个人影来,渐见全身,终于瞧清了那是一人乘着小毛驴。
那情景甚是可笑,只见那人身材瘦高,黑巾蒙面,跨上小毛驴甚是不相称,两条腿差不多拖在地下,毛驴显然十分吃力,颤巍巍蹒跚而来。
来人穿一身朱衣,阳光之下红得夺目。
只见那人到得距离五丈外,“呵”了两声,双足一伸,从驴头跨了下来,回首拍拍毛驴颈背,那毛驴哒哒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鹰爪手罗浩低声止住众人前行,看看来人是友是敌。
红衣蒙面人轻轻迈前了两步,倏又停住,在他那蒙面黑巾中露出一双锐利精光双目,扫视了众人一眼,突放声大笑,道:
“朋友,你来了。”声量极宏,听入耳中令人头皮发炸。
南瑞麟暗惊道:“此人怎么这大嗓子?”
鹰爪手罗浩沉声问道:“朋友,我们素味平生,想不起尊驾是谁,既不敢真面示人谅有难言苦衷,朋友现身有何指教?”
红衣蒙面人又是陆笑了一阵,忽道:
“我来此本是好意,想不到反受了罗朋友一番奚落,不过好人做到底,不能不说清楚,我只问罗朋友三箱暗镖还是故物么?”说至此停了一停。
鹰爪手罗浩及镇三山黄应魁等人均都面色大变,那三箱暗镖,是六寸见方缅钢小箱,分置于罗浩、黄应魁、魏贻春三人怀中。
三人慌忙从衣襟内取出,用手-断钢锁掀开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原来内中变做一堆小石,那有什么千年琥珀珠,大概是贼人昨晚做的手脚,用“偷天换日”手法盗去,为何昨晚一点惊动都没有,睡得十分沉,一时之间,思索不出什么缘故。
红衣蒙面人又是一阵狂笑:“贼子,你未免欺人太甚!”赛隐娘罗飞凤一声娇骂,挺剑飞出,身未落地,嗖,嗖,嗖,一连三剑刺出,光芒如电,疾如追风。
红衣蒙面人轻轻一笑,足下倏而一动,就脱出罗飞凤的剑招之外,道:
“哦,衡山老尼门下。”无疑的他见罗飞凤一出手,便认出衡山“回雁剑法”。
罗飞凤闻言,剑招越发使得紧密,专寻红衣人死穴,剑光如雪,寒芒刺目,姑娘听出话中寓意,有点藐视衡山剑法。
“回雁剑法”本是衡山最精湛的剑学。
红衣蒙面人鼻间微哼,侧身微闪,左手一记“快挥五弦”,向罗姑娘右手长剑上弹去。
罗飞凤见红衣人击来之势,迅快无俦,更指风锐利,不禁心头微生骇异,深恐长剑被他夺去,剑身硬往下按,由挑划“肩并穴”变为飞刺“腹结穴”。
岂料红衣蒙面人五指拂出,堪堪沾及剑时,似是预知姑娘要变招,猛一沉腕,变抓为点,身形如行云流水般让开剑势,骈指疾向姑娘“灵枢”穴点去。
罗姑娘不料红衣人出招如此之快,而且诡妙难当,粉面上已然变色,头一仰,足跟猛顿,斜刺里窜开三尺,娇喝道:“尊驾身手不凡,何必不敢真面目示人,且效那鼠偷狗窃,岂是英雄大丈夫行径。”说着陡然欺身而进,手腕一震,倏忽间放出七剑,都是精绝杀着。
那人微笑一声,道:“姑娘说话何必如此刻薄,我这一教的人,任谁身手,岂止不凡而已。”身法变换如电闪地疾,左挪右闪,不论姑娘凌厉的剑招仍然沾不着他半点衣角,双手下垂,毫不进招,那人变换身形时,只见一片红浪,翻飞曼舞,映日生辉,耀眼欲眩。
那红衣蒙面人只守不攻,但处处不让罗飞凤纵出圈外,不知存何心意。
鹰爪手罗浩看出其孙女非红衣蒙面人之敌,一跃而出,冷笑道:
“尊驾果然艺业超群,但尊驾先偷后告,又出手阻截为了何故?”
罗飞凤趁机纵出圈外,额角香汗淋涌,一脸不愤之色。
红衣蒙面人仰天哈哈狂笑道:“为了何故,等会告知。罗老师,莫非你也要见教么?”
鹰爪手罗浩看对方狂傲神情,不觉大怒,冷笑道:“如此,老朽要得罪了。”倏地,探臂扬爪,足下也踢出“连环拐子腿”七足。
罗浩乃江南武林中久负盛誉之人,此时含怒出手,不但出手迅快,而且爪带劲风,用出仗以成名“飞鹰七十二爪”,着着袭取红衣蒙面人全身要害大穴?
那人对罗浩迫来的凌厉攻势,好似未放在心上,嘴里说了声:
“哦,西昆仑门下飞鹰爪法。”说时,身形晃动,将罗浩攻势尽都让了开去,偶或红衣蒙面人探臂进招,却诡妙绝伦,罗浩非攻出三招才能化开,不由心头猛震,猜测不出这人是何来历家数。
南瑞麟凝眼旁观,发现红衣蒙面人武功竟在罗浩之上,但奇怪他何以竟耗费时间,不下杀手,却茫然不解。
突然,那红衣蒙面人一声长笑道:
“看来,我们彩衣教定可发扬光大,连江南武林名宿身手也不过尔尔,暗镖暂借一用,倘尊驾等心急取回,可迳去天王谷彩衣教总坛索还便了。”言未落,万山丛中隐隐传出古钟响亮之声,又道:
“总坛有事,未便畅叙,适才冒犯之处,还望见谅,容再相见。”说完,竟冲罗飞凤一笑,转身双肩微晃,拔起三丈高下,蜻蜒点水踏着树稍如飞而去,全身毫不着力般,轻飘飘地又箭似的快,这份绝顶轻功,可说得凌古盖今。
罗飞凤被红衣蒙面人一笑,笑得娇靥绯红,娇叱一声,便欲挺剑追去。
“慢着!”一声闷雷大喝出自鹰爪手罗浩口中,罗飞凤止住了脚步,但恨得牙痒痒的,一口气不能出,举剑乱劈道旁草木,一时草飞土扬。
鹰爪手罗浩垂目沉思,半晌抬头望着黄应魁道:“黄老师,你知道这彩衣教来历么?”
黄应魁摇头表示不知,罗浩叹了一口气,道:
“这彩衣教来历,老朽还知一点,尚是听得家师祖言及,略知大概,远在百年前,有两孪生怪人,铁同,铁偕,不知在何处拾获一部武学秘笈,使两怪一身武学怪异玄诡,尤-以“琵琶十三掌”驰誉天下,其后在藏边创立彩衣教,横行边陲,势焰横张,暗中扩及西南诸省,不可遏制,坛下弟子以衣着颜色序立尊卑,用黄、红、蓝、白、黑五色分别等级,黄色为最尊衣着颜色,当时只有铁氏双怪及有限数人得以穿着,立教不足五年,坛下弟子暗中无恶不作,被黄海三叟闯入彩衣教总坛,与铁氏双怪印招三日两夜,双怪终被三叟“五禽七兽幻形掌”打成重伤遁逃无踪,彩衣教遂也昙花一现,烟消云散,因其立教为时甚暂,又年代久远,是以目前武林中人很少知其来历,如今死灰复燃,看来江湖无边杀却已臻形成,倘铁氏双怪尚存,当在百岁开外,二次出世,环顾当今武林几无人能制之。”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望了望众人一眼,又道:
“这红衣蒙面人当是彩衣教第二代弟子,但老朽总思索不出他们用‘偷天换日’手法换去暗镖,又派人通知我等,不知用意为何,红衣人说彩衣教总坛设在天王谷中,大概就在这天王岭中,钟声响自西方,往西方循声寻去必能找到。”
南瑞麟默默寻思,付道:“夜袭洛阳镖局的蓝衣蒙面汉子不就是彩衣教门下吗?怪不得十二煞手马永涛认不出他的手法来历。”
镇三山黄应魁也是老来悖运,竟遇上这种逆事,他想到要去天王谷起镖,那无异于以卵击石,有心退避,潜赴长沙解散镖局,携同家小遁往边荒,苟全性命为上,但当着众人的面,怎好说出心意,且于心也未甘,不禁愁容满面。
黄应魁他那种首鼠两端的神色,却被南瑞麟与罗飞凤看在眼里,南瑞麟虽是城府极深,但赋性忠厚,微微心笑。
罗飞凤却道:“既然爷爷说得彩衣教这么利害,那我们寻去无异以卵击石,凶多吉少,去不去天王谷,那就要黄老前辈决定了。”
镇三山黄应魁一听,老脸一红,就知被罗飞凤看出心意,登时哈哈大笑道:
“吃镖行饭的,就是在刀尖上讨生活,若畏首畏尾,又何必开镖局,贤侄女你太小视我了,走!天王谷去。”
罗飞凤微微一笑。
这时,鹰爪手罗浩沉思后,慨然道:“事到如今,不能说不去。”说着,回面望着南瑞麟笑道:
“小友,此行请你殿后,万一老朽等有什么凶险,可救则救,否则,奉恳小友急速往嵩山求援,千万不可孤身涉险,自误误人。”
南瑞麟点头应了他知罗浩用意,心内好生感激。
罗浩在铁塔便听见南瑞麟负有血海深仇,自己既应允了黄应魁,不能说抽身避退之词,他可犯不着牵入漩涡,是以说出此话。
山谷西边又闻得钟声急起,达摩八剑罗华兄妹闻声当先纵出,望西边山岭中窜去,摩云书生魏贻春跟着跃去,镇三山黄应魁对鹰爪手罗浩苦笑道:
“老哥哥,我们也去吧。”
不道他们身形如飞,腾伏起落,且说南瑞麟望着他们逝去的后影,摇了摇头,正待启步赶去,忽闻得路侧疏林中起了一种极轻微脚步声。
南瑞麟大-一声:“什么人?”说时,一式“饿鹰搏兔”,循声扑去,待身形落定后,只见一条棕色人影在六七丈外起落,身法极见轻捷。
这人略一停身,向面冷笑一声,又继续纵去。
阳光之下,这人面目看得极为清晰,脸色黛黑,方面大耳,看来却不是什么邪恶之流。
南瑞麟心想:
“此人如此形色匆忙,大概有什么急事,不免随在身后看看究竟,反正天王谷目前尚不知定所,说不定可在此人身上找出。”想定,急施展“浮云掠月”绝顶轻功向那人身后赶去。
嵩山为我国五岳之中,崇山巍峨,连亘千数百里,浓翳蔽天,除少林局处一隅外,山中寺院庵堂甚多,不过嵩山辐员广大,往往不易寻觅,奥区云封深锁,豸虫出没,故人迹罕至。
南瑞麟只因地形不熟,那人忽东忽西,隐现无常,距离就越来越远了,
一盏茶时分过去,前面那人倏而杳然,南瑞麟四处寻觅不见,不由心生烦躁,眼前见着的,俱是飞崖险谷,涧泉纵横,林木森翳,藤萝纠结,半个人影俱无,自思道:
“连一个人都追没了,我还有什么资格在江湖上历练。”不免站立住,旁徨起来,忽然闻得极轻微的砖石倒塌声,南瑞麟精神一振,循着声音寻去,越过一座崖角,黄一角便显露在眼前。
南瑞麟大喜,如飞地赶去,那是一座荒废的寺院,墙宇半数倒塌,他知内中必有蹊跷,当下满吸了一口气,疾扑上屋去,宛如离弦之弩,落定后,不带出半点声音,往前殿屋面驰去。
屋顶窟窿甚多,他觑眼过去,不禁大吃一惊。
原来下面殿角坐定三个老人,虽然称作坐,其实那是倚在墙上,双目紧闭,面如金纸,左肘以下似被利刃截去,白布扎着,黑色血渍渗出,前见的棕衣人立在门首,
一脸焦灼颜色,眼光却望着三个老人相反方向。
他不禁满脸狐疑,将双目凑前了一些,为之又是一愕,原来那面殿内一列立着五个红衣蒙面人,嘴角俱带着丝丝狞笑。
南瑞麟看出那是彩衣教中人,与前见的红色蒙面人装束一模一样,但不明他们双方为何在荒寺中僵持着,看三老人肘腕截去渗出血渍,断定是旧创,至少是两日以前被人残害的。
这时当中的红衣人说话了:
“燕谷三老,现在想明白没有,我彩衣教不念旧恶,就论令师当年暗袭我们教主这段仇恨,即应将你们凌迟万段也不为过,如今我教两位黄衣护法,看在三位武功份上,想引为臂助,只将三位截去左肘,点上玄阴脉穴,算是解掉怨隙,任三位来在这荒寺中考虑,只要三位皈依我教,不但能将三位断肘接上,尚可得我教不世武功,如何?”
南瑞麟恍然悟出这三老人倚在墙上原因,原来是被点上“玄阴脉穴”,这“玄阴脉穴”点法,目前武林中极少人会用,因为人身血液依十二时辰循环运行,每时每刻,甚之于每分,“玄阴穴”部位都有不同,故极难当时看出“玄阴穴”部位,就是算准,出手亦难-准分寸,稍纵即逝,不禁大为骇异,“玄阴脉穴”若被人点上,为时不出七日,全身缩小如婴孩,终至熬不住痛苦毙命,这手法太以阴毒,人妄用之必获天谴。
此时,三位老人闻言,犹是闭目不答,那棕衣人哀求道:“师父、师叔,您就应允了吧,何必多受痛苦。”
左首一老人,倏启双目,威棱暴射,大喝道:“畜生,我燕谷门下那有你这叛逆之徒,还不快滚出去。”
棕衣人被骂得脸上一红,眼内杀机顿露,骂道:
“你们这三个老不死的,我还念在十载香火之情,师徒一场,老远跑来求情,你们不承情倒也罢了,反而出口辱骂,看来我不下绝情不行了。”
南瑞麟听得目眦皆裂,这棕衣人简直是衣冠禽兽。
棕衣中年人话声一落,只见燕谷三老同出右掌,打出一股凌厉无比的劲风,向棕衣人胸前迫到。
五个红衣蒙面人见燕谷三老出掌,双掌一翻,迎着三老的掌风撞去,只闻得惊天动地的一声大震,梁殿猛摇,燕谷三老登时喷出一口鲜血来,所倚的土墙被迫来劲力撞得微微外斜。
当时棕衣中年大汉见三老出掌,吓得亡魂皆冒,急望外闪,幸得五红友人及时出掌抢救,躲过掌毙灾厄,仍是左肩沾着一点,踉跄倒出三四步。
一震之威,存身殿上之南瑞麟身形为之摇晃不止,他痛恨这个欺师灭祖棕衣中年大汉,恨不得飞身击毙掌下,但看出彩衣教中五红衣蒙面人武功不同寻常,适才合施一章,真力犹有未尽之意,自己再本领通天,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他们又有五人,暗中焦急想不出一个适当的办法。
五个红衣人击出一掌后,当中的那人微微冷笑道:
“燕谷三老别梦想了,这荒山野岭中有什么人救助你们,就有,也不敢来轻捋虎须,方才令徒孔伟生乃是好意,要知孔伟生再过两天,就是我教蓝衣坛中弟子,怎容你们妄施杀手,依我相劝,还是应允了吧。”
燕谷三老垂眉不语,脸上肌肉微微抽缩,不时起伏,谅是他们以本身真气,抗拒那“玄阴缩骨”的痛苦。
五红衣蒙面人微一狞笑,在黑巾露出两个眼珠,凝视着燕谷三老面上,一瞬不瞬。
棕衣大汉孔伟生一手扶着右肩,立在殿阶外发怔。
一种如死的寂静,笼罩在这间荒寺中,只有四外蝉鸣鸦噪。
骄阳似火,晒在南瑞麟身上,汗透衣襟,可是他好像忘记了这令人难耐的奇热如焚,却两眼觑定燕谷三老面上,心头默默寻思解开“玄阴穴”之法。
在邙山上清官简松隐曾教过他一本“太乙气血穴脉图解”,他对这本图解是下了一番功夫,不但背诵如流,而且认穴奇准,这不过对壁上挂的人身穴道而言,他也学了武林罕见的“移穴”心法,那就是说他本人不怕任何点穴圣手,一经点着,本身穴道就会移开三寸,可是学而致用还未尝试过,何况这又是奇绝天下的“玄阴”点穴。
他思忖着怎么可以让开那五红衣蒙面人,而及时一出手便解开燕谷三老的穴道,他看出三老被点上的部位是右胯下两寸三分。
蓦地,两声长笑起自殿外,一道耀目银光掠处,棕衣大汉孔伟生身首异处,
一腔鲜血骨嘟嘟似喷泉般洒满了整个大殿每一角落。
银光敛处,门外现了两个五旬上下矮胖老道,各执着一柄晶芒射目的宝剑。
五红衣蒙面人被孔伟生一腔鲜血喷得满身,一见两道现身纷纷大喝扑出殿外。
矮胖两道见他们扑出,双双倒纵在庙外十丈方圆的虬松坪上。
只闻得红衣人大喝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云雾双绝,你武学虽好,可不在我们红衣五魔眼中。”
又听得一个云遮月嗓子道:
“老大,你可曾听见过红衣五魔这名号,我齐老二纵横江湖廿年,压根儿就没听说过呀?”
“老二,不过是五个小丑罢了,用得着大惊小怪吗!”敢情那是矮胖两道语声。
在云雾双绝两人一吹一唱之下,红衣五魔想是愤怒不过,大喝道:
“那就你们试试我们五个小丑的利害。”跟着风声刺耳,谅系打斗起来,云雾双绝不时发出讥诮,红衣五魇也发出辱骂厉叱声……
南瑞麟此时见机不可失,从屋顶破处一掠而下,燕谷三老见是一俊美少年立在身前,不由露出惊奇目光。
这时,南瑞麟急施一礼微笑道:
“三位老前辈,晚辈略知解穴之法,老前辈不可抗拒,且容晚辈出手吧。”说出疾伸右手,骈戟两指如飞向燕谷三老“气海”、“百会”、
“灵枢”、“章门”等九大重穴点上一指,再又遂个使出十成真力望三老右胯下二寸三分“玄阴脉穴”猛戮一指。
燕谷三老被他猛戮一指,痛得咬牙瞪目,几乎发出-声来,眨眼,倏觉遍体一松,骨节剥剥直响,真气又复运行如常。不禁喜出望外,互望了一眼,惊奇南瑞麟有这精湛解穴手法,正待开口,又见南瑞麟又从囊内取出三颗黑色药丸,笑道:
“这三粒药丸虽不是仙丹灵药,不过对三位前辈失血过多,元气损耗不无裨益。”
三老一把接过,囫圃吞枣地抛入口中,其中面长虬须老者道:
“蒙小友施救,此恩没世不忘,如今事急,老朽尚要救一友人,不暇交谈,以后见着再说罢,小友贵姓?”
南瑞麟只答了一声姓“南”,燕谷三老已飞身殿外拖着半截手臂,身形无比的疾,加入云雾双绝战阵。
南瑞麟望着燕谷三老飞去的身形摇摇头笑笑,只觉这种武林怪杰,奇行异癖不类寻常,自己也非施恩望报之人,直觉他们亢爽可爱,又厌恶地望了孔伟生尸体一眼,情不自禁的用脚拨了拨尸体两下。
一闪黄光显在南瑞麟眼中,他俯身在孔伟生腰系丝绦中摘下一物,却是两寸见方黄铜牌,上镌五色神狮,制作精巧,暗忖:
“这莫非是彩衣教本门信符,无论如何留着总比较有用”,于是,他将这块铜牌置于囊内,此时猛然觉出庙外虬松坪上空无人声,静悄悄地一片。
南瑞麟飞身纵出,何尝不是,心中失悔没追问燕谷三老,彩衣教总坛在那,他们定然知道,遂一鹤冲天拔在虬松梢岭,极目之下,只见树海郁郁,岭脉起伏,那有半个人影,心中甚是懊丧,纵身跃下,往来路驰去。
方才心急追踪棕衣人孔伟生,原路无法记忆,只凭阳光辨出西方,翻岭涉涧,起落如飞。
奔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依然未见着庙宇,心奇方才与罗浩等在一处时,明明听着钟声由西方传来,又似并不太远,怎么跑出几乎数十里外,仍是郁林险崖,并无寺院迹象。
他却忽略了一点,就是嵩山岭脉起伏,壑谷错综,由于地形变化甚大,钟声回音曲折传来,度测方向,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南瑞麟跑得汗如雨下,口渴神疲,伏在涧泉上饮了几口,只觉泉水凉沁心脾,精神略为一振,拣了一处有树荫的山石,半躺半倚着闭目乘凉,暗中在沉思着罗浩等,究竟往那里去了?以及过去的往事……
山风清凉,意识朦胧,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耳中忽听得一声冷笑,南瑞麟急睁眼一瞧,猛见那是霹雳神剑李玉,及另一个红衣蒙面人,立在身前不足两尺处。
李玉歪嘴狞笑,红衣人两手曲指如钩,似是等南瑞麟一起身,便施毒手。
南瑞麟直觉悟出霹雳神剑李玉,在洛阳镖局被蒙面人闹事时,一定有勾结预谋,不然他怎会与彩衣教人在一起,他深为不耻李玉其人,同时意识出身在危境。
他看出红衣蒙面人双掌微钩,掌心掌背墨黑如铁,似为极阴毒的掌力,如何避重就轻,那就得制住了霹雳神剑李玉不可,是以暗蓄真气凝聚右掌,一面笑道:
“李玉,华山派有你这种传人,真是猪狗不如。”突出不意,右手疾探,
一颗身子如电闪一般,迳往李玉胸前扑去。
霹雳神剑骤不及防,待得警觉望左一闪已来不及了,一掌已然接实右肩,“噗”的一声,整个右肩骨脱臼碎裂,闷哼声中,李玉身形倒飞出去五尺。南瑞麟一掌奏功,心中一喜,可疏忽身后的红衣蒙面人阴毒掌力,不过他自恃着身负“移穴换脉”奇学,若红衣人施出点穴指法,必然无功,却未料红衣人这种掌力称作“黑蝎功”,练时需用壹千零八十钩尾毒蝎血液,子午浸上两个时辰,整整三年方可练成,施展时,力聚双掌,蕴于掌内之毒气,能于一尺以内,从掌内迸射伤及对方,若容他接实,毒气能由皮肤渗入,再从毛血管顺着血液攻心,半个对时即不治毒发身亡,端的利害无比,若不知预防,必不能全身而退,南瑞麟也是该有此劫。
且说南瑞麟掌劈霹雳神剑李玉之后,蓦觉后胸一热,如火炙骨,不由大惊,情知遭了红衣人毒手,倏地向外拔起,但心中恨死了红衣人,右手向后猛切,用出在邙山苦练三年半“太乙神掌”,作孤注一掷,存心玉石俱焚。
红衣人也是心存恶念,不叫南瑞麟逃出掌下,手指尚离着南瑞麟后胸两尺多远,只觉对方切出掌力,触及两只手臂,有种割骨奇痛,若容他切下,这双臂就算卖给他了,无论红衣人怎样狠毒,自己也要顾着,“吱”的一声,双臂疾收,往斜里错出一步。
南瑞麟一掌切空,连忙反身回窜,纵出两丈开外落定,随着把发出右掌真力收回。
这时,南瑞麟已感到一阵目眩头沉,身上肿胀如裂,情知确已遭了毒手,心中也不想逃了,自己微运真气把胸口穴道封住,心中把红衣人及李玉恨入骨髓,要叫他逃出手下,于心不甘,转面立掌如戟,等侯红衣人追来。
果不其然,红衣人如风扑至,双掌一错,十指锐利电射而出。
南瑞麟双手合掌疾伸,倏地望外一分,向红衣人双腕猛哉。
那红衣人似知厉害,足尖一踹,全身上抬,两只鬼手暴长望南瑞麟天灵盖抓到。
南瑞麟方才运出真力之际,乍感心头发闷,目迸金星,不由打了两个寒噤,现在见到红衣人变招奇快,便知非两三个照面应付得了,人在危境,就不知不觉地惜命要紧,何况身又有血海深仇,及见红衣人两只黑如乌铁的鬼爪如电地抓来,急施出奇绝天下的“禹行洛龟四十五步”,晃身脱出双爪之下,跟着身形暴射了出去。
就听得霹雳神剑大叫道:“洪师叔,千万不要让这姓南的小鬼逃出掌下。”
耳边蓦响出红衣人的语声:“你放心,他绝不能溜掉。”一道奇热的掌风随着语声由后袭来。
南瑞麟心惊肉颤,猛一拧身,人已电疾平射脱出掌风,身形堪往下坠时,又右足往左一踹,复如快弩离弓而出,这种“连珠星射”身法,最耗本身真力,南瑞麟身负内伤,情急逃命展出,人在空中,已自感到伤口气涌血翻,两目发黑。身后穷追不舍的红衣人暴喝一声道:
“好小子,好俊的身法,若容你逃出掌下,就枉为彩衣教下首席坛主了。”
南瑞麟一落下地,就发觉存身在绝壑边缘了,底下云封千层,不知有数十百丈深,至此已感心力交瘁,不由闭目等死。
身后红衣人忽推出一股排山倒海的掌力,南瑞麟顿感立足不住,身形撞飞,半空中翻了几翻,便向云海无际之下绝壑坠去。
耳边尚听见红衣人哈哈狂笑,声震山谷,激起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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