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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忆帝京 第9——12章

  第九章让子蛋飞

  凤知微跟着茵儿那两人,一直跟到后院一个僻静的小花园……

  她有些奇怪,为什么不去房里,难道此人爱好野趣?

  一丛迎春花后,那两人停了下来,接着便响起男子急促粗重的喘息,女子低微细细的申吟,衣服细碎解开之声,口水交融吧唧之声。

  凤知微红了脸,背转身,心想自己发了疯多什么疑心?人家嫖客居然也跟了来!

  她抬脚就要走,忽觉得身后那细微申吟很有些不对劲,不像是情动呢喃,倒像是在忍耐痛楚。

  她犹豫一会,还是转头去看,透过金黄**,看见那衣衫尽褪的男子,竟然采下一朵蔷薇,往茵儿胸前便插!

  蔷薇遍生细密小刺,开得深红**,那男子将蔷薇茎端削磨尖锐,用力试图将花捅进茵儿胸上那一点嫣红。

  茵儿的申吟已经变成惨呼。

  凤知微突然走过去。

  她走过来,脸上居然还带着微笑,拍拍男子肩膀,笑道:“早。”

  那人正玩得兴起,冷不防在这地方居然有人这样和他打招呼,愕然之下松手转头。

  寒光一闪。

  一颗滚圆的带血的东西飞出,骨碌碌落在了凤知微掌心。

  凤知微犹自在笑,站在那人身前,一只手中是一把冷光映射的匕首,另一只沾血的手,很麻利的抓了那东西从人家裆下收回。

  就在刚才,她那声招呼过后,她一刀割开了人家的子孙袋,手指快速一捏,挤飞了一个宝贝蛋。

  她动作太快太利落,导致手收回,对方才感觉到疼痛,嗷的一声抱住裆,一跳丈高。

  然而那声痛呼也没能顺利冲出口,就在他感觉疼痛跳起的同时,凤知微抓过那朵蔷薇,一把塞进了他嘴里。

  蔷薇细密的小刺瞬间刺破口腔,伤口无数,那人痛得直翻白眼,浑身抽搐,连叫也叫不出了。

  凤知微这才好整以暇的收回手,顺手扯了几张树叶擦干净血迹。

  茵儿被震得话也说不出,白着脸退后几步,衣服都忘记穿好,还是凤知微好心的帮她整理完,顺手从她腰间取下一个荷包,将那宝贝蛋装了进去。

  然后她将那装了宝贝蛋的荷包,在那人面前晃了晃。

  “你……你……”那公子哥儿喘着气,直接被凤知微不动声色的彪悍给,又痛又怕,抖得话也说不周全。

  “我很好。”凤知微微笑,“你可就不太好了。”

  “你……我要杀了你……”对方抽搐着,从齿缝里憋出嘶哑的声,字字都是切齿痛恨,“我要扒了你皮!拆了……你骨!把你全家……挫骨扬灰……”

  凤知微不理他,转身低低问了茵儿几句话,随即笑了。

  她笑意坦然,抓着个装蛋的荷包就像抓着朵花,轻轻巧巧的道:“不知道李学士知道他家三代单传的孙子,嫖少了子孙袋,会是怎样的感受?”

  那人颤了颤,脸色一白,想起自家严厉的爷爷,腿又软了几分。

  “不知道李学士那些朝中老相好御史们,知道学士大人治家不严,宝贝孙子被阉,会不会亲自敦请陛下帮助管束?”

  那李公子怔了怔,似乎想起了什么,更加脸无人色,本来痛得要晕去,这下也不敢晕了。

  凤知微笑得越发温柔。

  茵儿只知道这纨绔的身份,她却更知道,天盛朝廷政争严重,朝中大臣各有派系,一旦抓住对方的把柄,那是不依不饶至死方休,李学士虽然不知道是哪个派系,但一定也隶属某势力集团,这种事儿,一样会是别人攻击的软肋。

  何况中书学士是清贵文职,身负选拔天下才华高洁之士的职责,首重人品操守,这放纵自家孙子被阉事儿出来,必遭弹劾。

  凤知微很满意,那李公子看来不是草包,立刻便明白了其中利害,她笑得温柔可亲,高高举起那荷包,柔声道:“我也不为难公子,您做的这腌臜事儿,我们也不会说出去,只要您表示点诚意……”

  “什么……诚意……”李公子白着脸青着唇,濒临痛哭。

  “其实,少了个宝贝,也未必从此不是男人,”凤知微悠悠道,“据说,山南名医轩辕擎,出身第一医学世家,一身医术生死人而肉白骨,如果这东西保存得好,也保不准能给您装回去,再说就算装了以后没用,好歹您死的时候也是全尸啊,咱们天盛,最忌讳尸首不全下葬,祸延九代啊!”

  “那……那……”李公子呆呆捂着档,他血流得不多,这都幸亏凤知微手快刀利下手准,所以他痛得要死,却没有性命之危,只是头脑昏眩,越发难以理解凤知微的意思。

  “我说……您回去,安安分分,游学出京,去找那名医也好,去游山玩水也好,反正从此您不认识我们,我们也不认识您。”凤知微将那袋子在他面前晃悠,“等您出京了,托人捎个信,我把您这宝贝再卖给您,成全您的名声和百年之后尸首,如何?”

  割了人家蛋,再卖给人家……

  倒霉的李公子翻翻白眼,直接要晕,被凤知微大力拍脸拍醒,面色死灰的出神半晌,明白今日自己没带护卫,吃定了亏,就算事后派人杀了这小子,可只要他随便把那蛋一抛,把这事说出去,他这辈子没法做人不说,李家还难免招祸。

  无论如何,他的蛋已经被挤了出来,这是铁打的事实,是他永远的把柄,再遮掩都难免被人发现,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立刻出京找名医,把自己的蛋买回来,好歹凑齐一枪两蛋。

  “多少银子……”他目光呆滞的问。

  “不多。”凤知微笑的可亲,“辛苦费三千两。”

  三千两银子不多不少,一般都是这类公子哥儿能够不惊动自家长辈而自行动用的钱数,做人不能太贪,凤知微觉得自己很谦虚。

  “身上……没……这么多……”李公子满头大汗,看她眼神如看魔鬼,“明日让……送来……”

  “送到东池胡同西墙根第三块砖下,希望在你银票送来时,我已经得到你出京的消息。”凤知微满意点头,心中盘算着如何安全拿钱。

  “不要玩花招。”凤知微平静的眼神在日光下粼粼闪烁,看得对方又缩了缩,“有身家的人永远不要和我这种升斗小民斗,因为她们一无所有,也就再不怕失去。”

  李公子冷汗涔涔,咬唇点头——如果他原本还有点什么心思,此刻看凤知微眼神也都打消了,这单薄少年,无论做什么都神容平静,这镇定本身已经够可怕,但更可怕的是那眼神,迷蒙背后,无限倔狠。

  虽然这人一句实在威胁都没,但他就是相信,如果他真的试图报复,这少年死了也会拖他做垫背。

  “你出京三天后,再派人去同一个地方取东西,让人快马加鞭送给你,说不定还来得及。”凤知微笑意盈盈,拍拍荷包,“荷包也送给你,不要钱,买一送一。”

  “……”

  唤了一个路过小厮,扶李公子回府,凤知微相信这位公子爷现在又气又慌,也顾不上去杀人灭口。

  她安抚了一直怔怔看着她,眼神复杂的茵儿几句,凤知微将她打发走,独自站在迎春**前,沉思不语。

  初春日光下,黄脸小厮容貌清秀,眼神温柔湿润,看花的神情十分慈祥珍惜。

  手中也十分慈祥珍惜的,抓着蛋包。

  ……

  良久她笑了笑,道:“您看够了没?”

  第十章请允我偸看

  四面寂寂无声,她仿佛是对空气说话,凤知微不急不躁,微笑如前,果然下一刻,**摇动,那人端着酒杯,施施然行来……

  “为什么每次看见你,都有好戏发生?”斜飞的眉青若剔羽,眉下那双眼,深沉黝黯,不被日光照亮。

  “倒不如说好戏常发生在阁下身周。”凤知微回身一笑,有些惊异他每次都能认出自己伪装,是不是这黄脸太有标记性了?

  哎,下次扮个漂亮少年,也许他就认不出?

  顽皮的心思一闪而过,少女的眼眸因此流波跃彩,鲜活如春,引得男子更深的看她,眸中光芒微闪,却看不出真实思绪。

  他目光落在她掌心,眼神似笑非笑,几分惊异几分古怪,凤知微这才想起手中的蛋包,有点尴尬的笑了笑,下意识想藏,最终却选择将蛋包抓得更紧。

  “我见你三次,两次你都在杀人。”男子抿一口酒,目光遥遥落在云天之外,“你真当天下无王法,我管不得此事么?”

  “下次你遇见我,我一定不杀人。”凤知微肃然答。

  手顿了顿,男子哑然失笑,再次仔细的看她一眼,眼前少女依着**,身姿单薄,眉宇间却气度开阔,日头有些烈,她晒出一点薄汗,肌肤便泛起晶莹的水色,被那迷蒙目光一衬,生出几分楚楚韵致。

  当然,这楚楚感觉,是在没有看见那蛋包的前提下。

  轻轻转着手中酒杯,男子似乎在为某事沉吟不决,突然道:“你不回秋府?”

  “要回的。”凤知微答得很老实,“龟奴不适合我做。”

  “那你为何要托庇于妓院?”男子转目四顾,“这种肮脏地方,以后你要怎么回去?”

  “于不可能中寻找可能。”凤知微无奈笑笑,“秋府再怎么想,也想不到我会来这里,反而比在外面抛头露面讨生活被秋府抓了把柄要好,再说风尘女子多义气,反比一般人可靠。”

  “你可以去尼庵暂住。”

  “阁下也是京师人士,难道不知道尼庵也不过是富贵人家后花园?”凤知微唇角一抹浅浅笑意,“藏污纳垢,不逊于妓院,一旦去了,也许我终身都再走不出。”

  她轻叹一声,道:“我一介弱女子,命若飘萍,最大的本事也就是护自己周全而已。”

  男子不答,只静静看她,他的眼神落进她眼神,于那少女收敛的锋芒里,看尽她难掩的智慧。

  四面不知为何一直没有人来,连一直啁啾不休的鸟鸣声也不闻,风吹得凝重,花开得静寂,呼吸……屏息至无声。

  良久之后,男子一抬袖,饮尽杯中酒,对她一笑。

  他一笑若日光初升彩霞蒸腾,明艳不可方物,风突然悠悠流动,花于是开得灿烂,她的呼吸,终于流水般放了开来。

  然后听见他淡淡道:“帝京居,大不易,希望下次见你,你能安分些。”

  她躬身,凛然受教。

  低垂的视野里,看见那一角月白清雅锦袍,不疾不徐离去。

  凤知微没有动,却轻轻抖了抖后背衣服。

  背上,衣服已被汗湿,粘得发痒。

  刚才那一霎间,他和初次相遇一样,再次露出杀气,甚至比第一次更浓。

  她知道自己运气不好,两次对人动手都在他眼皮底,两次杀伤人,对方都似乎和他有关联。

  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隐约觉得,她也许坏了他的事?

  就算没有什么内情,如他那样的人,定然会对自己这样的人感觉危险;如他那样的人,定然也不愿被人看出他背后的锋芒,而解决这些危险的最好办法,就是杀了她。

  她刚才拼命表白自己,就是为了告诉他,她无意介入,也对他没有危险。

  有那么一霎,她觉得自己没有打动这个外表清雅美丽,内心冷若铁石的权贵。

  然而最终,他又放了她一次。

  凤知微怔怔站在迎春**前,金黄的花朵映着她微有些苍白的唇色,而四面暮色渐起,黄昏将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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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知,多带几朵花来,我晚上要用!”

  “哎!”

  兰香院里每日的对答仍在继续,那天之后,凤知微顺利取回了银票,也听说了李学士的独孙出京游学的消息,她很小心的等待了一阵子,却发现一切都已经恢复了平静,看起来没有留下任何的不妥。

  因为帮妈妈和兰香解决了危机,凤知微现在日子挺好过,只是每日,她还坚持出门帮姑娘们采买。

  正午时分,是帝京天水大街最热闹的时辰,店铺琳琅满目,客商络绎不绝,疾驰而过的马车镶着明晃晃的玻璃,招摇过市的贵族少年扛着精致的双管火枪。

  富盛风流。

  天盛,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国,疆域南起金沙海疆,海疆岛国俯首称臣;北至呼卓格达木雪山山脉,桀骜凶猛的呼卓十二部尽收羽翼;东瞰肃苍高原,万里青莽放牧着星辰般的羊群;西控昌河古道,金发碧眼的异域行商,频繁叩响城关。

  自南向北,快马奔驰,一年难至。

  这般强盛广阔,来源于大成皇朝六百年积淀,大成皇朝风标独具的神瑛皇后孟扶摇,女帝出身,江山为嫁,与惊才绝艳的大成开国皇帝号称绝代帝侣,两人琴瑟和鸣,共享国事处决之权,在位期间,发展工商,开辟海市,改革货币,优化官制,推广文教,鼓励农耕,国力一日千里,领先西夷上百年。

  然而天下无铁打江山,大成一统天下后,六百年国祚,三十二帝,前期大多是英主,直到十九代以后,子孙不肖,国内纷争不断,国力在内耗中日渐消退,到第三十代厉帝,更曾闭关锁国,终在两代之后,亡于外戚宁氏之手。

  宁氏建天盛皇朝之后,加强**集权,拉大等级差距,增加关口税收,控制对外通商,由于内斗太狠,朝廷对外藩控制也远不如当初大成,如今的天盛皇朝,富盛仍在,却再无大成建国时的自由蓬勃气息,反而从骨子里,透出苍老陈旧的腐朽味道。

  正如那玻璃,原本可以推广全民,却被朝廷人为控制,成为贵族的奢侈品。

  凤知微就着街边一辆马车的玻璃,理了理发髻,她不会易容,却天生对此道很有悟性,扮起少年来似模似样,连耳洞都小心的用淡黄胭脂配合胶泥给填过。

  然后她绕过马车,转入一个七拐八弯的巷子,在一间破旧房门前停住。

  她伸手去推门,探出的手指稳定而慎重。

  “咻!”

  门开一线,一道乌光激射而出直奔她面门,凤知微百忙中扭身错步头一偏,乌光夹着劲风险而又险的从她耳侧擦过,带落几缕鬓边发丝。

  注视着发丝悠悠落地,凤知微苦笑一下——原来今天是飞剑。

  只是这一闪间,她体内时刻熬煎着经脉的灼热气流,突然微微凉了几分,透骨的舒适,凤知微眯着眼,感受那难得的轻松。

  门里传来轻咳声,似是不满她反应太慢,凤知微这才进门,黑暗扑面而来,屋内无灯无光,角落里坐着宽袍黑衣人,戴一张乌木面具,整个人和黑暗融为一体,别说不辨男女,连想看出那里有个人都很困难。

  见凤知微进来,那人抬手,对屋角一个炉子指了指,凤知微二话不说,认命的去提水烧水。

  她沦为这人的“佣仆”,说起来颇有些奇特,她初到兰香院,一次出门采买时,无意冲撞了一位富家少年,被那人指使家仆好一阵暴打,她逃入这条巷子,慌不择路间踢翻一个熬制草药的炉子,结果被这屋主人冲出来再次暴打一顿,这人顺便把那群追逐她的家丁打走,却勒令她赔偿他的“九洲十地大罗金仙回生丹。”

  九洲十地大罗金仙回生丹——名字很唬人,实质很欺诈,白痴也看得出,陋巷破屋烂泥炉,熬着甘草五加皮,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练出什么“回生丹”的。

  不过凤知微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她不怕强权,她怕强拳。

  自此卖身做苦力,日日来报到,以求早日偿还“巨债”,来了没几天,她就深刻认识到此间主人性情之恶劣,行事之离奇,实在令人发指——叫她抹桌子,桌子四角能迸出机关,叫她洗衣服,衣服洗完她就开始浑身长斑,三日后才消褪,害得她那几日只好捂得密不透风,陪他吃饭,他面前菜香四溢,她面前难以下咽,更过分的是,每天她开门时,必有暗招伺候,或无声无息一指,或风声虎虎老拳,或寒光闪烁长剑,或神出鬼没暗器,就没重复过。

  一个人怎么会这么多进攻招数?凤知微不解,不过一日日闪躲下来,她发觉自己竟然渐渐身体轻便,动作灵巧,而且体内那股灼热气流,似乎也有归顺之势。

  有了这种感悟,凤知微才心甘情愿被奴役,每日出门采买完,必来报到。

  提了一桶水,倒进炉子中,炉子里的草药散发着奇异的气味,凤知微自幼便由凤夫人亲自教导,医理也多有涉猎,熟知人体经脉穴道和各式药物,却也辨不出这炉子里熬的是什么东西,事实上,除了第一天的甘草五加皮大罗金仙回生丹,后来每天熬的草药,都无法辨明是何物。

  凤知微耐心的调控着炉火,时不时开盖看看火候,接受那难闻药味的冲面洗礼——这也是这人的古怪要求之一。

  微红的雾气从壶中散发,扑到脸上,竟然是微微的凉,带点辛涩味道,凤知微不知不觉吸一口气,觉得心神舒爽,体内热流突然欢快的流转起来,却不复以往的灼烫,温存而熨帖。

  她沉迷于这奇特感觉,一时舍不得离开,冷不防那宽袍人一抬手,恶狠狠将一个东西砸过来,凤知微一让,一回头看见黑衣人目光闪烁,眼神颇有几分古怪。

  她愣了愣,这才低头去看手中东西,却是一个破烂得连封皮都掉了的册子,打开看,是一本杂记,作者字写得不怎么样,笔意却飞扬睥睨,用词新奇有趣,不同于当今语言,内容囊括武学、游记、政治、经史各方面的感悟,写得杂乱随意,却字字珠玑,凤知微随意翻阅,越看越心惊,目光突然在某一页上凝住。

  那页页头,突然出现另一人笔迹,骨秀神清铁画银钩,写着:“卿卿,请允我偸看。”

  接着是原作者的笔迹,写得剑拔弩张,看起来很有几分恶狠狠:“偷窥者耻!”

  下一行,漂亮的笔迹答:“告而窥之,不为耻。”

  原作者更加恶狠狠:“责而继续窥,更耻!”

  凤知微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觉得这对真是妙人,不知怎的,她就感觉到,这留下笔迹的两人,一定是一对男女,而且,是心神契合的爱侣。

  然而眼光扫到下一行,她突然惊掉了手中的册子!

  第十一章是你强儤我

  那一行,是那笔迹潇洒的男子所写……

  “偷笑者,亦耻。”

  凤知微这一惊非同小可——说的是她?正在偷笑的她?

  随即又觉得自己吓自己,怎么可能,看这册子这么破旧,这册子上的人早已作古不知道多少年,怎么可能未卜先知。

  她捡起册子,下一秒又一个哆嗦。

  “阁下莫惊,小心掼散了册子。”

  凤知微惊到极处,反而不慌了,此时她已经可以确认,书上那男子的话,是对她说的。

  心中突起戏弄之意,她不看下一行,顺手将那书作势往炉火上一搁。

  宽袍人似乎大惊,欠身**起阻止,凤知微已快速将手收回。

  随即她看见书上下一行,男子写着:“此书金丝猱皮制成,烧不坏。”下一句紧跟着,却是换了语气,似乎是对这本书的作者说的,“这孩子竟和你一样调皮。”

  底下一句是那女子答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数百年后事,何必费事以元神探知?别吓着人。”

  底下再无对话字迹,凤知微摩挲着书页,微笑着想,也许这对搁下笔,躲到什么地方卿卿我我去了也未可知。

  遥想多年前那对神仙眷侣,红袖添香月下笔谈,含笑搁笔两两对望,真真是一副很美的场景。

  宽袍人一直默然不语,这人头脸都掩在极其肥大的衣袍里,似乎不愿被人看见真容,只在凤知微作势要烧书时,才动了一动。

  药炉里药味袅袅,旧册中暗香重重,宽袍人的目光,突然落在了凤知微指尖。

  不知道何时,凤知微指尖泛出淡淡微红,在靠近药炉时,尤其明显些,随即渐渐消退。

  宽袍人目光一闪,凤知微却不知道这个变化,做完了杂务,向对方挥挥手中册子:“可以带回去看吗?”

  想了想又补充:“我会小心不给人发现的。”

  她直觉这册子绝不仅仅是一本杂记,那闻所未闻的金丝猱皮,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异兽,能用这册子写字的人,身份定非寻常,所遗留的文字,定然也价值不菲,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她最好是别要这东西,可不知怎的,心里十分不舍得放弃。

  宽袍人却似乎没这个担心,挥挥手示意她离开,凤知微将册子揣进怀中,突然又是一怔。

  只这刹那间,她觉得自己有些不同,但是遍察浑身,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只得笑笑出门去。

  一出门便哎呀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看书入迷,竟然误了时辰,天际金乌西沉,竟然已将黄昏。

  凤知微赶紧抄近路急急往回走,她知道有一处巷子,可以绕到兰香院后门。

  巷子掩在街角之后,十分僻静,凤知微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近乎空旷的响在青石路上。

  空旷的寂静之中,突然响起了不知哪里的嗡嗡说话声。

  “娘,给我一两银子。”

  凤知微心中一震——这是凤皓的声音。

  她急忙闪身躲在街角之后,屏住呼吸,接着便见凤皓和娘一路过来,凤皓不住的向凤夫人撒着娇,缠磨着要“一两银子,好去买件丝绸里衣。”

  “玩飞球穿不得粗布,出汗都粘在身上,还有怪味。”凤皓笑嘻嘻,“他们都说,我再不换像样点衣裳,便不要我玩了。”

  飞球是早先大成传下来的游戏,据说由神瑛皇后所创,原先推广全国,如今改良后却成了贵族的奢侈,一个球便价值百金,凤皓这身份,哪里能玩这飞球?又是和谁玩?

  凤知微眼光落在凤皓和母亲交缠的胳膊上,心中一酸,刚才的问题便一闪而过没有多想。

  她抿着唇角,孤身立在墙角后,听见娘絮絮关切凤皓,听见娘低低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不要和那些公子哥儿混一起……”随即凤皓笑道:“他们答应我,推荐我去青溟书院呢,娘你不是说青溟书院是天下最好的书院吗……”

  夕阳的光影射进小巷,将走过的那两人背影融为一体,而她的身影,斜而长的倒映在地面,和那背影楚河汉界,远在天涯。

  凤知微抱着臂,被逐出秋府那一夜的寒意再次袭来,她在初春的黄昏中,微微颤了颤。

  眼见着娘慈爱的抚摸凤皓的头,最终耐不过他的撒娇,小心的掏了一两银子出来,又见凤皓三言两语打发走了娘,鬼鬼祟祟四处张望,唇角不由绽出一丝讥诮的笑意。

  娘一个月的月钱也就一两银子,真要拿出去做娇儿一件里衣也就罢了,怕就怕,送进了兰香院姑娘的脂粉乡。

  一个月省吃俭用,送去给妓女买吃一半扔一半的糖瓜子。

  她笑得近乎森然,不再想那对祥和母子,也不想此时进院和弟弟碰上,干脆靠着墙角,将凉了的糯米糖藕掰了一段来吃。

  吃到一半,无意中目光一掠,凤知微怔了怔。

  这面后墙上,怎么有几个脚蹬的痕迹?

  凤知微仰起头,发现这面墙其实极为隐蔽,一株大树枝叶茂密,离兰香院后墙只有三尺远,树冠靠着墙头,看墙上那脚蹬的痕迹,明显有人曾经从树上攀援到墙上,再进入兰香院。

  偷嫖?还是哪个姑娘和没钱的穷情郎私会?

  正猜测着,忽听头顶树叶一阵簌簌摇晃,绿叶间露出一双薄底千层鞋的脚,随即,一个月白色裤子的臀从墙头爬过,光降于树叶之间,此臀稳稳坐于树梢,并不急着下来,似乎很有闲情逸致的四面观望高处风景。

  凤知微饶有兴致的靠树立着,想看臀后此人庐山真面。

  隐约看见树顶那臀摆动不休,那人深情凄然的道:“菊花,苍天不老,此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千万珍重,千万自爱,千万……不要为我瘦损衣带……”

  凤知微捧住胃,心想也没吃太多糯米,怎么这么想呕呢……

  不捧场的人似乎不止她一个,墙里似乎有人一推,树叶一阵晃动,那人哎呀一声,臀颤不休,在树顶越发凄伤的吟:“去年紫陌青门,今宵雨魄云魂。断送一生憔悴,只消几个黄昏……菊花,你好狠心……”

  那人滔滔不绝的将情诗背下去,不仅囊括古今,甚至还有自创诗词,随口吟诵而尽多妙句,当真文思敏捷舌灿莲花,凤知微叹口气——这等少见才华,用于妓院之三流妓女,也不嫌作孽。

  正背着,忽然一阵鼓噪声起,兰香院前门后门都响起大力碰撞之声,隐约男子吼妇人哭,吵吵嚷嚷叫:“把那个不知羞的杀千刀给我交出来!”

  “哎哟!”

  树顶背诗正欢的那位,戛然而止,惊叫一声鼠窜而起,却又忘记自己还在树上,这一窜身子一斜,一阵衣裳哧啦乱响树叶纷纷摇乱,凤知微只看见月白的臀突然在自己眼前放大,随即“砰”一声,一人栽倒在她脚前尘埃。

  凤知微一低头——好一张风情万种的大叔脸!

  大叔哎哟哎哟跌得很重,却立即从尘埃中爬起,惊惶四顾,而后门擂门的人,也隐约听见了这边后墙的动静,随即远远有人呼喝:“去那边看看!”

  凤知微一听不好,抬腿就要走,人家来捉奸,自己留着当奸被捉吗?

  抬脚却抬不动,低头一看,裤脚被一只手紧紧抓着,地下那人在泥坑里仰起白莲花一般的脸庞,冲她谄笑:“兄弟,好歹救我一救!”

  凤知微蹲下身,微笑,那人满面希冀的看着她,看着她微笑着,温柔伸手,似乎要拉起他,那人更加欢喜**狂的松开她裤脚,去接她的手。

  凤知微立即缩手,转身就走。

  那人半起的身子再次砰一声栽倒尘埃……

  眼见凤知微无情无义见死不救,而后门处脚步杂沓已经逼近,那人低叫:“你敢走!”

  凤知微置若罔闻,停也不停。

  腰上突然一紧,身子已经被人抱住,有高雅的男子熏香逼人而来,随即听见身后那人嚷:

  “你不救我,我就说是你强儤我!”

  第12章板砖事件

  凤知微定住,缓缓转身,指着自己鼻子,不可置信的问:“我?强?暴?你?”

  那人媚然一笑,一掠鬓发,风情万种的点点头,顺便还把自己撕裂的衣裳展示给凤知微看:“喏,你还撕破了我的衣服,铁证如山。”

  凤知微气极反笑:“就阁下这张老脸,脸上的沟壑足可以栽死人,我?强?暴?你?”

  “喂,你有点良心好不好?”那人急了,将一张脸直直送到她面前,“我是老脸?老脸?老脸?”

  凤知微近距离瞅了瞅,不得不承认自己刚才确实是昧着良心说话,这脸若是老脸,全天下的人都可以进棺材。

  这样一张俏生生的脸,告人强儤,无论男女,都很有说服力。

  当事态不可以躲避,便无须避。

  这是刚才那本册子上的一句随笔,很得她赞同,凤知微笑笑,道:“行,救你,你先放开。”

  那人斜瞄着她,觉得此人不可信任,凤知微也不挣扎,就着他怀抱半转身,先快速打散了他的发髻。

  随即将自己买的绢花戴了他满头。

  新买的粉底桃枝绣纹绸布呼啦啦展开,往他肩上一披。

  一抬手将瓷罐里糖藕的赭色酱汁往他脸上一倒,一阵涂抹,玉色肌肤立即成了黄黑肤色。

  然后横肘一顶,将他顶在树上。

  一连串动作一气呵成,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凤知微已经处理完毕,而追兵已经近前。

  好凶猛的娘子军。

  当先是一个胖大妇人,左手菜刀右手砧板,左枪右棒,十分威风。

  随后是和妇人容貌相似体态略瘦的一群莺莺燕燕,手中凶器花色不一,大到搓衣板,小到锅铲,应有尽有。

  那群人气势汹汹奔来,当先妇人挥刀大喝:“杀千刀的,敢背着老娘偷腥!今儿不阉了你,我姓倒过来写!”

  大脚片子蹬蹬的冲过来,原以为定然能捉到自家那老不修,不想却看见一个青衣少年,正俯首和一个妇人调笑。

  妇人戴绢花,着绣纹罗衫,少年遮住她的身子,女子露出的半边脸肤色微黑。

  听见人声,少年回头,一张陌生而平凡的脸,带点惊愕和不快。

  那戴花妇人看见这么多人,似羞不自胜,举袖掩面,怯怯微颤。

  眼前这两人,哪个都和那冤家不搭边,原以为此来必捉到自家风流鬼,不曾想撞破人家好事,胖大妇人顿时有些讪讪,尴尬一点头,手一挥,娘子军顿时呼啸而去。

  凤知微臂下,美貌大叔吐出一口长气。

  似笑非笑收回臂,凤知微拦住对方道谢,手一摊,“江南道出产绣纹金花绢布四尺、丰仪斋新进点金粉绢花五朵、四芳斋糯米糖藕一斤,一共十六两八钱银子,谢谢。”

  那人弯下的腰僵在一半,半晌苦兮兮抬起头,瘪着嘴道:“……可否欠着?”

  凤知微眯起眼:“阁下进院子,居然也不带钱?”

  “用钱漂姑娘算什么本事?”那人骄傲的一挺腰,“能令风尘女子心甘情愿倒贴,方是男儿本色。”

  凤知微上下打量他一遍,若有所悟点头:“是,就您这姿容,也难说是谁被占便宜。”

  “你……”还没等对方露出青面獠牙,凤知微已经快速的道:“夜渡资可以不掏,救命费不可不给——你家夫人还没走远呢!”

  那人无奈,低头摸索半晌,递过一枚小小印鉴,道:“这是田黄石的,值点钱……”

  是“值点钱”,市面上手指大一块成色较好田黄石,价值千金。

  凤知微不太满意的接过,皱眉:“……还是现银比较实惠……”顺手揣在口袋里。

  那美人大叔一直看着她举动,突然道:“你是这妓院小厮?你这样人才,屈身这烟花地儿,实在可惜,要不要换个地方?”

  凤知微没兴趣的摆摆手,“谢了,免了。”

  “那你什么时候改了主意,去城外十里松山找我,凭这印鉴找小辛就成。”

  凤知微很敷衍的点头,看着大叔“小辛”贼般潜行而去,突然叫住他。

  “多嘴问一句——阁下尊夫人贵姓?”

  大叔扁扁嘴:“……王。”

  “……”

  天色已晚,凤知微从后门进去,先去嫣红那里送绢花,刚要推门,门帘一掀,一人快速冲出来,和她撞个满怀,随即听见嫣红的尖嗓子,大骂:“哪家来的混小子!一两银子也敢要老娘过夜!”

  那人满面羞红,愤而回头还嘴:“本少爷看你,半两银子也不值!”

  凤知微怔了怔,没想到躲了这半天,还是和凤皓撞上,这也太不争气,没出息到妓院来了。

  凤皓倒没注意到这个小厮,他正气得浑身发抖,早些日子刚结识了一批体面朋友,带着他到处游乐,见识了许多新鲜东西,又怂恿他“尝尝女人滋味”,说是一两银子足够,不想今天到这兰香院,那角碎银子直接被掼了出来。

  门帘一甩,嫣红柳眉倒竖的出来,手指几乎戳到凤皓鼻子上:“穷酸,回你娘肚子上扒着去,想嫖老娘,还早!”

  凤皓从小宠到大,如何受得了这种气,伸手就去煽嫣红巴掌:“臭表子!”

  一只手突然横空出世,轻轻截住他的巴掌。

  凤皓涨红了脸一挣,没挣动,这才抬眼看见对面,黄脸小厮静静的看着他。

  怔了怔,凤皓认出了凤知微,“啊”的一声道:“姐——”

  “借钱?没有!”凤知微飞快截断他的话,对嫣红欠欠身,“嫣红姑娘,这是我一个老乡……”

  “真是土包子……”嫣红咕哝一句,挥挥手,凤皓还要理论,早被凤知微一把拽了出去。

  凤皓出了院子犹自愤愤不平,大骂:“贱人!只认得银子!”

  凤知微连教训他的心思都没了,娘向来对他一意偏宠,这几年尤其变本加厉,自己轻描淡写说上几句,又有什么用?

  她不和凤皓计较,凤皓倒不肯放过她,一肚皮怨气没处泄,看谁都不顺眼,偏头斜睨着凤知微:“姐,你怎么会在那脏地方?清白大家女子,怎么可以这么不知羞?也不怕污了我凤家名声?”

  凤知微转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凤皓——以前只觉得娘偏宠儿子,对凤皓未必是好事,却没想到,人居然可以被宠到这么不知好歹地步,别说人品,连良知都寻不着了。

  她黝黑的眸子在黄昏中乌光灿然,深渊漩涡一般森冷而幽邃,看得凤皓缩了缩,随即听见他那一向温柔的姐姐,一字字咬金断玉。

  “我再不知羞,也不会拿母亲辛苦积攒的体己钱去妓院游乐;我再有辱门楣,也不及凤家唯一男丁,十四岁便骗钱。”

  “谁骗钱了!”凤皓如同被踩了尾巴般跳起来,唇红齿白的脸扭曲着,怒不可遏,“你栽赃!陷害!无耻!诬赖!”

  凤知微冷笑,“此道似乎你更擅长。”

  凤皓呛了一下,想起凤知微现在的境况,终究有些心虚,半晌呐呐正要说话,忽有一大群人嬉笑着过来,当先一人向凤皓招呼:“阿皓,玩得可痛快?”

  “一两银子豪富出手,姑娘们定然抢着自荐枕席?”一个华衣少年挤眉弄眼,神情戏谑。

  “那是,皓少爷如果喜欢,便包了人家?一两银子,足够了!”

  众人一阵哄笑。

  凤皓脸色阵青阵白,凤知微冷眼旁观,知道这便是先前娘和皓儿对话中说的那一群公子哥儿了,凤皓出门很少,没有银钱,也没什么机会行走大户府邸之间,这些人,他怎么认识的?

  凤皓年轻气盛,哪经得起这样当面讽刺,怒道:“你们以为我真的拿不出值钱的?等着!”

  他气冲冲转身就走,凤知微直觉不好,这小子不会愤激之下回家乱翻娘的私藏吧?赶紧拉住他,低喝:“别发疯!”

  凤皓挣扎:“让开!让开!士可杀不可辱!”

  凤知微又好气又好笑,抬手就把他拽到墙角处,她这段时间给那宽袍人做杂务,不知不觉力气长进不少,凤皓竟然挣扎不开,两人蹩在墙角里,凤知微按捺住弟弟,怒道:“你想做什么?你还嫌不够丢人?”

  凤皓脖子一梗,继续发他的大少爷脾气:“不可辱!”

  凤知微却在想着今天的事,凤皓突然交上这群朋友,突然去,如今又逼成这样,不知怎的,总觉得这看似平常的事里透着几分诡异,令人不安。

  她有些分神,冷不防一柄泥金扇插入两人之间,刚才先说话的那个少年笑吟吟道:“你俩鬼鬼祟祟在这里商量什么?”

  他一瞟容貌俊秀的凤皓,突然神秘兮兮一笑,道:“不就是没钱被表子赶出来了嘛,不怕,皓哥儿你这么好模样儿,我引荐你,随便哪家王爷府里陪一夜,出来就够你包十个表子玩一年了!”

  “啪!”

  一个尾音还没结束,半空里便绽开血花,泼辣辣溅得鲜艳,那少年眼珠子突然直了,短促的“啊”一声,砰一声栽倒在地。

  同时落地的还有凤皓手中半块染血的砖头。

  凤大少爷,在刚才那一刻,难得那么迅捷的一砖头拍开了人家的脑袋。

  “杀人啦!”

  拍砖声惊动在墙那边等待的其他少年,一人探头过来,看见地下少年,顿时杀鸡般惊呼。

  变调的惊呼惊醒发愣的两人,凤知微心道不好,伸手就去拽凤皓想拉他一起逃跑,手刚伸出去,凤皓突然将手中染血的砖头往她手中一塞!

  随即一个翻身,从身后一堵短墙翻了出去,砰一声似乎栽在墙那边,却停也不停爬起来跑远。

  凤知微第一反应就是扔掉手中砖,然而已经迟了,那一群富家少年已经涌过来,齐声呼喝:

  “抓住这人,他杀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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