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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十年载酒行 第50——52章

  第五十章木刀

  “五百年前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难怪你要教那些孩子认字,真是闲着了。”慕非难哼了一声,翻身躺下,两眼一闭,居然没有要求漱口或是吃一颗虎子摘回来的野果子。

  莫西北对他的反应感到有些奇怪,不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位慕公子的脾气不好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也懒得理会,外面,虎子和几个同村的孩子早在雨下等着了,人人手里捧个沙盘子,等着继续认字。

  其实教古代的小孩子认字,对于莫西北来说,是一个挑战,她没有正经上过古代的学堂,不知道该如何给小孩子启蒙,三字经千字文,她只记得一鳞半爪,诗词记得多一些,不过山里孩子连字都不认识,讲解也是白讲解,是以,一、二、三、四这些基本的数字教完后,她只能开始教孩子们学写自己的名字。

  “我看你别教孩子认字了,教了也是误人子弟。”第五日,慕非难的伤已经愈合得不错了,天也放晴,他难得的下床走动,瞧见虎子虔诚地蹲在地上,反复的写自己的名字,大摇其头。

  “我也觉得自己不是当先生的材料,都不知道该教他们什么好。”莫西北点头。“倒不是你的问题,只是你能在这里呆几天,能教他们认几个字,到时候你一走了之,倒白给了这些孩子希望。”慕非难却这样说。

  “有希望总比没有的好,帝王将相宁有种乎,谁知道将来这山沟里,能不能出一位大人物呢。”慕非难的话提醒了莫西北,原本是为了打发山间无聊的日子。不过既然这些孩子都如此勤奋好学,若是在这里办一所乡间学堂,虽然亏钱。但是应该不错。

  “外面的世界未必比这里好,守着这山这水。虽然日子清苦,却很单纯,你又何必把他们往红尘俗世中带呢?”慕非难看了看虎子,又看了看自己住了几日地小茅舍,目光里居然有一种向往。那种神情,莫西北发现自己居然一眼就读懂了,那向往,是对眼前这种平静的纯粹希求。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你说得对,不要去想着随便改变别人地命运,”于是她点头说,“只是我都不敢想像,你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就当你是恭维我了。”慕非难也点头。转身又回到屋中,去静养他地伤口了。

  “虎子、虎子!”片刻后,一个村童阿东跑来招呼虎子玩耍。只是神态和平时不大一样,很有些兴奋得难以言喻之感。直嚷着要他快点过去。一起玩官兵捉贼的游戏。

  莫西北也不以为意,不过惦记着瞧瞧出村的山路怎么样了。就也跟在后头,出了村

  一群孩子都聚在村口不远处的小土坡上,瞧见虎子来,就神秘兮兮的招呼他过去看,莫西北觉得有趣,也走过来对为首地小孩子说,“阿冬,有什么宝贝,也让我看看好不好?”

  这几天,阿东也跟着莫西北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这时虽然不情愿,但也不好藏着,只嘱咐说,“给你看也行,但是千万别告诉那些大人。”说着,转身哧溜溜爬上了土坡旁的大树,片刻后,自树上一个废弃的鸟巢里摸出了一样东西,又费力的抱了爬下来。

  莫西北目力远远超过这些孩子,所以,阿东从鸟巢里抽出那东西的时候,她已经看得清楚真切,心里一时翻起千层风浪,等到阿东把东西举到她眼前时,反应反而很平淡了。阿东见莫西北不起劲,心里很失落,他捡到这个东西时本来以为可以在官兵捉贼的游戏里大出风头,可是他年纪还小,这东西又沉重,随身根本无法佩戴,此时见城里人莫西北也不感兴趣,不免大大的失望,好在周围的孩子都很羡慕,人人争着要来摸上一摸,这才让他才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阿东!”傍晚,炊烟升起,孩子们嬉笑着结束了一天地游戏回家,莫西北却拦住了正跑着回家的阿东。

  “先生,什么事?”阿东不解的挠挠头,问她。

  “那把刀,你是在什么地方捡到地?”莫西北蹲下身,看着孩子的眼睛。

  “你怎么知道是我捡到地?”阿东问。

  “我自然知道,阿东,告诉先生,那刀是在什么地方捡到地?”莫西北微笑,“我看你拿不动那刀,这样吧,如果你告诉我,我就给你刻一把小木刀好不好?”“真的?”阿东地眼睛亮了,“今天雨停了,我到山坳那边找果子,结果看见一块泥地里有什么发亮,过去一挖,就挖到了那把刀,很漂亮,对不对?”

  “这样……”莫西北想了想说,“阿东,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就把小木刀给你,那把刀是凶器,并不适合你,以后还是少拿出来的好。”

  “知道了先生,”阿东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有些不肯定的问,“我明天一定能有小木刀吗?”

  “一定!”莫西北点头,心里七上八下的,她早就想过,如果自己和慕非难摔下山崖却能平安无事,没道理慕容松涛做不到,如果他摔下来却没有受伤,那么,他随身携带的刀怎么会被埋在土中?

  “啊!”想着这些时,莫西北正拿着一块木头用力的削着,她看清风居的伙计做过木头刀剑给小孩子玩,一块木头到了伙计手上不过聊聊数下就有模有样,没想到自己做来,却怎么看怎么别扭,被刺扎了几次手,这会不过稍一走神,左手的手指就被右手的匕首划中,十指连心,直痛得她浑身一颤。

  “你跟自己的手有仇呀!”血珠子连成串的从伤口中涌出,莫西北举起手指,本想放在嘴边舔舔,但是一想到自己正在削木头,手指脏脏的,又觉得下不去口,迟疑间,有人已经自身后一把抓起自己受伤的左手,直接拉到嘴边,轻轻吮了一下手指的伤口。

  手指上火热的伤口触到来人微凉的嘴唇、温热的舌头,一种奇怪的麻痒感觉,顺着指尖、手臂,直入心口,莫西北下意识的抽手想躲,只是,左手却被人牢牢握住。

  “脏!”好容易挤出口的字眼,听在自己的耳中,都有一种软弱娇柔的感觉,莫西北只觉得一阵恶寒,只得借站起身的动作来掩饰这一刻的不自然。

  “再用几分力,手指就直接削掉了,还嫌别人脏。”慕非难用力吮了一下那伤处,觉得并不解恨,于是重重的咬了一口。

  “你——疼!”莫西北跺脚,好容易拔出手指,恨到:“你属狗吗?还咬人。”

  “哼!”慕非难冷道,“谁让你嫌我脏。”

  “大哥,我有说是嫌你脏吗?”莫西北哭笑不得,伸开十指给他看,果然,十个指头都黑黑的,“我是说,我的手很脏。”瞧见慕非难脸色骤变,莫西北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提醒过你了,晚上吃不下饭,也别算在我头上。”

  “你——”慕非难瞪眼,半晌瞧见莫西北笑得开心,眉眼弯弯,脸颊红红,火也就发不出来,只得伸手拣起地上奇形怪状的木头问,“你到底在做什么,能把手弄成这样?”

  “我想削一把木头刀。”莫西北说着,走到水盆旁洗了洗手,拿出手帕把受伤的手指裹住。

  “真够笨了,这么简单的东西都能弄伤手。”慕非难嘲笑她。

  “你聪明,你来做。”莫西北当然不服气,顺便也激慕非难,他要是能做不是更省事。

  “激将法?我不上当,会也不给你做。”慕非难把木头一扔,哐当一声,然后得意的微笑。

  “我就知道你是五十步笑百步,走吧、走吧,别耽误我的功夫,一会天就黑了。”莫西北重新坐下,拣起木头和匕首,却又被慕非难劈手夺走。

  “你干什么?”她问。

  “好心救救你的手指,”他回答。

  “好好的,你怎么想起做这么幼稚的东西?”慕非难手里不停,只是嘴上却问出了疑惑。

  “哦,就是想给虎子、阿东他们玩的,当个念想的,反正雨停了,咱们的伤都不要紧了,只要路不太泥泞,估计明天咱们就可以走了。”莫西北没想到慕非难做起木头刀来居然有模有样,一时瞧见匕首在他手上灵动的上下翻飞,木头屑片刻就落了一地,不免有几分羡慕,只站在一旁观看。

  “咱们明天就走?”慕非难却似乎吃了一惊,手下停了停,片刻又运刀如飞。

  到天黑的时候,他果然雕刻出了几把小木刀,都很精致,甚至还配了套子。

  “我都不知道你的手还能做出这么精致小巧的东西。”莫西北拿在手里把玩,越看越觉得可爱。

  “那你以为我的手能做什么?杀人?”慕非难却似乎心情很不好,不再把莫西北的话理解成恭维,只冷冰冰的留下这样一句,居然晚饭也没吃,就躺倒在炕上,不肯起来了。

  “喜怒不定。”莫西北留下四个字,自顾自把小刀都拿起来,转身也出去了。

  山村并不大,几个喜欢打杀游戏的男孩每人都得到了一把小木刀,个个喜笑颜开,莫西北的脚步不自觉的就挪到了村口,仰面看着大树枝桠上的鸟巢,沉思良久,终究还是腾身而起,跃到上面,一把抽出了那东西。

  是的,就是那把刀,那把慕容松涛那天珍而重之的用缎子裹起的锈迹斑驳的破刀。那把在他危难时也不曾放弃,还一度挥舞着要取自己性命地破刀。轻轻抽动,雪亮的刀锋在初升的月下闪烁光华。没有人能想到,一把外表斑驳至此地刀。还有这样锋利的刀刃。莫西北想了很久,终于还是小心地将刀藏在了自己的衣内,她不知道这把刀和传说中的宝藏究竟有什么关联,她甚至不能理解自己现在正做着什么,但是。事实就是,她仍旧将这把刀带走了。你很舍不得这里?”回到虎子的家,房门半掩着,进门照旧听不到虎子和他爹沉厚的鼾声,莫西北知道,慕非难又对他们动了手脚,此时也只说,“没有,就是随便走走。”

  “我倒有些不想走呢。”慕非难却说。“我许久都没有这么平静了。”

  “你不平静是因为你地心太大了,和你在什么地方无关。”莫西北没有睡意,只是倚着墙。抱膝坐下。

  “你为什么不说,我平静。是因为我身边的人让我觉得平静呢?”慕非难仍旧仰面躺在床上。此时只望着漆黑的屋顶。

  “哦,我忽然想起来了。你这次的面具怎么戴了这么多天也没更换,是怕引起村民的注意吗,别忘了,回头你要换下来的时候,记得送给我,我要收藏的,多么精致的一张脸。”莫西北忽然说了一长通的话,完全不理会慕非难适才地话,甚至也不给他任何插话的机会,“这么晚了,明天就要出去了,要早点睡觉保存体力,嗯,今天天不错,我去屋顶顺道看看星星。”言罢,起身就往外走。

  “西北!”她的手却被上一刻仍躺着不动地人牢牢握住,“我发觉你很善于逃避。”

  “你怎么了?”莫西北并没有挣脱,反而退了回来,瞧着已经坐起的慕非难说:“看来你真地很舍不得这里,以至于伤感到话都多了起来,要知道,我并没有逃避什么。”

  “是吗?”慕非难收回了手,自顾自地笑了起来,他的美同楚俊风不同,一笑之下,别有一种妩媚之感,勾魂摄魄,只是眼角闪烁地光芒,让莫西北在沉迷中,如同被一只冰剑射中,瞬间清醒。

  “是的。”她点头,转身欲走。

  “可是你在害怕呢,”慕非难收敛笑容,声音似乎仍沉浸在方才的愉悦中,“如果你不害怕,你就不会想睡什么屋顶,如果你不害怕,就不会不敢回答我的问题,你在怕什么呢?让我猜猜,堂堂四楼的老板,财倾江南,人人都只道,能经营起这样大生意的,必是个翩翩少年郎,却不曾想过,这个少年郎却是女红妆。她不仅敢女扮男装,还敢去打擂台,争武林第一美女,而且居然还胜了。试问这样大胆的女子,又有什么好值得害怕呢?”

  “就知道瞒不过一个易容高手,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不是个男子。”莫西北早知道自己拙劣的易容术必然是瞒不住行家,这时承认得也格外爽快。

  “别岔开我的话题,我还在猜,你害怕什么?”慕非难摇头,眼睛直盯着莫西北,似乎真在揣摩什么。

  “我怕什么还用猜吗?我怕的东西多了,我怕官府找我的麻烦封我的店,我还怕苛捐杂税猛于虎,我怕东厂的人抓我去关打牢,我怕穷,我怕饿,我怕生病,我怕受伤,对了,我最怕死,死了我这些年辛苦赚的钱就都不知道便宜谁了,想想这个眼睛都闭不上呀。”莫西北岔开话题的技术一流,有杆就爬,没有杆,创造杆也要爬。

  “可是你最怕爱上别人,你害怕感情,所以你害怕我,恨不得离我远一些,因为你害怕自己会爱上什么人。”慕非难却不理会莫西北的话,哪怕她把话题拉到千里之外,他还是能转瞬就重新把一切拉回起点。

  “为什么我认识的每个人都非要这么较真呢?”莫西北笑了,略有苦涩,“何必把话说得这么清楚,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人连明天会发生什么都无从预料,糊涂点难道不好?”

  “你倒是想糊涂,可惜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糊涂是不够的,你有没有想过,明天我们离了这里,回去你要面对什么,你救下慕容连云,你准备真的娶她吗?你能娶她吗?到时候,你预备怎么做?”慕非难问。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那天死意坚决,耽误了这么多的日子,保不住死了多少回了,没准到时候这个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我又何必现在浪费脑细胞去想。”莫西北摇头。“她死不了。”慕非难却非常肯定,“所以这个问题你根本无从逃避,只要你离开这里,你就要很快面对。”

  “那也是以后的事情。”莫西北有些不耐。

  “好吧,算是以后的事情,那么楚俊风呢?你当他是什么人,朋友,情人?”慕非难却不肯就此放过这个话题。

  “这个话题,只有楚俊风问我,我才会考虑要不要回答。”莫西北甩了甩头,打了个哈气,“你问完了吗?问完我要去睡觉了,很困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当我是什么人呢?敌人、朋友、还是其他什么?”

  莫西北迟迟没有出声,因为她也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她和慕非难是什么关系?敌人?除了在东厂的大营里他们动过手之外,他们再没有任何冲突存在,甚至,他们还曾经并肩御敌,甚至,他还曾经冒死相救,甚至,他们还在这个小小的山村度过了这样一段平静得与世无争的日子,敌人,这样还能算是敌人吗?那么,朋友?她除了知道眼前这个人叫慕非难之外,对他还了结多少?他的出身,他的来历,他为什么效命东厂?这些她都一无所知,好吧,朋友贵在相知,意气相投,可是,他们相知吗?他们意气相投吗?

  “看来,我是太高估自己了。”见莫西北不出声,慕非难笑了几声,略有干涩,“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原本是不该没有这点自知之明的,你也不必去睡屋顶,下了这么多天的雨,太阳晒一日,那稻草根本干不了,你还睡这里好了,即便我伤好了,即便我是个杀**手,无耻龌龊的事情我还是不屑去做的。对了,你知道我们今天为什么会在这里吗?”

  “为什么?”莫西北一愣,目光自然就落在了他胸口的伤口上,如今,那伤痕已经长出了新肉,但是,剑势的走向却不会马上消失不见。

  “你一点怀疑也没有,那天在山崖上,我为什么会受伤,又是什么人有这样的本事,一招就伤到我?”慕非难目光冷凝,难掩嘲讽。

  “我以为当时你要全力拉我上来,所以疏忽了。”莫西北忽然觉得喉咙干涩,好像很渴望喝水。

  “西北,你并不适合这个江湖,人的善恶,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你当时可能没看清,但是我看得很清,在我用力想拉你上来的时候,借机挥剑刺向我的人,是楚俊风,你心目中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他在你最危险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却是借机杀我。”

  第五十一章真假

  “谁说楚俊风是我可以托付身家性命的人?这绝对是谣言。”有那么一刻,莫西北觉得自己简单的心忽然变得复杂到难以形容,那是一种纷繁复杂,剪不断理还乱,其中也隐隐的有她说不清楚的伤悲,那种伤悲不是顶痛的,但是丝丝缕缕,缠绕在心上,每呼吸一次,都仿佛在拉扯着自己的五脏六腑,隐隐的痛着,而这每一次拉扯之间,自己的心也在一沉再沉,本能的,她要反驳这种说法,就像是在对抗心中的另一个自己。

  “你的嘴实在是硬。”慕非难摇头,“你以为没有人知道吗,那天你来东厂大营之前,把红绿托付给了他,红绿于你是什么人还用我说?即便她不是你的全部身家性命,一半总抵得过,我还真是不明白,楚俊风究竟有什么地方值得你这么相信?”

  “我听说,知道得太多的人通常都不长命。”莫西北狠狠地瞪了慕非难一眼,被窥伺的感觉任谁也不会喜欢,被窥伺了,然后窥伺你的人还敢当面说出来,就更让人心里不爽,有点像被迫裸奔,只想把看见你的人的眼睛统统处理掉。

  “自从认识你,我想,我已经有这样的觉悟了。”慕非难居然笑了,很是自得。莫西北以为他笑了,这个话题就此也就蒙混过关了,不想,他却继续问道,“在我这里,你别指望着能蒙混过关,你还是没回答我,你为什么那么相信姓楚的。”

  “慕公子,慕大爷,你的好奇心能不能有点限度,我为什么相信他是我的事情。人的感觉是很奇妙地,没有道理可言,就像。你说你是因为我才弄到这步田地,那么请问你。为什么,我们那个时候还算不上朋友吧。”莫西北有些恼了,被踩到尾巴的感觉让她很想还以颜色。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我喜欢你。”慕非难的回答让莫西北几乎咬掉自己地舌头,她于是严重怀疑。这会慕非难一直拉扯着楚俊风说事,就是在等自己跳入这个陷阱。“哈……”相同这点,心里一轻,莫西北大笑了几声,见慕非难仍旧是满脸认真,不免有心刁难他,于是说:“你喜欢我什么?我长得平平常常,红绿也比我美几分,连云就更不用说了;钱我倒是有不少。不过别说我一分也不可能给你,就是给你,你也未必稀罕;还有。从我做的生意你就可以看出,三从四德于我来说都是狗屁;嗯……让我想想。琴棋书画我都是半吊子。而且估计这个半吊子你也没见过;武功嘛,我觉得自己算过得去。但是你也比我高明很多,说起来我基本上是缺点大于优点,你说谎话居然脸都不红。”

  “我喜欢你,和你有多少缺点、优点有什么关系,”慕非难摇头,“喜欢一个人是一种感觉而已,就像你直觉上就会选择相信什么人,不相信什么人一样,对于一个人,我喜欢还是讨厌,只看一眼就足够了。”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就当自己非常荣幸能被你一眼看到就喜欢好了。”莫西北打了个哈气,决定在不同眼前这个思维模式很跳跃地人辩论这些毫无意义的话题,“不过先说好了,你喜欢我,你就偷着喜欢好了,别影响我的生活,还有,喜欢也不能要求回报,你别指望我也喜欢你。”

  “真是无情的女人。”慕非难闻言立即翻身躺在炕上,站了大半的地盘,转身背对莫西北说:“既然你这么无情,我也不担心你受凉生病了,你喜欢睡屋顶就去睡吧,这么宽地地方归我一个人,也好伸展一下,这几天总是一个姿势睡觉,动一下都怕被你睡梦里当登徒子给砍了,想想真是不值。”

  莫西北知道他说笑,想想潮湿的稻草确实没法谁人,便伸手推了推慕非难的被,让他靠边,然后躺在了另一边炕上。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说不上是因为睡前慕非难的那一席话,还是此时身上收藏的那把刀,总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像压了什么重物。

  第二天清早,辞别了虎子一家,两个人顺着虎子爹给指的山路,缓缓绕出了这一片的山林。

  “慕容松涛可能没死,你回去自己小心点。”眼见着走过一道山坡,河南府遥遥在望时,一路沉默的慕非难开了口。

  “我知道。”莫西北点头。

  “回头如果慕容连云在你那里,还是劝她把地图交出来,交出来才能安心,不然,你们怕也离不了这河南府。”慕非难又说。

  “我明白匹夫无罪地道理,那东西,本不该属于我们。”莫西北仍旧点头,手指无意中触到怀里硬硬的东西,一时不免想,如果这刀真是宝藏的关键,那么,该如何处置此物才能远离是非。

  “出了这片山,恐怕我们就又回到原点了,平心而论,这些天,我当你是朋友,不过以后地事情很难说,要是有一天你和我为敌,我可不会手软。”慕非难这几天都离奇的絮叨,莫西北不免怀念初见时,一声不出,戴这金属面具地那个冷冰冰地人。

  “你怎么不说话?”慕非难见她不出声,脚步就放得更慢。

  “好话坏话你都说了,让我说什么,说好吧,再见面,要是你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客气,我会干脆杀了你?”莫西北微微恼怒的问。

  “西北,你为什么不说,我不会和你为敌,所以,我们会一直是朋友?”慕非难笑了,伸手拦住前路,微微低头,眼睛看着莫西北地,眼神乌黑如深潭之水,波澜不惊间,却写满了引诱。

  “差点上当。”莫西北乍被他一看,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沦陷,然而也不过片刻,她就挣脱那充满诱惑的目光,强硬的将头转到一旁,玩笑般说,“同样的伎俩,第一次就不管用,还敢再拿出来。”

  “被你发现了。”慕非难笑了笑,收回扶住莫西北肩头的手,脚步却不再迟缓,直走在前面,当先下了山坡,“以后若有为难的事情,你可以来找我。”他说着,声音并不特别的高。

  “哦?”莫西北照旧点头,末了想到了这可是一个心愿,连忙追上两步说,“那你不给我留个信物,将来你不认账怎么办?”

  “你还真是个商人,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还要什么信物,何况我的信物也不能随便给你,要是你仗着我喜欢你,予取予求怎么办,那我也亏本了。”慕非难回头笑着说,“我可不上你的当。”

  “那你也没说,我遇到为难的事情该怎么找你呀。”眼见慕非难要走,莫西北赶紧拉住他的衣服。

  “你就在院子里喊我的名字好了,别叫次数太多,三次就好了,”慕非难连忙拉扯自己衣服,嘴里却小声嘀咕说:“我以为你好歹是个姑娘家,都拒绝人家的表白了,将来怎么好意思叫人家帮忙,没想到,你还当真了。”

  “有便宜不占可不是我的作风,”莫西北心微微一动,嘴上却笑说,“你这张面具真好,如今你也不用了,不如……”

  不等她说出“送我”两个字,慕非难已经拉扯出了自己被拉住的衣角,脚步更不停留,居然一闪身,已经跃出了十数丈,几个起纵,便消失了踪影。

  莫西北也不追赶,只是站住了脚,靠在一颗大树下,认证的思索,河南府近在眼前,只是这几天她心绪起伏,眼睛看到的东西太多了,真假也难以分辨,好容易借势赶走了慕非难,她实在要想想清楚。

  就这么拖拉着,走走想想,到进城的时候,已经日暮黄昏,自己先前带红绿住进的客栈仍旧门庭冷落,想到方才进城时,觉得街上也不似往日热闹,莫西北也知道,东厂的人怕是还没有撤走。

  倒是店里的小二远远瞧见莫西北走过来,就连忙迎了出来,莫西北因着身上穿的衣裳多日未换,就叫小二准备些热水,小二点头答应了,却又说:“公子爷,您走了这些日子,店里又住进一位公子,每天都呆在您房间里,说是和您认识,一直等您,小的见他同公子爷的丫头很熟悉,也没敢阻拦。”

  就这么拖拉着,走走想想,到进城的时候,已经日暮黄昏,自己先前带红绿住进的客栈仍旧门庭冷落,想到方才进城时,觉得街上也不似往日热闹,莫西北也知道,东厂的人怕是还没有撤走。

  倒是店里的小二,因着客源稀少一直闲着,此时远远瞧见莫西北走过来,就连忙迎了出来。当然,走近时脚步很是迟疑了一会,似乎不能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个人,是前几天还鲜衣怒马的翩翩贵公子。

  “怎么,几天不见,不认识了?”莫西北揶揄道:“不是因为我此时衣衫不整就谢绝我入店吧?”

  “小人可不敢。”小二连忙说。

  因着身上穿的衣裳多日未换,莫西北也不想多话,直接就叫小二准备些热水送到自己的房间,小二点头答应了,却又说:“公子爷,您走了这些日子,店里又住进一位公子,每天都呆在您房间里,说是和您认识,一直等您,小的见他同公子爷的丫头很熟悉,也没敢阻拦。”

  莫西北的脚步微微一滞,那小二却一直留心着莫西北的神色,见她如此,连忙小心的说:“要不您先在外面坐坐,小人这就过去,请那位公子先回自己房间?“哦,那倒不必。”莫西北摇头,几步上楼,走回自己的房间。

  “莫少——”房门一开,屋子里的几个人似乎都是一愣,还是红绿反应最敏捷,几乎是立即就蹦了起来,几步冲到莫西北身边,拉住她的手臂。上下左右的看来看去,手劲之大,几乎要把那本就有些脏乱的衣袖整体扯下来了。

  “红绿姐。是有几天没见到你了,可是你有必要表现得这么激动吗?”莫西北微笑。见到红绿无恙,她才真正觉得放下心来。

  “你还敢说?”红绿抬头,红红地眼圈之中,泪珠滚滚汇集而下,这几天的急切和担忧。这时才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出口,如果不是在外人面前莫西北还是个男人,如果不是屋子里恰好还有把莫西北当成男人,并准备嫁给莫西北地女人在,她想,她肯定会冲上去抱住她,好好的哭上一场。

  “好了,我知道错了。”莫西北伸手在红绿肩上拍了拍,眼睛迅速看向红绿身后。其实这间客房真地很热闹,小小的空间里,居然挤了这么多人。此时各人看她的神态各异,莫西北一时也说不清自己该高兴或是怎样。只觉得庆幸。幸好这个世上还有一个红绿,让她在任何时候。都会觉得心里暖和。

  红绿很快止了哭声,泪未抹乾,就退到了莫西北身后,屋子里站的其他人方才一直很安静,直到莫西北看向他们,才有了动作。

  楚俊风露出的是任何时候都得体而温和地笑容,此时轻轻说了声:“回来就好了。”田心站他身后,正略有揶揄的朝红绿做了个鬼脸,瞧见莫西北看他,倒似有些不好意思般,抿嘴一笑。

  慕容连云一直愣愣的瞧着莫西北,眼神若悲若喜,却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上一动。

  倒是蒙蒙“咚”的一声跪在地上,未曾开口,泪已如雨。

  “我姑且把你们的反应当成是欢迎我历劫归来吧,”莫西北笑笑,走过去拉起蒙蒙,转头对连云说,“看见你没事就好,这几天怎么样?对了,有件事情和你商量,我答应了蒙蒙,这次回江南,让她跟红绿一起打理些生意,回头叫红绿再给你找几个人照顾你,或是你自己喜欢随意挑几个也行,你看如何?”

  “你既然都计划好了,我难道说不行?”慕容连云垂下头,略有疲惫的说,“蒙蒙从小服侍我,怎么安置,你看着办就好,只要不亏待她就行。”

  “小姐!”蒙蒙退开一步,又跪在地上,只含泪说,“蒙蒙从小被慕容府收养,小姐待蒙蒙天高地厚,蒙蒙现在哪里也不去,就服侍小姐。”

  “你——”慕容连云看了她一眼,终是长叹一声,扭过身说:“你别这么傻了,女人总是要有个归宿的,莫公子既然愿意为你设想今后,再推托就是不知道好歹了。”

  “小姐……”蒙蒙垂头,跪在地上并不肯起身。

  “红绿,你带蒙蒙去吧,先把简单的账本找几册出来,跟着我做生意要从小处学起,从前我怎么教你,你这会就怎么教她,”莫西北吩咐,她心知慕容连云大概有了什么误会,不过蒙蒙在东厂的遭遇她不想多说,这事关乎人命,越少人知道越好。其实今天本来也不是安排这些地时候,只是如今事事纷繁,不早作打算,怕事到临头忙乱不堪,何况今天一看蒙蒙,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也猜到她必是被过往的经历压榨得寝食难安,与其胡思乱想妄送了性命,不如尽早给她找一点寄托。

  安置了蒙蒙,莫西北找了把椅子坐下,心里虽然有千头万绪,只是,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得问连云:“连云,你是如何找到这家客栈的?”

  “我遇到了楚大哥,是他带我来地。”慕容连云回答得不咸不淡,心不在焉。

  “你遇到了楚兄,这么巧,”莫西北点头,心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慕非难地话,原本她并不相信他地话,所以,虽然对他胸口的伤有所怀疑,但是她仍旧不肯相信,那天山崖之上,楚俊风也到了。只是,就当时慕容连云近乎癫狂地样子,是怎么顺利下山回的河南府,又是怎么会这么巧遇到楚俊风?这些,莫西北却也全然想不明白。

  “不算太巧,”楚俊风却接过了话头,“那天,我晚上到过东厂营地四周查看情形,后来瞧见慕容松涛当先出了营地,你也跟在后面,心里有些担心,就也随后跟上,可恨慕容松涛准备的马匹都是难得一见的千里良驹,我追出一程就被甩开了。”

  “你当晚去过东厂营地?”莫西北似乎很吃了一惊,追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我追不上慕容松涛,只能退回营地,准备找匹马用,谁知,瞧见东厂里发现你们逃走后全然不见混乱,只有一个人,就是那天同我比武的那位慕公子跟踪而出,我就觉得事情有些蹊跷。”楚俊风说,“我虽然没有跟上慕容松涛,不过我偷的马还是能勉强跟上那位慕公子,只是终究是慢了些。”

  楚俊风后来的讲述,大部分倒是和莫西北的经历没有出入。说话的时候,他叫田心去看看给慕容连云炖的药好了没有,田心就知道他有话要单独同莫西北说,于是找了个接口,把慕容连云也拉了出去,这样一来,屋子里,也就只剩下莫西北和楚俊风两人了。

  楚俊风那日跟踪慕非难,但是因为对方武功高强,所以不得不保持一定距离,是以,待他赶到山崖之上时,慕容松涛已经坠崖,而莫西北为了救慕容连云,也悬在崖边。

  “这么说来,我把连云抛上去的时候,你正好到了山崖上,然后,刺伤了那位慕公子。”莫西北问得很平静,只是心里却很不是滋味,她以为自己不会太介意,毕竟自己今天仍旧完好无损坐在这里,从现代刑法来讲,即便楚俊风真有心想杀自己,自己没事,他也充其量判个未遂,何况,他要杀的人,还未必是自己,当时自己已经被拉了上来,所以他要杀的也许只是慕非难。但是,道理是这样摆着,人的心要怎么想,那就是心的主人也难以控制了。

  “西北,你在怨我,还是,你已经决定恨我了?”楚俊风问得很直接,眼睛盯着莫西北的,眼神里不是没有懊恼和期盼。

  “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怨吧,那山崖挺高的,下去一趟也不是玩的,”莫西北摆弄自己的几根手指,缓缓说,“至于恨你,倒说不上。”

  “呵呵……”楚俊风笑了起来,说不出是特别开心还是特别难过。只是自顾自的笑了好半天,才说:“西北,你知道吗。你有时候很残忍,其实。我倒宁愿你是恨我的。”

  “我恨你有什么好,你不是相信那些什么没有爱就没有恨之类的傻话吧?”莫西北分析了一下楚俊风话里地意思,暂时放下了心里的失落和一点难过。

  “难道不是吗?”楚俊风却反问。

  “当然不是了,恨从来就不是爱的反面,如果是真地爱着。那么,对方的一切过错都是可以被理解和包容地,所以,爱在任何时候都不会变成恨。”莫西北摇头,瞥见楚俊风眼里渐渐闪烁出的光华,眼睛一转,继续道:“我从来都不恨别人,和爱不爱无关,主要是因为我太懒了。人生如浮萍聚散无踪,可恨之人太多,逐一去恨实在太累了。浪费细胞。”

  楚俊风良久无语,最后起身走到门口。开门时才说。“其实我这几天一直都很后悔,早知道你会傻傻的去拉他。那一剑,我不会刺出的。”

  “是吗?”莫西北耸耸肩,“可惜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早知道,当时我也没想到自己会伸手去拉他。”

  驻足门口,闻言,楚俊风似是愣住了,直站到红绿带着小二提了大桶的热水走过来,方才长叹一声,出去了。

  “照我看,这位楚公子对你可很不一般呀。”洗过澡换好衣衫,莫西北躺在床上,听红绿絮絮地念,“那天他失魂落魄的带回不言不语满眼是泪的慕容大小姐,可吓了我一跳,这几天一直下雨,外面的路根本没法走,可是难为他还是每天到山里去找你,早晨出去,总要天黑才回来,一身的湿,一身的泥泞,好像自打我见到他,还没见他这样狼狈过,说真的,就这份心意,实在是难得了。”

  “难得的怕不是楚俊风的心意,倒是田心地心意呢。”莫西北轻笑,“还不从实招来。”

  “你怎么知道?”红绿大窘,一开口,就知道自己又错了,只气得连连跺脚,好半天才说,“你又诈我,田心有什么心意。”“不承认和恼羞成怒都没有用,”莫西北翻了个身,舒服的把头倚在柔软的被中,“我没吃过猪肉也是见过猪跑地,你们一个眼神,我就知道,哈哈……有情况。”

  “真够粗俗的比喻。”红绿脸一红,转身把地板踩地山响,只说要出去张罗晚饭。

  “红绿姐!”莫西北拉住她地手,神态诚恳的说,“你年纪也不小了,很该成个家,过点正常女人过地日子。只是楚俊风究竟是什么人,他是好是怀,我实在说不好,本来也该拦着你,叫你不要和田心多就接触的。只是人和人之间,很有些微妙的东西,即使赌咒发誓也是不行的,不过我看田心倒是个厚道有福的人,若真嫁了他,倒也胜似戏文上说的那什么金玉良缘了。”字还没有一撇呢,倒叫你说的好像真事一样,到时候还怎么见面。”红绿低头揉搓着自己新衣裳的衣角,半晌才说,“莫少,我的事情是小事,倒是你,可得早点有个打算,如今慕容府败落了,你救了连云回来,她还一直把你当成男人,当一辈子的依靠呢,你还是早点找个时间和她说清楚的好。”

  “哪壶不开提哪壶,”莫西北闻言立即抱着头,在床上滚来滚的哀叫。

  “怕就怕你烦的日子在后头,”红绿也不多说,自己拿了莫西北换下的衣裳转身出门,这件衣裳刮破了几处口子,眼见也是穿不得了。

  门外,对面回廊里,此时却有人在瞥见红绿后,忽然转身疾步走到自己住的地方,重重的摔上了房门。

  “很多东西,喜欢的不止是一个人,这个时候,是不是该先下手为强?”瞧见了那人,红绿反而不急着去处理莫西北的衣裳,而是转身回到莫西北的房间里,撂下这么句话。

  回答她的,是莫西北平稳的呼吸声。

  待到红绿彻底离开,原本在床上熟睡的莫西北才骤然而起,挥手打落床前的幔帐,在身上摸出了一把锈迹斑驳的老刀,刀颇有年代,刀锋也已经不见了锐利和光亮,但是,就是这把刀,那天在山崖上,也险些让莫西北吃亏上当。

  手指轻轻在刀刃上划过,莫西北第一次有功夫仔细的端详这把刀,刀鞘上有些并不繁复的花纹,都是寻常刀剑上惯用的装饰,而刀锋看起来略有锈意,但是实际上却锋利无比,刀刃比普通的匕首长得不多,但是终究也不算什么特别之处,莫西北反复看了很久,终究没有从这把刀上看出什么关键。

  当然,她也想过真正的秘密可能藏身在刀锋中,就向倚天剑和屠龙刀一样,但是,自己手中只有这样一个刀,上什么地方去找一把同它一样锋利,并且能将它斩断的兵器呢?她也不知道,所以,琢磨了一通之后,她决定将此刀藏起,从此眼不见为净。

  第二天一早,莫西北朦胧中被红绿敲门声惊醒,除了最近这些不平常的日子,她平时很少起得这样早,心情自然也就不好。睡眼惺忪的下楼,小客栈一楼的一张圆桌上,其他几个人已经都到了,田心在舀大盆里的清粥,蒙蒙来回帮着小二端着拌豆芽、抄花生米之类的小菜和面饼。

  “早,睡得好吗?”见莫西北走到桌前,楚俊风微笑着问候她,手里端着田心刚刚递过来的粥,顺手就放在了莫西北面前。

  “哦,还好,谢谢。”莫西北点头,摸起筷子就想要吃,却不想,红绿在她身后,忽然不留痕迹的戳了一指。

  莫西北略有奇怪,不过第一反应却不是回头看红绿,她直觉的就看向了慕容连云,这几日,慕容连云虽然没有如蒙蒙般明显的消瘦。但是原本红润的脸颊也苍白下来,此时正垂着头,手指紧紧的握着两根竹筷。倒像是陷入了自己地世界,对周遭的一切看不见。听不到。

  就这一迟疑的功夫,田心已经盛好了第二碗粥,仍旧是递给自家少爷,楚俊风却端了轻轻放在慕容连云面前。

  碗底和桌面轻轻一碰,发出叮地一声脆响。一直垂头的慕容连云便如同骤然惊醒般,微微抬头。美人地一切都是美的,举手投足,哪怕只是一个幽怨的眼神,莫西北忽然明白了红绿戳自己的原因。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她莫名的就想起这句广告语,回头安抚地对红绿笑了笑,准备吃饭。

  “请问。莫公子是住在这里吗?”清粥尚未沾唇,客栈外面就来了一队人,清一色整齐的藏青色衣衫。手里捧着食盒,整齐的站在外面。

  “请问。找我何事?”莫西北诧异的问。

  “莫公子早”。外面的人立即整齐的躬身向莫西北施礼,然后手捧食盒鱼贯而入。食盒一样样在众人眼前打开,里面居然是各色的油炸小面果子、奶油点心,并燕窝粥,还有一盏浓香的热牛奶。

  “我家主人吩咐小的将这些送给公子品尝。”带头地人说,“我家主人说了,这些是听莫公子说的样式,他叫厨子照样做来的,不能和公子府上地大厨相提并论,不过聊表心意,还望莫公子别笑话。”

  “咦!这不都是莫少你平时最爱吃的吗?”红绿原本站在莫西北身后这时走过去一看,就非常惊讶地出了声。莫西北地饮食习惯比较奇怪,早晨最喜欢吃油腻腻的主食,这些油炸地小面果子,有牡丹样的,有梅花样的,各种都非常小巧,原是江南富贵人家寻常见的吃食,也是莫西北常吃的,原本不少见。而那些奶油点心,就绝对是莫西北的发明了,浓鲜牛奶用力快速均匀的搅拌,液体就渐渐变成半固体,用来抹在一种蜂蜜加鸡蛋调面粉做出的糕上,莫西北叫这个蛋糕。平时每天早晨都要拿来当主食,那东西红绿吃过一次,她一贯吃不得牛奶,只觉得膻味太重,所以莫西北的最爱蛋糕,她是不肯再尝试的,只是此时,想不到居然还有人会做这种东西,而且还拿来送给莫西北。

  “哦,让你家主人费心了。”西北心头一动,想到,山中无聊的时间,她曾经无意中给虎子讲过她无限怀念奶油蛋糕,小孩子好奇,对没吃过的东西自然感兴趣,她也没多想,当时就曾经详细的讲过做法,不想,倒被另一个人听了十成十,还依样画葫芦的叫人做了出来。只是对于慕非难,她明白,自己所知实在太少了,他这样的用心,选择这样的时候送来,是为了什么呢?难道是在催促自己,快点让连云把那张地图交出来?

  想到此处,心里不免有些小失望,她不喜欢被逼迫,不过眼前的糕点也诱惑十足,想了又想,莫西北还是拈起一块蛋糕,放在口中嚼了嚼,只品了几口,她就满意的眯起眼睛点点头,称赞到,“这奶油做得很好,细腻柔滑,第一次就做得这样好,实在是难得了。”

  “莫公子满意就好,”带头的人笑咪咪的说,“其实我家主人昨天一回到府上,就拿了张纸,密密麻麻的写了好些什么东西的做法,叫我吩咐厨师一点点去尝试。昨天晚上到现在,厨师尝试得次数太多了,终于做出了这个,主人没来得及尝,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吃,只是吩咐小人即刻送来。”

  “如此说来,还真是给你家主人添麻烦了。”莫西北忙着对付嘴里的蛋糕,倒是楚俊风不知何时放下了碗筷走过来站在她身旁,此时也瞧了瞧这些吃食,又侧眼瞧了瞧莫西北,嘴角浮出一抹异样的微笑,忽然伸出手指在莫西北嘴角处一蹭,略有宠溺的说:“西北,瞧你吃的,嘴角都挂出幌子了。”

  一屋子人都不提防楚俊风忽然有此一招,集体愣在原地,便是那一直礼貌周全的带头人也笑容僵硬,目光怪异。

  好半晌,哐当一声打破了这古怪的寂静,带头人才咳了一声,拱手告退。莫西北顺着声音看去,却见慕容连云面色惨白坐在原地,一旁站着的蒙蒙手足无措,两人脚下,一盘子的蒸饼散落在地。

  一顿饭各人吃得都不大是滋味,饭后连云就回到自己的房中,莫西北想了想,便也紧跟着走了过来。

  反复的敲了又敲门,慕容连云才自里面将门拉开,瞧见是莫西北,只侧身让她进来。

  “连云……”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见慕容连云一直沉默,莫西北只得说话。

  “你先什么都别说,让我说,”慕容连云叹了口气,抬起头来,眼中清泪滚滚而下,“你来是劝我把爹的那张地图交出来,对不对?”

  “连云……”莫西北迟疑了一下,也不否认,“那张图,你留在身边确实很危险,只是,我也不是要劝你即刻交出来。”

  “不是即刻交出来,早晚也要交出来,又有什么分别?”慕容连云略有嘲讽的说:“我原本以为你是个轻权贵薄富贵的真英雄,不想,你却出卖了我们,事到如今,又何必摆出这样假惺惺的嘴脸,来和我说什么危险。”

  第五十二章求婚

  “你是这样想的吗?”莫西北不怒反笑,“我出卖了你,然后还要救你?”

  “难道不是吗?”慕容连云腾的站了起来,语气激烈的问,“如果不是,你为什么会好好的出现在东厂的大营?如果不是,那个姓慕的家伙为什么会跟踪到我们?如果不是,你会在我爹的面前承认自己引来东厂的人?我是天真,但不是傻子,这次如果不是楚大哥救了我,也许今天我已经死在你手里了,你还要骗我到什么时候?”

  慕容连云的语气和神态,都让莫西北觉得一阵的恍惚,曾经的记忆,再一次挣脱时间和空间的束缚,潮水般涌上心头。那分明是17岁时的莫南离,她的妹妹莫南离。

  莫西北和莫南离是性格截然相反的两姐妹,西北性子懒散而平和,南离性子调皮而急躁。那一年暑假,母亲学生时代好友的儿子张韩考上了这里的大学,母亲受命照料,他们家便同张韩往来频繁。

  张韩年纪比西北大上2岁,比南离大3岁,是个标准的清俊男孩,不张扬,更不张狂,陪两姐妹出去的时候,总是安安静静伴在她们身旁。

  同所有青梅竹马的故事一样,年少的时候,爱情总是来得即突然又强烈,南离爱上了张韩,不是年少的懵懂,而是近乎疯狂的执着;西北也喜欢张韩,不是因为别的,只是因为张韩的志向,张韩说,他希望一份平淡的幸福。而那时的西北,在看过很多武侠小说后,也一心向往那种笑傲江湖后携手红尘的平淡幸福。她地世界当时还是很小的,所以她只能看到张韩,她觉得。张韩就是那个可以同自己放舟四海,琴箫问答的知己。

  不过不幸地是,张韩已经有了自己的知己,他高中时代地同学,如今大学的校友,为了在最恰当的时候表白。他不惜追随她的足迹来到莫西北的城市,于是,莫西北18岁那年地情人节,成为了留在她心底深处,永远的痛。

  那是高考前的几个月,2月14日,是春节后不久,本来高三已经开学了,但是。张韩的电话还是让莫西北第一次跷课溜出来,“我要挑一件礼物,可是你们女孩子喜欢什么。我总是弄不清楚。”张韩说起心爱的女孩时腼腆而眷恋的微笑,让她愕然。莫西北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纷乱情绪中帮助张韩挑选了礼物。她只记得一件事。就是张韩有了喜欢的人,不是她也不是南离。而那一天,张韩就要去表白了。

  游魂一般回到家,就看见南离正对着镜子反复的试着衣服,一见她回来,就迫不及待地说:“姐,张韩哥回来了,我一会去他的寝室看他,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好不好?”

  “你为什么要去看他,他回来了都不来看你,你为什么要去看他?”莫西北难得一次,觉得自己火冒三丈。

  “姐,你怎么了?”南离满脸错愕。

  “不许去看他,我不许你去看他。”莫西北于是说,顺便关死了房门。

  “为什么不许我去看他?”南离也火了,生平第一次,姐妹俩吵了起来。

  南离后来说了什么?莫西北想着,南离说:“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你喜欢张韩哥,可是他不喜欢你,他喜欢我,他喜欢地是我,我早就知道,他对我笑得不一样,你嫉妒了,所以你骗我,你骗我说他有喜欢的人了,你想让我死心,然后你就会有机会是不是,我告诉你,我是天真,但是我不是傻子,你想骗我到什么时候,这次除非他亲口说,不对,除非我看到,否则我绝对不相信你地话。”

  最后地结果,是南离夺门而出,临走时说,“姐,我对你很失望。”

  莫西北很想说,我不让你去是害怕你看见了更伤心,只是,南离的话深深地刺痛了她,于是,她终于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南离跑出去。

  南离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莫西北都无从得知,她只记得,那天很冷,南离回来的时候脸色红得极不正常,一言不发的把所有人关在门外,独自睡去。到半夜的时候,她实在不放心,偷拿了钥匙打开了南离的房门,浓浓的血腥味,刺激得她大声尖叫,南离自杀了,医院里抢救了几个钟头,南离也只清醒了短短的几分钟,她对莫西北说,“姐,我不后悔。”后来又说,“姐,你该拦住我的。”到了最后,南离说,“姐,我爱你,所以你要幸福,把我那份加上,两个人的幸福……”

  落了厚厚灰尘的往事被重新翻出,尘土飞扬下,结痂的伤口重新撕开,莫西北只觉得痛,她害怕这种痛,也被这种痛折磨得疲累不堪,于是她站起身,背对着慕容连云说:“怎么想都随便你吧,我明天就要回江南去了,就像你自己想的,你已经是大人了,虽然天真但不笨,所以,你该自己选择自己的人生。明天早晨,如果你愿意,可以和我一起走,我不敢说能给你什么,但是只要我有的,你一样也不会少。如果你不愿意,那么也随你高兴,我只奉劝你,人活着不容易,为了活着,别给自己多找别扭,别把自己太当回事,其实楚俊风也是个不错的男人,就是太聪明、城府太深了,不过如果能把握住,也未必不是个好选择,还是那句话,自己的路,自己选择怎么走吧。”

  “你明天就走?”走出两步,慕容连云的声音软了下来,说话的时候鼻音也重了,仿佛哭了一般,楚楚可怜。

  “你这么讨厌我,不走干什么?”莫西北摇摇头,声音却是疲倦的,那是从心底滋生的疲倦,她只想去睡一觉。睡一觉,明天就是新的一天了,她可以将不想回忆的统统深深埋葬。于是,她又是那个活地恣意。笑看浮世的莫西北了。

  “可是,你答应过我爹,照顾我的,现在,你反悔了?”慕容连云又问。

  “连云。你其实还是个孩子,”莫西北终于忍不住回头,看着慕容连云红红地眼圈,“我说过的话不会反悔,现在问题在你身上,你如果选择相信我,就别再质问我这些幼稚地话题,如果你不信我,那么就坚持自己信任的东西。别被我三言两语左右了。”

  转身开门,手刚刚按到门闩,慕容连云却猛然扑过来。手臂自背后环住了莫西北的腰,头埋在她的背后。嘴里轻轻的说:“别走。别留下我一个人,我好害怕。我害怕爹要杀我,我害怕你不要我,我怕……”

  觉得背后地衣衫迅速被打湿了,莫西北长叹一声,轻轻掰开慕容连云的手指,转过身抱住痛哭流涕的女孩,也不说安WEI的话,只用手轻轻的拍着,不知道就这么站了多久,莫西北只觉得自己肩头的分量越来越重,低头才发觉,慕容连云居然含着泪,就这样站着,睡着了。

  “做个好梦吧!”安顿好慕容连云这里的一切,莫西北帮她掖了掖被角,轻轻的说了声,才要起身回到自己的屋中,不防衣角却被慕容连云死死地拉住,自己这一动,反而把她惊醒了。

  “不走好不好?”连云问莫西北,眼神里有弱弱的祈求,“留下来陪我行吗?”

  “好,不走。”莫西北点头,于是慕容连云将身子向床里面让了让,等莫西北躺下。

  “这样不好吧。”莫西北摇头,此时她还是女扮男装,虽然别人都知道,可看样子,慕容连云还没有发现,自己不应该再给她错误的信号了。

  “我是你地人,早晚都是你的人,你嫌弃我吗?”慕容连云地泪簌簌地落下来,方才的气势早已不见,“你不愿意陪我,我说错了话,所以你讨厌我了?”“别胡思乱想,”莫西北安抚她,翻身躺在了床边,任慕容连云将头倚在自己肩上,两个人都不再说话,莫西北原想等连云睡着就走开,不想,在这样地静谧中,自己也禁不住睡着了。

  “你这假凤虚凰的戏还要唱到几时?”朦胧中,有人问她。

  “你以为我想呀。”莫西北张嘴就想回答,却猛然惊醒,还是慕容连云的床,只是,床边此时却站了一个人,银色的金属面具,不是慕非难还会是谁。

  “你怎么来了?”莫西北一惊而起,忙看一旁的慕容连云,却见她睡得正香甜,居然没有被惊动。

  “放心吧,她不到天亮是醒不过来的。”慕非难轻声笑了起来,“我到处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害怕逃走了呢,原来躲在这里醉卧美人榻,怎么样,这美人恩难以消受吧。”

  “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胡说这些的?”莫西北起身,推门而出,四下一看,原来天早已经黑了,正想回身招呼慕非难,却发现连云的屋子里已经不见了他的身影,只有连云,仍旧沉沉睡着。

  “见鬼了”,莫西北摇头叹气,回到自己的房间,门才一关,就感觉身边一阵凉风掠过,她随手挥出一掌,十成十的力量,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腕。

  “女人,你要谋杀亲夫吗?”是慕非难的声音。

  “胡说什么。”莫西北火大的甩手,“你怎么像鬼一样,来去一阵风,站那里别动,我看你有没有脚。”

  “如果你刚才一掌打实了,估计这会我就没有脚了,不过好在我手疾眼快,所以,现在我还是有脚的,你别想赖账。”慕非难说着,一拉莫西北的手,把她转向自己。

  “我赖了什么帐?”莫西北的脑子,一听到“帐”字,就自动集中了精神。

  “是这样的,昨天我走得太匆忙,有件要紧的事情忘记告诉你了,”慕非难一本正经的说。

  “什么事情?”莫西北也被弄得有点紧张。

  “就是——”慕非难说,“我发过毒誓,第一个见过我脸的女人,我要么娶她,要么杀了她,而你,正好是第一个幸运地看到我本来面目而没被我杀掉的女人。”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感恩戴德,然后买个香案把你供起来,要不要早晚三炷香。”莫西北没有当真,不过却恶意的想到了一个香案,一个牌位加一个香炉的场景。

  “这个嘛,就得看你能不能给我生出儿子了,反正你是没有机会了,我都想好了,等你嫁了我,咱们过个几十年日子之后,如果我要死了,我一定在自己死之前,先把你杀了。”慕非难一听就明白了莫西北的意思,也不以为意,只是在屋子里四处看了看,然后大模大样的坐在了莫西北的床上,因为脸上戴着面具,所以莫西北看不到他的脸,但是,听他说得这样平常,也不禁有气。

  “不用和我扯这些没用的,我知道你为什么来的,实话告诉你,地图现在被连云收藏到哪里我不知道,不过明天我就准备带她回江南,走之前,我会说服她拿出那东西,以后就别再纠缠我们了。”莫西北皱了皱眉头,话虽然是这么说,不过她心里却一点底也没有,且不说连云愿不愿意交出地图,单是这张地图,首先也没有人能认定真伪,再者,地图在连云手上这么多天,黄锦会不会认为她早已经熟记了地图或是留下备份,更甚者认为她改了地图或隐藏了真图,到时候,黄锦能轻易放过连云吗?能放过自己,或是客栈里住着的其他人吗?这些,莫西北都没有底,所以她还要想,要想怎样才能最好的利用地图,保住性命。

  “西北,你不是慕容连云,你不会这么天真的以为。地图一交,你们就能全身而退吧?”慕非难好整以暇,斜斜的往床上一歪。手顺势在脸上一抹,银色的面具摘在手中。往枕边一放,露出了那张山村里迷惑终生地面孔。手掌又轻轻拍了拍床,招呼莫西北道,“隔墙有耳,我可知道楚俊风住在这层楼上。咱们说话声音再大点,怕是就要吵到他了,来,过来坐这里,咱们也能小声些说话。”见莫西北不动,又说:“你怕什么,咱们也不是没同床共枕过,我有强迫女人的习惯吗?”

  “那你说说看,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莫西北自然知道慕非难说得并非假话。此时眼珠一转,几步走到床边,往床上一坐。身子也顺势倾斜下去,靠近慕非难的脸。眼睛用力眨了眨。

  “嗯——”慕非难被她突然地动作一时弄得有些难以适应。俊美的脸上却丝毫不露,只是迟疑了片刻才说。“我一直就知道慕容连云比你长得美,没想到这么近距离地细看,你比她居然差那么多,现在后悔好像还来得及,不然,我还是杀了你娶她好了。”

  “你真是这么想的吗?”莫西北咬了咬嘴唇,微微露出几颗雪白的牙齿,满眼的无辜,又凑近了慕非难几分,笑了起来。她一直就知道,自己的笑会让脸上略有平淡地五官瞬间生辉,这回自然也不例外,她在慕非难的眼中看到自己,慕非难有一双很美的眼,敛去冷漠无情之后,漆黑的眼眸在这样的夜色中便如星光闪烁,他们的距离太近了,彼此喘息可闻,莫西北觉得自己的腰很酸,不过她还是坚持着这个姿势,保持自己的笑容。

  良久,慕非难的眼神渐渐有了些许地迷乱,他猛然伸出手一把扯去莫西北束发的头冠,这件事他早就想做,他很想看看眼前这个女人秀发散乱的样子,然后,他地手顺势插如她脑后的发中,将她拉近,他本来不想这样,这么早地惊吓到她,但是,他却发觉自己明显低估了眼前这个女人,如果自己不惊吓她,怕是早晚会被她吓到。

  一切地发生都很快,慕非难并没有触碰到那一直在眼前诱惑自己的红唇,只差一点点,他想,真地就差一点点,莫西北的手指就按在了他的身上,那是人身上的几处大穴,不至于受伤或是死,只会让他暂时血脉受阻,身体僵硬。

  “你这是做什么?”慕非难并没有惊慌,仍旧微笑着看向眼前这个已经迅速直起身子,飞快束起头发的女人。

  “哦,没什么,我就是觉得,这样和你说话,比较能让我觉得舒服。”莫西北冷哼了一声,搬了凳子过来,坐在床边,“慕公子,这回你且说说看,我要怎么才能脱身。”

  “你一直可以脱身的,因为你没有看过那张图,”慕非难说,“你随时可以回你的江南去,但是慕容连云不行,不管她看没看过那张图,从她拿起那张图开始,就决定了,她不能走了,对了,又忘记告诉你,客栈外此时已经被缇骑团团包围了,你或者可以试试闯出去,但是这里的其他人,怕是都走不了了。”

  莫西北一惊,她早就觉得今天夜里外面似乎格外的安静,只是没想到东厂会这么快就有此一招,难怪整晚没有听到外面有更鼓声,原来,如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难道我们还能跑掉不成,何必这样劳动这么多人呢。”莫西北叹了口气,只觉得树欲静而风不止,苍凉和无奈油然而生。

  “傻丫头,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大不了我保证,你那个丫头也没事,当然,如果慕容姑娘肯合作的话,那么她和她的丫头也不会有事,不过,你就没有想过,在你我深陷崖底的时候,慕容连云明明有机会逃走,为什么,她还会留在这里,你不熟悉东厂做事的风格,难道久历江湖的楚大侠,也不知晓吗?”慕非难轻飘飘的抛出了这样几句话。

  “你又想说,楚俊风一直别有用心,是吗?”莫西北冷笑声声。

  “事实如此,还用我说吗?”慕非难眨眨眼,似略有不平的说:“为什么你就觉得楚俊风是好人,而我是坏人,因为你看见了我伤人,而没看见他伤人、杀人?别傻了,江湖中的人,有几个人是手上干净的,谁的手上没有无辜人的鲜血?”

  “也许吧,”莫西北点点头,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那里的血管正突突的跳着,带来阵阵压抑的痛苦,“你说的有一点没有错,江湖上的人,哪有干净的,所以,我也好,红绿、连云、蒙蒙也好,我们要活着,就只能靠自己,我——不用你的保证。”

  眼见莫西北起身往外走,慕非难一阵的烦躁,叫住她问了声:“你要去哪里?”

  “放心吧,我不是傻子,既然知道了逃不掉,就不会白浪费力气,我也不放开你了,你的功夫比我高明,穴道很快就会解开,我要去睡一会,离天亮还早呢。”莫西北说完,轻轻推门而出。外面的夜色很好,如果不是窗外大片盔甲反射着月亮的光芒,映得一片银亮的话,就会更完美,莫西北这样想着,在慕容连云屋中的长椅上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慕容连云将一块看起来很有年头的牛皮拿了出来,对莫西北说:“这是你说我该拿出来的东西,现在我拿出来了,该怎么处理,都随你的便好了。”莫西北皱了皱眉头,也不多话,只抓起牛皮到了客栈楼下,黄锦居然正在一楼的小圆桌上喝茶,很优悠闲,端杯的手高高翘起小指,做兰花状,见了莫西北倒似有几分惊喜,脸上堆满了笑容。

  他们究竟说了什么,除了他们彼此之外,再无人知晓,所有人知道的,就只是结果,红绿带着蒙蒙在当天一早就起程离开河南府回了江南,替莫西北继续打理四楼的生意,而莫西北则带着连云,跟随东厂的人,转道去了京城。

  第一卷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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