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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江湖十年载酒行 第47——49章

  第四十七章初次交锋

  后来的事情证明,人在遭遇危险的时刻,感觉总是很准确的。

  上一刻还紧紧依偎在莫西北怀中,只会一味哭泣的慕容连云,在听到慕公子的声音后,骤然抬头,目光居然犀利冰冷如出鞘的宝剑,而她手中,也实实在在的抽出了一把此前一直藏在衣袖中的,长不过三寸的锋利匕首。

  “小……”一直站在莫西北身后的蒙蒙惊愕得只发出了一个单音。

  莫西北仓促之间回手架住了慕容连云拿匕首的右手。

  “我要杀了你!”慕容连云一招失手,眼睛睁得圆圆的,左掌立刻抬起,按向莫西北的后心,她仍然保持着环抱莫西北的姿势,左掌的落点,又恰恰是人手臂向后回防的盲区。

  莫西北暗自叫苦,她武功比慕容连云高明很多,这时原本要拜托慕容连云也不难,只是,强行挣脱难免伤人,此时也只能猛的吸了一口气,将身子在吸气的同时一缩,飞快的身子一蹲,同时左手用力一抬慕容连云持匕首的右臂。慕容连云受力,人不能自控的腾身而起,在莫西北头上方翻了个身,一切不过是转瞬,但是,对于莫西北来说,却已经足够了,借着这个瞬间,她摆脱了慕容连云的挟制,两个人的身子迅速分开。

  “慕公子借刀杀人的计策不过,只是你一个大男人却躲在后面控制女人替你出手,不觉得太卑鄙了吗?”莫西北脱困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嘲讽那位慕公子两句,只是,脚下却不敢有片刻的停留。因为慕容连云双脚一落地,身子踉跄了两步不过堪堪站稳,就在莫西北开口的时候。又如疯似狂般挥舞手中的匕首冲了过来。

  “过奖了,在下做事情。从来只看结果,至于什么方法嘛,只要能达成目的就好。”慕公子似乎对眼前地情形十分满意,人此时已经倚在帐篷内的一角,看起了热闹来。

  “可惜这个游戏。我不大喜欢呢。”莫西北大笑,在闪躲时借机挪向慕公子身边,猝然拔剑出鞘,居然对慕容连云直刺肩头的攻击不理不睬,这一剑距离极近,莫西北地剑又一贯快而狠,慕公子连忙举剑相迎,双剑相交,发出一声极细而深远的鸣声。几乎在同时,慕容连云地匕首刺破了莫西北的左臂,因为冲势过猛。匕首在她的手臂上划出一条长长的伤痕,直到手腕。

  “你太急躁。”慕公子声音逾越。手中的剑轻轻拨了拨莫西北地剑。

  “但是。你却输了。”莫西北一笑,她的相貌本来并不甚精致。但是一笑之下,眼波清澈如水中光影流动,看在人眼中,那一刹那的感觉却是日月的光华在此时都淡去了,慕公子微微一愣,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风华绝代这四个字,却不知道,只是这一眼的迷茫,已经决定了战局。

  莫西北左腕一翻,就势握住慕容连云的匕首向前一探,她与慕公子双剑相交,彼此距离已经不过半尺,这一番兔起鹘落,局面瞬间改变,慕公子再想躲闪却已经是来不及了,那锋利的匕首直入他的右肩头,鲜血正有不少飞溅在慕容连云的脸上。

  同上次交手一样,占了便宜之后,莫西北迅速拖着慕容连云后退到安全地带。

  “我可以带走连云了吧。”她问,不是不得意,虽然自己也伤了,但是说到底,慕公子地伤只能更重,绝对不会轻了,两害相较取其轻,在莫西北的字典里,这种威胁生命的事情,只要不吃亏就可以当成是占便宜了。

  “这些年里,你是第一个敢伤我地人。”慕公子低头看了看伤口中迅速涌出的鲜血,“你猜,我不会就此甘休?”

  “兄弟,我又不是你肚子里地蛔虫,怎么知道你会不会甘休,不过无所谓了,我从来不后悔自己做过地事情。”莫西北转头看身旁的慕容连云,殷红地血点大量分布在她雪白的脸上,每一颗都晶莹剔透,如同相思红豆一般,可惜,也分辨不清哪一滴是自己的,那一滴是别人的,这让莫西北觉得有些惋惜。

  “莫大哥?”隔了一会,慕容连云如梦初醒的看向四周,瞧见莫西北站在身边,一时只觉得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是怎么猜到的?”慕公子也不包扎伤口,只盯着莫西北看。

  “歪打正着吧。”莫西北说得轻松。

  “莫大哥,你怎么受伤了?”慕容连云见莫西北别后重逢,对自己也并没有怜惜之色,不免有些急了,正想发脾气,却在拉扯西北衣袖时,蹭了两手鲜血。

  “哦,一点小伤,死不了。”莫西北抬了抬手臂,轻松的安WEI慕容连云。

  “哎呦,咱家腿是慢了点,怎么才一会的功夫,就……就都挂了彩呢?”带路的小太监不知是才走到,还是刚刚不敢进来,总之,直到此时才进了门,“厂督吩咐奴才好好照顾贵客,这可如何是好?”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我同慕公子一见如故,比武切磋,略有失手而已。”莫西北笑得狡黠,仿佛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在说话的时候,还用自己未伤的手用力拍了拍慕公子右肩膀。

  “谁说的,我们何止一见如故,我们还一见倾心呢。”慕公子也没再说什么,只是作为报复,他也抬起左手,重重的捏在莫西北伤了的手臂上,一双眼睛露在面具之外,此时寒气逼人,冷漠如霜。

  “如此自然最好,莫公子,厂督大人刚刚听说了您的话后很高兴,正在前面等您呢,咱们还是早点过去,别让他老人家等久了。”小太监说。

  “好呀,走吧!”莫西北点头,连忙转身就要走,慕公子却没有立即放手,反而凑近莫西北轻声说:“黄锦也挟制不了我,今天的这笔帐,我先给你记上。”

  第四十八章连环套

  “厂督深夜传唤,不知道有什么是莫某可以效劳的。”莫西北将慕容连云和蒙蒙安顿在自己临时的住处,又悄悄叮嘱蒙蒙不要多话,才一转身又被请到黄锦的大帐,折腾了半宿,此时已将近四更天,真正是月影西斜,星光暗淡,人到了最疲倦的时刻,不过莫西北多少也猜到,黄锦找自己来,前面种种不过是个测试,真正难挨的时刻,才刚刚到来。是以,一进大帐,她便先开了口。

  “莫公子快人快语,咱家要再转弯抹角,倒显得小家子气了。”黄锦仍旧是白天时的打扮,衣帽鲜艳,笑容可掬,“正是有些小事,想同莫公子合作呢。”

  “好吧,厂督就请直言,我需要做什么,强调一下,我只想知道我需要做什么,至于其他的,您大可不必多费唇舌。”莫西北点头,自己在帐中找了个位置坐下,昏黄的烛光,让人渴望睡眠,所以她老实不客气的打了个哈气。

  “知道的事情越少,人就越没有烦恼,莫公子果然是有趣的人。好吧,我要您帮忙的事情其实也不算复杂,明天我会派人把那位容容姑娘挂到城门去,当然,对外会宣称那是慕容姑娘,我想,慕容松涛多半是不信的,但是他恐怕会来我这里救女儿,到时候就拜托公子跟上,沿途给我们留个记号,就这样,不复杂吧。”黄锦说道。

  “且不说慕容前辈是不是会来救连云,就是他来了,他可是武林盟主,城府想必深沉,会不会怀疑我我不知道。同样的,他武功究竟有多高我也不知道,所以。我可不保证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厂督确实是给我出了个难题。”莫西北叹气,紧皱双眉。

  “慕容松涛来或不来,同公子无关,咱家只留你三天,三天后若是慕容松涛不来。就是他不念骨肉亲情,东厂自然有别的办法找他出来,到时候你可以带连云姑娘回江南,东厂的人绝对不会去打扰,当然,如果慕容松涛来了,咱家也相信莫公子一定有办法做到这件小事。”黄锦一笑,颇为笃定莫西北不会拒绝。

  “一言为定吧,三天之后。希望厂督能遵守您今天晚上说的话。”莫西北起身,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地帐篷。慕容连云已经占据了帐篷内惟一的简易睡榻睡了,身子蜷缩成一个小小的球。只有嘴角微微上翘,倒像是在做一个好梦。倒是睡在地毯上地蒙蒙惊醒了。看见莫西北进来。就要起身。

  “睡吧,”莫西北轻声说。同时眼睛在帐篷里扫了一眼,能睡人的只有地上,她困得狠了,也不多讲究,倒头就睡下了。

  “莫大哥,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第二天一早,慕容连云就追问莫西北。

  “可能还要几天。”莫西北只觉得肩酸背痛,手臂上地伤口也火辣辣的,强打起精神应付了这一句。

  “他们说我爹是朝廷钦犯,我爹是个好人,他们一定是弄错了,是不是,莫大哥?”连云又问。

  “只要你自己知道你爹是什么人就好了,不用理别人说什么。”莫西北从地上爬起来,反正连云睡醒了,床闲着也是闲着,她做了个放松的姿势一头躺了下去,却忘记了床和床也是不同的,于是帐篷里的三个人都听见了一声颇为清脆地碰撞声,那是骨头和木料大力磕碰才能发出的声音。

  下午,一直很安静的东厂营区终于有了点动静,事前因为说要演得像一些,所以莫西北被要求不得离开帐篷,此时也只能走到门口一看,几个锦衣卫拖着一个满身伤痕的人从外面走进来。

  “抓了什么人呀?”正巧昨天带路的小太监过来,莫西北就问。

  “听说抓了个傻小子,今天把那个死了的姑娘往外面一挂,不到一个上午,就有个傻小子疯了一样冲过来要劫人,接过不过三脚猫的功夫,这不,给揍得半死,估计也是个江湖人物,这会一并先抓了。”小太监捂着嘴笑了阵子,走来了。

  倒是个痴情的种子,莫西北想着,就不免多看了两眼,武林中倾慕连云的人不知有几许,只是肯在危难时刻不顾自身安危冲出来地又能有几个,患难见真情,这样的人她该叫连云看清楚。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叫连云出来看,那个浑身伤痕累累,脸上尤其布满了血迹的人,就已经被人拖着从帐篷旁经过了,不仅经过,那人居然还猛地挣脱了束缚直扑了过来,当然,他没有碰到莫西北就被更多的人按住,只是那声音,依稀耳熟,他在喊:“莫西北你这个畜生,是你害了连云!”

  “是他?”莫西北一愣。

  “怎么,莫公子认识此人?”身边风地流向微微一变,已经有人走了过来。

  “青城派地普通弟子罢了,”莫西北并不回头,只是说:“我倒看错了这个人,想不到他竟是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不过是个混人吧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死了也是糊涂鬼。”身边地人嗤笑了一声。

  “也对,同冷血动物谈情义,可不是对牛谈琴,”莫西北耸了耸肩膀,摇头准备离开。

  “冷血的人才能在这世上生存,血太热就难免沾惹麻烦,如果你是想试图激怒我,下次要换点说辞,”身后的人说,“不过,下次和我说话的时候,别用后背对着我。”

  “好呀,如果下次你不是带个晃眼的铁皮面具,还专门喜欢站在太阳底下和我说话的话,我会考虑开口之前看看你。”莫西北大笑,“我也要说,我不想激怒你,打架太累了,所以正相反,我倒希望能博你一笑。”言罢,转身进帐篷,还顺手把帘子放下,身后久久没有脚步声,想来如慕公子一样的聪明人,一定会仔细思考自己话里的意思,不过天知地知自己知,她什么意思也没有,呵呵,她觉得自己终于在百无聊赖中给自己找到了点乐子。

  “莫大哥,你别捉弄慕公子吧,他是个好人的。”没想到,慕容连云自里面走出,却忽然冒出了这样一句。

  “他是个好人?”莫西北一愣,“连云,他抓了你,他还成好人了?”

  “嗯!他虽然抓了我,但是并没有为难我,你没来的时候,很多人想欺负我,如果没有他,我怕……”慕容连云眼睛泛红,头垂了下来,莫西北眼角瞟见蒙蒙此时面色大变,心里一阵酸痛,只得说:“之前的事情就别提了,都过去了,你说他是好人,那就当他是好人吧。”

  “莫大哥,你是不是吃醋了?我没有别的意思的。”见莫西北转头不看自己,慕容连云拉着自己的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咳咳……”莫西北被连云的话呛了一下,因为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沉默。

  这一夜,慕容松涛没有出现。第二夜,同样平静无波。

  只有慕容连云偶尔会对这帐外的旷野说,“爹一定回来救我们。”

  第三夜是黄锦同莫西北约定的最后一晚,莫西北照旧呆在连云身边的地上。

  三更,帐篷外有了一点奇怪的响动,好像立着的麻袋倒在地上,沉闷的响了一声。

  “连云!”莫西北连忙摇晃慕容连云,只是,还没等到慕容连云睁开眼睛,帐篷已经被人“唰“的自一旁划开。

  “谁?”莫西北问。

  “爹?”慕容连云睁开眼,瞧着帐篷外的人影,叫了一声。

  “嘘!”人影一闪身进到帐内,嘘了一声后,已经一把将慕容连云抱起,转身沉声对莫西北说,“跟我来。”

  听声音,确实是慕容松涛无疑。

  “蒙蒙……”慕容连云回头望着仍躺在地上的女孩,小声叫她的名字。

  慕容松涛却没有理会,只是飞身跃出,莫西北不敢迟疑,也提起跟在后面,走了大约五十丈远,身后东厂的营里开始点燃火把,很多人在喊“钦犯逃走了。”

  “上马!”又跑出几十步,路的急转弯处,莫西北看见两匹马停在道边,慕容松涛上了其中一匹,头也不会的向前就走,她自然就上了另一匹,飞快的跟上。

  一路狂奔,身后始终有很多马蹄的声音如影随形,又跑了一阵,慕容松涛的马上因为载了两个人,此时已经渐渐放慢的速度。

  “把你那匹马的缰绳给我。”慕容松涛说。

  莫西北依言并马过去,递上缰绳,慕容松涛三下两下将马系在一起,在狂奔中拔出靴子中的匕首,刺进马臀,同时自马上跃起,跳入路边的麦田地里。

  在他系缰绳的时候,莫西北已经猜到了他准备弃马,这时也紧随其后,跳入麦田地中。

  亡命天涯的感觉,这回她体会得很彻底。

  就这样跑跑跑,后面的追杀被甩开,慕容松涛的脚步,终于停在了一个莫西北根本叫不上名字的山头。

  注意,前面还有一章更新!!!

  “云儿,你说这里风景好不好?”放下女儿,慕容松涛问了个很让莫西北绝倒的问题。

  “现在黑呼呼的,我什么都看不到,爹,你为什么这么问?”慕容连云也很疑惑,四下里认真的看了看,这个山头和每个山头看起来都差不多,惟一的不同可能就是这个山头高一些,山上的树木影影绰绰的,似乎也不少。

  “这里风景很美,”慕容松涛却继续说:“早晨,这里是群山之中最早看到霞光的地方,傍晚,站在这里,向西边看,你会看到太阳是怎样一点点沉入大海,收起自己最后的一缕光芒,你最怕寂寞,喜欢玩,这里山间有不少松鼠、野兔,也有各种小鸟,它们能让你不那么寂寞,你说,这里好不好?”“爹,你是说,我们以后要隐居在这里吗?也好,外面那么多坏人要抓你,我们住在这里,他们一时半刻也找不到。”慕容连云很开心,转过身来问莫西北,“莫大哥,你也陪我住在这里好不好,我们每天都可以采到很多野花,嗯,还能抓兔子,一定很好玩。”

  “他会留在这里陪你的。”慕容松涛很宠溺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爹保证,以后你们可以在这里好好玩耍,没有人能再欺负你了。”

  “有爹在身边,本来就没有人敢欺负我。”慕容连云点头,笑容灿烂,然而站在她身后的慕容松涛,嘴角也挂着笑容,眼神中。却渐渐凝聚起杀气。只一眼,莫西北就觉得心头寒意蒸腾,方才一路狂奔。本来是满头大汗,此时。也不再觉得热了,她的手下意识的摸到了腰间的剑柄上。

  “莫公子,现在才后悔,似乎晚了点。”慕容松涛自然也看到了莫西北地动作,这时笑得更欢畅了。

  “慕容盟主。你要做什么?连云是你亲生女儿。”莫西北盯住慕容松涛的手,抓紧时间平稳呼吸,她开始庆幸,一路上她矛盾再三,终于在路上留下了几处暗号,但愿,她想,但愿还来得及。

  “云儿是我最爱的孩子,偏偏她又最爱你。所以,我才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你来陪她,我做父亲地。自然该为女儿实现心愿,这不是很好?”慕容松涛语音轻柔。眼神却变得渐渐狰狞。

  这会儿。慕容连云也听出了不对,她回头看向父亲。却被父亲脸上的神情吓了一跳,只叫了声“爹?”

  “连云过来!”莫西北急叫,同时上前一步,想拉开她。

  更快地,慕容松涛并指在慕容连云身上一点,慕容连云只觉得身体血脉一僵,再也动不了一下,她怎么也不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忽然对自己出手,就像她也不明白,莫西北刚刚为什么要叫她过来。

  “云儿乖,这个小子怕不肯乖乖去陪你,所以,让爹先送他过去,随后再送你。”慕容松涛说着,人已经如展翅的雄鹰一般,亮出“利爪”,直接扑奔莫西北。

  这是莫西北第一次同高手殊死一战,慕容松涛的功夫绝对不同于此前莫西北遇到的任何一个人,他的招式刚猛有力,招招绝对没有多余地花哨,每一刀都直指要害部位,每一刀都逼得人避无可避只能硬碰,几十招下来,莫西北就知道,如果继续这样,自己今天很可能就要留在这里看太阳月亮了,于是,再一次刀剑相接时,她忽然大声说:“厂督,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此时不擒下慕容松涛,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臭小子,敢出卖我?”慕容松涛明显愣了一下,借着这个机会,莫西北已经自他排山倒海般的刀影中脱身而出,顺手从怀里掏出个小药球,就往地上扔去。

  “扑哧”一声,莫西北扔出的药球爆开,慕容松涛正好也反应过来,四周寂静得死气沉沉,哪里有东厂的人来,分明是莫西北的缓兵之计,只是莫西北的话也提醒了他,他恶狠狠的挥刀,想着还是速战速决,省得东厂的人真地追到,自己的计划就泡汤了。当然,眼见莫西北扔出了个东西,他还是下意识的一闪,只是接着,他就有发现那东西就发出了这个奇怪地一声,连一点烟雾也没有,再看莫西北也一脸莫名,猜他多半是慌乱拿错了,再不迟疑,猛扑过去。

  臭,臭得无以形容,上前一步后,慕容松涛以更快的速度向后连退了三步,他简直没办法形容自己现在地感觉,围绕他地那种臭味,简直比掉进茅坑还更让人觉得恶心。“臭小子,你这是什么东西?”他暴怒,一张嘴,却几乎没有吐出来。

  “毒药呀,独门秘制,别无分号。”莫西北退开两步,她本来想把上次托人做的那个烟雾弹扔出来好趁机跑路,不想忙乱中出错,把自己为了捉弄人做地臭弹扔出去了,此时也只能不动声色,笑了起来,眼见慕容松涛肩膀一动,忙说:“你可千万别动,这毒号称七步断肠,你要是强运真气发作更快,到时候我怕你两步也走不上。”

  “屁话,老夫从来没听说过外用的毒药能七步断肠。”慕容松涛也冷笑了一声,“乳臭未干的娃娃,倒来蒙老夫,你还太嫩。”

  “你不信?不信那就走走,”莫西北点头,“我距离你大约有七八步的距离,你走过来吧,我不动。”

  “你……”慕容松涛迟疑了,因为他确实觉得自己很不对劲,非常想吐,那种感觉,和吃错了东西中毒的感觉很类似。

  “这就对了,站在原地,想想怎么把毒聚合到身体的一个点,然后逼出来,这样比较实在。”莫西北笑说,“我估计您逼毒怎么也要个把时辰,我就不打搅了,希望您能赶在东厂的人来之前,成功的解毒,然后离开这里。”

  修改了一下错字,非更新!!!会信,如果这毒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趁机杀了我?”慕容松涛冷笑,虽然脚上不动,可是手上横刀,也没有放过莫西北的意思。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嗯我的比喻不太恰当,不过道理是这样的,你这么厉害,虽然中了毒,但是最后一击晚辈我也是承受不起的,我们也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何必生死相搏,您该知道,我是生意人,这么明显亏本的生意,我是不做的。”,莫西北笑笑,很无辜地眨眨眼睛,见慕容松涛还是没有动,微微松了口气,连忙回身去看慕容连云。

  慕容连云仍浑身僵硬的站在山边,浑身上下,只有一双大眼睛还能一下、一下地眨动。莫西北过去试着将真气注入她的血脉,不过慕容松涛点穴的手法甚为独特,她尝试了半天,慕容连云仍是动也不动一下。

  莫西北深知臭弹并不能拖延慕容松涛多久,山风一吹,臭味一散,被熏得恶心的感觉也会马上消散,到时候,除非有人帮手,否则,自己绝对不是对手。

  自然,她也有一种想马上扛起慕容连云就跑的冲动,但是此时,她也明白,只要自己稍稍露出一点异样的神色,都可能马上引起慕容松涛的怀疑,这个险,她不能去冒。

  连云的眼睛仍旧在一直眨个不停,葡萄粒大的泪珠一颗一颗的从眼眶中滚落,眼神中地凄楚和伤痛。让莫西北心也是一阵地痛过,被亲人抛弃,甚至要被亲人杀死。她对这种痛本身并无感觉,但是。她这个身子,却莫名就痛得仿佛对此时慕容连云的痛感同身受一般。

  “慕容前辈,晚辈有点事情不明白,不知道您肯不肯给解释一二呢?”慕容连云的穴道解不开,自己也不能抱着连云逃走。莫西北索性就摆出胜券在握地姿态,转身回来站在一动不动的慕容松涛面前。“哼!”慕容松涛哼了一声,并不理睬她。

  “虎毒不食子,你杀我虽然也没道理,不过还算不违人伦,你为什么要杀连云?”莫西北盯住慕容松涛地脸,不放过他任何的一丝表情。

  慕容松涛仍旧沉默,额头滚下汗珠,看来正在运功逼着“毒”。

  “你不说我也知道。连云根本不是你的亲生女儿,这些年你锦衣玉食的养着她,不过是掩人耳目。”莫西北知道要想自慕容松涛嘴里问出什么实在是很困难。不过眼下他身处险境又一心二用,倒是可以诈他一诈。

  果然。慕容松涛脸色大变。猛然睁大了眼睛看向莫西北,“老夫实在是小瞧了你。听说你从来不与江湖接触,这次你肯来河南府,老夫心里已经疑惑,接着好好的一场武林大会,东厂地人莫名就来搅局,这几天老夫就想,这没有家贼引不来外鬼,想不到原来是你,想不到你果然是有备而来,这么多年前几乎没有人知道的隐秘,竟然也被你探听出来了。”

  “连云竟真不是你亲生的女儿。”莫西北一时间也觉得有些迷茫,很多原本看起来不合情理的事情现在合情合理了,只是,却留下了更多的疑惑。

  “知道太多的人通常都不长命。”慕容松涛冷笑,“莫公子,你也别怪老夫心狠,你知道的实在太多了。”

  “少来,我今天就算什么都不知道,你也原本就打算杀了我和连云,然后伪造个你自己也死掉的现场,嫁祸给我,让所有人以为我见财起意,杀人带走了宝藏地图逃走了,如意算盘打得倒是响,可惜,手段太老套,你以为今天你杀了我们,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独享宝藏了?不怕告诉你,早几天厂督找到我,就已经把你这步棋猜出来了。”莫西北知道慕容松涛已经决定不顾一切了,即便他相信中了毒,此时也恐怕是决定先杀自己再夺解药了,于是,她也只能先拿话逼住他,一边也用眼睛悄悄地四下看看,瞧瞧怎样才能在带着慕容连云的情况下,全身而退。

  “你也不用拿东厂吓老夫,东厂的人要来早就来了,就算他们洞悉了老夫地计划又能如何,你一样要死。老夫将来也可以到江湖上说,你是如何为了偷生出卖江湖同道,甚至连身为你岳父的我,也没有逃过你地暗算,最后,你还杀了连云,老夫为了给女儿报仇,只能杀了你。”慕容松涛地眼神也四下扫了一会,不过他内力精纯,此时并没有听到周围有任何异响,方才悬起的心,又一点点落了回来。

  “哈哈,慕容前辈果然就是比一般人高明,看来确实是骗不过你。”莫西北脑袋转得飞快,此时又说:“只是连云毕竟是您一手养大地,这十几年人非草木,难道您就一点亲情也不念?再说,这次寻找宝藏的道路肯定是非常艰险的,我就不明白,您为什么还一定要杀我们呢?何况我们两个人都不是您的对手,留下我们帮个忙不是更好?”

  “臭小子,你不用再巧舌如簧的哄老夫,要是这么容易上当,我也不能在江湖上平顺的生活这么多年了,今天,说什么你都要死。”慕容松涛不等话说完,已经强自封闭了身上几处大穴,决定先除掉莫西北,再搜解药。

  “我说慕公子,你再不出来,我死了是小事,慕容松涛跑掉了,你还到哪里去追宝藏的秘密?”话一出口,莫西北身子猛的向后一缩,人已经闪到连云身边,扛起连云的身子,就往来时的路上跑。

  “同样的把戏,老夫还能再上你……谁?”慕容松涛话未说完,挥出的刀锋就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在堪堪触到莫西北衣衫的一刻偏到了一旁。

  “这回我不是骗你,”莫西北带着连云又跑了十几丈远,站住了脚,一个一身黑色衣衫、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就安静的站在那里,气息沉稳安静,仿佛来了很久了一般。

  “好,既然来了,你们今天就都别想回去。”慕容松涛早看清了方才阻拦自己刀锋的,不过是两片小小的树叶,是山中随时能摘到一把的那种平常树叶,自然,树叶之所以能拦住自己的刀锋,不是因为树叶强韧,而是发出树叶的人的功力深厚,摘叶飞花,伤人立死,上乘的内功配合上乘的暗器功夫,这位慕公子果然是个人物。

  “听说真正的武林高手都很自傲,你也不例外是吧?”莫西北发现连云身子柔软起来,估计她的穴道应该是已经自己解开了,这是不走,更待何时。

  “所以呢?”慕公子并没有马上出手,而是转头看向莫西北。

  “听说真正的武林高手都很自傲,你也不例外是吧?”莫西北发现连云身子柔软起来,估计她的穴道应该是已经自己解开了,这是不走,更待何时。

  “所以呢?”慕公子并没有马上出手,而是转头看向莫西北。

  “所以既然我帮不上什么忙,不如就不给你添乱了,要不我先撤了,回头请你吃饭。”莫西北笑嘻嘻,虽然眼前这个慕公子也是敌非友,不过在某些攸关生命的利益面前,人也可以对原则打些折扣。

  “你的如意算盘打得也不错,可惜,我也不太笨。”一把抓住转身要跑的莫西北,慕公子手上用力一甩,就直接把她朝慕容松涛的方向给扔了出去。

  莫西北只觉得左臂一阵剧烈的疼痛,有心痛骂慕公子又故意往自己正在愈合中的伤口上捏,不过眼下最要紧的还是赶紧出招,保住小命。慕公子的一掷之力不小,莫西北迅速在空中稳住身形,就势出剑,剑尖避过慕容松涛的刀锋,以一个让人绝对意想不到的姿势,突破了慕容松涛的内圈防线,“唰”的削下了一整片的衣襟。

  而慕公子也趁此机会欺身而上,手中的剑从另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出。

  慕容松涛立时有些忙乱,以武功而论,他与慕公子只在伯仲之间,以体力而言,他虽然上了些年纪,不过还是大大的优于莫西北,单打独斗任何一个人,以他的经验阅历,只怕还都能略占上风,只是现在,他却要同时对付这两个人,尽管此时莫西北并不太出招,只在慕公子要求下配合一二,但是,这份压力,也渐渐让他喘不过气来。

  “慕容盟主,您英雄一世,该明白识时务者为俊杰,交出你不该拿的东西,今天您还能全身而退,保全自己一世的名声。”相对与慕容松涛的汗流浃背,气息不匀,慕公子却显得轻松且游刃有余,在劝诱的同时,招式却没有一丝留情,话还没说完,慕容松涛左右两腿便各吃了他一剑。

  “你要的就这么简单?我给你,你就让我走?”慕容松涛踉跄了两步,腿上伤口几乎是立时就流出了一大片血迹,他的额头上,汗珠子也更加明显。

  “那是自然。”慕公子点头。

  “好!留得青山在,才能有柴烧,给你。”慕容松涛咬牙切齿的吓了半天决心,猛的从怀里掏出一团东西,用力朝慕容连云站立的方向扔了过去,“那就是你们要的地图,可以让我走了吧。”

  “且慢!”慕公子的剑没有停,仍旧招招进逼,“慕容盟主答应得太痛快,感觉反而不太踏实,我得去看看那些东西是真的,还是有人有心捉弄,莫兄,麻烦你支撑一会。说完,慕公子骤然撤出战团,直向慕容连云的方向过去。莫西北这才瞧见,连云果然能活动了,此时正弯腰拣起了那团东西。

  第四十九章人为财死

  “哈……”一手抢先展开手中的东西,慕容连云却忽然笑了起来。

  “乖连云,给我。”慕公子走了过去,对她有几分失常的笑声听而不闻,只是伸出手,看着慕容连

  “给你?”慕容连云止住笑,神情有几分糊涂又有几分偏执,“给你?我凭什么给你,就为这么点东西,我爹居然要杀我,给你?我不给你,我谁也不给。”

  莫西北本就无心恋战,她为了保住四楼和慕容连云,只答应帮助东厂的人跟踪到慕容松涛,此时任务已了,所以一听连云口气不对,身子便向后一退,准备万一慕公子为了得到那不知真假的东西伤到连云,自己也可以救护。

  这样的空档留给慕容松涛,他自然不会放过,一见莫西北退步,他几乎立时就转身准备逃走。

  “慕容盟主,这样就想走吗?”莫西北只瞧见眼前人影一晃,再看时,原本站在连云面前伸着手耐心等待的慕公子,已经重新挡住了慕容松涛的去路。

  “慕公子,你有没有信用,东西我已经交给你了,你还拦我做什么?”慕容松涛手中刀一摆,并没有马上进招,但是却仍旧摆了个攻守兼备的架势“东西在令千金手中,并不算是给我了,所以,我仍不能放你走。”慕公子摇头。

  “云儿,你还不把图交给慕公子?”慕容松涛眼睛紧紧盯着慕公子,嘴里却厉声一喝。

  “不!我不给,我给了,你还会杀我。”慕容连云摇头,见莫西北靠过来。居然惊得跳了起来,“你站在那里,你们都是坏人。你们都想杀我,再靠近。我就把它扔了。”

  “我不动。”莫西北马上站住脚步,试图安WEI她,“连云,你没事了,别这么紧张。”

  “你骗我。你们都骗我。”慕容连云摇头,指着莫西北道,“你退到那边去,别站得离我这么近。”

  莫西北苦笑,只得按照她说的,退到方才上山的路上。

  “云儿,你既然连爹的话也不听了?”慕容松涛没有回头,只是声音忽然和缓下来,“好孩子。爹并没有想杀你,爹只是想杀莫西北这个奸细,点你的穴道也是怕你想不开。乖,把图给慕公子。然后爹带你离开这里。你不是一直想到各处去玩吗,爹都陪你去。”

  慕容连云愣了下。低头看了看手里抓地东西,似乎在思考,爹说的话是不是真的,适才,莫西北同慕容松涛地话她都听到了,爹居然不是自己的亲爹?这是她无论如何不能承受地结论,难道真是莫西北为了脱身,故意说出来的?但是,他说出来的时候,爹为什么不否认?

  慕容松涛也在等,直到他看见慕公子的手,重又落在了腰间的长剑上,他知道,慕公子已经不想等了。

  “连云!”慕容连云仍在反复地想着爹的话、莫西北的话,这几天生活的变故实在太多了,先是家没了,再是自己被东厂捕获,接着是容容死了,然后爹又要杀她,最后是爹说她的未婚夫是奸细……她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在这几天里彻底地塌了,所有她爱的、她坚信的、她依靠的,统统背弃了她,此时,她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陷在了一片浓稠地黑暗中,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脑袋混乱成一团,完全整理不出思路,所以,当莫西北喊出她的名字时,她也只能茫然的抬起头,看着莫西北冲过来,看着莫西北地剑挡在自己面前,看着爹每天摆弄的那把残破地刀,那锈色地刀锋,距离自己的眉间不过半寸。

  骗人地,果然都是骗人的,慕容连云想,原来爹是真的想杀自己,这十六年来,爹的爱是骗人的,爹的笑是骗人的,爹给她的一切都是骗人的,真好,都是欺骗,这个世界,全是欺骗。这样想着,于是她笑了,因为她哭不出来,痛得麻木的心片片碎裂,只有一个念头在催促她,毁掉手里的东西,就是这东西,毁了她的一切,所以,她也要毁了它。莫西北方才虽然退开了,但是她的目光却始终盯准了慕公子,她知道,这个人是在场的四个人中惟一的变数,果然,在看见慕公子抚摸兵器的动作后,她就冲向傻了一样站在那里的慕容连云,堪堪挡住了慕容松涛劈过来的刀锋。

  这一刀,慕容松涛倾注了毕生功力,莫西北只觉得虎口辣辣的痛,一缕血顺着手腕蜿蜒而下,很快就晕红了她的衣袖,而心口涌起的一抹腥甜,这时也腻腻的直冲喉咙,莫西北想,不知为什么,碰到慕容连云的事情,她总是受伤,真是……奇了,倒真像上辈子欠了债似的。

  一切,事实上不过就发生在眨眼间,还没等莫西北咽下胸口这股血气,慕容连云已经疯了一般的冲向山头。

  “给我!”慕容松涛自然抽刀就追了过去。

  山头下面是悬崖,构造和所有的山都没有不同,只是这一带地势连绵起伏,悬崖究竟有多深,没有人知道。

  慕容连云似乎是想带着手里的地图跳崖,莫西北不是神仙,来不及每次都正好阻止她,不过幸好还来得及拣个石子,勉力弹出去,堪堪在崖边弹中了慕容连云的小腿,力道刚刚可以让她腿一软,趴在地上啃一脸泥巴。

  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慕容连云骤然扑倒在崖边,会让受了伤、腿脚已经不利落,却仍然跃起来扑过去的慕容松涛失了目标,连一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直接从慕容连云头上飞过,直直地摔落下去。

  “爹!”慕容连云像是忽然从噩梦中惊醒,猛的喊了一声,居然爬起身。就也跟着往山崖下扑去。

  “连云!”莫西北非常佩服自己今天夜里的反应能力,居然又被她赶上了,眼见慕容连云跳下。她猛的向前一扑,好歹抓住了慕容连云一只脚。

  “让我死!”慕容连云用力踢腿。莫西北刚刚把她的腿拖上来,就被她一脚踢在了正抱着山石固定两个人身子地左臂上,她求死心切,这一脚踢得又狠又准,莫西北这条饱受摧残的左臂是再也难以承受。立刻就光荣退役了。

  哧溜一声,两个人猛的向下滑去,莫西北忍不住把眼睛一闭,她以前听人说过,从二十楼上跳下去地人,都不是被摔死的而是被吓死地,而她也一贯以为跳楼是最不可取的自杀方法,想不到自己虽然没跳楼,却要跳崖。这实在比跳楼还不如,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吓死还是摔死,不过想来她马上就知道了。只是这么宝贵的经验,却没有分享对象了。

  “喂。如果你还没死就快点先把你手上的人丢上去。这块石头不太稳。”半天没有落地,莫西北小小的睁开眼睛。接着就听人说了这么一句,她连忙四下一看,她拖着慕容连云仍然挂在山崖上,自己地腿却被人拖住了,两次跳崖,慕容连云不知是晕了还是怎的,这会终于没有动,大概估计了一下距离,她用力把手里的人往崖上一丢。

  手里一轻之后,拖着她的慕公子开始向上拉她,一寸、两寸,眼看着距离漆黑不见底的崖下越来越远,莫西北的心一点一点的咽回去,却忽然听见慕公子惊怒交加的说了声:“你!”山石松动的声音已经同时传来,莫西北觉得身子一轻,人被迅速拉起,但是更快地,拉她的慕公子却被一块滚落的山石击中,人几乎是滚着,直往崖下落去。

  伸手,绝对是下意识地动作,莫西北想,自己救人救出了习惯,只是慕公子却不是慕容连云,成年男子和成年女子的体重绝对是不一样地,再想到这一点地时候,她已经不由自主的被拖了下去。

  “笨死了!”耳边,慕公子咬牙切齿地骂道,莫西北这回没来得及闭眼,所以看到慕公子拉着自己,一边已经把剑用力插向山石,以缓冲下降的力量。

  她不敢装死,也照葫芦画瓢,拔剑出来向石头上用力的插,又滑落了十几丈,两个人的下落之势终于缓了下来,事实上,是慕公子一剑奋力插进了山石中,然后两个人就荡秋千般的,挂在了崖上,不上不下。

  “你猜下面还有多深?”莫西北往下瞄了一眼,天快亮了,山间雾气蒙蒙,整个人如在云端,然后她马上发现自己又新添了一种毛病——恐高。

  “你是在提醒我,把你扔下去,用你落地的声音判断下面还有多深吗?”慕公子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当我什么都没说。”莫西北马上闭嘴,她也想把自己的剑插进石缝,只是现在握剑的左手虚软无力,她不敢乱动,生怕自己一动,慕公子真的松手,把自己扔下去。

  两个人就这么挂在山石上,莫西北索性闭了眼睛,不看也不想,就当自己在练功。

  良久,慕公子问:“现在知道怕了?”“知道有什么用,也不能不怕了。”莫西北说。

  “我拉不住你了。”慕公子叹道,“我掉下来也是因为你,我现在才松手,仁至义尽,你做鬼也别怪我。”

  “我……”莫西北想说,只是她很快就忘记了自己想说什么,因为她刚说出一个字,就感觉慕公子已经松开了手,整个身子失重般的坠下,她看着左手中的剑与山石划出了一连串的火花,却怎么也阻拦不住自己坠落的势头,心里一时空落落的,红绿、慕容连云,四楼的掌柜,很多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孔从她的眼前闪过,最后是楚俊风的,那天,楚俊风说,“我肯”,他说他肯自带干粮,还每日给她准备一日三餐,然后跟着她,她去哪里,他就去哪里,莫西北恍惚的笑了,她以为她从未拿起,所以说不上放下,却原来她已经拿起,并且没有放下,只是……莫西北恨恨的想,楚俊风,他为什么要那么现实,他就不能再坚持一下下,很多时候,只要再坚持一下下,事情的结果,就不一样了……

  耳边呼呼的风声骤然停了,却没有预期中的痛苦,难道自己已经死了,在坠落的过程中被吓死了?莫西北懊恼的想,其实从下落的时间判断,刚刚慕公子松手把自己丢下来的地方,距离崖底应该已经不高了,虽然自己当时已经没有力气,且被恐高症折磨得四肢虚软,不过如果自己不放弃,摔下来顶天也就是断胳膊断腿,怎么也不会死。太可恨了,自己居然英年早逝,还是被吓死的,可怜她的金矿、她每天赚大把银两的四楼,这下不知便宜谁了。

  “我发现你对同伴缺少基本的信任。”忽然就有人在莫西北的头顶上说话了,声音还该死的有些耳熟。

  “错了,我从来都是信任同伴的,可是这里没有我的同伴。”莫西北遭到批评的第一反应是反驳,这是本能,因为她从小就号称常有理,就是在任何事情上,她永远是有道理的,正确不用说了,错也有错的道理,只是一睁开眼睛,她看见的却是那在晨曦中仍然银光闪闪的金属面具,而面具的主人仅露出的一点薄唇此时正好说道:“既然我们不算同伴,那我也犯不着救你。”言罢,双手一缩,莫西北连一声惊叫也没来得及发出,整个身体就和地面彻底的做了一次亲密接触,谁说山崖下通常有一层厚厚的柔软的落叶?谁说落到崖下不死都能得到武功秘籍?莫西北只想说,这些统统是骗人的,山崖下实际上有很多尖锐的碎石子,大的小的都有,那种尖锐地程度。完全能把人硌得半天动不了一下。

  “姓慕的,我和你有仇是不是?”被摔得脑袋里空白了半天,莫西北在地上滚了滚。发现周围还是硌人的石头,这才颤抖着、痛苦地爬起来。

  慕公子没有出声。只是背对着莫西北站着,有一会,他脚下的石子上忽然就被溅上了一滴浓稠地红色液体。

  莫西北正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头,眼见着那殷红的液体落在石子上发出了轻轻的“叮”声,很快的。第二滴、第三滴、第四滴……

  “喂!你怎么了?”慕公子脚下地血迹在迅速扩大,莫西北匆忙站起来,手指轻轻搭在慕公子的手臂上,未及用力,眼前的人便猝然倒向她的怀中,一夜折腾,她同样虚软无力,受重后,只能重重的跪在地上。

  “姓慕的。我确定,我和你有仇。”膝盖和小腿疼痛钻心,莫西北咬牙切齿。半天才缓过气来,把压在自己腿上的人用力推开。

  慕公子的胸口。已经被他自己的鲜血濡湿了大片。他本来穿地是黑色的衣衫,只是此时那浓重的黑中。也隐隐透出了刺目地红来,莫西北收回了后面的话,手干脆利落地撕开他地衣衫,然后对着触目惊心的伤口沉默。

  慕公子地胸口横亘着一道伤痕,不是特别深,从伤口的角度看,该是什么人猝然偷袭留下的,从伤口周围皮肤微微泛白的情况看,受伤应该在一个多时辰之前。

  抬头看了看太阳,初升的太阳红艳圆润,光线明亮却不刺目,那么,就是说,慕公子受伤该是两个人坠崖之前。莫西北想起最后他们两个人摔落时,慕公子曾惊怒交加的说了声:“你!”当时情况太混乱,她什么也没有想,现在回忆,难道那时另有一个人也埋伏在山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是不是就是说他们昨天整晚的遭遇?

  胡思乱想的过程中,她已经飞快的找出伤药,慕公子受伤之初,就已经封住了伤口周遭的穴道,这就是他能拖到此时才晕倒的关键,莫西北的伤药也不错,厚厚的撒上去,伤口的血很快就止住了,现在惟一的问题是,没有合适的绷带。

  撕自己的衣服明显不是个好办法,莫西北踌躇了一会,发现慕公子里面的白布衣衫质量不错,前面的染了血,洗洗才能用,不过后面的好像可以直接使用,于是立即用剑把他的衣裳割成两片,用力抽出后背的一片撕成绷带,固定伤口。

  “我说,好歹救了你一命,你就不能稍微下手轻一点。”莫西北用力紧了紧绷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慕公子居然就醒了。

  “我不用点力,你也不能这么快就醒。”慕公子戴的面具遮挡了他的几乎整张脸,莫西北直到他开口说话,才发现人已经醒了,于是,只能讪讪的笑笑,见慕公子薄唇抿起,似乎不悦,于是随便给自己找个理由,“你戴着面具,眼睛就露个缝,谁知道你醒了,算了,这回算我错,但是要知道你醒了,我也能轻点的,不过说实话,你是不是长得特别难看,所以成天戴着面具?”

  慕公子没有回答她,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迅速闭目,片刻后呼吸绵长,竟然是睡着了。

  又坐了一会,觉得自己的体力虽然没有完全恢复,但是精神好了很多,莫西北就站起来,开始在崖底四处查看,她清楚的记的慕容松涛昨夜先他们坠下来,只是不知道运气如何,这个崖底四面环山,面积不大,虽然其中不少地方杂草丛生,但是也几乎一目了然,除了他们两个人之外,到处风吹草低,不见人影。

  晚上莫西北支起架子,串了自己捕获的野鸡烧烤,慕公子也醒来,半支着身子坐在篝火边。“我以前以为四楼的老板是多么精明的人物,没想到昨天夜里才发现,你蠢到极点,居然连命也不要的救别人,难为你当时怎么想的。”莫西北全身贯注在吃上,慕公子闲来无聊,忍不住就讥讽起她来。

  “我看你是乌鸦落在猪身上。”莫西北冷笑。

  “怎么讲?”慕公子不解。

  “看见别人黑,不知道自己更黑!”莫西北恶意的咬在黑上,斜了慕公子一眼道,“我救连云,因为我有责任照顾她,我也没求你救,你干什么多管闲事?”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谁稀罕救你,还不是慕容连云拿了那张图,我只想要那张图而已。”慕公子嗤笑起来。

  “哦,那图呢?”莫西北点头,猝不及防的发问。“……”慕公子想到图仍在连云身上,并且,连云人此刻在山上,半天没接上话。

  烤鸡的香味,很快就开始弥散在空气中,莫西北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在身上摸了摸,很快就眉开眼笑的从怀里掏出一个不太大的小锦袋。

  “你这是干什么?”冷眼瞧着莫西北打开锦袋,从里面拿出若干个小纸包,开始把里面的粉末小心的撒在烤野鸡身上,慕公子有些奇怪,更多的是警惕。

  “吃没有调味的肉简直就是一种折磨,幸好我有随身携带调料分备用的习惯,你走运了。”莫西北得意的仰起下巴,她这些常备的调料粉派上用场的时候不多,这次机会难得呀。

  “你……你还随身带这个?”慕公子的表情尽数掩盖在面具下,只能听出声音有些好笑的无奈。

  “民以食为天,让自己吃好有什么不对。”莫西北撒好调料,又小心的把纸包都包好,然后逐一装到袋子里,随身带好,这才撕下一条鸡腿,单手举到慕公子鼻子前一晃。

  慕公子以为那是给自己的,只是莫西北刚才撒了那么多不知道是什么的粉末,这样的东西,他却是不吃的,正想拒绝,不想莫西北已经嗖的收回了手,一口就咬在了鸡腿上,野鸡此时正肥嫩,火候烤得也恰到好处,皮焦焦的,肉却雪白,一口下去,略有冒油。

  “你……”慕公子一时也不知道该说莫西北什么好。

  “我知道像你这样脸都见不得人的家伙一定很谨慎,加了料的鸡你肯定是不吃的,我就不勉强你了,你千万别和我客气,更别勉强自己。这鸡个头不大,我一个人绝对能吃完。”说着,莫西北又咬了一大口。边吃,自己还犹自发出小小的赞叹声。犹如吃地是珍馐美味。

  慕公子这才知道自己被奚落了,他自出生到如今,从未有人敢如此捉弄他,心里一时恼怒,便不出声。翻身背对着篝火躺下,这次他受伤不见得多重,但是失血过多,只坐一会已经觉得头重脚轻,有心想赌气去自己寻觅吃的,只是担心自己走不出几步会再晕倒,到时候更受耻笑,索性就躺着不动了。

  莫西北痛快的将两条鸡腿、两对翅膀并鸡脖子统统消灭掉,她吃烤鸡只爱活肉。对于鸡胸脯那样大块地白肉就不感兴趣了。吃完舔舔手指,瞥见慕公子仍旧背对自己躺着,这才有些愧疚。不过也只是转瞬间,喜欢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随他吧。饿一天,明天就好了。

  山崖下。感觉天黑得格外早,莫西北来回在四周溜了一圈,拾了些干柴回来,就看不太阳地影子了,慕公子仍旧睡在原地,似乎动也没动过,好在是夏天,山里也不觉得冷,她乐得自顾自用干柴铺了个铺位,远远的睡到了火堆另一边。

  没想到这一夜耳边都没有消停,蚊子、飞蛾轮番上阵,好容易挨到天亮,莫西北翻身起来,却被躺在对面的人吓了一跳。

  慕公子的中衣早被她割下来撕成了布条充当绷带,外衣破了又都是血,昨天也被她好心拿到溪水边洗了,一直架在一边晾着,衣裳倒是干了,不过因为此人昨天一直赌气,莫西北也懒得理会,就没给他拿过去。结果,此时落入莫西北眼中的,就是慕公子昨天还很白很漂亮结实地肩膀及整个后背,今天遍布红色的疙瘩,数目估计要细数好一阵子。

  “喂,蚊子咬你你都不知道赶?”莫西北哭笑不得,几步走过去抬脚就准备踢,不过想想还是收回了腿,蹲下来,用手指戳了慕公子的胳膊一下。

  地上的人毫无反应,莫西北于是用手推了推,慕公子的皮肤触手冰冷。

  “喂!你怎么了?”莫西北一愣,心沉了沉,顺手轻轻一扳慕公子的身子,结果,眼前的男人就木偶般仰躺在了她面前。

  抬手飞快的解开绷带,莫西北长叹一声,只想骂人,大概是昨天她包裹伤口太用力了,导致伤口的血确实止住了,但是周围地皮肤却因为不过血,此时有坏死的趋势。处理伤口是莫西北最不在行的事情,于是她试图将某人摇晃醒来自己处置,不过左晃右晃,人也是毫无反应,只在莫西北几乎要放弃地时候,轻轻说了声“水……”

  几片大树叶折成小碗,莫西北端水回来又犯了愁,慕公子根本就不张嘴,他的面具又硬邦邦,手指伸过去,根本捏不开他地嘴,这水只能顺着他地嘴角流到面具里面,又顺着面具流到发际。

  实际从权,莫西北想,她揭下这面具也是为了救人,只是,慕公子不以真面目示人必然有他自己的隐情,只希望他不要醒来,等自己把水给他灌下去,再顺道看看他是不是发烧之后,就马上给他戴回去好了。

  这么想,莫西北心里虽然不安,但是手却并没有迟疑,轻触那银色地金属面具,冰冷的触感让她心里一激灵,指尖刚刚用上点力,不留神,慕公子的手猝然抬起,猛的就扣住了她的脉门。

  “你确定想揭开这面具?”慕公子问,声音毫无温度。

  “你醒了?”莫西北心头火气,另一只手迅速地重重拍在慕公子肩上,皮肤和皮肤接触,发出“啪”的一声,“你醒了还装死,水也不喝,装死好玩吗?”

  “我说,你就不能下手轻一点?”慕公子没料到莫西北的反应这样独特,赶紧松开了手,去摸自己的肩头,五个指印已经肿了起来。

  “既然没事,就别巧使唤人,你的伤口恶化了,这是药,你自己处理,要喝水,那边有小溪,自己去喝个够,我要去找吃的了。”莫西北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怎么忽然就变得很暴躁,把树叶子往地上一扔,小药瓶往旁边一拍,人就站起来,迅速走开。

  山崖下,事实上也没有太多可以吃的东西,走了半天,莫西北也只抓到了一只野鸡,找到几个野果,略有失望的走回他们暂时的栖身之所,篝火的余烬旁,却没有看见本该在此处的人。

  “不会自己偷偷爬上去了吧?”莫西北咕哝了一句,只是自己都不信,一个受伤刚才还昏迷不醒的人,能马上去爬几十丈高的山崖,这样想着,又往小溪的方向走了十几步,绕过两棵枝叶浓密的大树,果然看到了一角黑色的衣衫,再向前几步,莫西北笑了,衣衫的主人此时正散着一头同样乌黑的头发,蹲在小溪边。

  “你在照镜子吗?面具就有这么好——”莫西北想说,面具有这么好看,能值得看这么长时间,只是,她的话却在慕公子骤然回头时,哽在了喉头。

  “很好,你是为数不多的,见到我这个样子还没有尖叫的人,不聒噪,很好。”慕公子手按在胸口,很慢的站起身,一步一步走过来,最后在距离莫西北五步远左右的距离站定,眼神幽暗,似乎在等待什么。

  “通常我对太丑、太恐怖的东西反射都很慢。”莫西北点头,尽量别开眼睛,因为眼前这张脸看着实在是太别扭了,她从来就没想过有人会把自己易容成青面獠牙的怪物,“那个……话说回来,我觉得,你还是带你那张金属面具看起来比较好。”

  “是吗?”慕公子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见莫西北反应平淡,也就有些意兴阑珊,“这次出来得急,我就随身带了这个,金属面具当然好,但是吃东西不太方便,还是这个软,我只好将就一下了“那也随你便。”莫西北点头,实在不愿意再多看眼前这人一眼,把手里的野鸡往他怀里一扔,转身嘱咐,“把毛都拔掉。”

  “我为什么要做这个,我是救你才受伤的,这种事情本来就该你做。”慕公子一脸嫌恶,不等鸡落入怀中,就赶紧一掌把鸡拍开,只是动作太急牵动伤口,不免咳了两声。“因为你形象太差,影响市容,更影响我弄饭的胃口,”莫西北走开两步,把手里的水果在身上蹭了蹭,咬了一口,酸得眼睛眯成一道缝,缓了好阵子才说,“你也可以不收拾那只鸡,但是今天我也不会去找别的吃的,如果你不怕饿。那请便,当然,如果你的伤好了可以自己去找吃的。也随便。”

  “你恩将仇报!”慕公子很恼怒,声音提高了不少。

  “你自己也说。你是为了地图不是为了救我,那你对我有什么恩?”莫西北把酸果子丢得远远地,满脸得意的回头一笑,然后愉快的走开,找地方睡觉去了。

  正午地太阳暖暖的照在身上。莫西北躺在距离地面不高地一根粗树枝上,心想要是能有张躺椅,这个时候就舒服了,不过没有也没关系,她可以想想。所以,虽然耳边听到细微的脚步声,也只做不知,直到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痒痒的拂过脸颊,才猛的睁眼。

  “鬼呀!”这回。她地嘴终于跟上了眼睛,因为就在自己躺的树枝旁,此时挂着一个满脸乌黑的人头。一双没有黑眼仁的圆眼睛正惨白的盯着她。

  莫西北从小就最是胆小,这时猝然受惊。一个翻身。就直接从树枝上摔了下去,屁股着地。顿时摔得哎呦一声。

  “哈……”乌黑的人头张嘴大笑,莫西北抬头,这才看清,所谓的人头就是慕公子的头,他不知道何时又换了张面具戴着,这时正笑着把扣在眼睛上的东西拿下来,见莫西北半天没站起来,不免声音带着得意道:“怎样,说到整人,本公子未必输给你。”

  “你不是说,你就带了一张面具吗?”莫西北很无辜地问。

  “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说你笨,还真是笨。”慕公子很得意的晃晃脑袋。

  “不是我笨,是你太狡猾。”莫西北愤愤,用手支撑着身体想站起来,结果刚刚一动,就非常痛苦的停了下来,只呻吟了一声,身子就栽倒在地上,缩成一团。

  “别来这套,我不上你地当。”慕公子背着手站开几步,见莫西北仍不起来,便说,“你喜欢在地上打滚就尽情的滚吧,鸡我已经烤熟了,你不吃,我就全吃掉。”

  “鸡腿很香,你真地不吃?”想起昨天莫西北地种种,慕公子就有气,此时也依样画葫芦,撕了条鸡腿,对着莫西北吃得香甜,只是,莫西北虽然不在地上滚了,却也没有起来,甚至没有抬眼看他一眼。

  “翅膀肉更香,嗯嗯,骨头都酥了,”于是,他又撕了条鸡翅膀。莫西北一动不动,仍旧蜷缩在地上。

  “真的摔伤了?”慕公子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按着胸口缓慢地走过去,低头一看,莫西北半埋在手臂下的额头,细密的一层汗珠,这才想到方才莫西北摔下来的树枝和地面很有些距离,怕是摔重了,心里有些懊恼,忙蹲下来去扶她。

  因着受伤,弯腰就很不便,他堪堪俯下身,莫西北却动了,脚似乎很不“小心”的一伸,正踢在他脚踝的穴道上,一阵酸麻,身子就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莫西北早一个翻身闪开,留下他一头扎在了土中。

  “你说的对,说到整人,我们谁也未必输给谁。”莫西北站在一旁,拍拍衣裳上面滚的土,“所以这次,算扯平了。”

  慕公子慢慢的翻过身,他的衣衫在受伤的时候就被刮破了,这时也不过勉强挂在身上,翻身便露出了胸口包裹的伤口,本来重新处理后,血已经止住了,此时一摔,伤口又撕扯开来,眼见着,鲜血就自体内涌出,一片刺目的红,迅速晕开。

  “惨了,你的伤口又裂开了。”这回轮到莫西北后悔,她带的伤药并不多,偏偏慕公子身上的伤口面积很大,这样伤势反复,他们要什么时候才能爬出去?她都不敢想象,山上的慕容连云如果一心求死,这会已经死过几回了。

  “劳驾,我把药放在那边了。”慕公子唇色惨白,此时轻声开口,手指微微向昨夜他睡过的地方一指。

  莫西北赶紧乖乖去拿药,瓶中的药所剩无几,拿回来就赶紧递过去,只是慕公子的手一直在颤抖,她站开一步,他居然无法抓到瓶子。

  “你还好吧?”叹了口气,莫西北只得蹲下来,靠近一些又把瓶子递过去。“我确实不太好。”慕公子点头,抬手去接药瓶,却在下一刻猛然握住莫西北的手腕,手一用力,硬生生把她拉入了怀中。

  莫西北早有防备,手肘一支,就撞向他的伤处,耳听慕公子闷哼了一声,知道自己撞的位置不差,正准备推开他,却不想眼前的世界翻天覆地,只一个眨眼的功夫,她自己就被按在地上,而慕公子沉重的身体,居然覆了上来。

  “拿命来玩,很有趣吗?”慕公子奇怪的脸距离她的鼻子只有几公分,眼神乌黑,深沉如海,完全看不出他要做什么,于是莫西北也不挣扎。男女在体力上的差异客观存在,她不认为自己能马上挣脱开,何况,要对付一个受伤,而且伤得不轻的男人,还有很多办法可以使用。

  “你忘了,我和你不一样,我每天都是拿命来玩的。”慕公子声音仍然很轻,“何况,对付你这种顽劣的人,没有什么比这样更有效。”

  “可惜了,”莫西北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别再玩花样了,我怎样也不会再上当。”慕公子也跟着摇了摇头,嘴角向上翘起,正如他说的,这中古怪的面具比金属面具柔软,完全不影响人表情的传达。

  “我不想玩花样,我就说一句事实,”莫西北笑了,眼神晶亮,笑容显得有些甜意,“如果你能换一张倾国倾城点的面具,我并不太介意用这样的姿势仰望。”

  “你?”慕公子被噎了一下,正想说什么,却忽然停住,与此同时,莫西北也听到了草丛中有什么声音传来,那声音,分明就是人的脚步声。

  脚步声并不是一个人的,距离这里还很有段距离,不过听落地声音的深浅,倒不像练武之人。

  “喂,来人了,你还不起来。”莫西北口气有些恶劣,这是她生气的前兆。

  “还说,刚才那么用力的撞我,伤口又被你撞裂了,这会说起来就能起来吗?”慕公子动了动,莫西北刚觉得身上的重量一轻,下一刻,此君就又压了下来,这一起一落,莫西北只觉得被重物压得透不过气来,满眼都是小星星。

  “爹,你看,那有两个妖精在打仗。”于是,在他们各自喘气时,一个很稚嫩的声音传了过来。

  “虎子,别瞎说,青天白日,哪里又妖精。”一个男人的声音也传来,听口音,也该是当地人,一边说,就一边走了过来。“把你的脸藏起来,省得吓到人。”莫西北深吸口气,不管不顾的一把把慕公子掀翻到一边,急忙在草丛中站起,走过来的男人不堤防草地里真有人在,倒被唬了一跳。

  “你是什么人?”男人退后两步,手里握柴刀的手指下意识的紧了紧,有些防备的看着眼前这个长相清俊却一身狼藉的少年。这位大哥,您别误会,我是过路的人,前几天进山,因为迷了路,又遇到歹人,被追赶中就跑到了这里,还请问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莫西北一边让自己的笑容和善些,看起来很无害,一边把身旁慕公子刚抬起的脑袋往下用力的按,生怕那怪物的面具吓跑眼前这个好容易出现地山民。

  “这里叫野狼凹,过去时常有野狼出没的。不过这几年山里的猎户围捕过几次,狼少多了,你没遇上。也是幸运了。”男人说着,一边也看向莫西北身后。莫西北讪笑着用手再去按,却按了个空,听见背后地响动,再看对面的男人忽然变得瞠目结舌,还以为是慕公子地面具吓坏了他。连忙说,“我这位朋友受了伤,他好开点小玩笑……”一边连忙回头准备补救。

  慕公子此时已经支撑着站到了她身后,正微微低头,用一只手拨开额前的乱发,手指过处,露出额头肌肤如玉,向下看,手指移开。一双凤眼再无遮挡,此时目光上移间,光华流转间。竟是邪魅十足,见到莫西北看得有点发呆。高挺鼻梁下微薄的嘴唇便扯出了一抹略有嘲讽的笑意。如刀削般线条流畅的下巴一抬,轻声说:“看你地反应。这张脸该是比较符合你的要求了?”

  莫西北摇头,迅速转头看向有些发呆的父子俩,问道:“我这位朋友伤势严重,能不能带我们先离开这里?”

  “哦!”男孩先回过神,连忙点点头说:“我们家就住在那边山下,离这边不太远,两个哥哥可以先在我家休息一下,”说完后扯了扯自己爹的衣角,虽然尽量放小了声音,但是毕竟是山里孩子天真淳朴,连遮掩也不用,就说:“爹,后面那个哥哥好美呀,你说他是不是戏文里唱的女扮男装。”

  “哈哈……”莫西北撑不住,顿时笑得前仰后合,半天才招手叫小男孩过来,摸摸他的脑袋说,“小朋友,你可真聪明,今年几岁了?”

  “我不是小朋友,我今年十岁了,爹说,再过两年就要给我娶媳妇了,我也要和哥哥一样,娶这么漂亮的媳妇。”小男孩却似不满意莫西北摸他脑袋的动作,退开一步,撅起小嘴。

  “难得,你小小年纪,就这么有志向。”莫西北狂笑,腰都笑得弯了下去,直到一条手臂突兀的自身后探出,扶住她地腰身,用力将她拉起。

  “恭喜你,这张面具确实太精彩了。”莫西北一边推环上腰的那只大手,一边赞美,“回头你不用了,把这张面具送给我吧,这样美的脸蛋,太值得收藏了。”

  “哼!”回答她地是一声冷哼,接着,慕公子的大手一扯,居然迅速上抬,一下搭在了莫西北地肩上,然后,莫西北听到一个冷冰冰却故意放得娇柔地声音说,“既然相公这么喜欢,就扶奴家一把吧。”

  幸好那对父子已经各自背起柴火和药篮子当先开道了,莫西北想,不然就慕公子这个姿态声音,准把人家吓跑,抬脚有心狠狠的踩他一脚,脖子上却被勒得一紧,慕公子仍旧用很轻地声音说,“如果你不打算背我出去,就别动歪脑筋。”

  山路崎岖,莫西北想起自己听过的顺口溜,叫望山跑死马,孩子所说的一会就到,却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直到日暮,才远远看到一个炊烟飘渺的小山村,又往前走了一程,一群孩子在嬉戏玩耍,看到小男孩虎子都热情的招呼他一起。

  “回家要煮饭了,晚上玩吧。”虎子只是摇头。

  虎子的家住在村东头,一间茅舍,一个农妇正在门口劈着柴禾,瞧见丈夫儿子回来,忙站起身迎了过来,男人简单说了经过,农妇就热情的带了他们进到屋中。

  “我们小门小户,也没有房间,二位就睡在这边,我让我媳妇回娘家先住几晚,我和虎子睡那边好了。”男人指着屋里仅有的一铺炕说。

  “怎么好这样麻烦,”莫西北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连忙想反对。

  “这位大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就这样吧,打扰了。”慕公子却拦住莫西北,同时又小声对她说,“我的胸口火辣辣的,你一会快点帮我看看。”

  莫西北抬头见他眼神涣散,唇色惨白,也知道他的伤不能再拖,本来这人心狠手辣,死活与她无关,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失血过多就这么死了,莫西北叹气,感慨自己真是个好人。扶了慕公子躺好,就赶紧去打水。农妇瞧见慕公子受伤,也找来了一团家里织的粗布,料子粗糙了些,不过胜在干净。

  处理完慕公子的伤口,莫西北在身上找了找。她进东厂本没计划久呆,因此随身携带的银两有限,何况在东厂大营暂住时,大部分都打赏给了黄锦身边那个小太监,此时居然一文不名。慕公子地衣裳她脱了两回了,里面有什么没有什么,她比他更清楚,居然也是个没钱的。翻找了一圈,她也只找到了脖子上挂的小金麒麟。金麒麟个头不大,并不值钱,但是做工精巧。是她走遍了江南地金店,找最好的师傅。按她最喜欢地式样专门打造的。其实金麒麟是一对的。一大一小,大的她挂在自己的睡床上。小地随身携带,只是此时,再不舍也要拿出来了。

  得了金麒麟,农妇很不好意思,当即就去邻家借了只正生蛋的老母鸡,浓浓的炖了一锅汤来,慕公子连番折腾,伤口有些恶化,到了晚上发起热来,山上缺医少药,虽然农妇家有些自己采来晒干的草药,只是不知药性,莫西北也不敢轻易尝试,最后也就煎了姜汤,给慕公子发汗。

  山里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晚饭过后煎好姜汤,男人就将媳妇送到了不远处自己的丈人家,回来后也不过招呼儿子一声,两个人脸脚都不洗,外衣一脱,就躺在了炕上,片刻后,鼾声大作。

  莫西北原准备到屋顶去睡一夜,偏偏山里晴雨不定,她躺了不过片刻,外面就下起了大雨,被迫进屋来,桐油灯一熄,屋里除了一铺炕能坐人外,居然再没有可坐之处。

  “你在这里睡会吧,明天我好点,咱们就找路出去。”慕公子并没有睡着,常年的习惯让他在任何一个陌生的地方都难以入眠,眼见莫西北站在地上,身子便向那对父子身边又挪了挪,指了指另一边空出的地方。

  “我最怕睡炕,硌死人了。”莫西北摇头不肯。

  “土地上我看你睡得也不错,”慕公子冷哼,“我知道你想什么,我已经点了他们的穴道,不到天亮他们醒不了,至于我,哼哼,我地伤你也看到了,一条命不过剩下半条,有贼心也没力气,何况,看着你的样子,就连贼心也起不了。”

  莫西北白了慕公子一眼,想想站上一夜实在是可怕,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推脱就是矫情了,当下也就磨蹭的爬上炕,连靴子也不脱,紧贴着自己这侧地墙一躺,这户农家的土炕并不宽绰,不过睡四五个人还是可以地,慕公子又向外侧挪了挪,与莫西北保持了半尺地距离,再不出声。

  第二日大雨居然未停,男人出去打听了一下,发现出村的必经之路昨夜已经被山洪冲断了,若是平时,这样一道沟壑道未必难得住莫西北两人,只是如今,他们只能暂时留住在虎子家。

  “喂,起来吃药。”莫西北端着药碗对慕公子说,她带地伤药用完后,虎子的娘找来了他们常用的外伤药材,居然效果不错。

  “我没有名字吗?怎么总这么叫我?”几天后,被暂时称呼为“喂!”的人生气了。

  “我总不能总叫你慕公子吧,我又不是你的使唤人。”莫西北不理睬这种抗议,直接一捏慕公子的鼻子,就要强行灌药。

  “我自己喝。”慕公子连忙挣脱魔掌爬起来,自从住在这里的第二天,他被莫西北强行灌了一次药,咳了半个时辰后,他对莫西北的话再不敢怠慢,因为知道眼前这人手黑心也黑,对他绝对不会有一丝客气。“那省事了,快喝,一会我好教虎子认字。”莫西北乐得清闲。

  “以后叫我的名字吧,我叫做非难。”喝完药,慕公子忽然说。

  “慕非难?”莫西北重复了一次,忽然问,“我一直想问你,你姓慕,我隐约记得,慕姓出自鲜卑族,原本也是姓慕容的,是后来人们拆分了慕容两字,于是有人姓慕,有人姓容,连云偏巧姓慕容,你们五百年前会不是本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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