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心乱如麻
回到北京后,陆媛找了一天去报社办理离职手续,走廊上遇上了几个往日不算熟的同事,点点头擦肩而过。走出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小声的议论,“那不是陆媛吗?”“细看也不过就是普通人,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谁说不特别,看看人家找的男人,一般人边都搭不上。”
报社人力资源的人倒没有说什么,拿出表格让陆媛照填,填好之后嘱咐她去找主任、主管的副总编、总编以及社长签字。前面的字签得很顺利,虽然照例有几句挽留的话,但大家心知肚明不过是面子上的客套。签到最后,社长正在见客人,陆媛只能在门口等候,偏偏主管广告的副社长经过,瞧见了她,听说她是办理辞职手续的,非拉她去说几句话。
陆媛不大愿意,毕竟离开了报社,再不归他管了,于是两个人就站在走廊寒暄,副社长同样是很惋惜的语气,说报社损失了一个人才,又问她以后的打算,末了状似无意的提起,“凌总可问过你好几次了,我还说你是休假呢,原来是准备辞职了。”
“是嘛,凌总真是客气。”陆媛皮笑肉不笑的回答,凌君天这阵子在她的世界里算是消声灭迹了,这让她多少松了口气,想不到又听到有人提起他。这些天林浩在家养伤,关于他被雪藏的传闻也出炉了,不过说得不好听。相反的,田歌接替了他在两部电视剧中演男一号,剧照几乎在网络上每天都有更新,而且其中一套剧已经铁定在六七月间由央视首播。
看到这些新闻的时候,林浩倒是满不在意的样子,只是陆媛知道,背着她,他已经在接洽一些工作,不过都没有下文。
林浩的小助理也调去跟其他演员了,一次晚上给陆媛打电话,声音小小的,匆匆的说,“陆姐,我今天听到挺确实的消息,有人要封杀林大哥。”
“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说封杀就封杀?”陆媛当时就问了。
“这真不知道了,但是是个挺有势力的人就是了。”电话里,有人叫小助理的名字,她匆匆应了,赶紧挂断了电话。
总算办理完了大半的手续,走出报社的时候,陆媛不算意外的看到了凌君天的宾利车停在门口,他不在车里,不过司机看见陆媛出来,就打开了车门。
“凌先生请陆小姐赏脸,吃个便饭。”司机说,“陆小姐肯定不会为难我们这样打工的人了。”
陆媛几乎是气势汹汹的上了车,准备见到凌君天的时候质问他,为什么针对林浩,结果到了凌氏旗下那家水晶堆砌一般富丽堂皇的酒店,在顶层的总统包房里,一大屋子的人吓了她一跳。凌君天正在打牌,周围莺莺燕燕的环绕了好几个穿着晚礼服的大美女,瞥见陆媛进来,也不过是抬手一招,示意她身边坐过来。
陆媛冷哼一声,不去理他,自顾自找了个人少的地方坐下,有些痛恨自己不够泼辣,在这样全是陌生人的场合,再大的火气也只能忍着。
结果牌桌上就有人说了,“这是谁呀,凌少的面子也卷了。”
“凌少的面子?”凌君天没接茬,倒是另有人接过话头,“这妞我知道,报纸上见过,凌少的面子在她眼里还不如鞋底子,哈哈,凌少吃瘪的样子也算难得一见,回头我得好好敬杯酒感谢一下,不过看今天这样子,人家好像是来兴师问罪的,你们可都仔细了。”
“什么混话,”凌君天抛出一张牌,“打你们的牌得了,这样还堵不住嘴。”
“哈······就等着这张万字呢,”桌上另一个没说话的人推倒了面前的牌,也瞄了眼陆媛,“这阵子沸沸扬扬的,可见秦老二从不看报。”
“报纸有什么好看的,厚厚一叠子,一翻一两百版,除了广告还是广告,我又不买东西。”被称作秦老二的男人哼了一声,掷出色子。
“我看凌先生这样忙,还是改天再来打扰吧。”陆媛再坐不住,掀桌子这种事她做不出来,虽然心里非常想,但是要留在这里继续听这些不阴不阳的话,她就保不住自己会做出什么了。
屋里的人听了她的话,都有些惊讶,眼睁睁看她出去。
陆媛在走廊里按了电梯,结果电梯毫无反应,似乎是锁住的意思,只得愤愤的去找楼梯,这一迟疑,凌君天就几步赶了出来,伸手拉她的胳膊,嘴里倒是含着笑意似的说,“最后几把牌了,乖,就等我一会。”
“凌先生,你是不是搞错了。”隔绝了别人的视线,陆媛也没什么好顾忌的,把手用力一挣,就势甩开凌君天的手,“我今天来,可不是看你打牌,听你的狐朋*****说三道四的。”
“哦?”凌君天被甩开,也没有什么不自然,不过顺势收回手,倚在墙边,闲闲的说,“你不是来陪我的,那是来干什么的?”
“你明知故问。”陆媛狠狠的说了一句。
“这样我就更不懂了。”凌君天微微耸肩,“这么多日子不见了,我怎么就招惹了你?还是为我吻你的照片见报的事?不至于吧,何况我也说了,为那件事的话,我不会道歉。”
“好,那次是我自作自受,我活该倒霉,那么林浩呢?”陆媛知觉的两颊好像着火了一般,一股火从胸口里轰的烧了出来,“他有今天的成绩,是他辛苦打拼出来的,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让他一无所有,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浩?”凌君天倒似吃了一惊,“关林浩什么事?”
“哈······”陆媛笑了,先看向一旁,又把视线移回来,“难道不是你,不是你,又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又有那么大的闲心,我去看林浩,人的面还没见着,他的腿骨就那么巧被踢断了,受着伤,三部戏没有一部戏的导演肯给他一天假期,没假就算了,拍了一半,还忽然换主演,让他白辛苦一场,你敢说,这些事和你一点关系没有?”
凌君天的面色一沉再沉,等到陆媛说完,隔了会才冷笑一声,“你怎么就知道这些事是我做的?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陆媛一窒,也忽然觉得凌君天似乎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但是黎姐的话未必是空穴来风,林浩小助理不也透露了这个意思,何况不是他,又可能是谁?“我也不想你是这样的人,但事实如此。”她咬着牙,梗着脖子说。
“什么是事实?”凌君天怒极反笑,“你有什么证据,有证据就拿出来,你不是记者吗,这样的争风吃醋迫害情敌的戏码,别说主角是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也大有卖点,你怎么不去写稿?我告诉你,你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姓凌的确实是喜欢你,但我还没喜欢你到非你不可的地步,在胡乱判人罪名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看看自己是不是值得人家这么做。”
这样的话是很重了,陆媛只觉得全身的血都往上涌,这些日子的委屈,这些日子不能说的痛苦和压力,几乎让她崩溃,她觉得自己确实可笑,莫名的卷入这样的风波里,莫名的到这里来自取其辱,一切都是莫名其妙,她只想离开这里。
楼梯的门就在身后,她跌跌撞撞的推开门跑下去,身后的凌君天面色阴沉,有心想追,终究是恨恨的转身回了房间。
屋子里一个美女坐在他方才的位置上再打牌,看到他回来就起身来让,结果他只是觉得烦,冷声说了句,“你玩吧,”就点了支烟,站到窗口。
身后的几个人若有所思,还是秦朗说了句,“怎么,把你给气走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
“什么是我的风格?”结果凌君天却忽然问。
“女人不是得哄着来嘛?”秦朗笑笑,“你以前可不是这么没耐性的。”
“那也得看对什么人。”凌君天心里更烦,复又回到桌前,让替他打牌的美女闪开,自己坐下,“这种不识好歹的女人,理她做什么?”
“你可别后悔。”秦朗说,“我看她可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这样来找你闹,肯定还是有原因。”
“什么原因?”凌君天冷笑,“她说我整了林浩,一个明星,我没事整他做什么,我追女人,什么时候这么下做过?”
“为这事吗?”一起打牌的聂湘军一愣,“我倒是听说了,有人招呼过,说是林浩得罪了你,要彻底封杀他,先时我还只道是哪个兄弟看到报纸,为你抱不平,难道竟不是?”
“有这样的事?”凌君天抓牌的手微微一顿,眉毛淡淡的蹙起,这阵子他刻意的没有去关注有关陆媛的一切,也不过是因为不想自己的情绪太受谁的影响,倒没想到,竟真的生出了其他的事情,这样一想,愈发郁闷,手里的牌随手丢到桌上,其他三个人都瞄了一眼,不需要,就各自抓牌。
下面的牌,凌君天打得漫不经心,没几下就让聂湘军胡了牌,他索性把牌一推,说不玩了。
“不是吧,这才玩了多大一会,一圈还没完呢,就不玩了?”聂湘军小小的郁闷了一把,看着凌君天的面色不好,就转了话题,“怎么样,要不要帮忙去查查,谁放了这话?”
“与我何干,”凌君天哼了一声,自己赢的几叠钞票随手扔给刚才替他的女人,提起衣服出门,到了门口才说,“你们继续玩吧,她输了算我的。”
一口气跑出了酒店,也不去管出入的男男女女露出的各色目光,陆媛埋头走了一阵,眼中的泪干了,才觉得自己没有目的地。哭的时间长了,就连脸上都只觉得干涩,从包里掏出镜子一照,双眼通红,任谁看了,也知道她是哭过的,她不想让林浩知道,只能暂时先不回去。
路边的灯一盏一盏的亮起来,林浩的电话响了一声又一声,陆媛自路边的长凳上站起来,深吸气,尽力的让自己笑出来,才接了电话。
“圆饼,你在什么地方,怎么还没回来,要我去接你吗?”林浩的声音是有点急了。
“你的伤还没好,医生说你不能开车的。”陆媛说,“我刚办完手续,办公桌要收拾一下,几个关系好点的同事还要说几句告别的话,一会就回家去,你乖乖的等我。”
“天不早了,这会公车和地铁都挤,你打车回来吧。”林浩的声音温柔,有点像贴在耳上喃呢,“我煮了牛肉汤,等你回来,给你煮牛肉汤面吃。”
“要你好好躺在床上,又下地乱走。”陆媛嗔他,但是心情越发黯然,本来以为,林浩没有戏可以演,是凌君天做了手脚,而她希望能够以一种不离开他的方式解决,只是现在看来却不是,林浩那么热爱舞台,难道要因为她,让这段青春岁月蹉跎下去吗?
这样迟疑着,她忍不住又沿着眼前的路向前走了几步,直到一台黑色的轿车贴着人行道停在她的身边。
“你还想干什么?”看着凌君天下车,陆媛挺直了腰,微微冷笑,“还觉得说得不够本?我确实不算什么,这点我很清楚,不需要你一再提醒,就算林浩的事情和你无关,我们本来好好的,平地起这样的风波也和你多少有关,我也没有诬赖你。”
“还能这么大声的说话,看来是没什么。”凌君天没有再继续发火,反而是笑了,陆媛不知道,其实她走了半天,离开凌氏旗下的酒店也不过一条街,方才她在长凳上发呆的时候,凌君天已经追了过来,不过没有冒冒然靠过来,也是担心陆媛的火气还盛,就一直把车停在对面宾馆的停车场上,眼看她离开,才跟过来。
“我能有什么,有什么也和你无关。”陆媛冷哼一声,绕开凌君天就想继续走自己的路。
“对不起,”凌君天伸手拦在前面,陆媛几乎张口就想骂人了,结果被凌君天的话猛的噎住,他继续说,“今天是我的错,没问前因后果就胡乱发脾气,我道歉可以吗?”
“你······”陆媛被他的前倨后恭弄得有些不知所措,愣了会,“你又想怎么样?捉弄我们这些平凡人很好玩吗?”
“我从来没有想过捉弄你。”凌君天正色说,“我说过,我喜欢你,想和你进一步交往看看,结果我刚表白完,你就跑掉了,我这辈子还没遇上过这样的情况,给你发短信你也没理我,电话干脆关机,你能明白我多少有点尴尬的,所以这些天我根本没看过报纸,只是问过们的副社长,你什么时候回来,今天听说你回来了,我挺高兴的想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结果你来了就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指责我一通,我心情能好吗?”
“你的话说完了?”陆媛静了一会,凌君天会道歉很出乎她的意料,但也仅仅就是惊讶而已,真的,她发誓,她这辈子就没见过这么自以为是的人,“你说完了我来说,今天没有弄清楚事情就指责你是我的不对,但是你有没有想过,我并不想认识你的什么朋友,我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只是个普通人,我就想过点普通人的生活,我的世界和你的世界根本格格不入。”
“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吗?”凌君天的眼神一黯,“你想过普通人的生活就不该选择林浩,他是明星,你和他在一起,永远都不会有什么隐私可言,至于什么我的世界,你的世界,我们的世界有什么不同?”
“……”陆媛一滞,深吸了口气才说,“不论怎么说,凌先生,过去你帮过我很多,我很感激你,原本我想,我们也可以做普通朋友,但是现在看来,似乎这也不大适合我们,我已经辞职了,我想我们也不会再有什么机会见面,就不说再见了,我先走了。”
走出几步,凌君天在背后叫她,“陆媛——”声音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惶急,她不敢多听,更不敢多想,只是想快点离开这里。
后来的一切都只发生在她再次迈步的瞬间,一股巨大的冲力从她的背后袭来,耳边听着的,是一声沉闷的碰撞声,然后陆媛就觉得自己的腿和身体都不大受到控制了,踉踉跄跄的向前向前,再向前,身后一直有什么沉甸甸的压着她,直到她支撑不住,腿一软扑到在地上。
四周有一瞬安静到了极点,安静到可以听到血液在滴答滴答的流动的声音,然后就是很多尖锐的刹车声无掩无拦的冲入耳中,陆媛用力想直起身,可是背上有什么一直压着她,还有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发际徐徐的流下来,模糊了她的视线,眼前的一切,变成血红。
当很多人陆续围过来的时候,陆媛隐约的听有人打电话报警,有人打120急救电话,除了什么事?有人受伤吗?她茫然的想问,只是一张开嘴,一股子甜腥的液体,又涌了过来。
过了好像很长时间,她身上忽然一轻,紧接着,有人趴在她的耳边大声问她身上什么地方痛,“不痛。”她近乎机械的一边摇头一边回答,然后有几只手同时伸过来,将她抬到一旁的担架上。
“你们要干什么?”如梦初醒,陆媛猛的翻身坐起,抬担架的人倒吓了一跳,但是很快的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跑过来对她说,“小姐,你刚刚遇到了车祸,就是觉得没什么不舒服,也还是到医院检查一下吧,对了,这位先生是你的朋友吧?”
顺着医生手指的方向,陆媛猛的抬手捂住了嘴,凌君天已经躺到了几步之外的救护车上,触目所及,都是殷红的血色。
到了医院,她才从来调查情况的交警口中知道,就在刚刚,她遭遇了一场车祸。马路上,一辆行驶速度不慢私家车为了躲闪一台忽然失控般在路上转了个圈的出租车冲向了相对行驶的车道,而一台正常行驶的公交车为了避免与私家车正面相撞而急忙向一旁转舵,结果这个过程中,公交车撞到了另一台想从它内侧超车的公交车,被撞的公交车本来就在加速超车,速度过快就被撞得冲向了人行道,那个位置很巧就是她和凌君天说话的所在,凌君天停在路边的宾利为他们承担了绝大部分的撞击力,最后公交车翻倒,前脸连着整扇玻璃破碎飞出,凌君天扑到她的身上,挡住了那一下,目前还在抢救中。
“小姐,凌先生是你什么人,他的手术同意书,是不是您可以帮忙签一下?”交警显然已经在电脑上查到了宾利车的信息,这时看到医生拿了手术同意书过来,就帮忙问了。
“我……我和他不是很熟,是不是能等他的家人来?”陆媛还没有从方才的错愕中缓过神来,这时有些呐呐的。
“联系了凌先生的秘书,他的家人赶到还需要些时间,”交警有些为难,看了看医生。
“伤者失血过多,还有骨折的情况,目前看来,内脏也有出血的迹象,不签字他就不能手术,那随时有生命危险……”医生带着口罩,说出来的话硬而无情。
“那……我签。”陆媛不等医生说完,劈手夺过笔,签下自己的名字。
“小姐,给你包扎一下伤口吧。”看着交警问完笔录,一个小护士端着托盘过来,方才就是她帮助陆媛擦了脸上的血,又扶着她做了几项基本检查,陆媛比较幸运,除了手掌和手肘在摔倒的时候蹭掉了两块皮之外,没有其他的伤,甚至没怎么流血,就是伤口里蹭进不少泥沙,需要清理。
“谢谢,”陆媛抬起嘴角,做了个笑的表情,伸出手来。
“吓坏了吧?”小护士一边沾了盐水擦洗她的伤口一边说,“有一点点痛,但是必须得清理干净,不然伤口不容易愈合,痛你就出声,我再轻点。”
“没事,你擦吧,”陆媛吸了口冷气,咬牙控制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其他不该有的声音。
“我真羡慕你,”小护士笑了笑,埋头干活,隔了会说,“我们急诊这边的夜班护士估计都很羡慕你呢。”
“羡慕我什么?”陆媛一愣,“遇到车祸却只受了点轻伤?”
“才不是呢?”小护士抬头看了看陆媛,“里面手术的是你男朋友吧?听说你没怎么受伤,都是因为他挡在前面。我们每天遇到了各种伤患可多了,夫妻俩一起受伤的也多,还很少听说有人在那决定生死的几秒钟之内,不顾自己安危去保护对方呢,不少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是先保护自己,我工作的时间不长,都看见好几对夫妻因为这个,出院就离婚了。”
“他不是。”陆媛觉得呼吸一窒,很费力的说,“他不是我男朋友,我们不太熟的。”
“真的?”小护士睁大了眼,满脸的不信,隔了会才说,“那你更好运了,他很爱你呢,你得好好珍惜。”
王涵赶到医院,看到的就是陆媛有些楞楞的听小护士说话,手掌上贴了纱布和胶带,“凌先生呢?他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陆媛抬眼,看向不远处手术室手术中三个字。
“怎么会弄成这样,他今天明明约了人打牌呀?”王涵急得直跺脚,凌君天的父母如今一个出访去了国外,一个到外地调研,家里只有保姆接电话,这要出了什么事,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看见。”陆媛摇头,包里的手机忽然唱起了歌,在安静的医院里,听得格外真切。
“圆饼,你在什么地方,你什么时候回家?”电话接通,林浩的声音似乎微微有些颤抖,只是陆媛脑子里一片混乱,也无暇去细想。
“我在外面,嗯,还有点事,可能得过一会回家。”她说着,又看了一眼手术室的大门,凌君天的伤不知道怎么样,她不能这样若无其事的离开。
“我来接你?”林浩说,“我来接你好了。”
“不……”陆媛摇头,也不管林浩其实根本看不见,只觉察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的时候,才说,“你开车不方便,还是好好在家吧,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先吃晚饭。”
林浩没有再坚持,只是沉默着挂断了电话,凌君天的手术持续了三个钟头,然后被推入了重症监护室。
“你今天吓坏了,我叫车送你回去?”办完了所有的住院手续,王涵只觉得无比头痛,凌君天遇到意外的消息还需要压住,而事发突然,几家电视台的晚间新闻都报道了这起车祸,宾利车的数量有限,伤者的信息很快就会被爆出来,他还有得忙,而这头,凌君天危险期还没过,他也走不开,只能不停的打电话,不过看见陆媛几个钟头都没动过,让她继续这么呆在医院,好像也挺麻烦的。
“我自己回去就行了。”陆媛有些缓过神来了,掏出手机看时间,居然已经是凌晨,她从来没有这么晚还在外面游荡过,想到林浩呆在家里等她,也有点着急了。
“很晚了。”王涵皱眉,这么晚让一个女孩子自己走夜路,这个女孩子还是重症监护室里某人惦记着的,不妥,所以他决定至少送她上出租车。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到电梯口,身后却又匆匆的脚步声,一个护工跑过来问,“你们是里面凌先生的家人吗?”
“怎么了?”陆媛和王涵一惊,几乎同时问。
“他醒了,说想找一位叫陆什么的人。”护工说。
“他找你,”王涵二话不说,抓住陆媛就直奔病房,这件监护室是贵宾专用的,此时只有凌君天一个病人,医院的规矩本来是不许人随便进去重症监护室探视病人的,但是显然在这里,规矩也不存在。一个护士翻出两套一次性的隔离服,还有帽子口罩,陆媛和王涵穿戴上,戴好鞋套就进了病房。
陆媛想,这大概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凌君天了,人躺在一堆仪器中,口鼻上虽然没扣着氧气罩,但手上却同时挂着吊瓶和血袋,不过肤色倒是比平时白,有些近乎透明的感觉。
“凌先生!”王涵小心的看了眼几台机器上显示的线条和数据,叫了一声,凌君天合着眼,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又陷入了昏迷,于是他捅了捅身边的陆媛,“你叫他一声。”
“他睡着了吧?”陆媛小小的声音说,“你叫他他都没醒,我能叫醒他吗?叫醒他做什么?”
“看看他有没有失忆。”王涵白了陆媛一眼,“叫一声,快点的。”
“凌先生?”陆媛也白了一眼回去,但还是叫了一声,其实她是没有指望能得到什么回应,王子吻醒睡美人的故事是通话,她又没有特异功能,怎么可能一声就叫醒一个受伤昏睡的人?
只是,真的,凌君天的睫毛动了动,居然很缓慢的睁开了眼,一开始,眼中的神情很迷茫,过了有一会,才定定的看向陆媛。
“我受伤的消息不要扩大,”看着陆媛,凌君天很费力的开口了,声音又哑又低沉得让王涵几乎要把耳朵靠上去,才听到下一句,“别惊动老爷子。”
“放心吧,媒体那边宣传部的人已经都去忙了,你在车祸中受伤的消息只字都不会出现。”王涵点点头,“其他的也放心吧,我打去你家里问过,都在外地呢,没这么快知道消息。”
“嗯……”凌君天几不可闻的嗯了一声,朝着陆媛的手指微微动了动,陆媛的心一软,走近了一步俯身向他,“你觉得怎么样?痛吗?”
“麻药还没过呢……傻……姑娘。”凌君天费力的抬手,陆媛只得主动伸手过去,托住他的,“你想要什么,水吗?”
“凌先生还不能喝水,如果觉得干的话,用棉签沾点水,润润嘴唇就好了。”一个一直呆在病房的护士出声了,顺便拿了净水和棉签,一并放到陆媛手边。
“行吗?”陆媛用棉签沾了沾水,她的一只手被凌君天握住了,一个伤成这样,浑身上下包纱布的人居然还很有力气,她一下居然没有挣开,只是眼看他已经露出了痛苦的神色,她有点不敢再动,只能单手举了棉签,在他面前一晃。
“嗯,”凌君天嗯了一声,等陆媛把棉签在他嘴上蹭了几蹭后才说,“你的手伤得重吗?”
“掉层薄薄的皮,护士包扎得比较夸张而已。”陆媛自己举手看了看,凌君天不说,她几乎忘了自己也受了点小小的伤,不过忘了就忘了,一旦想起来,马上就觉得火辣辣的痛。
“疼吧。”凌君天牵动嘴唇,只是却没笑出来,反而眉头微蹙,似乎很痛。
“我没事,你伤得比较重,现在还是好好睡一觉吧。”陆媛又用棉签沾水,润了润他的唇,“多睡会,伤才会好得快。”
“陪我吗?”凌君天却不放开手,受伤似乎让一个大男人变成了孩子,他居然让这个问题听起来有点可怜兮兮的。
陆媛赶紧抬头想向王涵求救,却发现他居然早就溜走了,就连方才病房里的护士也闪人了,想了会,她只得说,“你受伤都是因为我,我留在这里照顾你好了,你先放手,我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不骗我?”凌君天却问她。
“当然。”陆媛点头保证。
出了病房,陆媛拨了林浩的电话,一声铃响,林浩马上就接了起来。
“圆饼,你在什么地方,你怎么还不回来?”林浩问。
“有个朋友出了点事,我在这里帮忙照看一下,晚上不回去了,你早点睡觉好不好?”陆媛不想提凌君天的名字,只含混的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凌君天伤得很重是不是?”结果,林浩却忽然问她这样一句让她有点不知所措的话。
“你怎么知道呢?”陆媛惊讶。
“晚上我看了新闻的。”结果电话那头,林浩忽然低低的笑出声来,“我还以为我眼花了,那个被人扶上救护车的人怎么那么像你,接着镜头一转,我就看见那天停在楼下的宾利了,很巧吧?圆饼,你受伤了吗,要紧吗?”
“我没什么事,就破了块皮,”陆媛忽然觉得有些不安,她急急的说,“刚才我没和你说,是不想你担心,我也没怎么样,不过凌先生确实伤得不轻,他也是因为帮我才弄成这样,现在他家里人都不在身边,我就在这里照应一下,一会他秘书回来,我就回去。”
“还有几个钟头天就亮了,”林浩的声音很轻,他说,“你现在一个人从医院里跑回来,路上我也不放心,你在那里吧,等天亮再回来。”
“你……”陆媛迟疑了,“你生我的气了?我没有存心想骗你的意思,我只是不想你想得太多,我和他真的没什么。”
“怎么会。”林浩似乎是轻轻的笑了,“别胡思乱想了,他既然是因为你受伤的,你就好好照顾他一会吧,天亮早点回家,我不等你了,睡了。”
挂断电话,陆媛靠在墙上,只觉得身体里的气力好像被一分一分的抽了出来,浑身酸痛而无力。林浩的电话给她的感觉很不好,心里总觉得怅然,好像丢了什么,可是偏偏又想不出自己丢了什么。
陆媛并不知道,这一夜林浩并没有呆在家里,他的车一直停在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在电视上看到新闻后,虽然那人影只是惊鸿一瞥,但是他还是认出了是陆媛,打120的电话,查询伤者被送到什么医院。因为太急,他甚至滑到在家里的地板上,只是等他赶到,在急诊大厅里,听到的却是两个护士在忙碌之余,用极其羡慕的语气,讲着手术室里接受抢救的凌先生是如何舍身救下女友的。
“刚刚那女孩还不承认手术室里的是她的男友,结果医生出来,说情况不好,要签字手术的时候,你没看见,她的脸一下子就一点血色都没了,跳起来就签了字,女人呢,就是嘴硬心软。”一个年纪大点的护士低声说着。
“我看他们放着那么好的车不开,停在路边一定是吵架了,这回好了,小两口肯定能重归于好。”年轻点的护士有些怅然,“刘姐,你说,这么又有钱又好的男人,她是怎么遇上的呢?”
“命好呗!”被叫刘姐的年纪大点的护士叹了口气,收拾了手中的药水和棉球,走向另一边,那里还有几个轻伤的人,在等候包扎。
林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然失去了力量,他已经远远的看到陆媛坐在转角处手术室的大门外了,衣袖挽得很高,露出手肘上的纱布和胶带,他的腿伤还没好,但是走到她身边,也不会花费太多的时间,但是这十几米不到的距离,却让他犹豫了,陆媛的神情是那么专注,一直一直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居然没有侧头向他的方向看一眼,林浩站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走了出去,在车里给陆媛打了第一通电话,结果,她却没有说她在什么地方,遇到了什么事情。
凌君天住的病房里,有一扇窗,看出去,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凌君天一直在输液,各种药水,一瓶一瓶,一名护士专门照看这些药水瓶的输送进度和速度,然后每隔一两个钟头轻手轻脚的换一次吊瓶。陆媛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可以做什么,凌君天睡着了几次,只是一只手始终握着她的,很牢,怕她跑了似的,前几个钟头的紧张、惊惧、不安都过去了,陆媛只觉得困倦,很想躺在床上睡一会,只是这个姿势,注定了她只能傻乎乎的坐在一旁,动都不能大动一下。
“这个可以睡人的。”熬到凌晨三点,陆媛觉得自己要昏过去了,头几乎垂到胸口,点歌不停,一个一直帮忙的护工走过来,和护工一起,抬了屋子里一角的一只沙发给她。陆媛几乎感激涕零,她尽量不移动被凌君天握着的右手,身子挪到沙发上,头枕着沙发的一个扶手,腿架到另一个扶手上,然后很快的睡着了。
模模糊糊之间,她就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好像一直在跑,追着前面的一个背影,那个背影很熟悉,她心里觉得那是林浩,可是无论怎么喊,林浩也不肯停下来,她就只能一直追一直追,后来跑得实在跑不动了,她就生气了,朝着前面喊,臭林浩坏林浩,你再不停下来,我就不理你了,喊了好几回,林浩终于是停下来了,她高兴的扑过去,结果那人猛的回头抱住她,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开,林浩的脸不知道怎么,忽的就成了凌君天。
这一惊,陆媛猛的觉得四肢一动,人就醒了,她还是四脚朝天的躺在沙发里,灰白的光线已经让病房里留下的唯一一盏灯显得灯光暗淡,凌君天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来了,正微侧着头看她。陆媛心里一慌,就想起来,一动才发现,凌君天的手还牢牢的握着她的。
“你醒了,放手吧,我要回家了。”陆媛有些尴尬,抽手,还是没抽动。
“你还来看我吗?”凌君天不放手,却问她,声音哑得好像在说悄悄话时的感觉。
“看情况吧,不好说。”陆媛实话实说,凌君天住院都住这么高档的病房,一夜要好几个护士和护工照料,她实在看不出,自己来不来看他有什么意义。
“那就不放你走。”凌君天把手一紧,结果估计是太用力所以滚针了,片刻之后,他握着她的那只手,就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肿了起来。
“我去叫护士,你的针得重打了。”陆媛看见了,借着这个机会霍的起身,可惜她睡的姿势太差,一站起来,才觉得腿已经全麻了,酸痛刺心,竟迈不出一步。
“你怎么了,”凌君天见她要走,有点急了,一抬另一只手,结果又扯动了另一只吊瓶,万幸他还没有足够的力气直接把挂吊瓶的架子拽下来,这一用力,只是把针拽掉了,带出一串血珠。
鲜红的血珠滚落在雪白的被子上,瞬间就被吸食进去,仿若雪后绽放的梅花,陆媛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去按凌君天的手,想帮他止血,结果却反被他更快的握住,“你的腿怎么了?是不是昨天受伤了?拍片子了吗?医生怎么说的?”
“凌先生,您怎么了?”就在他问得一连叠声的时候,许是方才碰掉了什么安置在手上的检测仪器,带动了床头的红灯,几个医生护士一股脑冲进来,一副要急救的样子。
“我没事,看看她。”凌君天十分不耐的想大吼,可是声音发出来却很微弱,一个医生于是问陆媛,“小姐,您怎么了?需要去检查一下吗?”
“我没事,”被许多双眼睛探照灯一样的盯过来,陆媛有些尴尬,脸刷的红了,连连摇头。
“那你怎么忽然不能动了?”凌君天不放过这个话题,立即要求护士去找个轮椅什么的,赶紧送陆媛去检查。
“我睡觉的姿势不对,腿麻了不行吗?”陆媛嗓门忍不住就提高了,话一出口,就发现屋子里实在是过于安静了,以至于凌君天被她吼得一愣,睡得乱七八糟的脑子终于灵机一动,她把手趁势挣脱出来,指着凌君天说,“医生,他的两个吊瓶都要重扎了,一个滚针,一个被他拔掉了,快点给他扎针吧。”
“我没什么事了,为什么还要打针?”凌君天反应过来,立即摆出了不配合的姿态,瞪着飞快的拿了新的输液器以及酒精棉球等工具回来,准备给他重新扎吊瓶的护士。
“你受伤了,还没有从重症监护室出去,当然得打针了。”陆媛发现和他说话,真得从气势上压到他,平时他们面对面站着,凌君天占着海拔的优势,她想这么威风的说话挺困难,但是现在不一样,他躺在病床上,声音小得像猫叫,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所以她对护士说,“同事,别理他,这只手肿了,要是还得同时打两个吊瓶,就扎他的脚好了。”
凌君天出奇的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又借着打针的机会抓住了陆媛的手,这一耗就是两个钟头。而两个钟头后,陆媛能顺利的脱身,还有赖于一段小小的插曲。天大亮后,护工过来,蹲在凌君天的床下不知道鼓捣什么,然后就有水声。陆媛好奇的站起来想去看,结果凌君天抢先侧头去瞧,这一瞧,脸色就晴转多云了,而且几乎是立刻放开了陆媛的手,对她说,“不早了,你快回家睡觉吧,脸上好大的黑眼圈,熊猫都没你眼全黑。”
“有这么夸张吗?”陆媛是女孩子,黑眼圈和皱纹是女孩子的天敌,她就暂时忘记了好奇,翻包去找镜子,想照照看。
“快点回家吧,别照了。”凌君天居然有些不耐,陆媛猜想,如果不是他对打针心存顾忌,他都有可能立刻把她推出病房,只是她也没招惹这位大爷,这几分钟前后差异也太大了吧。
“你确定我可以走了?我走了,可不来了。”陆媛怕他一会变卦,问了一句。
“确定,我很确定你最好马上走,”凌君天的面色有些可疑的红潮,接着又补充道,“这几天你可以不来了,等……反正等我想你了,我给你打电话。”
“说你胖你就喘上了,你让我来我就来,你让我走我就走,我成什么人了?”陆媛有些恼,不自觉的站起来,正巧护工鼓捣完了也站起来,手里拿着一瓶液体准备出去,“这是……哈哈……”
“你笑够没有。”半天,凌君天哑着嗓子问,脸色已经由红转青了。
“我没有!”陆媛说完忍不住又笑了,“不就是插了根导尿管吗?你身上那么多处伤口,当时肯定用麻药了,人人都这样,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可以走了,快点走吧。”凌君天这回是囧得脸色发紫了。
考虑到他的身体状况,陆媛终于忍痛控制住了自己有些抽搐的面部肌肉,这几天的积郁似乎也化作青烟散了,她一本正经的说,“那你好好养病,等到觉得方便的时候,我再来探望。”
除了重症监护室,正巧王涵守在门外,正和医生探讨凌君天的病情,见到陆媛笑的表情有些“狰狞”,觉得十分奇怪,忙问,“凌先生怎么了,有什么状况吗?”
“没有,很好,好得很。”陆媛忍住笑正色说完,又问医生,“我看他人挺精神的,什么时候能转去普通病房?”
“今天吧,今天他就可以进食了,一会情况稳定就可以转去普通病房了。”医生说,“幸好扎进身体里的那些异物没有伤到内脏,不会住院太久。”
除了医院,陆媛看了次手机,已经是早晨七点多了,整个城市都动了起来,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路人。整晚没有吃饭,又没有睡好,她决定打车回去,报了地址,她把头贴着车窗,看外面的滚滚车流。今天的阳光格外的灿烂,只一会,她就觉得被晃得睁不开眼睛。
幸好医院离林浩家并不是特别远,下车进小区,上电梯,拿钥匙开门,这些动作陆媛一气呵成。房门打开后,与外面的明亮和阳光灿烂不同,客厅里拉着厚厚的窗帘,将所有光鲜阻隔在外,几分钟后,林浩听到声音出来,身上穿着和陆媛同款的情侣睡衣,头发乱乱的,睡眼惺忪,看见陆媛瘫在沙发上,就过来俯身抱她。
“我吵醒你了?”陆媛进了门,就觉得自己支持不住了,这会勉强问了一句。
“没有,我也该起床了,”林浩轻轻的啄了啄她的唇角,依稀说了句,“我还以为你找不到路,不回来了呢。”
“你怎么?”饶是陆媛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也觉得林浩的话有些奇怪,她把手环在林浩的脖子上,想看看他的眼睛,只是他更快的抱她起身回到卧房,然后把她放在床上,整个人就压了过来。
林浩的嘴唇热热的,略略的带一缕烟草的味道,铺天盖地的将陆媛包裹在其中,额头、眼睛、脸颊到嘴唇,力道由轻转重,辗转吸允,陆媛只觉得本来残存无几的力气又被人一丝一丝细密的从身体里抽了出去,手臂软软的从林浩的脖颈上滑落,垂在床边。
这样的亲吻,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只是肌肤厮磨间,林浩的力气大得惊人,给人一种不同以往的决绝。有一瞬间,几乎是出于本能,在林浩的手探入衣内的时候,陆媛的手仿佛受了什么刺激一般,飞快的抬起,抵在两人之间,那真的只是一瞬,等到陆媛发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她就撤回了手臂,不过,一切也就在那一刻嘎然而止。
“男人早晨的时候看来真是比较冲动,”林浩猝然翻身坐起,抓起被子掩住陆媛的身子,“你刚回来,好好睡会吧,我不吵你了。”
“你怎么了?”陆媛也觉得确实有什么不对了,睡意被惊了出去,她坐起拉好衣服,有些不知所措的尴尬。
“没事呀,我很好,估计这几天就可以把石膏拆下去了,到时候我们出去玩。”林浩转头看着陆媛笑了笑,他知道自己的笑容一定很牵强,因为陆媛脸上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从来不想弄哭她,但是今天他实在是失控了,他守在医院整夜,陆媛始终都没有出来,早晨六点钟,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回的家,然后换了睡衣,了无睡意的躺在床上,知道陆媛回来。
这一整夜他想了很多,想过去,想现在,也想将来,他第一次觉得这么无力,他想给陆媛幸福,想让他爱的姑娘一直可以幸福无忧。但是他好像一直做得很糟糕,和他在一起,陆媛好像就没有安宁过,电影节重逢时的意气风发,在她的眉眼间再也找不到了,她甚至连工作也做不成,他知道的,陆媛很喜欢做记者的工作,可是现在,她因为他放弃了。
这一瞬,他不敢去看陆媛的眼睛,她不知道他方才有多龌龊的念头,那么疯狂的想占有她,然后留住她,这个疯狂的人,不仅陆媛不认识,就连他,都有点不认识自己了。
一想到这些,林浩就觉得浑身好像被火烧了一样,一刻也坐不住,起身就想出去,却被陆媛扑住。
陆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来了这么大的力气,她就觉得,这样放林浩离开,他们之间的裂痕就永远也无法修补,她不想这样,所以她用尽力气抱住他,“你别走,你别走。”
“我不走,你怪怪的睡会。”静默在两个人之间维持了一会,林浩一根一根的掰开陆媛的手指,将她重新推回到床上,神色已经平复,柔声说,“你睡会,我给你煮点粥,要不去买点点心给你当早饭。”
“我不想吃饭,你陪着我吧。”陆媛摇头,又抓住林浩一只袖子,用力的,牢牢的。
“睡吧,我不走远,就在客厅。”林浩也摇摇头,无奈般的笑笑,还是抽出了袖子,替她盖好被子,然后头也不回的开门出去了。
眼泪一串串的从紧闭的眼中流出来,陆媛只觉得心里酸痛,但却无能为力,哭到后来,居然也睡着了。
厨房里,林浩洗好大米放在电饭锅里,却迟迟的想不起该按下电源,直到一阵电话铃声,划破了眼前的宁静。
电话居然是许久没有联络的黎姐打来的,“你最近怎么样?”黎姐倒是开门见山。
“好或不好,你难道不比我更清楚?”林浩没心情和她绕任何弯子,“什么事,直接说吧。”
“当然是好事,”黎姐笑了,声音有点不同以往的感觉,“林浩,那部拍了一半的电影资金到位了,三天之后继续拍摄,你的腿现在问题不大了吧?”
“恢复拍摄了?”林浩有些诧异的问,“现在这种情况,还有人投这么多钱来拍一部我已经演了一半的电影?”
“林浩,一阵子没看见你,不是这么自暴自弃吧,你的片子都很叫座,有人投资不是再正常不过了?”黎姐有些没想到林浩会说这样的话似的,笑声一收,一板一眼的说,“你做好准备吧,三天后开拍,时间也不多,我叫助理给你订票,明天送到你家,后天先去无锡等着,修整一天好开始工作。”
机票送的却比黎姐说得早,下午的时候,陆媛还在半梦半醒中挣扎,听见门铃声响,几乎是条件反射了,爬起来拖鞋也没穿就出去开门。彼时林浩正坐在客厅里,入定了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陆媛让了小助理进来,才如梦初醒。
“林哥,黎姐让我把机票送过来,”小助理眉开眼笑,“这回可好了,林哥,你不知道,田歌顶你的一部电视剧没过审,估计没日子上档了,他还以为能借着你这次意外受伤上位呢,结果全是白费。”
“什么机票?”陆媛对小助理的一番话有些莫名,但是还是捕捉到了最敏感的字眼,看看林浩,又看看小助理,心里有些发慌,“你要出门吗?”这是问林浩的。
“陆姐还不知道呢?”小助理笑呵呵的说,“这可是个好消息,林哥的电影资金到位了,马上要继续拍了,公司让我赶紧定机票,提前点过去,林哥的伤还没全好,早点去也好适应适应。”
“那部电视剧怎么会没过审?”林浩问的却是另一个问题,“先期电视台不是已经播预告片了?”
“谁知道呢?公司里的人也奇怪的,前天还播着预告片呢,昨天晚上黄金时段的预告忽然就撤了,上头连句解释也没有。哈哈,听说田歌的经纪人到处托了人去打听,也没问出什么来。”小助理说,“这也是活该,这年头,也不是什么人踩着别人都能爬上去的,他没那个命。”
林浩没有接茬,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小助理自己说了几句,没得到什么回应,也觉得没意思,讪讪的住了口,直朝陆媛眨眼睛。
“那这次开拍,还是你跟着林浩了?”陆媛同样魂不守舍,她一直在看着林浩,发现他对于电影重新开拍,而他马上要去外景地的事情毫不惊讶,心里不免一沉,好半天才干巴巴的问了一句。
“是呀,我调回来了,对了,陆姐,你和我们一起去吗?我没敢问黎姐,怕她骂我多事,不过要是想去,现在订机票还来得及的。”小助理瞄了眼不说话的林浩,决定还是和陆媛聊天。
“我……”陆媛迟疑着又看了眼林浩,他好像没有听到,或者不想说什么,总之是沉默着,视线投向窗外。
这回小助理终究是觉得气氛不对了,有些讪讪的,又坐了片刻,就飞快的找了个借口,放下机票,留下屋子里相对沉默的两个人,溜了。
“林浩……”听到关门声,陆媛又看向林浩,“我也没什么事……”
“凌君天不是还在医院住着,道义上,你也得去看几次吧。”林浩却淡淡的说,“我那边的戏也没剩很多了,你乖乖在家休息几天,我就回来了。”
“林浩,我们是不是得谈谈?”陆媛皱眉,“凌君天不是我的什么人,我想你能明白。”
“我自然明白,是你想太多了。”林浩却不大想多说什么的样子,过来轻轻拍了拍陆媛的脑袋,就几步走去了厨房,打开电锅,看了看里面的粥说,“我煮了粥,一直保温着,你先吃点垫底,晚上咱们出去吃,你想吃什么,中餐还是西餐,你不是爱吃牛柳,我在网上看到有人推荐一家店,据说很不错,我们去试试看。”
“林……”陆媛还想说什么,只是看了林浩的神情,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林浩的牛柳店位置有些偏僻,他们开着车,按照打印出来的地图找了半个多钟头,才在一个不起眼的巷子里,找到这家店。
牛柳的味道也说不上有多好,陆媛喝掉罗宋汤之后就开始兴趣缺缺,不过配汤的小面包是新烤的,很香很好吃,陆媛一边撕开小面包,一边把黄油薄薄的涂上一层,一点一点的吃着。
“圆饼,这部电影拍完,我们结婚好不好?”林浩也在心不在焉的切着盘子里的牛排,为了拍片,他可是练就了很过硬的吃西餐的功夫,切出的牛排一块是一块,大小均匀,每切好几片,就叉到陆媛的盘中。
“好呀。”陆媛并没有迟疑,几乎是立刻就答应了下来,她本能的觉得林浩是不安的,但是却不知道怎么才能平复这种不安,也许,定下来,结婚,是最好的解决问题的方法。
“你怎么都不考虑考虑?”林浩轻轻的笑了出来,似乎有些懊恼,“你该说,‘我考虑考虑’,或者说,‘你怎么这么没有诚意,一顿西餐就把我打发了,玫瑰呢?戒指呢?’你这么痛快,都让我准备的话说不出来了。”
“又不是拍电影,”陆媛又撕下一块面包,抹上黄油,“你不是后悔了吧,是不是方才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哄我玩的?”
“你说呢?”林浩不答反问,不等陆媛说什么,就探身过来,一把捉住她的左手。
陆媛只觉得指间一凉,一枚在幽暗的灯光下依旧闪亮的戒指便戴在了她的中指之上。戒面上镶嵌着很大一颗钻石,但是镶工和整体感觉都不张扬,有点像幽谷中的百合,只含蓄的吐露出优雅和高贵。
第六十五章谁是谁的选择
林浩走后的日子,陆媛百无聊赖,她是忙惯了的人,有点像上了发条的马蹄表,骤然停下来,心里空落落的,总有些不知所措。和从前出去拍戏不一样,林浩这次没有每天拾她打电话,除了下飞机那天报平安之外,他的手机总是在关机的状态。
凌君天的特况却不大好,他对自已的身体感觉太过良好,出了重症监护室没三两天,居然偷偷地跑出医院,失踪的大半天时间里,凌氏的人几乎把医院周遭几公里的地皮翻个底朝天,陆媛也被王涵吼出了门,急匆匆赶到医院,就看见这位大人下了出租,晃悠悠的走回住院部的大楼。
“正想找你呢,”看见陆媛,凌君天也不意外,反而是笑笑,他的肤色一贯就有些偏白,这会更是全无血色。
“你找我干什么?你不是让我不要来了吗?”陆媛没好气,这几天她在家闭门不出,电视不看,网络不上,与世隔绝的逍遥着,结果倒被王涵吼了一通,看见他设事,心里就没好气。
“没让你来,我不是说要去我你嘛。”凌君天不恼,忽然伸手捉住陆媛的手,拖着她就往电梯口走。
“别拉扯我,我不想上头条。”陆媛下意识的甩手,她觉得她绝对没有用很大的力气,但是凌君天就好像纸人一样,被她甩了出去,踉跄了几步,撞了一个送饭的人后,居然软软的就趴在了大理石光可鉴人的地面上。
栓查的结果就是感染,那几天正爆发流感,不知道是不是凌君天身体还虚弱,反正就是感染了,医生检查的时候说他发烧应该有半天左右了,因为没有及时发观,所以现在高烧不退,咳嗽不停,医生抽了他几管血去化全,一会怀疑他病毒感染心肌,一会又怀疑他病毒感染肺部。
剧烈的咳嗽还崩裂了后背的几处仿口,陆媛觉得,如果人的目光能杀人的话,王涵一定想用眼晴把她千刀万剐了。
所幸凌君天没有昏迷很久,两个吊瓶打完,他人就醒过来了。
“现在几点?”睁开眼晴看见床前沙发上坐着的陆媛和王涵,凌君天有点恍惚,张嘴就问。
“快晚上九点了,医址说您得吃点清淡的,我去买点粥?”王涵问。
“这么晚了?”凌君天居然十分差异,然后就有些着急,抢着自己一下子坐了起来。
“凌先生,你想做什么吗?”被王涵在身后一推,陆媛只得站起身走过来扶住他,“我看你还是吃点东西的好。”
“我不吃东西,来不及了,我们走吧。”凌君天伸手拍拍她的手,然后单手握住就低头找起了鞋子,“我的鞋呢?”
“为了防止你乱跑,鞋子我让人丢掉了。”陆媛不敢再甩他,只能实话实说。
“胡闹!”结果凌君天居然有些急了,瞪着王涵说,“快点,鞋子扔了就再帮我买一双,我要出去一趟。”
“又不是我出的缺德主意。”王涵十分委屈,“凌先生,您穿的鞋子都是定制的,这会回家去取,恐怕得一个多钟头的往返,这么晚了,您要上什么地方去?你也不能出医院呀。”
“我说了算还是你说了算?”凌君天说,“算了,把你的鞋先借给我好了。”
“我可不可以问问,你到底要去什么地方?”陆媛哭笑不得,拽住凌君天的胳膊,“你还在发烧,虽然病毒没感染心脏,但还是怀疑感染的肺,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结果凌君天更不耐烦了似的,居然光着脚就下了床,王涵赶紧过来劝他,只是没有用。
“你就折腾吧,我告诉你,你爱去什么地方去什么地方,就一点,死也别死我眼前,省得我看着难受。”陆媛把脸一沉,要不是刚刚凌君天是被她一推才晕倒的,她也犯不着在这里戴着口罩一坐整晚,借酒装疯的人她见过,借病装疯的还是头一次,懒得理他。
“你去哪里?”手被陆媛硬掰开,凌君天问得很急促。
“回家,没空陪你发疯。”陆媛撂下这句话就真的走了。
这天夜里,电话响了几次,陆媛睡得觉,翻了翻身,懒得理会。
第二天早晨,她醒得难得的是,一边开窗通风,一边就顺手打开了电视,早间新闻报道的消息正好是市民昨天夜里观赏流星雨的片段,这次的流星雨需要用天文望远镜观察,所以几个观测点都聚合了不少人,大多数都是年轻的情侣,因为天气冷,冻得鼻头红红,还坚持等候。
陆媛卫边煮粥,一边感慨,这样的浪漫,不需要花费很多钱,但是地真的是贴心,手机就又响了,拿起来一看,陌生的号码,接通了,居然是王涵。
“你怎么换号了,没出什么事吧?”陆媛有些惊讶,她存了王涵的号码,怎么他不用自己的手机,倒用别人的?
“我好得很,陆媛,你这女人,心怎么这么冷?”王涵的声音冷硬,“凌先生对你这么好,石头也该捂热了,你怎么就毫无反应呢?”
“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陆媛眉头一皱,她不是凌氏的员工,犯不着一大早晨听别人的指责,“没事我挂了。”
“有事,”王涵喊了一嗓子,“凌先生的肺部感染了,他父母还没回来,你到医院来帮忙照一下吧。”
“我不是保姆,也不是护士,更不是凌氏的员工。”陆媛拒绝得很干脆,“还有,别用这种口吻和我说话,我不欠你的。”
“你是不欠我的,”王涵哼了一声说。“知道凌先生怎么忽然发烧吗?昨天晚上有流星雨,他看新闻知道了,就偷偷溜出医院去布置,他有栋别墅正好在郊外的比较好的观测位置,他还专门去借了天文望远镜,又安又装,折腾了大半天,你知道为什么?他就想给你个惊喜,结果你一甩手走了,晚上他就发热,几个吊瓶都不退烧,你心里有什么感觉,觉得这男人有钱烧的,特别傻是不是?”
“……”陆媛一时语塞,有些不知如何应答,接着又听王涵说,“你知不知道,你的宝贝林浩因为得罪了人被公司打压,戏都没得拍,你不好奇他怎么就这么巧又有戏拍了?我告诉你,那是因为电影剩下的投资是凌先生出的,别人抢他的电视剧为什么好好的撤的档,也是凌先生压下的,这些事原本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为了什么?不就是因为喜欢你吗?现在好了,他因为你还躺在医院里,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良心安吗?”
“我……我不知道的。”陆媛呐呐的说,“这样吧,我去医院,我对他说谢谢。”
“不用了,凌先生不需要你谢谢他,”结果王涵地说,“我给你打电话,就是想试试你是不是块石头,结果你还真是,凌先生高热,半夜就转院了,你就老实的等着你的林浩吧,再见。”
王涵的话把陆媛的心弄得七上八下的,她摸不准这是王涵自己的意思,还凌君天的意思,所以不敢再冒冒失失的打电话过去,凌君天受伤本来就不好受,如果又是因为她弄得病情加重,她真是不知道该做什么、说什么,来表达自己的愧疚了。
后来的几年,每每想起那段时间发生过的事情,陆媛总觉得梦一样的不真实,心痛和快乐交缠着,最后竟至难分难解。
凌君天在她的民办中短暂的消失了几天,陆媛记得很清楚,当时凌氏正接手一个很大的拆迁再建工程,破土动工的仪式上老总居然没有露面,很快引起各方的猜疑,然后就是车祸当天,一段监控录像被曝光出来,所谓的三角恋的绯闻理所当然的又被拿出来反复炒作。有那么几天,陆媛只要出门,无论是如何低调的想让自己湮没在人群中,结果总是会被娱乐记者认出来,然后很多人问她,到底和凌君天以及林浩是什么关系。
“我和凌先生并不是很熟。”被问急了,陆媛只能解释,尽管她知道,她说什么都会被歪曲成娱乐记者想要的样子。
“那他为什么奋不顾身的救你呢?”一个记者问。
“我只能说,凌先生是个非常善良而且有风度的人,看到别人遭遇危险,挺身而出,我很感激。”陆媛拎着在超市里买回来的菜,望着小区的大门,却连一步也移却不了。
“听说林浩的电影能继续拍摄,是因为凌先生的关系,他投资了那部电影,那是不是说,林浩这次顺利避过封杀,全是靠你呢?”另一个记者的问题更加锋锐。
“我不知道,”陆媛的笑脸维持不住了,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件事再次牵扯上林浩,“这位记者同事,林浩有今天的成绩,是靠他自己努力打拼得来的,从来不是依靠任何人,我希望你弄清楚这一点再来提问。”
“凌先生为了你受伤,现在还躺在医院里,你这么回护林浩,不怕他伤心吗?”那个记者倒是一脸不在乎,笑容有些嘲弄的说,“你住着林浩的房子,却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这也是事实不是吗?”
“这位先生,我想,你的问题已经侵犯了陆小姐的隐私,她可以拒绝回答你的任何问题,如果你还是执意歪曲事实,那么新闻刊登后,我会代表陆小姐,追究你的法律责任。”闹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一个中年男子分开人群走进来,挡开了陆媛面前的大部分话筒和录音笔。
“你是……”方才的记者问。
“我是陆小姐聘请的律师,鉴于最近部分媒体侵犯她的隐私,损害她的形象,已经给她造成了严重的精神上的困扰,她聘请我,不排除通过法律手段维护自己的权益。”中年男子说,“各位,陆小姐不是公众人物,她不希望各位再干扰她的生活,请大家让让。”
陆媛于是就一头雾水的回到了林浩的公寓,手里握着方才中年男子塞给她的名片,原来他还真是一个律师,只是陆媛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聘请了他而已。
后来采访她的这段真的没有在任何媒体刊登或是播出,只是事情也没有就此平息,林浩成了单方面被围追堵截的对象,虽然因为他拒绝接受采访,镜头总是一带而过,但是陆媛还是发现他瘦了很多,而网络上关于林浩吃软饭,甚至是出卖女友换取片约的所谓知情人士透露的消息更是甚嚣尘上。
到最后,电影拍摄结束时,消息已经传得很不堪,舆论的一边倒,使得林浩的开象也大受影响,几个代言的广告到期,都没有续约,新片的洽谈也陷入僵局,网上甚至有人阻止,集体罢看林浩的新片。
所以,黎姐带着林浩的哥哥找上门的时候,陆媛甚至都不觉得惊讶,她只是沉默的看着两个人,等待他们开口。
“陆媛,我知道其实这事你也挺委屈,”林浩的哥哥坐在沙发上,拒绝了陆媛帮她倒水,“但是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林浩举步维艰,你们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大家知根知底,同居也不是办法,现在的情况,要么分手,要么结婚,结婚的话,他吃软饭的事就算坐实了,后果会怎么样很难说,但是真金不怕火炼;分手的话,确实太委屈你了,我们也不能这么做,所以,我看你们结婚吧。”
陆媛垂着头,嘴角抿出苦笑,半晌才抬头看向黎姐。
“坦白说,我不大同意你们结婚,”黎姐触到陆媛的目光,于是开口,“我更主张你们分手,还是老话,你们年轻,事业上可以上升的空间还有很多,各自给对方几年时间不是坏事。而且这次的事情闹得很不好,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说句大实话,你不是公众人物,你不会活在很多人的视线之下,如果事情必须要有人扛,你更合适。”
“所以呢?”陆媛抬眸,忽的笑了出来,黎姐顿了顿,第一次觉得眼前的女孩子眼神锋锐,透骨一样。
“你们分手,你最好和凌君天在一起,几天也好,这样我们也可以召开一个新闻发布会,把事情好好解决了。”黎姐迟疑了一下说,“事情解决了,风头很快就会过去,到时候你还是你,有凌君天罩着你,日子还是照样过,你如果真的爱林浩,就该让他得到他最想得到的,这部电影他倾注了很多心力,中国人得奥斯卡奖可能不容易,但是柏林电影节,金马奖,金像奖,他都有问鼎的机会,每个人面前都有一条路,他的路是平坦还是曲折,就看你肯不肯放过他了。”
“我可以想想吗?”陆媛尽力让自己心平气和,委屈到极点的时候,反而忘了该怎么哭,只是强烈的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谬,恨不能声嘶力竭的大笑一场,“或者让林浩和我说。”
“新闻发布会越快越好,事情当机立断,对大家都是最好的选择。”林浩的哥哥几乎点头,但是黎姐却插了话,“陆媛,结果不会改变,其实我们来,也不完全是征求你的意见,记者我们都约好了,后天上午,新闻发布会就会召开,林浩会说你们早就分手了,我今天来,只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想让你提前有个心里准备。”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了?”陆媛呵呵的笑出声来,她一直笑,有些抑制不住的大笑,一直笑到眼泪几乎都要滚出来了,才说,“林浩为什么不来?因为你们瞒着他是吗?你们希望我离开,断了他的退路,最好是连希望也别给他留,这样,他就不能不按你们设定的路走了。好,我会搬走,离开这里,离开北京,但不是因为你好心的提醒,我只是希望林浩好,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他过得好,所以现在请你们先离开吧,让我安静一会。”
送走了所有的人,陆媛回到卧室蒙头大睡,睡前反复想的只是黎姐临走时的一句话,她说,“林浩不来,不是因为我们瞒着他,事实上,这个决定是他做的,他说你会懂得。”
一觉醒来已经是深夜,她翻身坐起,开始认真的整理行李,她会离开林浩,不是因为怯懦,不是因为林浩哥哥,不是因为任何其他的人,她只是单纯的想要离开,北京城对于她来说太大了,大到让她连自己都找不到了。
行李收拾好,她又认认真真的给林浩留了一张便签,没有写很多字,甚至没有眼泪,真的,一滴都没有。她和林浩在一起的日子,每一天在这一刻回想起来,都是快乐,他们彼此相爱,对未来都充满梦想,也许他们会暂时分开,但分开他们的,也不是不爱,不是怨怼,更不是猜忌,而是太爱。
因为爱,所以愿意不牵绊彼此,因为爱,所以愿意放手。
拖着行李走到小区外的时候,夜色深沉,陆媛仰头看高楼林立门的一方天空,路灯太亮了,所以漫天的星月都收尽了光辉。她仍旧记得,很多很多年前,去同学家问作业必经的那条漆黑的路上,两个小孩手拉手走着,一同仰头,那时候天上有好多小星星,偶尔还会看到银河,他们常常争论,哪边的是牛郎星,哪边的又是织女星……
“这么晚,你准备走去哪里?”路上一时没有出租车,陆媛站了片刻,倒是一台黑色的宝马车轻缓的停在了她的身前,车窗摇下,露出的是凌君天的脸,又是几日,他也瘦了一圈似的,只是整个人却很清爽,已经没了先前几日的病态。
“你是不是能掐会算呀?”陆媛歪着头看他,似笑非笑,“我一觉醒来,临时起意的出门,都能在马路上遇见你,地球也不小呀,难道是京城太小?”
“地球不小,京城也很大,”凌君天拉开车门,下车的动作有些迟缓,不过还算利索,“我是守株待兔而已。”
“你知道我会出门,半夜?”陆媛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凌晨2点钟睡醒绝对是巧合,她自己都以为会睡到天亮,4点钟出门也是偶然,她只是忽然不想拖到天亮,再给别人谈资。
“不知道。”凌君天打了个哈气,“事实上,昨天中午我就等在这里了。”
“你疯了。”陆媛深吸口气,“前几天听说你病得很重,我本来还愧疚得要死,现在看你的情况,我就不用继续愧疚了。”
“你还是继续愧疚吧。”凌君天颇为自嘲的一笑,“你不知道吧,我生平第一次对一个女人这么用心,他们给我出点子,说女人最受不了浪漫,所以那么肉麻的事情我都做了,结果可倒好,人家连个说话的机会都没给我,就甩头走了,我还得打几个吊瓶退烧,你说,要是你连愧疚都不留的话,我不是亏大了?”
“你也不亏吧。”陆媛有些不好意思,但她一贯是很有道理的,“你生病不要紧,别不出席那么重要的仪式呀,你缺席了,别牵扯出我来呀,这几天,我日子过得一点不比你强,说实在的,我宁愿和你换换,我替你打吊瓶去。”
“你……”凌君天也笑了,嘴角上扬,只是笑容隐没得很快,“你真要这么走?”
“我都把林浩连累惨了,不走不是得继续拖累他。”陆媛淡淡的说。
“如果是因为林浩,你可以不必走的。”凌君天手肘支在车上,微微转开身,“我可以……”
“谢谢,不用了。”陆媛却打断了他的话。
“你都没听我说,我可以做什么?”眉头微微皱起,凌君天叹了口气,“我可以做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
“可是我们什么都不需要。”陆媛摇头,“我走,不仅仅是因为林浩,也算是因为我自己,我发现我不是一个只要和爱的人在一起就会觉得满足的人,我也有梦想,也想趁着年轻去实现,但是呆在这里,会很难。”
“林浩是明星,是公众人物,你呆在他的身边,也许很难有自由的空间,那为什么不考虑我?”凌君天问,“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你的理想是什么,做个好记者?只这么简单吗?”
“你是不是想说,如果我想,可以让我当总编当社长?”陆媛笑了,好一会才说,“我只是想做我自己而已,过自己的日子,走自己的路,干自己的活,然后爱他,等他。你的世界离我太遥远了,这些天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想过很多,我不了解生意场的事情,也不想莫名其妙的成为某场商战的牺牲品,更不想我爱我关心的人无辜受到牵连。成功或许对你们很容易,毁掉一个人也不过就是一句话,但是我们这样的普通人真的付出了很多,不知道我这样说,是不是表达得足够清楚。”
“陆媛,”凌君天眸色一沉,深深的吸了口气才说,“我不知道你听说了什么,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利用你,更没有想过后来会牵扯上林浩,我小的时候喜欢看武侠片,我喜欢一句台词,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恩怨,到今天,很多东西都已经超脱了最初的预想,但是我想说……”
“还是什么都不说的好。”陆媛摇头,飞快的提着行李,朝驶过的一台出租车招手,“我走了,祝福我吧,我也祝福你。”
“你去哪儿?”凌君天问,“我的话还没说完,你跑到天边我也能找到你。”
“作为朋友的话随便。”陆媛将行李扔在后座上,自己也坐进去,摇摇手,关门,出租车飞快的开走了。
第二天的新闻发布会,黎姐全程面色铁青,林浩的无名指上凭空出现了一枚指环,他看也没看公司专门给他写的稿子,反而是对媒体说,他已经和陆媛订婚,婚期会另行通知。
“我和未婚妻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们对彼此的了解和信任是岁月一点点累积起来的,我是一名演员,我的生活细节常常会被放大数倍,她跟我在一起,随了很大的压力。”林浩说,“她只是个普通人,普通人都该享受自由的生活,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朋友,其实她所遇到的事情,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几乎每个人都可能会经历,不同的是,她是我的女朋友,因为我的原因,也要被人拿放大镜来观察,这对她并不公平。”
“那么既然是宣布婚讯,为什么陆小姐没有一同出现呢?”一个记者提问。
“面对公众,是我的工作,但不是她的。”林浩笑了,“她是个有梦想的女孩,我们有默契,先做好各自的工作,然后再结婚。”
“一般说,男女之间说先做好工作,再结婚都是托词,林先生,您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太多负面新闻,影响了形象,因为想急于扭转,所以故意这样说,先塑造深情好男人的形象,来拖延时间呢?”另一个记者问。
“我高中毕业考到北京上大学,到北京去的第一个地方并不是我的母校,而是清华大学,我在哪里看到四个字,行胜于言。”林浩的微笑一成不变,“对于我和她,我不想在这里说得更多,几年之后,无论大家是不是还做娱乐记者,我的婚礼上,都希望请大家做个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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