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努努·几米·绘本·努努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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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育儿经 第216——220章

  第二百一十六章前夕

  小茹慢慢地喝着茶水,“以后再出门,要多带些人手,不能只咱们两个了。”

  “啊?”

  “啊什么,刚才的父女两个,一看就是走惯江湖的,手上甚至可能染了人命,没靠多近,他们身上的那股子江湖味儿就重得我有些受不了,刚才要不是我见机走得快,走得又都是人来人往的大道,加上胡家在杭州的地位足够尊崇,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江依,像这种江湖手段,你可以不精通,但不能连知道都不知道,以后,眼睛放亮一点儿,你不是小孩子了。”

  江依张大嘴,看了小茹半天,耷拉下耳朵,懊恼地乖乖听小茹训话,心里对自己也不大满意,她好歹也是李家的当家夫人,居然这么轻易被人家骗了,确实不像话。

  不一会儿,喝完一壶茶水,天色就擦黑了。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不过,今天轮到胡斐坐堂,顺便教徒弟,现在还没回来,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小茹干脆拉了江依,漫步走出天梦居后院儿,跑去医馆看看。

  刚走过拱门,就听见不远处传来胡斐用难得的大嗓门吼出的中气十足的声响。

  “你怎么诊断的,啊?黄夫人有孕在身,你给她的药里,怎么能开红花?”

  “我错了,三叔。”一个看起来最多十六七岁的小小少年,脸色憋得通红,局促不安地立在桌案前,胡斐更是横眉怒目,一副夜叉形象。

  江依缩缩脑袋,低声道:“姐,没想到一向好脾气的肥肥哥哥,还有这么恐怖的时候,我看见他这会儿摆出来的脸,就像见到我那死鬼老爹似的……”

  小茹笑了笑,当大夫对自己的徒子徒孙严厉些是应该的,要知道,当病人把自己交给你,你要承担的就是你的病人和所有亲人的一切希望,当大夫的,又怎么可以不敬畏生命?

  胡家医馆里,此时已经聚合了不少人,有病人也有病人亲属,一大群人对着胡斐和他身前的少年指指点点,胡斐没什么,那少年却已经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了。

  小茹和江依赶紧走了过去,扯了胡斐一把,胡斐一扭头,看到小茹二人,本来铁青脸色消失,恢复了以往的慈眉善目:“茹儿来了……哎,小辈儿们不争气,让你看笑话了。”

  小茹摇摇头,笑道:“有什么话,吃了饭再说,这孩子年纪还小,慢慢教就好,生什么气!”

  僵硬也跟着劝说了几句,或许是看那少年认错态度端正,或许是终于意识到在自个儿家医馆里当着一大堆病人的面训胡家的弟子,实在丢人。胡斐终于偃旗息鼓,带着那少年,跟小茹和江依一块儿去后院儿吃饭。

  晚饭很清淡,来吃的人也少,胡家除了胡斐守家之外,其他人,包括胡老爷子在内,全在花苑那边儿,今年就在那儿举行大会诊,过年之前,几位老前辈就都到了,现在只有在京城的唐老还没来。那边儿现在十分热闹。

  熙花苑是杭州城最大的医馆,环境虽然比不上天梦居的清幽,但相对来说严肃大气,占地也广,是举行大规模活动的好去处。馆主姓童,童星楠,娶了胡斐的四妹妹,是胡家的乘龙快婿,他本来不通医术,但媳妇医术不错,又有胡家弟子帮衬,童家医馆到也能在杭州城排得上号儿。

  所以,现在餐桌前的主人只有胡斐戚茵茵和戚茵茵怀里白白嫩嫩的小宝贝儿,再加上一个低眉顺眼,恨不得把自己藏起来的少年胡军。

  小茹挑了挑眉,看着戚茵茵怀里的儿子,胡家的小少爷胡玉,笑道:“这小子怎么长这么快?以后可别变成大胖子。”

  “就是,他要是跟肥肥哥哥似的,那可有得头痛。”江依伸出手,戳了戳小家伙娇嫩的额头,软绵绵的,摸到手里还挺舒服,小家伙也不认生,笑呵呵地冲着江依招手。

  “胖怎么了?我还觉得应该再胖点儿才好呢,看我家相公,这面相有多福气。”戚茵茵得意洋洋地搂着儿子,那种春光满面的喜庆劲儿,惹得小茹和江依尽皆失笑,胡斐也是一脸无奈,苦笑道,“这小子也不知道像谁,能吃得可以,比三个他妹妹吃得都多。”

  戚茵茵生下来的双胞胎,儿子很健康,一出生就圆滚滚的,女儿却瘦小的可怜,哭声更小得跟小猫儿似的,要不是胡家一大堆大夫,加上小茹医术不凡,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来,不过,就是这样,也没有消弭掉戚茵茵的好心情,真是有子万事足啊。

  这会儿听见她丈夫的抱怨,恨恨地瞪了胡斐一眼,直把胡斐吓得赶紧赔不是。

  江依白了她一眼,不再跟这个满眼都是儿子的女人说话,小茹和胡斐开始吃饭。

  吃得差不多,戚茵茵就先进去喂孩子了,胡斐这菜松了口气,压低声音,苦笑着伸出自己的小拇指,道:“现在,我在家里的地位就是这个……该死的小子,一出生就把他娘给彻底霸占了,每天晚上都闹腾,一会儿都不肯闲着,哎,就他一个,比我所有的闺女加起来都烦人,吃穿用度,比我还讲究,最离谱的是,这小子特别挑人,那些伺候他的丫头们,如果是年轻漂亮的,他就闹得不那么厉害,要是换上年纪大的嬷嬷,他就又哭又闹,折腾到全家不得安宁,这么小就知道美丑了,我看,长大以后肯定是个色鬼……这一胎,还不如再给我添两个亚丫头呢,丫头多好多贴心啊!”

  一番感慨,逗得小茹和江依都笑了。

  诺埃尔小辈儿胡军更是捂着嘴,笑得几乎呛到。

  江依一边儿笑一边儿骂道:“怎么说你儿子呢,这种话,有胆子你在你媳妇面前也说,看她不掐死你。”

  胡斐叹了口气,蔫了吧唧地没话了。

  吃过晚饭,小茹特意去了一趟病房,看了看现在已经到了胡家的病人们,因为今年的大会诊,现在留在胡家住院的病人的病情都很麻烦,像李家来的几个船员还好一些,小茹确诊过了,确实是坏血病,让他们补充过维生素C之后,已经有两个的病症开始减轻,而小茹的实验室也正在想办法粗略提取维生素,制作成片,虽然现在那些药物保存的时间很短,最多也就两个月左右,远远不够用的,不过,小茹又查过前辈留下来的资料,想出一些法子,现阶段儿已经可以然江依满意了。

  坏血病在小茹眼里算不上绝症,可是有三个患了很严重的消渴症和胸痹的病人,就让小茹他们这一帮子大夫,包括那些老前辈们都头痛万分。

  看望完病患,天梦居的花园华亭中,挂起来灯笼,玉石圆桌儿上,香茗飘散着浅淡的烟雾,清香诱人,春寒料峭,小茹和江依披着一式儿的斗篷,露出雪白的小脸儿,小茹怀里还抱着个小毛球儿,这只小狐狸犬似的幼兽似乎长大了一点儿,分量头儿有了,压在小茹的膝盖上,沉甸甸的。

  小茹一边儿喝茶,一边儿碾碎了点儿喂自己怀里的小东西,一边儿还和江依胡斐低声讨论大会诊。

  这次的大会诊,除了寻常项目,演说、讲习、诊疗、讨论,一套流程,还有有关阿芙蓉的问题,小茹和唐老讨论过,又和其他前辈通了信,决定由慈心医会出资开办yield戒毒所,请对阿芙蓉了解的几位名医专门研究戒毒或者缓解用的药物。

  其实现在已经有了戒毒所,数目还不少,是朝廷开办的,不过,他们技术不行,完全就是靠病人硬撑,进去的病人,能活着出来的连百分之一二都没有,所以,很多病人和病人家属都不愿意把病人送去,能逃就逃,朝廷方面对这个问题也没有太好的法子。

  到是王蒙这个精明女人给出了个主意,现在其实最主要的问题是老百姓们对阿芙蓉的了解不多,根本不知道它的害处,如今信息传播这么慢,就是有一些人受害,影响力也传不到其他人耳朵里面去,而且,还有人追捧汉风,以吸食阿芙蓉为雅事。

  这样的话,就不如让朝廷各个地方的戒毒所,把大门敞开,朝廷最好组织所有老百姓们多去见识见识,看看吸食了毒品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小茹听了,也只有竖着大拇指夸赞她的高明,确实,你说一百遍,也比不上让老百姓们真真实实地看一看毒品的坏处来得有效果。

  至于王蒙怎么让当今圣上答应这样的要求,那就是那妮子自己的事儿了,小茹只想着趁着这次大会诊,把最近阿芙蓉有可能在国内流传的事儿给各位大夫通通气,让大伙都注意,还有,最好以后尽量不要用它入药,慈心医会还是有几个对阿片很了解的大夫的,他们的研究虽然不够系统,但也比现在眼前一抹黑的情况好得多,大家群策群力,说不定还真能弄出效果不错的戒毒药来。

  第二百一十七章极品

  大会诊第二日

  看了几位病患,小茹又和几个老大夫同一帮学徒商讨完了有关戒毒所的问题,将近正午,菜回了熙花苑专属自己的静室。

  这间静室临水,环境清幽,但是不太适合当做病房,夏日里多蚊蝇,空气潮湿,对病人的健康有碍,不过,小住一段儿时间,平日里赏赏景,看看花草倒是不错。

  凭栏而坐,端着杯杏仁儿加薄荷煮的热羊奶,小茹笑眯眯看着楼家正戏弄一只雪白的巴掌大小的小兔子的自家宠物,自家的小狐狸一会儿抓抓那小兔子的尾巴,一会儿啃啃那小兔子的长耳朵,玩得不亦乐乎,把那小东西吓得只敢闭着眼睛窝在草丛里打颤,是丝毫不敢反抗。

  胡斐那家伙站在一边儿跳脚儿,偏生不敢靠近,小茹的眼力一向好,清清楚楚地瞅见他手臂上露出一道不算深也不浅的抓痕,显然是自家的小东西干的。

  “小茹啊,你也不管管你们家的狐狸,这兔子可是我买给我们家三妮儿的,要是被你家狐狸吞了,你赔不赔我?”

  小茹嗤笑了一声。懒洋洋地悠哉道:“放心我们家小狐狸挑食儿着呢,只要你不发癔症,主动把那兔子剥皮抽筋,好好烹饪,做成一桌子美味,我就敢保证它不会下嘴。”

  胡斐愣了愣,苦笑了声,咕哝道:“人们都说慈心医会的女菩萨仁心仁术,对草木动物也村怜悯之心……真该把那说这种话儿的,不长眼的人叫来看看,他们心目中的女菩萨是什么样儿的人物……”

  小茹不理他,继续兴致勃勃地看戏,她是个好兽医,她了解动物,所以,她也比任何人更明白什么才是动物世界里的规则,绝对的弱肉强食,自家的小狐狸戏弄兔子,就跟猫要戏弄老鼠一样正常,她闲的没事干才会傻乎乎地去管呢。

  不过……小茹眨眨眼,心里对小狐狸最近经常搅得狗厌猫烦的活泼劲儿,也觉得有些奇怪,这小家伙心情很好啊,难道遇见什么好事儿了?

  逗了会儿小狐狸,正午未过,小茹就看见远处飞过来一只雪白的鸽子,只在胸脯上有一朵蓝色的印染,印了个小小的楼宇,小茹一伸手,那只鸽子便落到了她的手臂上。

  胡斐也不惊奇,只是笑道:“你们家那口子对你到是关心得很,这才几天啊,就来了三封家信了。”

  小茹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地让晓燕带着鸽子下去吃食,这是公孙止养的,小茹亲自训练出来的鸽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品种,但比一般的鸽子速度快,耐力强,训练出来之后,就连当今圣上都管公孙止要了十对儿,结果把老爷子心疼的不行。要是让公孙止知道,自家爱徒经常用他送的宝贝鸽子给他媳妇送‘情书’,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大义灭亲,把楼易给溺死。

  小茹胡思乱想了会儿,便舒舒服服地坐到软塌上,捧着信细读,本来她也没当回事儿,最近家里忙着准备离京事宜,丁峰的身体又还没大好,自己不在,家里连同丁家一大堆杂七杂八的问题都扔到楼易的头上,就算有管家帮衬,还有自家婆婆看着,他一时也有些挠头,三五不时地来封信抱怨,撒娇,有时候也说一些思念之类的情话,自从楼易所谓‘九死一生’的从云南返回之后,他对小茹比以往更是热情了许多,以前很含蓄的一个男人,偶尔当着老爷子,婆婆和丁峰他们的面儿,也会不经意地表现出几分亲昵,弄得一向不够厚脸皮的小茹甚是头痛。

  只是,这一次的信却不同,小茹刚看了一点儿,一口温水便喷出来,太阳穴直突突,脸色也是难看的紧。

  信是老太太送来的,到没说别的,只说亲家母来借钱,因为老太太可不缺钱,老太太的体己银子根式多得很,自家那位继母究竟是借多少银子,才把老太太‘逼迫’到要典当东西的地步?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自家婆婆有什么理由要借钱给张氏?

  小茹一时咬牙切齿,直到晓燕把吃饱喝足的鸽子送回来之后,她才从小鸽子的嘴里探听到来龙去脉,自家的动物们消息可是灵童得很,它们可比人类还八卦着呢——结果更恼怒了。

  其实,自从高小云被关起来之后,小茹心里就对张氏可能登报的情况有了准备,不过,因为楼家马上要离京,自己又赶着去杭州,便只交代门房上不许放了张氏他们进楼家,也没做别的,张氏进不来楼家,自家婆婆却是要出去的。

  前几日老太太出去礼佛还愿,正被上门儿的张氏逮个正着,很是说了一些有的没的,其它还好,小茹一听见张氏居然说——楼家能有现在的家业,就是靠了高小茹的陪嫁,全是高家的银子,当初高小茹离家的时候,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要不是有那些银钱,高小茹凭什么过得像现在这么好!如今她高小茹这个忘恩负义的,居然把自己的亲妹妹送进牢房,害得王家把高小云休了,也把张氏母子赶出了家门,害得他们母子两个露宿街头,难道不该拿出些钱来打点打点,一来让高小云在牢里好过些,二来也得让张氏和高誉能过活……

  就在大街上,张氏一哭二闹三上吊,死活要老太太出三千两,不是三百两啊,小茹气怒之余,也对张氏居然变得这般厚脸皮很是哭笑不得,她随随便便一张嘴就是三千两,有许多没有外快的品级低的官员,就是一辈子也挣不了这么多的俸禄。

  大夏朝的官吏俸禄不算微薄,楼易现在正三品的年俸是两百两银子,而且福利很好,四季常服,官袍,笔墨纸砚之类的朝廷都有发放,所以,楼家的日子当然过得很滋润,更不用说小茹的医馆药铺还有找补的那些外快了,但是,自家的银子,凭什么平白无故地借给张氏,而且,连张欠条都不打,明摆着是要有借无还,至于说楼家能有现在完全是靠自个儿的嫁妆,那更是胡说八道,人家楼易才是一家之主,当人家这个正三品的吏部侍郎,不对,现在已经是广东布政使了,虽然还没上任……

  小茹揉了揉额头,把越来越远的思绪拉回来——好吧,就算是自己和婆婆一开始能顺顺当当地离开云南那个兵荒马乱,灾害连年的地方,多少靠着小茹带到楼家的嫁妆,可是,那些嫁妆是自家亲娘当年的陪嫁,和张氏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再说,爹爹嫁女儿,给点儿嫁妆不是应该的?别说是自家娘亲的,就是高家的,张氏说出这种话来,那是一丁点儿道理都没有。

  “应该给婆婆说张氏的问题了……”

  小茹叹了口气,以前老想着不让婆婆担心,却没想过,有一天婆婆可能会被张氏他们纠缠,这种时候,也顾不得许多,还是把自己和张氏种种恩怨说清楚的好,省得自家婆婆时不时被糊弄……好在以后远离京城,到了广东,想必就没那么多闲杂事了。

  坐到桌前,摊开笔墨纸砚,小茹开始给婆婆和楼易各书信一封,要是钱还没有借出去当然好,要是借出去了……那也没辙,又没欠条,就是有,他们楼家正忙着,也没心思去纠缠,只能当是破财消灾算了,不过,无论婆婆典当了什么,小茹嘱咐楼易,务必要赎回来。

  她还是了解自家婆婆的,老太太恋旧,收藏起来的东西都是自个儿极喜爱的,哪有什么不想要的,这么说,也不过是要小茹安心罢了。

  写完信,嘱咐站在桌子上歇脚儿的鸽子回去的速度要快点儿,最好赶在老太太东西还没典当,钱还没借出去之前赶回家。

  把信鸽放走,小茹看了看时辰,晌午过了,便拾掇了下头面,收摄心神,提上药箱,带着晓燕一起去找唐老爷子,本来还想叫上江依的,结果那妮子午觉没醒,抱着被子,不管小茹怎么喊她,死活就是不肯起来,小茹也没办法,只好自己走了。

  熙花苑现在很热闹,要是对大夏朝医学界比较了解的人进了门儿,肯定会看得眼花缭乱,随随便便在路上走,碰上一个大夫,就有可能是很有名气,往日甚难见到的名医。

  当然,这样的人不会很多,这些神医的面相也不会挂起来让人参观,所以,偶然路过的行人们最多只觉得熙花苑最近住的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的,个个身上飘着药香……

  “高大夫,今儿那个胸痹的病患情况有些不好,您快跟我去看看,李大夫他们已经过去了……”

  小茹还没进唐老的房门,就被人纠缠住,只好乖乖转道,跟着这个大踏步,行走如风的年轻大夫转去病房那边儿。

  二百一十八章升平

  大会诊的第六日,病情比较轻微的病患们已经被打发走。根本没用几位老大夫出马,小茹带着胡军、胡萌萌几个小辈儿,加上一帮子助手学徒,三下五除二就给打发了个一干二净。只剩下比较特别的,或者比较男治愈的病患妥当地被安顿在熙花苑东北的病房里。

  该来参加的大夫们都到齐了,唐老也匆匆从京城赶到,因为大家都忙,无论是积极找同僚互相讨论学习的,还是正在准备自个儿的成果,希望一举成名的年轻大夫们,这几日每天晚上都热闹到半夜三更,少有闲暇。

  小茹这个女子身边都聚了一群人,有好几位老大夫对她的西医理论和研究所的成果很感兴趣,硬是缠着她问个不停,偏偏小茹还不能着急,得很耐心地用这些大夫能听得懂的语言解释这些西药的救急作用,要是不能让大家伙了解这些东西,她这次大会诊就算白来一遭儿。

  这样的情况下,小茹根本抽不出时间来好好和唐老聚一聚,顺便打探一下京城的消息,毕竟信件传播得再频繁,也比不上面对面的交流更能让人全面了解情况。

  好不容易等到大会诊的第六天,该交流的都交流得差不多,劳逸结合是很必要的,所以,大家伙有志一同地决定今儿就放松一下,来一趟杭州,总要看一看这西湖风月吧。

  熙花苑位于西湖水畔,对面是杭州城是甚是有名的温柔乡——揽翠阁。对,就死很多小说里都会出现的必备道具——青楼。

  从小茹的静室,当然不可能看见这样的烟花所在,胡斐又不是疯子,哪敢给她这个楼家夫人安排这样‘香艳’的地方住,胡斐给小茹安排的静室,肯定是最清净的,安闲时候,绝对能把那虫鸣鸟叫听得清清楚楚,不过,唐老的静室就不一样了。

  一大清早儿,小茹洗漱完毕,活动了活动身子,踏进唐老的静室大门,便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这位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正坐在大大的雕花窗户前面,隔着窗纱,悠闲地一边儿品茶,自己与自己对弈下棋,一边向眯着眼睛朝对面儿张望。

  小茹掩着唇,委坐在软塌丧,捻起一颗乌黑冰凉的棋子儿,笑道;“唐老,您今儿到乐呵上了,小心回去之后,尊夫人拈酸吃醋。”

  唐老的夫人比他小了足足三十岁,是近年才纳的填房,货真价实的老夫少妻,所以,唐老对自个儿夫人也是一半当女人宠,一半儿当女人疼,十足妻奴一个,往常所有的风花雪月,那是半点儿不沾的,平日里就连戏什么的都很少听。

  唐老却只是看了小茹一议案,挑挑雪白的眉,笑道,“我看的可不是风月。”

  “不是?”

  “嗯,你也看看。”

  见这位白发老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小茹耸耸肩,也端了杯茶,握在手里,转头望去。

  此时天色还没有大亮,朝阳的霞光刚刚掠过枝头,大街上尚显清冷,佛晓阁的楼台上却已经坐满了客人,高台上灯火极旺,一个仅仅穿了件素青色的长袍的豆蔻少女,于灯影之下辗转歌唱,歌声隐约传来,小茹的耳力不错,凝神细听,也能听见那并不显得靡丽的歌声,那舞娘一个旋转,素色的裙摆如同河塘里的碧波旋灿出层层涟漪,眼角似乎有那么一点泪光掠过,却旋即露齿一笑,唱得声音大了些——“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与飞兮,使我沦亡。”

  歌毕,小茹愣了愣,看着那少女,虽然不清晰,但依旧可以看出少女明眸皓齿,风情婉约灵气逼人。不由咋舌,好家伙,这青楼女子的素质够好的,比现代那些夜总会里的当红所谓的大学生儿小姐更厉害得多……

  感慨了下,小茹一扭头,见唐老看着这一派热闹升平的景象,眼里却带了倦意,心里也不由一叹——如今这些绿衣上年、达官显贵、书生才子、壮士游侠不惜千金竞价,列坐楼头,求这一曲歌舞,可见这天下确实太平了,好像曾经的鲜血战乱,男人的伤,女人的苦,只在这区区几年里便消弭无踪。

  这应该是好事儿吧,从坐在龙椅上的那位刘姓天家,到自家相公这样的心里还存着一腔热血的平凡官吏,几经辛苦也不过求的就是国泰民安,百姓富足,如今大夏朝政治清明,但昔年战争后的伤痛犹在,正是百废待兴的时候,也自有许多或明或暗的危险潜伏,朝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志士在为了这个经历过惨痛的国家努力着,这些努力,小茹往日见不到,在她的生命里,只有一个小家,只有婆婆丈夫孩子,她那些可爱的动物而后永远不愿意离手的手术刀……

  可是今日,小茹和这白发苍苍的老人一起看了看杭州的歌舞升平,不知怎么的,心里却起了几分忐忑,总觉得这太平如此好,却总有些似有若无的阴霾笼罩……

  “姐姐,你看看那人……”

  小茹一愣,一扭头,就见江依这妮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正抱着自己的小狐狸嗑瓜子,她转过头,小狐狸便乖巧地挣脱了江依的挟制,跳进她的怀里,惹得江依又是皱眉又是咧嘴,骂小家伙是个养不熟的。

  小茹无奈地笑了笑,道;“怎么今儿起的这么早?”往日忙的时候这妮子天天赖床,怎么也不肯起,今天休息,她到一大清早儿就打扮得漂漂亮亮清清爽爽了。

  “别管我可,姐,你快看,那人是不是王不留?我怎么觉得,他旁边那位也很眼熟……”

  王不留?这个名字在小茹的脑子里兜了一圈,小茹才从快要消失的记忆力将他抽取出来就是那个什么海盗头子的手下,好像说了,要在大会诊的时候和自己一决高下什么的,当然,小茹一开始还是恼了几日,觉得麻烦,但过去也就忘了,没怎么放在心上,此时听江依喊出来,便也皱着眉头看去。

  果然,对面高楼上坐着的,那个看着只有七八分眼熟的老男人,正是王不留,当然,他现在可不是初见时的乞丐装,反而衣着鲜亮,不过,最惹人注目的,到不是他,而是坐在他身边的大约只有双十年纪的一个少年。

  那少年穿了一身很素的蓝衣,侧身坐着,脸枕在一把乌鞘长剑上,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在一帮子恨不得把高台上跳舞的美女拆卸入腹的男人中间,想不惹人注目都难。

  “呀,那人看过来了……”

  见那少年整个身子转过来,还冲着这边儿招了招手,江依惊呼一声,小茹也怔了,唐老皱着眉,一伸手,反射性的把窗户关上,放下窗帘儿,屋里一下子暗了许多。

  窗户阻隔了外面的曲声,静室里安静了片刻,江依吐出口气,大笑道:“这人眼力不错嘛,咱们缩在的地方比较高,又隔着窗纱,按说那边儿不容易看见这边儿才对……呵呵,不知道那少年看上谁了,她张得可真不错,细皮嫩肉,唇红齿白的……”

  唐老拍了江依的脑袋一巴掌,叱道:“胡说什么……也是老夫孟浪了,以后你和小茹不要再到这间静室来,对面毕竟不是什么好去处,我一个糟老头子无所谓,你们两个可要小心些……真是,熙花苑建的时候也该主意,哪有在青楼对面起静室的?”

  唐老一脸忿忿,江依到是吐了吐舌头,凑到小茹耳朵边儿,小声咕哝:“还不知道那个姓童的是不是故意的呢,这地方多好,多通透啊,不用花钱,白看歌舞,说不定,平日里还能欣赏到美人,嗯,回去告诉胡斐去,看看他是不是也经常瞒着戚茵茵那女人呢到这地方玩……”

  小茹拍开她,不理会这妮子惯常的疯言疯语,反正她一向什么都敢说出口,真跟她计较,那就别做别的了。

  经过这么一场算不上变故的变故,唐老也没有心情看什么热闹,拉着小茹下了几盘围棋,把小茹虐了几遭儿。

  没办法,围棋这种东西小茹以前在大学里也玩,在同学中间还算下得不错的,可是,唐老那是深谙此道几十年的高手,让了四子,想灭她还是不是难事儿。不过,唐老到挺喜欢和小茹下棋,说什么小茹的棋有的时候下得中规中矩,有的时候却很有灵性,一些奇招妙招,连他一不注意,都要吃亏,当然,小茹到觉得,可能更重要的是唐老现在已经找不着更好的棋友了,水平高的他碰不上,碰上的都是臭棋篓子,矮个儿里面拔将军,小茹可不就显了出来。

  下了几盘儿棋,到吃午饭的时候,外面来了一小厮,说是送信给小茹的,打开一看,竟是张请帖,署名是龙飞凤舞的‘龙王’两个大字。

  第二百一十九章小龙王

  别人拿了龙王的帖子,自是不敢不给面子,说什么也要赴约的,况且楼家正要去广东,那是龙王的地盘,惹火儿了龙王,可是大大不妙。但小茹却不想自找麻烦,她也没把那个海上的强盗头子太看在眼里。一句妇道人家,不宜抛头露面,便打发了。别人挑不着什么礼,海盗有海盗的规矩,可官家夫人,却用不着理会他们的规矩。

  熙花苑

  藏姝园

  满园散发着淡淡鹃雅的梅花香,清幽的琴声配合着悠扬的长笛,声音舒缓而柔美。现在三月了,整个杭州城,也只有藏姝园的梅花还盛开着。

  小茹以前不太喜欢梅花,可是到了这个时代,和婆婆一起经历了战乱惨痛之后,倒是对料峭寒梅喜爱起来。

  窝在铺了雪白锦被的藤椅上,怀中揣着小狐狸,这小东西懒洋洋的窝在主人的怀里,团成一个小球儿,乖巧得不得了,小茹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它的皮毛,很暖手。

  身后的晓燕和孟妮儿,一个端着精巧细致的糕点,另一个捧着装了上好猴儿酒的酒壶。

  江依坐在一侧,时不时地就着酒杯抿一口水酒,旁边儿,她的丫鬟水晶拿着甜食,小心翼翼地喂到这个懒人的嘴边。

  今日的天气不错,春寒似乎淡了,小茹在懒洋洋的日光下,闲坐下棋,跟她对手的是胡军,这个大约只是十六七岁的年纪的少年,不但医术好,读书也好,年纪轻轻已经得中了秀才,一向被人称许,连唐老爷子也说他颇有才气,就算将来不行医,靠读书做官也不错。

  不过此时的他,却是额角微汗,面色苍白,那双修长漂亮的手,也略略地紧握,青筋毕露。显然局面非常糟糕。

  小茹扬眉看着这孩子紧抿嘴角,倔强的样子,嘴角勾出一抹笑,算了,别折磨人家了。

  轻巧地落子。

  第十五手,完胜。

  晓燕看着胡军落荒而逃的背影,微微颤抖的双腿,笑道:“夫人待这小子倒是特别……”

  江依也笑道:“我猜人家可不想要姐姐的特别,这孩子三天之内给你罚了几回了?你让他抄写的那些书,看得我都头皮发麻,就连你家福儿都没这么抄过吧?这还罢了,偏偏人家好不容易偷闲一会儿,你就要拉着他下棋……”

  小茹笑了笑,不以为意,其实这孩子韧性不错,就是太急躁了,基本功不踏实,该好好打磨打磨,其实,下棋是最养性的活动……不过,这小子的奇异貌似也没得什么名家指点,兴趣也不大,要不然,也不会让自己虐的这般厉害了。

  “胡军不能和福儿比,像这些医术,福儿现在就看得七七八八,最起码一大部分都能背下来,胡军不一样,他和你的性子差不多,头脑不错,有灵气,可是太喜欢耍小聪明,现在还看不出来,可他要改掉自个儿的毛病,将来的成就,肯定和萌萌没法比。我这会儿磨他的性子,是为了他好,没看胡老哥都没说什么。”

  江依缩了缩脑袋,不说话了,她现在也吃到了苦头,医术那是一瓶不满,半瓶子晃荡,碰到棘手的病人,总是心头发虚。

  这样的休闲,却在午后的时候结束了,小茹没搭理龙王的邀请,那个王不留带着他身边的年轻人却直接找上门儿来,而且,带的还是个半死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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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里点了四个暖炉,热气腾腾,蒸得小茹和江依额头见汗,小狐狸更是在暖炉点起来的时候就撇下主人自个儿跑了。

  那个蓝袍少年躺在床上,裹着件儿白色裘皮大衣,还是瑟瑟发抖,小茹仔细看了看,见他面色惨白,嘴唇发黑,身体寒冷如冰,呼吸时有时无,似乎随时都可能死去一般。

  王不留暴躁地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恨恨的嚷嚷:“你行不行啊,他到底怎么了?”

  “中毒了。”小茹接过晓燕递来的丝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皱眉道。

  “废话,我还不知道他中毒了。”王不留气得跳脚儿,他好歹也是个大夫,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家小少爷中毒了?“我问的是能不能解毒?”

  小茹沉默了片刻,迟疑半晌,还是让晓燕把药箱拿来,给他下了针:“我不知道他中的是什么毒……如今他五脏六腑都遭到侵袭,如果不是你及时用药下针,使他心血流动减慢,阻止了毒素蔓延,恐怕早就没命了。”

  幸亏这里是慈心医会大会诊的会场。

  不一会儿,一大堆名医都过来看过,哪怕是一向喜欢以毒攻毒的法子治病的瞿老大夫,也摇了摇头,不过,大腕大腕的解毒良药灌下去,倒是让这个年轻人的脸色稍稍好了些。

  王不留还是忧心忡忡,不过,送算是见到了希望,这位老人本来傲气的很,总有一股子天老大,他老二的派头,现在是在小茹眼前晃来晃去,跟前跟后:“楼夫人,女菩萨,女神医,到底有没有办法?我实话跟您说吧,这时我们龙王家的小祖宗,要是在杭州城出了事,说不得我们家龙王一火之下,会带着人把杭州城打下了屠城……”

  小茹翻了个白眼,对王不留的话压根不信,一位现在还是以前那个破败的大元朝啊,现在是大夏,要是那劳什子龙王敢上岸胡闹,第一个被吵架灭门的就是他自己。

  不过,好歹医者父母心,既然病人找上门来了,没有不救的道理,小茹让晓燕和孟妮儿收拾东西,又跟唐老说了一声,冲王不留道:“带着你们家少爷,咱们出城。”

  “啊?去哪儿啊?”

  王不留虽然疑惑,但是还是挺小茹夫人吩咐,利利索索地搬着他们家少爷上了铺着许多毛皮做减震器的马车,也好在这种安稳的四轮马车早就被制作了出来,否则一路颠簸下去,这个小龙王,恐怕真要折在此处。

  王不留见自家少爷的情况没有恶化,这才有时间打量小茹,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不太一样,眼前这位夫人,容色素淡,不施脂粉,一身青袍男装,被她穿出一种神奇的舒缓感觉,让人觉得虽然冷淡,却决不讨厌,不是个美艳的女子,但是别有韵味。

  “看什么看,再看挖了你的眼!”

  孟妮儿恶狠狠地瞪了王不留一眼,那张牙舞爪的样子不光是让王不留愣了,连小茹都乐了,王不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做小茹的爷爷都不为过,拍了孟妮儿一下,让她安稳点儿,小茹才对颇为紧张的王不留道:“幸亏为了在大会诊期间展示我们医馆的新药,我特意早早在杭州城附近设了个实验室……啊,简易医馆,也带了个很了不得的帮手过来,要不然,还真没办法了。”

  “夫人,到了。”随着晓燕的声音,马车停下。

  小茹点了点头,拂开车帘下车,一招手外面立刻奔来两个手脚利落的小厮,抬着担架把病人接了下去,王不留看起来不太放心,但是也没说什么,径自跟住小茹的脚步,走进了颇见古怪的宅院。

  这只是个位于杭州城郊外的简单宅院。

  第一重院落也没什么不同,看起来和大多数布置规整的院落相差不大,只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让人感到很不舒服的奇怪味道,王不留皱了皱眉,但是见小茹好像没什么感觉,所以也未多言。

  其实这种消毒水的味道,小茹虽然同样不喜欢,但毕竟是闻惯了的。所以也就不在意了。

  进了第二重院落,这里和刚进门时的感觉就大为不同了,四周摆满了盆栽的各种药材,空气里弥漫着药香,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穿插其间,四个小喷泉喷出的水流通过大理石水道又返回井中,池沼里养了许多红鲤,精致的小桥亭台浮于水面,颇有几分雅趣。

  王不留怔了怔,摸了摸脑袋,咕哝道:“你们这些人就是喜欢这样儿的道道……”

  其实,不光是王不留,连小茹都愣了,忍不住惊讶地瞠目,心里暗道:好像在杭州这边儿安家的是自己的雇佣手下里最稀奇古怪的家伙,是仵作出身,摆弄死人多过救治活人……这样的人,什么时候也有如此雅趣了?

  不过,小茹的惊讶也只不过持续了片刻,一进入第三重紧闭的院落,不,不能叫院落,只能说是一个巨大的房间。小茹还好,王不留的脸色就一瞬间变得铁青,拼命屏息,才把呕吐的欲望强压下去。

  整个房间十分空旷,充斥着一股子难闻的怪味儿,偏偏干净异常,四壁都涂着雪白的纸张,中部的屋顶悬挂着好几盏灯,摆放的方式很奇妙,而立在房间正中央的,是一个浓眉大眼,面容硬朗,大约四十上下的男人,他穿了身儿雪白雪白的长袍,带着一双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制成的白手套,虽然穿着打扮奇怪了些,但是总的来说,这还是个蛮英俊的老男人。

  第二百二十章白捡

  王不留脸色煞白,小茹的神情也略略僵硬了。

  只见老男人那双带着雪白手套的手上沾满了血迹,面前平整的木床上躺了个已经被开膛破肚,露出体内五脏六腑的中年男子。各种奇怪而锋利的刀随意地摊放一边,血迹染红了木床上的棉纱布。这人的神情却很轻松自在,毫无面对尸体的紧张恐惧。

  一个长得颇为冷眼的美少女站在一边,身边圆桌上放着的容器中装了一颗心脏,她手里托着托盘儿,不时低声和那男人说几句话。

  其实王不留出道以来,也算是心狠手辣,杀了不少人,好人坏人都有,但是看见这种场面还是忍不住恶心得浑身发抖。

  小茹也不习惯,虽然她是个大夫,上大学的时候没有少和尸体打交道,但这样的场面,哈市让她觉得有些膈应。所以,小茹没有走过去,只是高声叫道:“王非大叔,拜托了,收起你的那些死人骨头,把自己清理干净,道休息室来……真是的,我这是实验室,你想和你的私人打交道,不会另找个地方啊!”

  说完,也不等那老男人答话,便带着王不留进了推开雪白墙壁上的一扇活门。

  一进入这个房间,小茹才松了口气,这房间是按照小茹夫人喜好布置的,入口处挂了一大串儿贝壳做成的风铃,一碰便叮咚作响。米黄色的真皮沙发,水蓝色的窗帘儿,琉璃打磨而成的茶几上放了瓜果,拐弯处摆放着一个小小的水晶吧台,台子上是有着各种艳丽色泽的果酒,地板光亮可照人,是用上好的原木精心打磨铺就的,朴素又精致。

  小茹叹了口气,伸手将沙发垫子一拉,变出一张沙发床来,挥挥手,两个小厮把那位小龙王平平整整的放在上面。

  刚做好一切,王非就推门而入,他已经换了衣服,穿着黑色的长袍,只是用金线锈了束牡丹作为装点,显得年轻了许多。

  “这时你本家,王不留。”小茹简单介绍了一句,两个男人抱拳行礼,王不留客气得不得了,只是面对王非的时候,似乎浑身不自在,半点儿也没有海上龙王座下精英的霸气和傲气。小茹挑挑眉,有些惊讶,随即想到刚才的场面,倒也释然,看见那样的场景,谁还敢和王非讲什么霸气傲气?不过,现在可不是套交情的时候……王非也对王不留到底是什么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他的目光,一进屋就落在小龙王的身上,半点儿也没分给另外的两个人。

  “咳咳。”小茹见王非摩挲着随身携带,从不离手的刀,嘴角抽搐了下,苦笑道,“咱们早就说清楚了,你需要的实验品衙门给多少你可以收多少,不能自己主动跑人家家属那儿去捣乱……这个是活的,你更别想,娴儿《你和王非大叔拿去分析一下,看看能不能制出解毒剂。”

  小茹一边冲王非严厉的道,也顾不得表现出对长辈的敬意,一边拿了根银针,扎了小龙王的手指头一下,滴了几滴鲜血在玻璃器皿上,递给了一直站在一旁没有开口的少女。

  中医见效很慢,像这种毒,恐怕还没制作出解药,人早就撑不住了。而小茹的实验室,虽然不成熟,但是,经过多年培养,已经有了一批还算可以的助手,别的不行,但分析血液里的毒素,这种事情可是长做,尤其是王非这家伙,也是家传渊源,什么旁门左道都喜欢玩一玩,做仵作的时候,更是见过不少奇毒,不得不说,小龙王很有福气。

  “你们等着吧。”待娴儿拿着玻璃器皿打开东面的一扇小门,王非也点点头,又过来两个小厮,将躺在沙发上的小龙王抬起来,也消失在诡异的,貌似有很多扇门的房间里。

  王不留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他的手动了动,身体一下子变得紧绷,但终究没有动作,也没有开口,不得不说,这是个很聪明的人,龙王的手下,确实不是草包,他很会判断形势,既然确定自己对少主人的病情毫无办法,又确定小茹不会对自家少主有危险,便一句废话都不说。

  小茹对这样的病人家属很满意,她最讨厌就是不厌其烦,一次又一次的和那些关心则乱的病人家属们争辩讨论。有那闲工夫,还不如休息休息养养神来的有价值。

  高腰的琉璃杯,兑入五分之一的翡翠色果汁,三分之一的酒,加入上品的大红枣,最后扔一只原木管儿进去,浅蓝的颜色,配上高贵典雅的容器,只是看,便觉得##可口了。

  小茹优哉游哉的坐着,面上一点儿不急。

  而王不留绕着屋子转了好几圈儿,也不见王非和那少女回来,只好也勉强自个儿稳定下心神,乖乖坐稳当,也拿起酒杯来。

  王不留喝了一口,觉得酸酸甜甜的,口味很奇特,后劲儿竟然也不必一些陈年好酒差,只是他现在的心思实在是全部都放在了还陷入昏迷之中的小龙王身上,纵然喝的是琼汁佳酿也品不出什么滋味来。

  时间好像过了很久,但其实小茹连一杯果酒都没下肚儿,王不留就等的有些不耐烦,镇定了精神,似是想缓和紧张情绪似的,开口问道:“……刚才那位王非,究竟是什么人物?我们那儿刑堂的温三哥,也是个心狠手辣的,一般落到他手上的肥羊,就是不死也得脱层皮,不过,我看温三哥的狠辣劲儿和这个王非比……还真没什么可怕了。”

  小茹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以前是个仵作,只和尸体打交道,可没有折磨活人的爱好。”说白了就是个不通人情世故的实验疯子。

  想起王非,小茹叹了口气,这人确实是自己白捡的便宜,那时候,小茹和婆婆刚在武昌落脚,见一个叫王洋的小乞丐年龄虽小,可是有力气,身手灵活,还识文断字儿,观察了下,品性也温良憨厚,一时动了恻隐之心,就想给他一份儿活儿干。

  却没想到,这小伙子买一送一,居然带着他爹来的,小茹一看,老人病的瘦骨嶙峋,简直像是要支离破碎的模样,既然插了手,那半途而废可不是小茹的做派,干脆就让老人家跟着王洋一块儿住,王洋给家里做点儿砍柴烧水打扫院子之类的粗活,不多,也累不着人。但总算能喂饱肚子,反正小茹是开医馆的,一个老人的医药还耗费不了什么。

  小茹本来就当自己是日行一善了,却不曾想,将养了些时日,那王洋他老爹缓过气儿来,竟然摇身一变,变成了个虽然古怪,但医术着实不错的家伙,小茹大是惊奇,后来又发现,这人竟然对小茹给那些动物什么的动刀子一点儿反应没有,相反,还看得津津有味。

  虽然小茹对这家伙很好奇,但是这糟老头似乎心理有问题。平时一句话不说,甚至不肯见外人,除了他儿子,也就小茹给动物动手术的时候他会凑过来看。一直相处了大半年,王非才对小茹放下了些许戒心,开始说他以前是个仵作,也是个大夫,想要和小茹学习一下她的华佗神技。

  其实,小茹根本没有教多长时间,不过一年,王非就再也不能从小茹这里搜刮道他感兴趣的东西了,那家伙对于人体解剖,不对,那阶段还是动物解剖的天分和勤奋程度,小茹看得都头皮发麻,有时候小茹甚至猜测,王非有一阵子每天晚上出门,白天闷在屋里睡觉,是不是因为大半夜去挖人家的坟墓去了。

  只是以前王非纵使很厉害,却帮不上小茹什么忙儿。因为,他根本就不肯见外人,更别说给人治病了,直到很久以后,他才在小茹夫人要求下,愿意偶尔帮个忙什么的,但是,还是很孤僻,轻易不和外人交流,不过,自从小茹去年建起了实验室之后,这家伙便如鱼得水,似乎焕发了第二春,在实验室里投入了无比巨大的热情,甚至连性子都好了许多……当然,如果他不痴迷到把实验室当解剖室用,那就更好了。

  “进来。”

  小茹正沉吟,王非板着一张脸走出来,冲着小茹招了招手。这人一身白大褂,看起来比以往更严肃许多,但却有些医生样子。王不留眨眨眼,觉得这人貌似真挺值得期待……

  小茹点点头,随手从柜子里拽出件儿白大褂,掏出帽子口罩,从头到脚捂严实,才随意嘱咐了王不留几句,让他不要乱跑。这间实验室里虽然没有多少危险品,但有一部分药物对人体还是有害的,万一沾染上,小茹概不负责。跟着,钻进一扇小门儿,消失了。

  王不留愣愣地端着酒杯,愕然地张了半天嘴,苦笑着咕哝道:“这叫什么事儿……我把少爷交给这女人,是不是有些武断……”

  可惜,他再后悔,现在也没有后悔药卖,只得说服自己相信京城老百姓众口称赞的女神医,也相信江依那个女人崇拜的姐姐确实有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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