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努努·几米·绘本·努努旧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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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育儿经 第211——215章

  第二百一十一章两个‘野人’

  小茹告诉婆婆楼易可能要去广东任职的时候,老太太有点不大乐意,总觉得自己老胳膊老腿儿了,不愿意挪地方,到没有反对,她是个很传统的女人,并不会随便去干涉儿子的公事,只是暗自嘀咕了几句,说还不如去武昌或者回老家,好歹人面熟悉,比较容易适应环境,后来听了小茹提醒,想起到了广州之后会有江依这妮子关照,又高兴起来。

  因为决定在大会诊结束之后马上启程,所以接下来新年还未过完,小茹便开始准备离京事宜,行李什么的都好说,晓燕和孟妮儿很细心,有她们两个在,用不着小茹操心,把家里药园托付给高然,那家伙虽然不大懂,但按部就班地打理,不让它荒废了,还是做得到的。

  还有山上那个奇异的山洞,小茹觉得有些可惜,到了广东,恐怕找不着这样天然的采药基地了。不知道李家能不能帮忙找一个适合做药园的地方。因为担心路途遥远,小动物们经常往返不太可能,小茹只好又去了几趟后山,采集了些珍贵药材,又装了不少湖水和太岁水,家里的小狐狸可靠这些过日子呢,如果长时间吃不到的话,说不定小狐狸会把珠宝玉佩当正餐,毕竟除了太岁水,只有拿东西能让这小家伙解馋,真如此,那就惨了,十个小茹也绝对供养不起。

  家里比较大型儿的动物,乖乖和小盼旅途中要住的铁笼子也还在,本来柳家的父子两个,觉得这玩意要留着占地方,还浪费,打算化了做成农具,不过,小茹觉得说不定以后可能用得上,就做主留下来了,现在看来,还算英明的决定,这一回准备工作做起来倒比上一次离开武昌时方便些。

  除此之外,还有大会诊的事儿,因为实验室的实验进入临床阶段,弄得小茹忙得不可开交,连小福儿和凡哥儿都顾不上了,江依那妮子一点儿忙都不帮,天天跑出去玩,不过也有好处,小团团现在和他完全熟悉起来,每日也不哭着找娘了,整天乐呵呵的,被江依养的白白嫩嫩,安生的不得了,小茹有的时候都忍不住担心,万一将来郭欣然回来之后,忽然发现自家宝贝儿子根本不亲自己,反而亲近江依,会不会一气之下,把那妮子给剥皮剔骨了……

  果然如公孙止说的,在小茹和她的谈话结束后的第六天,楼易和丁峰都回来了,很显然,公孙止是已经知道他们已经在返家的路上之后,才告诉小茹,对这个老狐狸的沉得住气,小茹完全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们回家的时候是个晚上,冷风很烈,窗外乌云密布,小茹在客厅里和婆婆还有江依三个人打牌,凡哥儿福儿和团团三个小家伙趴在厚厚的垫子上搭积木,旁边散落着几本连环画和贴画,还有一本小如设计的侦探猜谜图册,孟妮儿和晓燕坐在门边儿,一边儿打毛衣,一边儿低声的说笑,多多和小盼歪着脑袋在窗户前面,瞅着两只黑色的八哥儿,小狐狸蜷缩在沙发上,这东西貌似有点儿冬眠的意思,到了冬日,活动地便少了,吃得到比往常还多,当然,也可能是小茹喂它喂得比较勤快的原因……虽然外面寒风凛冽,屋子里却暖意融融。

  所以,当江天敲开大门,把两个黑乎乎,完全像野人样儿的男人放进来的时候,小茹差点儿没抄起茶壶砸过去,甚至凡哥儿和福儿差点儿被吓哭了,还是楼易开口说话,凡哥才把他爹给认出来,不顾那家伙脏兮兮的模样,乐呵呵地一头扎进去。

  小茹的眼珠子直抽抽,决定今天晚上要给凡哥儿消消毒。

  “啧啧,你们两个这是干什么去了?”小茹托着下巴,愕然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的丁峰和楼易,楼易还好些,虽然有点儿黑,脸上有刮伤的痕迹,因为上过药,带着一股子药味儿,手腕上包着纱布,看样子受了伤,不过以他用筷子用得还算娴熟的模样,伤的应该不重。小茹伸手抓住他肩膀上一只小小的金丝猴,把它放在怀里安抚了几下,想着过一会儿问问这小东西楼易在云南都干了什么,才扔给一直吱吱叫着,显得很兴奋的多多,让两只猴子到一边儿玩去。

  “呃……这猴子是我拣的,呵呵,我虽然没带什么特产回来,有它做礼物,媳妇你该满意了吧,这东西是公的,正好和多多配一对儿……”

  楼易一边儿吃一边咕哝,还得偷看自家老婆黑漆漆的脸色,看起来很忙。

  见楼易还挺精神,小茹倒平静了不少,丁峰相比之下就显得凄惨极了,整个人像是脱了水,骨瘦如柴,脸色青白,几乎看不出本来俊美的原貌,小茹真想让那一群花痴女见识见识他现在的样子,保准以后丁峰会少掉很多麻烦……

  胡子倒是刮得还算干净,似乎已经整理过,换了衣服,就是以前的衣服显得空荡荡的,右腿上打着石膏,绑着木板,旁边还扔着根保木杖……

  等不及厨房里正在做的热食,孟妮儿和晓燕把能翻找出来的剩饭剩菜,包括下人吃的,家里的点心还有公孙止的点心,统统摆放到桌上,两个男人一通胡吃海塞,直到小茹看着差不多了,不再允许两个人进食,才停下来。

  “请问,你们一路上是不是没让她们俩吃饭?”

  小茹叹了口气,看了眼虽然比两个人看着好些,不那么凄惨,却也躲在角落里吃的不亦乐乎的赵庭,哭笑不得地问道。

  赵庭很斯文地吞下一块儿桂花糕,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才吐出口气,笑着耸了耸肩道:“没办法,路上也不太平,我们急着赶路,能让他们俩洗个澡,吃点儿东西就算不错了。”

  这会儿老太太已经回过神儿,看到儿子凄惨的模样,心疼得直抹眼泪儿,吓得楼易手忙脚乱地凑过去安慰,公孙止的面色也不太好,这是小茹第一次见到他如此严肃认真甚至带了愤怒的表情,虽然他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小茹想,无论是什么人把楼易和丁峰还得这么凄惨,无论直接还是间接,想必快要倒霉了,要知道,这只老狐狸可是非常非常护短儿的……

  等俩人缓过劲儿来,小茹才凑过去给他俩把脉,丁峰情况不大好,受了很重的内伤,还中了蛇毒,虽然服过解药,但到现在毒素也没有完全排清,需要长时间静养才行……得了,这回老爷子甚至不用瞎编话儿,他确实病了。

  楼易没什么大碍,就是劳累了些,不过也要注意,免得旧病复发,楼易以前可是每年冬天都咳得像是要一命呜呼似的……小茹开了药方,让晓燕去高然那里抓药,然后低头,很淡定地捏死一只在楼易胳膊上蹦的虱子……

  “很好——现在,马上去把自己弄干净,立刻!”

  楼易和丁峰对视一眼,很听话,很乖巧地在孟妮儿的带领下去浴室洗浴。

  “……兰芝,去高然那儿拿几包驱虱子的药粉。”

  “可是……”小丫头看着自家女主人可怕的脸色,瑟缩了一下,“可是……那是给乖乖和多多它们用的……”

  “没多大区别。”

  兰芝哆嗦了一下,乖乖地应是,去拿药粉了。

  楼易和丁峰被几个小厮折腾了一个多时辰,换了七八次洗澡水,洗完澡,从内到外换了新衣服,旧衣服照小茹的意思拿出去焚烧干净,才像两只被剥了皮煮熟了的对虾,周身红通通地回到客厅里。

  小茹瞪着他们那一头乱糟糟的长发,张嘴就让晓燕拿剃头刀来,可把两个人吓坏了,幸亏楼老太太说情,两个人好话说尽,发誓自己绝对已经被洗的干干净净,这才把一头长发保留下来。

  折腾到深夜,丁峰当然没回去,被安置在客房里休息,老爷子也留下了。

  窗外依旧没有月光,灯倒是挺明亮,小茹坐在床边,叹了口气,楼易几乎一沾枕头,就进入了梦乡,睡着了的他,像个孩子一样,眉眼细腻光滑,小茹的手指在他苍白的脸上滑动,很温暖,活生生的感觉,心口扑通扑通地在跳动,但是出奇的安宁,楼易不在身边的日子,小茹也没有发现和往常有什么不同,甚至连思念的感觉都似有似无,但是再次看见他,坐在他的身边,感觉到他的体温,却有一种很莫名的安心……

  放松了身子,倒在床铺上,钻进楼易的被子,像是本能的,楼易在睡梦中侧了侧身,将小茹的身子拥在怀里,小茹靠着楼易的胸膛,迷迷糊糊地睡去,脑子里隐隐约约地想——这才多少个日子,怎么就这么熟悉了呢?

  第二天早晨,楼易和丁峰都没有起床,小茹倒是睡得很香甜,早晨一睁眼,便神清气爽,早早地起来亲手做了早餐,吃的饱饱的,又去看了还在睡觉的凡哥儿和福儿,到婆婆屋里请安,楼老太太也醒的挺早,一起来就去小佛堂诵经去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琐碎

  寒冷的冬日明明一步步远去,但气温却并没有回升,临近万物复苏的春季,天气反而更冷了些,那是一种干枯的冷,寒风吹在脸上,没有丝毫湿润的气息,宛如刀割。

  牲口棚里铺着不知道小如从哪里弄来的狼皮垫子,又熏着一种果味儿的清香,遮掩牲口特有的异味,倒显得比一部分人住的房间更温暖舒适,本来精神气全无的牛马,在小茹带着孟妮儿晓燕几个学徒认真细致的照料下,已经恢复了往常的活力。

  那头被代老汉送过来的小牛犊,也在小茹的精心照料下,恢复了健康,如今精神抖擞,甚至能跟大黄和那头倔强的笨驴争锋,偏偏因为这小家伙小,其他的牛马都让着它,宠着它,居然真混得如鱼得水,非常惬意,哪怕是一开始不太对头的大黄,几日相处下来,也跟小黄耳鬓厮磨,显得亲密多了。

  今天早晨,小黄刚被代老汉领走,它走的时候,简直是一步三回头,三步一出溜,代老汉几乎是硬拽着,才把它给拖出去,看的楼家的下人们和代老汉目瞪口呆,代老汉甚至觉得,自己就是那强迫人家骨肉分离的混蛋,连大黄都显出依依不舍的神情,说来也奇怪,小茹身边的动物,哪怕种族不同,甚至是天敌只见,居然也能相处融洽,最起码他们之间的战争不会给小茹带来麻烦……

  今日的天气相对与往日还算好,阴沉沉的乌云终于退去,露出了火红的太阳,和煦的阳光给冰冷的大地带来一点儿暖意。

  小茹倚在二楼的大阳台上,懒洋洋地抱着本杂书,嘴角扯出抹笑:“啧,真是春天到了……”

  江依一边吃晓燕做的美容药膳,一边看着在不远处的花园里嬉戏的两只小猴子接连点头:“姐,多多也到这时候了……你们家乖乖怎么办?会不会到山上拐带另外一只老虎回来……嗯,最好是白虎,乖乖也不错,不过,还是白虎比较珍贵……”

  小茹翻了个白眼,这几天乖乖一直在山里,当然,和江依脑子里想的那些东西没什么关系,它跟着小狐狸带着北北和大昆在后山的山谷中帮忙晓燕搜索药材,本来小茹也想去,只是春天到了,哪怕天气不符合,小茹还是觉得有些懒洋洋的,总不大愿意活动,她又不是个愿意随便委屈自己的人,自然依从心底的意愿,呆在家里懒着了。

  “姐姐。”忽然,小茹眼前一暗,江依的脑袋凑过来,让所有女人羡慕嫉妒,男人疯狂的美丽容颜上,露出个很谄媚的笑容,“姐,那个叫丁峰的美男子还是单身吧……”

  “可惜,你不是单身了。”小茹一巴掌拍开她的脑袋,不顾江依故意做出来的委委屈屈的脸,瞪了这妮子一眼,“你老实一点儿,要是在我这儿出了什么事儿,以后去了广州,我可没办法见你家相公。”要是换了以前,江依想要调戏调戏美男子,自己肯定不会多事儿,反正她也惹不出什么没法子处理的麻烦来,但是眼下楼易正要去广东,那可是李家的大本营,到时候仰仗人家的地方多着呢,这么紧要的关头,当然得看好这妮子,以图提前留下好印象。

  江依泄气一般地萎靡了,姐儿爱俏这几个字儿,从来没从江依的身上消失过,她以前就喜欢逗弄年轻英俊腼腆害羞的男孩子,一点儿都没有这个时代女性特有的羞涩守礼,而丁峰,显然很符合江依的嗜好。

  以前江依虽然也见过丁峰,但是丁峰一向对女人可以回避,小茹也不想惹麻烦,两个人一直没真正照面,而丁峰和楼易回家时,才是第一次正式相见,那个时刻,丁峰根本看不出是个美男子的模样来,要不然,还不知道江依这妮子乍见之下会做出什么丢脸儿的事儿。

  如今,经过小茹制定的食谱药膳的调养,加上老爷子亲自去宫里求来的补药,现在丁峰虽然还显得单薄了些,伤也没有好,但至少样子恢复了,那种带着病态的美丽,果然是男女通杀,江依自然更不例外,要不是有小茹拦着,丁峰的身体和精神又都不大好,一天中有多半天处于昏睡状态,还不知道江依这个女人会闹出什么花样儿来!

  江依不甘不愿地嘀咕了几句,终于还是放弃了这个话题,笑眯眯凑到小茹耳朵边儿上:“姐,既然你们要去广东,那咱们一块儿走吧,也算有个照应嘛。”

  “你前些日子不是才说过,不想参加大会诊,想提前回去,东西不都开始打包了?怎么,又改了主意?”前些日子江依大肆搜刮京城附近的特产,很明显是打着立即打道回府的主意,小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跟着姐姐才是最安全的。”江依抽动了下玲珑小巧的鼻子,支吾道:‘谁知道郭欣然那女人会不会一不高兴就拿我祭剑?在姐姐面前,她总不好意思把我宰了吧。”

  小茹摇摇头,轻描淡写地道:“随你。”他能明白为什么江依怕郭欣然,不过,她可不怕,郭欣然那女人又不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反而恩怨分明的很,自己这个帮郭岚多活了好几年的大夫,怎么也算郭欣然的恩人了,别说不惹她,就是有一些冒犯,以郭大小姐的性子,也会乖乖忍下去的。

  江依松了口气,一下子神采飞扬起来,在小茹身边磨蹭了下,才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哼哼唧唧地晃出门,小茹远远听着她招呼人梳妆换衣服,显然又想出去逛了,鉴于这妮子一旦离开,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来,小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她去。

  中午吃过午饭,楼易就跟着老爷子去了丁峰暂时居住在医馆病房里,他们一个老男人,加上两个小男人想要探讨什么家国大事之类的机密,小茹不感兴趣,难得逮住在外面玩了一天,玩得兴高采烈,也疲惫不堪的多多和另外一只小金丝猴,小茹把他们俩拎到二楼的阳台上,笑眯眯地准备了一盘花生,一盘瓜子,又给两个小东西倒上杯煮梨水。

  这只被楼易带回来的小金丝猴,小茹偷懒没给他起名字,直接称呼为多多的相公,但是,两只小猴子都没什么意见,相反,多多还很欣喜。

  这只楼易带回来的猴子比多多的个头儿要稍微大一些,不过,也很玲珑小巧,而且聪明,很能适应环境,刚刚来到楼家的时候,它只和小茹与楼易亲近,但不过短短几日,就已经学会穿着多多的小衣裳,像多多一样做鬼脸,上蹿下跳地逗乐讨零食吃,而且很有眼力劲儿,特别明白家里什么人最重要,在楼老太太身边的时候,表现的是那个乖巧,没几天就让老太太把它当宝一样看待了,弄得楼易直骂这家伙是个小白眼狼。

  两只猴子加上小茹,进行了悠闲的午后茶话会,小茹和他们聊了会儿,当然,主要是多多的相公再说,说那些它跟着楼易在云南的事儿。

  小金丝猴再聪明,它到底也只是只猴子,你不可能要求一只猴子把它知道的东西都原原本本地反馈回来,所以,小茹不明不白地听了半天,尤其是当她听到,后有追兵,丁峰一不小心掉下山崖,右腿骨折,楼易为了救他,居然跟着抓住山间藤蔓跳下去,左手被藤条的棘刺磨得鲜血淋漓,硬是拼死不松手,脸上的伤也多有此来的时候,便忍不住托着下巴,忽然觉得自个儿的脑海里像王蒙那女人一般,泛起一点儿诡异的粉红色,她连忙摇摇头,咳嗽了几声,嘀咕了句:“楼易是我相公,我丈夫,我儿子的爹。”才把脑子里绮丽的画面拍飞。

  “不过,楼易和丁峰的感情倒真是极好。”

  小茹暗自里有些羡慕,也许,男人和女人的友情是不大一样,小茹也不是没有死党,像王蒙,像江依,都是极好的朋友,可是,她们之间的友谊,还是和丁峰和楼易之间的友情有很大不同。

  小茹倚在阳台上,脑子里的思绪还没有散去,就听见兰芝登楼的声音。小茹的耳力不错,她们家几个贴身丫头的脚步声都能分辨的出来,晓燕的沉稳,一般情况下都是不急不缓,孟妮儿一向行走如风,听起来噼里啪啦的,而兰芝和她们两个都不同,步调很轻,总像是提着气,要是不认真听,一点儿动静儿都没有。

  “夫人,江依小姐和人在外面闹起来了,请您出去看看吧。”

  小茹一怔,诧异地眨眨眼,看了看天色,离天黑还早得很,江依那女人一出门,就跟脱了缰的野马一样,不到天黑,向来绝不肯回家,今天是怎么了?

  虽然惊讶,小茹还是迅速披上外跑,跟着兰芝一路走到大门口,却见大门紧闭,只有旁边儿的侧门开了一道小缝隙,几个洗扫的粗使丫头拎着扫帚偷偷在门前看热闹,外面嘈杂声一片,小茹只是听,就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

  “开门。”

  兰芝点点头,冲门前的几个家丁挥了挥手,大门打开,那些来看热闹的丫鬟们立即收敛起脸上的八卦心,规规矩矩地给小茹行礼退下。

  大门一打开,小茹就看见江依叉着腰很不淑女地立在门口,她的几个下属牢牢地把自家夫护在中间,而她对面,站着的是个年轻少妇,小茹仔细一看,才惊讶地扬眉,竟然是高小云?

  第一百二十三章阿芙蓉

  隔着大门,小茹皱着眉头,望着立在门口,一身锦衣华服的高小云,她变了很多,一双以往显得呆板,只偶尔会有嫉妒,愤恨,欲望闪现的眼睛,变得圆滑世故许多,灰蒙蒙的,让人看不清里面的东西,一张脸丝毫不带羞涩,带着近乎夸张的笑容,衣服很华贵,金线掐边儿的大红衣袍,上面绣了大团的牡丹花,由于过度的追求奢华,便有点儿不伦不类,头上佩戴着金灿灿的簪子,脖子上,手腕上的珠宝首饰硕大而沉重,受伤的玉扳指光芒闪烁,小茹的嘴角抽了抽,虽然自家这位的妹妹的品味从一开始就不怎么样,但是,也从没有这么夸张过吧……

  小茹抱着肩,上上下下打量着高小云,自从听说自家的继母把她嫁给王家之后,小茹就再也没有打听过她们一家子的消息。

  不过,小茹一直觉得自家继母和王家结为姻亲之后,那一家子将来的生活,应该算不上太好,但也不至于很糟糕,王家好歹是书香门第,那王家的公子哥儿对女人也是能说得上温柔体贴的,而高小云又一向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孩子,被她母亲教养得很是恪守三从四德的女子教条,应该挺适合王家那样家世不错的家庭,也适合王家公子那样的性情,看在高小云的面子上,自家继母和她儿子的日子,无论如何也应该能过得下去,不过,奢华如此,倒是有些奇怪了……

  小茹再一次眨了眨眼,自己应该没眼花吧,她的视力可是一向不错的,王家的儿媳妇,什么时候可以独身一人跑到城外来了……

  高小云显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小茹,此时略有些发愣,目光从小茹那半新不旧的素色衣衫上滑道她只用一根榆木簪子挽起来的头发上,一瞬间,眼睛里便明显露出几分鄙夷,高高地抬头,嘴角也咧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来。

  “姐——你看看,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在你的医馆门前卖的是什么?”

  还不等小茹从惊讶中回神儿,江依铁青着一张脸,恶狠狠地瞪了高小云一眼,咬牙切齿地把一个白瓷药瓶塞进小茹手里。

  小茹一怔,这白瓷药瓶有些眼熟,楼家的药铺子里没有存放要求的药丸大多就是用这种样式的瓶子,不过,自家药铺子里用的比较精致,眼前这个就稍稍显得粗糙了。

  这时,高小云忽然皱眉冲小茹冷哼了一声儿,道:“怎么?这山道是你楼家的,我在这儿卖药,你也管得着?”

  小茹看着江依难看的脸色,没有理会高小云的叫嚣,将白瓷瓶打开,倒了一点儿药粉在掌心儿里,那是一种褐色的颗粒,气味很刺鼻……小茹在看见这东西的一瞬间,脸色就变了,她猛地抬头,瞪着高小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阿芙蓉?你居然卖阿芙蓉?你疯了是不是?”

  “什……什么阿芙蓉?这是神仙散,能治百病的!”

  高小云先是被小茹吓了一跳,身子一软,但随即趾高气扬地站直了身体,一伸手,指着小茹喝道:“我不管什么芙蓉不芙蓉的,你赶紧把药给我……你这儿不让卖,大不了我看在咱们是姐妹的份上,不跟你计较,去别的地方就是……”她见江依身边的几个侍卫,自发自觉地将她的后路堵住,脸上终于也带出几分谨慎,声音低了下来……

  小茹的脸色煞白,嘴唇抖动了一下,刚想叫人把高小云抓住,问个清楚,就听见身后传来楼易的声音——把她押起来……暂时关在书房里,向非,你马上去查一查东西的来源。”

  小茹顾不得在自家相公的两个小厮手里拼命挣扎尖叫的高小云,一回头,就见楼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书房,老爷子也站在不远处的凉亭里。

  “有什么话,我们一会儿再说……”楼易的脸色也很不好看,他走上前来,握住小茹的手,叹了口气,“看来,事情闹大了。”

  事情确实闹大了。

  楼易带着人从高小云供出来的据点儿里搜刮出两箱子散落的阿芙蓉,这些显然不是全部,而只是留下来没能带走的——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出售阿芙蓉的据点儿在京城有多少个……在大夏——又有多少个!

  这里面有一小部分经过了提纯,比一般的阿芙蓉更要命,小茹看过之后,顿时觉得额头上的冷汗哗啦啦地淌了下来,在大夏朝刚立朝的时候,当今圣上便宣布,除了登记过的有资格的各大药房留一小部分药用,严谨阿芙蓉流通,当然,内务府的海外贸易司有一个专门经营阿芙蓉的部门,负责海外贸易,也就是说,这东西只许流向外国,不许本国人服食,就连药用都要小心再小心。

  而现在,在大夏京城,居然有这东西出现,可不是天大的事情!

  望着高小云那种懵懂的脸,小茹连思考都不用,一看就知道,高小云这女人是给人利用了,她本人根本不知道阿芙蓉是什么东西,也不知道自己卖的到底是什么药,要不然,哪里敢光明正大地跑到药房门前来兜售?一想到此,小茹就恨得牙痒痒,好歹高家祖宗八代都是大夫,你高小云就算不当大夫,也不能半点儿医理不通啊,怎么傻到这种程度!

  不过,暂时小茹是顾不上她了。

  “情况不算太糟糕……”楼易和小茹并肩站在唐家药铺,唐老的脸上也带了几分忧虑,“阿芙蓉流进京城的时间并不长,不过……哎!”

  唐老的话音未落,小茹和楼易便听见屋内传出一声几乎可以说是惨烈的哀嚎,小茹的脑子一抽,皱起眉头,过了不过片刻,便又传来桌椅倒地,碗筷摔碎的声音,之后便是如野兽一般的嘶号哀鸣声,偶尔夹杂着其他人轻柔的抚慰声……

  小茹和楼易对视一眼,起步奔入后面一栋不大的小院,院周植满了浓密的花木,环境幽深,适合疗养,只是夹杂着宛如野兽的嘶鸣声,感觉可不大好。

  唐老在后面追了几步,高声道:“小茹,别急,不要急,急也没用啊!”

  第二百一十四章混乱

  “服用多久了?”倚在病房的窗前,小茹低着头,看着躺在床上,像是脱了力一样安静下来,连呼吸都请不可闻的孩子,他,周樟潼,清平书院周山长的秀才公子,今年刚多大?不到十四岁吧……小茹的脸色让人看不清晰,只是她的声音低沉,隐约带着一丝恐惧。

  楼易伸手抓住小茹的手,他的脸色也不好看,似乎重新回顾了极度恐怖的事情,一双一向稳定的手,也不免有了轻微的颤动。

  唐老叹了口气,用沾了药渍的灰白的手指翻动了一下手里的医案,苦笑道:“不知道,只是老路说,大约十几天前,这孩子的娘亲送这孩子来求医,他才发现这小子在服用阿芙蓉,老路当时即就告诉他母亲,这东西再用下去,这孩子的小命儿绝对保不住……不过,可以想象,这孩子的母亲怎么可能忍心看着儿子受苦,之后肯定又给了不止一回……你也看过那东西了,比一般的阿芙蓉更纯净,更容易上瘾,不知道制作的人是怎么弄出来的……”

  听了唐老的话,小茹的脸色更早更,楼易一个字一个字地咬着牙道:“高小云一共卖出去十五包,其中四包就是给周家的……该死的,这还是个孩子……”

  这时,楼易的两个小厮拖曳着挣扎不休,脸上多多少少露出恐惧的高小云走过来,除了他们的脚步声,整个唐家后院静寂异常。

  “高小茹……姐,姐姐……你让他们放开我,为什么抓我,我卖个药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高小云的右手臂被人攥住,也许因为她是小茹的妹妹,也许是因为她确实不知情,楼易并没有让人给她戴上镣铐。但是,更好的待遇,比如沐浴更衣什么的就不可能了,所以,高小云的发丝有些乱,脸上也因为高强度的审讯显得发青,灰色的眼袋,憔悴的神情,就连本来华贵的衣服,都凌乱狼狈,让她显得可怜兮兮的。

  小茹心里叹息,却不知道应不应该去同情这个白痴妹妹,她一伸手,把高小云拉到窗前,硬是按着她凑过去,让她清清楚楚地看着屋里。

  小茹计算的时间还算准确,在同一时间,方才停息片刻的哀嚎声再一次响起,夹杂着宛如小兽一般的嘶吼声,听得楼易和小茹同时皱了眉头,不过,比起刚才那种哀嚎声,现在已经算好的了。

  但高小云显然不这么想,她被吓得尖叫着要缩回去,甚至连两个小厮加上小茹的力量都差点儿禁锢不住她——“放开我,鬼,有鬼,里面是鬼……”

  “很好,很好……看来,你以前也曾经看过这种情景了,是不是?”小茹低下头,见到高小云眼睛里极致的恐惧,不过,此时不是追究自己白痴妹妹罪责的时候,房屋内,那少年挣脱了高然挟制,正拼了命似的疯狂地冲撞墙壁,大片大片的鲜血从他的额头上喷出来,如果不是高然及时拦了一下,现在那孩子恐怕已经命丧黄泉了。

  小茹推开房门,走进去,楼易几乎是本能地搂着小茹的肩膀,跟了进去,这时,他们两个才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见屋内瘫在地上的少年,他很年轻,比一般十几岁的孩子还要瘦得多,青色的手几乎可以被称作鸡爪子,干涸的头发,乱蓬蓬地团在一起,一张脸扭曲得很厉害,眼神浑浊狂乱,嘴里呜咽着,口鼻中不停的流出口涎鼻涕,蹭得满脸都是,脸颊上和手臂上满满的抓痕,额头上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

  小茹和高然配合的很好,两个人利落地抓住扔在墙角工作台上的绳子,将已经失去力量的少年捆绑起来,就像在捆绑山林里的野兽,然后高然把他扔回床上,不知道小茹给他灌了一碗什么药,但显然没什么用,那孩子挣扎扭动的依旧很厉害,脸上的汗水更哗啦啦地淌在被单上,不一会儿就打湿了被褥。

  楼易一时看不过去,扭过头,望着屋外空白的地方,声音近乎空洞地呻吟了一声:“阿芙蓉,这就是阿芙蓉,比我以前见过的还可怕……”

  小茹怔了怔,却没有问自家相公以前为什么会见到阿芙蓉,只是板着脸,静静地看着那少年:“呼,希望能撑过去吧,没有别的什么办法,只能硬撑,大概过个一年半载,就差不多了……”

  一年半载?楼易打了个冷颤,每天发作一次或更多次,一年半载?怎么可能撑得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的挣扎渐渐过去,高然又给他灌了一碗药,不多时,少年便昏沉沉的陷入睡眠,也只在此时,楼易才能看清楚,这张脸消除了扭曲之后,竟然是很稚嫩,很清秀的。

  两个丫鬟鱼贯而入,轻车熟路地帮这少年擦脸,脱衣服,涂抹伤口,一会儿,就把还在喘息的少年收拾干净了。

  小茹怔怔地看了他半天,才一扭头,望着眼神散乱,脸色惶恐的高小云:“高小云,现在你应该明白,你卖的阿芙蓉到底是什么东西了……好歹你也是高家的子孙,父亲的仁爱之心,你就一点儿也没有遗传到吗?”

  也许是小茹的眼神太尖利,本来已经快要虚脱的高小云,居然鼓起勇气,站直了身子,眼睛里也流露出一种近乎冷漠的光泽:“别跟我提什么高家……”

  高小云一挑眉,几乎是恶狠狠地瞪着高小茹,嘴角勾出一个嘲讽的微笑来:“那个男人只在乎你,他什么时候把我和小誉当成过他自己的孩子?从小到大,他一次都没有抱过我,他只允许你进他的书房,只教导你学习他的医术,他甚至把家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全塞进了你的嫁妆匣子,丝毫没有考虑过他还有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听着高小云凶狠的吼叫,小茹愕然:“你胡说什么?父亲明明有教导过高誉,只是他自己不愿意安安稳稳地跟父亲学习罢了……”小茹脑子里转了好几圈,也不明白小云这些被害妄想是从哪里来的,她是穿越的,当然和一般的小孩子不一样,对于自已的尖亲高庭曾经在高誉身上寄予的厚望,她比谁都看得清楚,高誉那小子还不懂事儿的时候,高庭就已经准备好把他教导成一个很优秀的大夫了,只是,一来那孩子的天分确实不怎么样,二来,张氏对高誉的宠爱有点儿过了头……

  小茹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加了一条,还有自己,也是一个原因,自己表现出来的天分太高了,给了高庭一种奇怪的误导,让他觉得,任何一个一两岁的小孩子,也能像小茹自己一样,安安静静地听他高谈阔论一般的讲习,甚至提出各种新奇有趣的问题,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只是,有了自己这个先例,本来就多动,不喜欢安静,不喜欢读书,骄纵非常,没什么天分的高誉,让高庭更加的失望……

  但是,哪怕如此,高庭依旧是爱自己的孩子的,他每一次出门,都没有忘记给自家的三个儿女购买合适的礼物,虽然他从来是一个严父,不懂得怎么跟自己的孩子相处,但很明显,他和大多数父亲一样的宠爱自己的孩子……只是,小茹现在能够记住那些可爱的小玩具,哪怕从来没有喜欢过,而总是乐呵呵抓着玩具玩个不停的高誉和高小云,显然已经记不住了,他们能够记住的,只有在高庭生命的最后,发现了张氏对小茹的虐待,自己的一双儿女时不时对他们的姐姐无礼的羞辱和谩骂之后的气愤和恼怒,和对小茹的百般维护。

  小茹从幼年的记忆里回神,摇了摇头,把过去撇在一边,无论怎么样,追究过去是没有意义的,就像高小云和高誉天生不喜欢小茹,小茹也没有办法命令自己喜欢这两个弟妹和那个张氏,当然,也称不上恨,只是有些厌恶,希望再也不要见面,永远呆在两个世界里,不再有交集罢了。

  “算了,随你怎么想,你会接受制裁,我相信,刑部大牢能让你的大脑冷静下来,只是,我希望这次之后,你会接受教训,知道什么事能做,而什么事情不能做……”小茹呻吟了一声,看了自家相公一眼,楼易挥了挥手,那两个小厮就拉着高小云离开了房间。

  此时,高小云才惊恐起来,咬着嘴唇,瞪着小茹,颤声道:“……你,你要让我坐牢?”

  小茹定定地看着高小云苍白的脸色,第一次伸手,摸了摸她的安髻,不过,被高小云厌恶地甩开了。

  小茹也不以为意,只是轻轻地道:“小云,不是我让你贩卖阿芙蓉的……不要告诉我你不知情,如果你知情的话,等待你的就不是刑部大牢,而是法场……”

  “不,不,我不要坐牢……是那些求着我卖给他们神仙散的,不是我要卖的,是他们求我卖的……”

  看着高小云被拖走,小茹和楼易的神情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现在,他们显然更关心如今瘫在床上的病人,楼易呻吟了一声,道:“阿芙蓉到底是什么妖魔鬼怪?让人服用这种东西的,都该千刀万剐……”

  “也许吧……不过,高小云最后一句话到是说对了,最大的责任,还是在服用这东西的病人们自己身上……阿芙蓉会让人觉得飘飘欲仙,仿如置身仙境,这些受不了诱惑的人,就成了它的俘虏……看来,这一次大会诊,我要开一个有关阿芙蓉的讨论会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西湖

  倚靠在船头,小茹眯起眼睛,感觉着轻风拂面,嘴角微微翘起。没有经过任何污染的空气,清甜微寒,吹在脸上,如同春日踏在落花之上,有一点点痒在心底的恬美,手边散落的纸张,被晓燕一点点儿收拾妥当,安置在一个紫竹箱子里面,巨大的胡杨木包金的药箱叠放在船尾……

  是不是有水鸟贴着小茹的脸颊掠过去,鲤鱼飞出水面,水花四溅,小茹深吸了口气,果然,杭州西湖的美景是百看不厌呢,即使,人多了些……虽然小茹并不孤僻,还是个心底很好的大夫,但是很多时候,相比于人,她更乐于和动物相处,即使是在他人眼里应该远避的毒蛇猛兽。

  以前在武昌,她能整天都待在树丛花丛中,枕着老虎的皮毛,抱着小熊崽,听着各种的鸟儿唱歌,长年累月都这样的也无所谓,如果不是有婆婆在,也许,在她离开高家之后,会偷偷的一个人居住在山林中,远离世人……

  “两位夫人,前面就是我西湖有名的断桥。”在船尾摇橹的艄公高声打断了一船的清净。

  “哪里?”江依一把扔了手里的书本,蹦起来扭着头,面纱飘飞,露出殷红的嘴唇,果然,艄公一呆,摇摇晃晃的小舟也偏了偏。

  小茹叹了口气,抓住她,把她拉到身边来,低声道:“左后方,看见了没有?”

  一道石桥横在湖面上,映日荷花别样红。

  小茹举目,也许是被江依的好心情影响了,被阿芙蓉带来的阴霾,一时间竟有消散的趋向,这妮子的性子其实不错,至少,人家听见阿芙蓉这种东西之后,一点儿都没有被吓到,反而兴致勃勃地想要研究一下,小茹叹了口气,难道只有自己心里不舒服吗?连王蒙那女人都嘲笑她——“你想那么多干什么?刘世超又不是白痴,公孙止那护理明显也正准备插手呢,人家有的是办法让天下人听见‘阿芙蓉’三个字儿就打哆嗦,你安安稳稳的等着看热闹就行了。”

  是啊,公孙止老爷子和当今圣上,哪个是省油的灯,哪能容许那种东西在大夏肆虐,小茹笑了笑,已经好唐老爷子沟通过了,这次慈心医会的大会诊,主要用来讨论有关戒毒的方法,他们这帮子大夫,能做的也只有这么多。

  “姐,不是说那桥是断桥吗?在哪儿断了?”

  小茹好笑地摸摸江依的头发,眼珠子一转,笑道:“咱们大夏朝又不缺钱,哪怕断了的桥,也有修好的时候,西湖这么好的水景,放一个断桥,多难看!”

  “哦,也是,断桥是不大方便……原来已经修好了,那不是不应该再叫断桥了?”

  看见江依居然真相信了自己的说辞,一本正经地琢磨断桥的名字,小茹失笑。摇摇头,拍了这妮子一巴掌,哭笑不得地道:“傻妮子,那你说,它该叫什么?”

  “叫什么好呢?”江依掰着手指,低着头,凝思苦想。

  小茹叹了口气,这女人有的时候精明的厉害,有的时候也娇憨得显得有些傻,以前没这样啊,看来是给她家相公宠坏了,所以说,女人不能宠得太厉害——“别瞎想了,我刚才逗你玩呢,这断桥之所以得名,并不是因为它断了——断桥背城面山,一面朝阴一面朝阳,每当瑞雪初请,如果站在山上眺望,桥的阳面已冰消雪化,所以向阳面望去,‘雪残桥段’,而桥的阴面却还是白雪皑皑,故从阴面望去,‘断桥不断’。所以,它才有了断桥这个名字。”

  “夫人真是见多识广。”艄公高声笑道,“老汉我年年在西湖撑船,可这些还是第一次听说。呵呵,以后啊,要是有人再问起来,老汉也能回答了。”

  小茹和江依相视而笑,俱觉得这老艄公挺可爱。

  乘着小舟,看过西湖美景,小茹便与江依准备回胡家,只是,今日天气不错,两个人都不想乘车。

  两人骑着吗过来的,小茹是匹黄毛的千里驹,江依的显然差一些,根本不敢凑到大黄身边儿,远远地避到了后面,只好让晓燕帮忙牵着,江依也不以为意,到乐得清闲,兴致勃勃地四处张望。

  小茹走在街上,觉得杭州城比上一次来更热闹了,不知道是不是即将举行大会诊的原因。不过,药铺子什么的门前的病患确实比往日多,就连客栈酒肆中都充斥了一股子药味儿。

  杭州城小茹不是第一次来,这街道上的各种杂耍她也都看过不少,只是这回,竟然又看见了一个更加稀奇的,呃,也许,不算稀奇……

  一个和晓燕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着麻衣跪在地上,美目含泪,她的身边躺着一个中年人,面上毫无血色,一点儿声息没有,衣服灰扑扑的,有些破旧,看起来像是已经过世了,不,甚至不用看,因为这女子的面前一些麻布上写着四个大字——*****葬父。

  四面八方不断的有老少男人走上前,聚在一起嘀嘀咕咕,品头论足,这个女子样貌还算是好的,虽然算不上多么花容月貌,可也算是中上之姿了,尤其是一双楚楚可怜的美目,竟然是丹凤眼儿,很有几分妖媚,所以心动的人很多,目前的价格已经喊到了十两银子,而她一直直着腰身,抬着头,脸色很苍白,又有一点儿倔强,时不时还有几颗硕大的泪珠滚落。

  小茹挑挑眉,还来不及说什么,江依已经扯着她的袖子凑了过去,一边儿走还一边儿嘀嘀咕咕:“没想到杭州城还有这种事儿?高家那位也太不像话了,不是都说他治下的百姓丰衣足食,还夜不闭户吗?所以说,传言这种东西,还真不能信……”

  小茹嘴唇抽动了下,眉心跳了两跳,不过,她还是没说话,但江依显然是心软了,她走过去,在那女子面前蹲下,伸手从荷包里抓出一把带着精致花纹的银锞子,然后又塞进荷包里,掂了掂,点点头,这些看起来最起码有四、五十多两重,别说葬一个爹,葬十个八个也没问题。

  她看了那女子一眼,皱起眉道:“这些给你好了……真是的,别动不动就*****葬父,以为当别人家的奴婢很舒服?”

  一片惊呼声响起来,不少人嘀咕说,这女人可真好命,也有人叫:“夫人,你要不要丫鬟,我家里也有个妮子呢!”

  这女人当然是好命的,遇见出手这样的大方的夫人,哪怕是做个富贵人家的丫头,也比现在的日子好过很多。

  这女子也是怔了怔,半晌后菜迟疑着抽泣了几声儿,开始磕头:“多谢夫人,多谢夫人,等奴婢葬了爹爹,便与夫人走……”

  江依豪气地一摆手,笑道:“算了,我可不缺人手,再说我家的奴婢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你拿去把你爹葬了就好,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江依这话没错,李家的丫头们都是家生子,世世代代为李家服务,偶尔有一些在外面买的,光是培训就要两年,尤其是现在的李家家主把自家媳妇看得比宝贝眼珠子还宝贝,身边儿伺候的人更是精挑细选,当然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丫鬟就能往江依身边儿凑的。

  那女子显然没想到江依这么好说话,又哭了一气,菜伸手想要接江依手里的荷包,只是荷包还没拿到手里,就被一直雪白的柔荑先一步抢了去。

  “姐?”

  那女人愣住,江依也怔了怔,失声道;“姐,你觉得这银锞子花纹好看?要不我回去给你一箱拿着玩?再不然我把模子给你……你可以自己去打?”

  小茹翻了个白眼,嫌弃地瞪了手里的荷包一眼,这银锞子她又不是没见过,不是牡丹就是菊花,有什么好看的,这妮子傻了,真当自个儿是没见过世面的——“……出门在外,别那么多事儿干,走吧,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候了,胡老哥还等着呢。”

  这话刚一说出口,那女人的眉毛一挑,但只是一瞬间,马上又梨花带雨地扑到小茹身前,大声道:“夫人,请可怜可怜我吧,家父尸骨未寒,小女子实在是没办法了……”

  这时,旁边一些本欲买她的男人们也起哄道:“哟,小娘子,人家不要你,不如卖给我吧……”

  “是啊,进了爷家的门儿,总好过去窑子里卖吧。”

  这些听在女孩子耳朵里应该算是污言秽语的语音,让江依皱起眉头,为难地看了自家姐姐一眼,虽然她一向很听小茹的话,但到底是还有些心软:“……姐,反正就几十两银子,我……”

  小茹挑挑眉,嘴角无奈地抽搐了下,下巴向前面一点,江依愕然回首,就看见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过来一排乌鸦,呼啦啦地向着地上的草席冲了过去,那乌鸦不过刚刚冲至,那中年男人竟然一声惊叫,从地上蹦了起来,捂住一张被抓得鲜血淋漓的脸哀嚎不止……

  那女人眸子一冷,满脸焦急地冲过去,一把扯下身上的麻布衣服,开始扑打那些乌鸦。

  一时围观的众人张口结舌,江依更是吓得蹭躲在小茹后面,惊呼:“死人,死人活了,僵,僵尸……”

  僵尸你个鬼!小茹一拍脑门儿,趁着那女人扑过去帮着中年男子赶那些还不死心地围着他打转儿的乌鸦,两个人都没空而理会自家这个傻妹妹,小茹拉着江依的手,轻巧地躲开人群,溜了。

  “……真怀疑你那所谓名医的名头儿是不是靠你那张脸得的……”

  坐在胡家的客厅里,喝着茶水,吃着美味的糕点。小茹看着江依一脸羞红,摇头道:“看见没,连我家晓燕都看出来了,那中年人根本没死,你以为砸脸上涂点儿青灰,他就是死人了?咱们做大夫的,怎么能让个假死的给骗了?”

  江依讷讷缩着头,心里也是嘀咕,不能怪她吧,自己一个女孩子,就算是大夫,又怎么会特意去打量个死人?在场的那么多人,又不是自己一个上当了,反而是自家姐姐能发现端倪菜比较怪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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