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子诺再三确认,白衣服粉书包,就是她,错不了。
“她就是咱们学校的第一夫人?”他真心体会到了什么叫挖坑把自己给埋了,徐乐陶居然就是迪拜小公主,这世界真他妈小,“咱仨要不要躲起来啊。”
为时已晚,徐乐陶已经发现了他们,看样子也很吃惊,同样在心里扒拉了一番:一个蓝衣服,两个黑衣服,其中一个还带了电脑。
就是他们仨,错不了。
她暗自窃喜,踩着英伦小皮鞋款款走了过去。
“诶好巧。”徐乐陶冲三人招手,“我坐哪儿?”
许子诺还没能缓过神来,样子着实可笑,就仿佛站他面前的不是徐乐陶,而是披着一张假面皮的女网友。
徐乐陶大概也猜到谁是往事如风了,这么古早又骚气的id,程池也和江樊宇必定取不出来,那就只有眼前这位呆若木鸡的仁兄了。
“我坐哪儿啊?”徐乐陶又问了一遍,问完用拇指勾了勾自己的书包肩带,“我家离这儿还挺远的呢,风尘仆仆赶了一路,好累的。”
许子诺这才如梦方醒,指指自己旁边的空座,“你坐你坐。”又为小公主呈上咖啡,“你要的焦糖玛奇朵。”
徐乐陶优雅落座,放下书包后,慢条斯理浅呷了口咖啡,拿眼尾偷偷扫了眼程池也。
被他本人逮了个正着。
程池也也端起杯子抿口咖啡,随后放下来靠向椅背,薄唇轻勾,形似皮笑肉不笑:“说说吧,‘第一夫人’这名号打哪儿来的?”
徐乐陶大囧,耳根渐渐发热,小声道:“论坛上老造谣你的八卦,我是为了堵住他们的嘴。”
程池也下巴微擡,目光锁着她,声调轻慢:“那我还要谢谢你?”
“不…不用谢。”徐乐陶低了头,害臊地抠起指甲。
许子诺现在就一感觉,货不对板,网图和实物图差距甚远,买披萨发的是葱油饼,买松茸,给我发来一普通菌菇。
“你说你长得倾城倾国!”他开始找茬了。
徐乐陶虚了,擡起头看他,弱弱地辩解:“我虽然长得不算倾城倾国,但在我们小区同龄孩子里头,我是最好看的。”
“你家小区才几号人,能跟全国人民比吗。”许子诺继续找茬,“你还说你写的诗也倾城倾国,你会写诗吗?”
徐乐陶这回不虚了:“我会,真的。”
“谁能证明?”
“我手机上就有。”
打开手机备忘录,给他品鉴自己这些日子即兴发挥的短诗,许子诺边看边皱眉,当指腹划到那首“我住江州南,君在江州北”时,没忍住爆了句粗口。
“卧了个槽!”
徐乐陶惊跳反应打小比别人明显,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哆嗦,“怎么了?”
“比起985,不如let-slove!?你管这叫诗!?”
“985,五,let-slove,辣五,这不挺押韵吗。”
许子诺甘拜下风,把手机扔还给她,“服了,你真的绝了。谈谈你创作这首诗的心境吧。”
还能是什么心境,表达了自己收到情书时的激动以及对美好爱情的憧憬。
但这些话可不能摆到台面上讲,“没心境,瞎写的。”
“你太牛了,瞎写都能写这么油腻,你脑子里成天都在寻思什么?”
“……”
江樊宇使劲儿憋着笑,都快憋出内伤了。
不知是店里太热,还是被对方的三言两语给说虚了,徐乐陶脸颊发烫,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
早上出门怕冻着,里面特地加了件大红色羽绒背心,当时在穿衣镜前打量的时候,没觉得土,甚至还觉得自己可媲美阮籍,骨子里不拘小节。
此一时彼一时,程池也现在在这里,她宁可热死也不要土死。
为掩饰异样,徐乐陶端起咖啡杯抿着,慢慢地抿,细细地抿。
咖啡冒着热气,丝丝缕缕扑在她脸上,殷红的面颊被雾样的热气笼着,皮肤渗出细密的汗。
太热了。
暖气热,皮草也热,里面的大红羽绒背心更热。
程池也好整以暇地睇她一眼。
男女心智没发展到同一水平,她尚且还在幻想罗曼蒂克的童话故事,对爱情秉持的最大尺度无非是拉手打啵,而他的眼神已经明晃晃地勾着地火,热烈,黏腻,生出一股不可名状的痒。
江樊宇觉得这应该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贴他耳边,笑言:“少爷,人小姑娘还没成年呢。”
程池也微微侧额,与他近距离对上眼神,秘而不宣,未置一词。
“嫌热你就把外套脱了呗。”许子诺没好气地说,“真够浮夸的,你这是什么毛?”
“我…我不热。”
“你都出汗了。”
徐乐陶如坐针毡,实在热得受不了了,书包往身上一背,狂奔而走。
剩下的三人里,唯有程池一脸淡然地打着游戏,方才的心浮气躁被他藏匿在深处,无人窥见,江樊宇和许子诺面面相觑地嘀咕。
“这应该是去上厕所吧?”
“会不会是我刚才话重了,把她惹哭了?”
……
五分钟后,徐乐陶从洗手间出来,大红色羽绒背心已经被她塞进了书包,涂了唇彩的嘴唇亮嘟嘟的闪着光泽,她不好意思地朝大伙儿笑笑:“刚上厕所的。”
落座后,喝一口咖啡,脱了皮草轻轻挂到椅背上,里面是件湖蓝色毛衣,看上去温温柔柔的,“刚才说到哪儿了?”
许子诺提点:“我问你这是什么毛?”
“哦,我这是水貂毛。”徐乐陶倒大方,把小貂取了下来,搂着搁腿上,“可以借你摸两下。”
许子诺还真不客气,上手摸了一摸,“滑溜溜的,你真贵气,穿着什么感觉啊?”
“挺暖和的。”徐乐陶将大方贯彻到底,“要不你穿一下试试。”
许子诺觉着这姑娘是在变着法儿地骂他“不够纯阳”,一张脸倏地阴沉了下来。
“你女的我男的,穿你衣服不合适。”
“好吧,那就不给你试了。”
程池也倾身端起咖啡,拇指在杯身上摩挲了几下,意味深长地打量她一遭,“穿成这样,当自己是花蝴蝶进城赶集啊。”
徐乐陶以为是夸她好看,腼腆地说:“在学校里没机会穿,我平时在家穿衣服其实都是这风格。”
许子诺插了一嘴问:“你这是什么风格?”
徐乐陶说:“名媛风。”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长见识了。”
“你们聊,我去打个电话。”徐乐陶找了个托辞暂时离开,在群里找那两位挚友支招。
陈西瑞没回复,估计是没看手机,只有导演为她指了条明路:“你就自然点呗,别太矫揉造作了。”
人走后,许子诺半开玩笑地说:“听见没,说自己是名媛风,她才多大啊,就搞这么浮夸,以后结婚,不得天天泡牛奶浴,家里四五个佣人跟着伺候啊。我本来没觉着‘夫人’这词儿有什么,但是吧。”
江樊宇桌底踢他一脚,想提醒他快闭嘴吧,没想许子诺没领悟到,越说越起劲儿,“她把自己形容成‘第一夫人’,我总感觉……”
话还没说全,程池也抛过去一个疾风骤雨般的眼神,堂而皇之的护犊子,语气倒没多冷,“她就是拿燕窝泡澡,那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
“我这不是开……哎,算了。”许子诺噤声不语,心道你还真拿她当你夫人了啊。
又过五分钟,徐乐陶回来了,端端正正地坐到椅子上,气氛有些干涩,无人说话,都在各玩各的。
她坐得有点无聊,十根手指的指甲被抠了个遍,都有点犯困了。
忽地,程池也口气如常地问她:“你俩平时在微信上都聊些什么?”
“没聊什么。”徐乐陶一下子来了精神,“我俩就互相押押题。”
程池也拖拉着尾音“哦”了声:“你还会给人押题呢。”
“就随便押押。”徐乐陶能感觉到那人戏谑的眼神,等她看过去时,那人明明在低头看手机。
懒懒歪斜身子,胳膊肘搭着椅子扶手,露一截清晰冷白的腕骨。
好像一切都是她脑补过度。
一提这个,许子诺感觉自己受到了莫大的欺骗,这姑娘也不像是年级前二十啊,于是凑到徐乐陶边上,套着她话:“你发给我的那些题,真是你自己押的?”
“嗯。”答得脸不红心不跳。
许子诺眯着眼,狐疑地看她。
徐乐陶想起了什么,猛的一咋呼:“诶不对啊,我有你微信,你不是叫……叫啥来着,我看看。”
“痴心只是难懂。”许子诺接上她话。
徐乐陶不吱声了,眼神干净明澈地瞅着他,等一个解释。
“往事如风是我小号。”许子诺情不自禁唱了出来,“往事如风,痴心只是难懂。借酒相送,送不走身影蒙蒙……”
“……”这歌是从你奶奶的播放列表里扒拉出来的吧。
许子诺还在唱,程池也“嘭”地往桌上一丢手机,打断他:“行了,别嚎了,聊了一学期,你俩挺投缘啊。”
语气不冷不淡,让人捉摸不透,似乎还带着点哑火。
江樊宇完全一副看戏的状态,让你丫乱撩网友,给自己埋了个雷吧。
许子诺正襟危坐:“其实我俩还经常聊到你。”
程池也轻挑眉梢,等他下文。
气氛趋向紧张,徐乐陶反应慢半拍,对此浑然未觉:“哪有经常聊啊,就偶尔提了他几句,咱俩主要还是聊学习,时间都用在学习上了,对吧。”
程池也又“哦”了一声,跟刚刚一样,还是那副拖拖拉拉的腔调。
“今儿天气真好,咱们一会儿去哪儿玩?”
话题已经被她岔开了。
许子诺长长地松了口气。
江樊宇回她:“我们准备去昭龙滑雪小镇,在那边可能要待个几天。”
徐乐陶真情实感道:“我也挺想去的。”
“你爸能同意你夜不归宿?”江樊宇心直口快。
“肯定不能啊,但我也想去滑雪。”徐乐陶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圈,“你们能带我一起吗?”
程池也沉声:“三男一女,你觉得合适吗?”
“没事,你们仨都是好人。”
程池也漫不经心地笑:“我也算好人?”
徐乐陶点头,正色道:“我们是去滑雪,又不干别的,但我有个条件,我必须自己单独一个房间。”
许子诺:“怎么的,你还想跟我们睡一个屋啊。”
徐乐陶差点呛了口水,赧然道:“我以为是标间,一个屋睡两个。”
许子诺起身,“那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顿饭,然后就直接过去吧,从市区到滑雪场还有段距离。”
“嗯嗯。”徐乐陶逐一穿戴完毕,最后背上自己的粉色书包,“今天我请客,我请你们吃麻辣烫。”
许子诺撇嘴:“能不能吃点精致的?”
“那你选吧,人均别超过二百,我微信上没那么多钱。”
“你家夫君是富二代,让他给你垫。”
徐乐陶羞答答地瞅了眼程池也,特小声地嘀咕:“我家夫君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隔壁桌两女生互相怂恿后,其中一个扎双马尾的二次元萌妹在他们撂椅子走人时,鼓起勇气挡住了程池也的去路。
四人脚步皆一顿。
“哥哥,能加个你微信吗?”女生有点紧张,显然缺乏经验,脑子一热,“其…其实是我朋友想加。”
程池也将手插进兜中,朝徐乐陶微一侧头,没什么情绪地说:“这你得问她,她同意了就行。”
“啊?”原来是个有主儿的啊。
女生“蹭”地脸红了,尴尬得不知如何找补。
徐乐陶小气吧啦道:“我不同意!”
女生结巴着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就走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