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过去,徐乐陶检讨都交了,就是没再碰到夏菁菁,去十四班找过她两回,每回都不见人。
之前听导演提过,夏菁菁和姜大胯看似八竿子打不着,其实两人是“青梅竹马”,就住门对门。
中午放学,等同学们差不多走得七七八八,徐乐陶走到姜大胯桌旁,这位仁兄已经睡了一节课,还没睡醒。
她拍了拍桌子。
被扰清梦,姜大胯抓了把头发,烦躁地擡起头:“眼瞎啊,没看见我在……”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嘴边勾着惺忪的笑:“是你啊,找我有什么事儿?”
徐乐陶单刀直入:“你是不是认识夏菁菁?”
姜大胯挑眉:“是,怎么了。”
“我把她鞋子踩脏了,想把洗鞋的钱赔给她,你有微信吗,我加你,你帮我把钱转给她。”
想加我微信就直说,还整这一出,山东驴子学马叫。
姜大胯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一面从桌肚里掏出手机。
徐乐陶无意一瞥,发现他的手机屏保是某位男士的45度侧颜照,没瞧仔细,乍一看以为是哪个男明星,“你还追星啊。”
姜大胯扯唇笑笑:“这是我自己的照片,无滤镜,无皮埃斯。”
最后两词儿拖着长长尾音,像嗓子里糊了油。
“……”徐乐陶违心道,“真帅。”
“嗯哼。”姜大胯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挑挑下巴,“扫吧。”
徐乐陶扫上二维码,点了添加。
由于这期间没添加过新朋友,申请备注一直没改,还是之前给程池也发的那句——你好,我是徐乐陶,身高168cm,体重50kg,擅长英语阅读理解和英语作文。
这就令姜大胯不得不浮想联翩了,他眉头一皱,特别傲娇地说:“我们都还是学生,心思最好还是放在学习上,你觉得呢。”
徐乐陶愣了下,没想到全班倒数第一的思想觉悟这么高,“你说的对,学生就应该专心搞学习,那你成绩肯定很好吧。”
空气沉默了几秒。
姜大胯转移话题:“这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份态度,态度决定高度。”
徐乐陶憋着笑表示认同,下一秒低头看微信。
这位的头像比较普通,是一位黑人球星,昵称也平平无奇,就是他那小跟班喊习惯了的“胯哥”。
但这位的个签属实是有点嘚瑟过头了。
——“一位在当地比较英俊的男子。”
呵,真有意思。
徐乐陶给他转了两百块洗鞋子的钱,五指捏住手机晃了一晃,“钱我发给你了,帮我转给夏菁菁。”
姜大胯操着装出来的低音炮:“收到。”
徐乐陶起了身鸡皮疙瘩,握着手机赶紧走开。
导演和陈西瑞去外面吃饭了,她没跟着一块去,解决完手头的事儿,徐乐陶加速冲向食堂。
这个点基本就剩下些残羹冷炙汤汤水水,她随便打了三菜一汤,对付几口完事。
快到期中考试了,班级学习气氛浓厚,本着“多赚一分是一分”的原则,古诗单词数理化公式,样样齐活。
这种时候尖子生就显得比较淡定,因为他们功夫都下在平时了。
程池也还是老样子,习惯在课间趴桌上补觉,身上披一件校服,右手覆在后脖颈上,姿势懒悠悠的,感觉势要睡到天荒地老。
徐乐陶收回视线,打开自己的物理错题集,打算今天午休跟物理死磕。
导演小和尚念经似的在背古诗词。
徐乐陶看向窗外,午间阳光明媚,照在玻璃上,像撒了层细碎的金粉,黑板上是老王留下的整面板书……
一切都刚刚好,他们都还年轻,在通往未来的那条道路上,他们仍有无数种可能性。
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课,他们班进度领先于其他班,已经讲到电离平衡。
化学老师咔咔一顿讲,徐乐陶虽然脑子里面一团浆糊,但是笔头勤快,咔咔一顿记,不管老师说什么,皆奉为圣旨记录到本子上。
导演震惊她的速度:“你…你都听懂了?”
“大差不差了,回去慢慢消化。”
“我信你个鬼。”导演嗤道,“你理综上过180没?”
下课铃响,徐乐陶盖上笔帽,放在桌肚里的头忽然嗡了一下。
胯哥:【钱,已经给了。】
徐乐陶扭头看他一眼,姜大胯似乎是在“守株待兔”,两人直接就对上了视线,徐乐陶生怕这人再做出点奇怪举动,吓得赶紧缩回了头。
徐乐陶:【谢谢】
塞回桌肚的手机又嗡了一声。
胯哥:【不必。】
徐乐陶皱着眉头,默默退出了微信,说不上哪里怪怪的。
一直到下午的四节课全部结束,她依然觉得浑身难受,就像好几月没晒过的被子,上面爬满了螨虫。
徐乐陶为了临时多抱佛脚,晚饭点的青菜虾仁馄饨外卖,边吃边看书。
没吃几口,孙泽洋走了过来。
徐乐陶擡头,嘴里的馄饨刚咽下,“有事儿啊?”
孙泽洋很自然地坐到前面的椅子上,捡起她桌上的一支黑色水笔开始把玩,边玩边说:“等你吃完的吧。”
导演觑起耳朵偏过来。
“滚你自己那边去,你挤到我了。”徐乐陶推开导演,冲着孙泽洋,“有事你就说,你这样盯着我,我咋吃啊。”
“哦,也没什么,这不快考试了嘛,有几条数学题目想请教请教你。”
徐乐陶心里腹诽:你前面坐着年级第一你不问,你跑过来问我?脑子被门夹了吧。
不过转念一想,可以借着辅导的名义,去程池也跟前刷波存在感啊。
她微笑着答应了下来:“行,我吃完就去找你。”
孙泽洋哼了声,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到时候胯哥也会跟着一块听,你……就好好发挥吧,别太紧张。”
徐乐陶狐疑道:“我不紧张,我为什么要紧张啊……”
吃完十五个小馄饨,徐乐陶擦干净嘴,抹了点润唇膏,踩着淑女步子走到程池也旁边。
感知到有人靠近,程池也擡头看了一眼,她酝酿好的笑容就这么按部就班地映入他瞳孔里。
“快考试了,我来给孙泽洋做个简单的考前辅导。”这话也是提前酝酿好的。
程池也没再看她,注意力重新落回手里的一沓试卷上,笔走龙蛇地写着没算完的步骤,如同应付普通同学,简单撂了句:“那你忙。”
徐乐陶蜷了蜷手指,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失落。
孙泽洋终于发现了她,用胳膊抵了抵睡得天昏地暗的姜大胯,“胯哥,徐乐陶来了。”
说完起身,挺有眼力见地从隔壁空着的座位上搬来一把椅子,置在过道上,“学霸,请上座。”
姜大胯迷瞪地擡起头,抻了抻脖子和胳膊,以此来驱赶睡意,接连几个来回,意识渐渐清醒了,他从桌肚里掏了本书拍桌上,眼神阴郁,一句话没说。
孙泽洋以为大哥遇到事了,关切询问:“哪个不怕死的惹我兄弟了?”
“你。”姜大胯酷酷地说,嘴角勾着浪笑。
徐乐陶看得想翻白眼,二百五,不过内心的失落被这两活宝打了个岔,渐渐淡去,“哪道题啊?我也不保证会。”
孙泽洋本意也不是真请教题目,瞥见桌面上摆了本《数学小题狂做》,随便打开来,指着其中一条:“这条不会。”
“哦,这个啊,我看看。”
徐乐陶起初有点紧张,但一看题,她就彻底放松下来了,这也太简单了,属于闭着眼睛都能答。
同时她也对这位孙同学的数学水平有了个初步了解。
“呃……这个有点难,我给你们想个步骤少点的解题思路。”
孙泽洋挠了挠鼻尖,笑笑:“你这数学可以啊,还能想出不同解法,哎你上次月考考多少分?”
徐乐陶瞅他一眼,阴森森道:“不值一提。”
这边徐乐陶伏在桌上做着题,姜大胯就跟冰山似的,眼神冷得瘆人,嘴角的弧度也冷到了西伯利亚。
孙泽洋纳闷,用口型问他:你怎么了?
姜大胯却依旧沉默,眼神冷到没朋友。
徐乐陶遇到了瓶颈,答案算出来是个特别复杂的数字,还带个根号,根据应试经验,这答案肯定不对。
孙泽洋等了半天,有些不耐烦:“解出来了吗?”
“还没,我再捋捋,cos(α+β)=cosα·cosβ+sinα·sinβ,所以这个……”
思路逐渐明朗时,姜大胯豁地站起身,插着兜就要往外走,拦都拦不住。
“胯哥,你去哪儿?”孙泽洋问。
姜大胯惜字如金,冷冷地说:“与你无关。”
说完就走。
徐乐陶看呆了,特无语地说:“他这是霸总附体了吧。”
话一脱口,突然福至心灵,徐乐陶终于搞清楚了困扰了她一天的疑惑。
——钱,已经给了。
——不必。
——与你无关。
怪不得她白天就觉得哪里怪怪的,听听这话,这是普通高中生能够驾驭的语言吗?
“我服了,像得了中二病。”
孙泽洋替他大哥正名:“他平时不这样。”
徐乐陶用笔挠挠头,“哎呀我算出来这答案怎么这么奇怪啊?”
孙泽洋沉吟两秒:“要不这题跳过吧,我请教你几个英语语法。”
“等会儿,别急!马上就做出来了,这题我真会!”
“让让。”低哑的嗓音传入耳畔。
徐乐陶咯噔一下,挤出个含蓄的微笑,仰头看去。
程池也倚在桌子旁,脊背没他走路时绷得那么直,有点懒散的意味,“能让一下吗?”
“能,我…我这就挪开。”
徐乐陶赶紧起身,把椅子挪到边上。
程池也却没动,盯着徐乐陶看了一秒,要笑不笑:“公式记错了,cos(α+β)=cosα·cosβ-sinα·sinβ,你这水平辅导别人,最好还是再练练。”
徐乐陶睁大眼睛看他,内心仿佛坐上了过山车,一波三折,方才的失落彻底消散无踪,“谢谢,你真厉害。”
她耳根微热,又一次暗忖:徐乐陶啊,你可真没出息。
程池也没跟她多话,手里攥了个银色火机,朝教室外走。
孙泽洋早就怀疑她的水平,听程池也这么一说,便狡诈地刺探:“喂,你上次数学到底考多少分啊?”
徐乐陶没好气:“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不要总追着问,咱们都要往前看。我走了,你自己慢慢琢磨吧。”
孙泽洋无语:“你干嘛去呀,你这一道题都还没教完。”
徐乐陶回过头来,语气是过河拆桥式的理直气壮:“后天就考试了,你这水平能提高到哪儿去,随便看看得了,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其实也没啥区别,保持一颗平常心就行。不跟你说了,我还得抓紧时间复习呢。”
“靠。”
孙泽洋翻了个白眼,胯哥在,就装得挺乐于助人,胯哥一走,本性立马暴露。
小丫头片子,居然还有两副面孔。
差不多十分钟后,姜大胯插着兜慢悠悠走进教室,点着孙泽洋的脑袋,问:“那女人呢?”
孙泽洋:“……”
妈的,被你装到了。
“问你话呢。”
“她走了。”孙泽洋顿了一秒,继而补充,“就在你走后不久。”
“呵。”姜大胯坐上椅子,舒舒服服往后一靠,“我最讨厌黏着我的女人,烦。”
孙泽洋干笑了一声:“我也讨厌,特烦。”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