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娆这一下抱得靳泽有些措手不及。
她的身体柔软又纤细,可是冲过来的力道非常大,靳泽虽然很快搂住了她,但还是冷不防被她扑得倒退了一步。
“呜”
云娆吸了吸鼻子,脑袋使劲埋进男人胸膛,声音哽咽起来,“你怎么过来了?”
靳泽像给猫咪顺毛那样,轻柔地抚摸她的头发,等她抱够了蹭够了,才稍稍松开些,低头端详她那张眼泪、餐巾纸和透明胶带糊在一块的脸蛋:
“当然是来找你的。”
云娆依依不舍地揪着他的衣摆,这才看清他黑色的T恤外边披了一件蓝色小马甲,胸前口袋位置印着“抗震救灾,志愿先行”的口号。
靳泽:“我赶上了申城第一批支援C省的志愿者队伍,搭乘临时航班降落在B市,然后就过来找你了。幸好这里只是震区边缘,B市过来的道路没有完全被封锁。”
他朝云娆微微一笑:“今天是我唯一一次庆幸自己是个名人,能拥有这项特权。”
每当灾难降临的时候,政府领导和影响力大的各界知名人士总有渠道能够第一时间抵达灾难现场,向灾民发出慰问,传递关心和爱心。当然,其中不乏宣传作秀的成分。
他话说得简略,可是云娆能想象,短短一天的时间里,这绝不是一件能够轻易办到的事。
为了来找她,他不知道动用了多少人脉和资源。
她一下又一下点着头,心里感慨万千,揪着他衣摆的手用力到发白。
“别哭了,再哭真变成无常鬼了。”
靳泽低声笑话她,顿了顿,又说,“能不能先让我进去?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云娆听罢,慌忙将他拽进房间,反手飞快地关上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卧室区域。
靠墙的一张单人床上,黎梨和温柚早就撕光了脸上的纸条,正襟危坐。
尽管已经做好了影帝见面会的心理准备,她们还是没忍住,被帅得倒吸一口气,然后红着脸,一板一眼地打招呼:
“学长晚上好。”
“你们好。抱歉打扰了。”
“没事没事,我们非常欢迎你。”
黎梨说完,目光溜到云娆脸上,眼睛飞快眨巴几下,仿佛在为她摇旗喝彩——电影都不带这么演的,我们公举太牛逼了,竟然直接把影帝勾了过来!如果这都不算爱我有什么好悲哀!
靠墙的两个小沙发堆满了她们的东西,云娆只能拉着靳泽暂时坐在床边。
靳泽:“你坐吧,我站着就行。”
“没事我们没有换洗衣服,都穿着脏衣服睡觉的,床也不见得多干净。”
“好吧。”
靳泽终于坐下了,然而,不到十秒他又站了起来。
因为原本好端端坐在床上的黎梨突然连滚带爬地翻了下来,所有人都手忙脚乱地站起来扶她。
“我我好像吃坏东西了,肚子突然好痛。”
黎梨死死捂着下腹,另一边手抬起来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
“学长,那个,隔壁那间标间也是我们的,我去那边的洗手间蹲一会儿。”
临走前,她还不忘收拾好自己的背包,一并带走。
温柚很快接住了她的戏:
“梨子,你是不是很难受?要不要我过去照顾你?”
说罢,她不着急扶黎梨,反而先去收拾自己的双肩包。
黎梨火速点头:“要。柚子你过来陪我就够了。”
她们俩的演技过于浮夸,在真正的影帝面前,无异于拿着剧本念剧情——我们倆先撤了,你们倆留下来好好聊,聊得越深入越好。
云娆当然看出了她们的意图。
她尴尬地站在一旁,面色愈发红涨。
靳泽却完全没有心理负担。
即便对手演技稀烂,他也能自然而然地配合,更何况这种大恩人戏份,他浑身上下简直刻着“从善如流”四个大字。
两位戏精飙着戏走人了,吵吵嚷嚷的房间一下子安静下来。
时间很晚了,室外除了叶梢晃动的沙沙声,再没有其他足以分辨出的声响。
仿佛电视剧的背景音乐忽然消失,两位主角莫名沉默着,或多或少感受到了无所适从。
云娆耳朵里的世界其实一点也不清静。
有朝一日,如果她聋了,一定是被自己极不安分的心跳声给震聋的。
“你不觉得难受吗?”靳泽忽然问了句。
云娆疑惑地转过头,就见他伸出一根食指,轻轻地挑了挑贴在她下巴上的小纸条。
云娆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脸皮都快和这些纸条融为一体了。
她抬手摸了摸脸,眼睛下方的几张纸条被泪水打湿黏在脸上,此时还没干透,模样肯定非常滑稽。
“嘶”
云娆撕纸条的动作有些忙乱,没掌握好力道,胶带剥离皮肤的时候生生扯疼了脸。
“你动作轻点要不还是我来吧。”
靳泽稍稍转过身,眸光垂下来,极其自然地接替了她的工作。
他左手捧着她的脸,右手用指腹轻轻刮开胶带的边角,然后捏起边角一厘一厘往外撕。每撕开一点,他的指尖都会前进一分,小心翼翼地抵在她脸上,生怕弄疼了她。
几张纸条撕下来,云娆被胶带黏住又剥离的那部分皮肤,还不如被靳泽触碰过的那些皮肤红。
她微微仰着脸,既希望他撕得快一点,又希望他慢慢来,千万别着急。
眼眶周围的遮盖物清理干净之后,她缓慢睁大眼睛,隔着极近的距离,只看了他一眼,仿佛被那张过分英俊的面孔烫到,又飞快地挪开视线:
“学长,我现在是不是很丑?”
靳泽笑了声,右手轻轻揭开最后一张纸条,左手仍然意犹未尽地摩挲着她的下颌:
“怪可爱的。”
他声线很低,其中的笑意仿佛带着电流,听得云娆从耳廓到腰际一阵发痒。
她垂下的目光不自觉飘到他右手上。
那只手五指修长分明,指甲干净又圆润,皮肤很白,能看见手背上微微凸起的青紫色血管。
云娆的心情依然很紧张,但是经过这趟短暂又倒霉的旅程,她觉得自己已经成长了不少。
奋力地向山神宣告了自己的心事与心愿,这些东西从此可以不再是秘密。
做个猛女。
心底一道声音这么怂恿她。
云娆下定决心,眼神紧盯靳泽的右手,然后缓慢伸出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小爪子。
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靳泽突然将手拿开,从膝上转移到床上。
他身体微微后仰,单手支着床面,稍稍活动了下肩胛骨,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我这两天快要吓死了。”
云娆及时收回小心思没得逞的失落:“什么?”
“你发朋友圈的时候,我刚好在飞机上,落地才看见。”
靳泽始终注视着她,仿佛需要一遍又一遍确认她的安全,他才能够安心。
他眼底笼着一层淡淡的乌青,琥珀色的眼睛也透出疲惫。
房间里的灯是暖色调的,温暖的光芒包裹着他,却驱不散他脸上的苍白色泽。
云娆的心蓦地揪了起来。
虽然遇上地震的是她,可她毫发无损,昨天晚上虽然担惊受怕,最终也一觉睡到了天亮。
然而,瞧靳泽现在的状态,他这两天很可能完全没合过眼。
“学长,现在好晚了,你要赶紧休息呀。”
“嗯,马上就休息。”
靳泽看了眼手表,“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云娆:?
她愣在原地,下意识地张嘴:“你先。”
靳泽笑了笑:“好。”
在云娆回过神之前,他已经拿了条干净的浴巾,利索地走进浴室。
等一下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
我今晚要和学长睡同一间房?
云娆猛地冒出一声响嗝。
她从床边站起来,踱到过道上,回头望一眼身后的两张单人床。
虽说是标准间,床宽只有1.2米,但是昨天晚上她和温柚黎梨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1.2米的床其实也能塞下三个人。
等等,她想这个干什么?!
云娆用力地拍了拍脸颊,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过道上晃来晃去。
她几度坐下,又几度站起,不知纠结了多久,忽然推开门走了出去。
要不。
还是和温柚黎梨挤一挤吧。
户外夜色浓重,高原地带的漫天银河在眼前铺展开来,壮观而又绚烂。
云娆停在走廊上,面朝遥远的喜马拉雅山脉群,山野间沁凉入骨的夜风扑面而来,她却丝毫不觉得冷。
做个猛女。
心底的这道声线更响亮了。
云娆攥了攥拳头,转身折返回去。
甫一拉开房门,浴室门也正好打开,她抬眼就撞上了靳泽的视线。
男人黑发濡湿,新换的白T似是沾染了不少水雾,颜色略显透明,薄薄衣料下,强壮的身体轮廓与肌肉线条足以窥见。
美男出浴,画面张力与刺激性直接拉满。
旅馆内廉价的浴液香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和荷尔蒙裹挟在一起,莫名变得高贵而又性感。
“你怎么出去了?”
他话语含着担心。
云娆耳根子一热,猛女变呆鹅:“就闲逛一下。学长怎么洗这么快?”
“莲蓬头里的水温不是很高,我怕等会没热水了。”
他顿了顿,带上命令式的口吻,
“别乱晃了,快去洗澡。”
呆鹅乖巧点头:“好的。”
直到她闪进浴室,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是为了她才洗得这么快。
云娆忽然联想到了很多事。
从少年时代的张狂,到青年时代的稳重,靳泽经过这些年,唯一不变的一点,就是他始终非常温柔。
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他对她简直温柔到了骨子里。
云娆一瞬间非常想哭,一瞬间又忍住了眼泪。
她要做个猛女。
不能再敏感羞涩了,必须快点向他袒露心扉。
淋浴房的水温确实不太高,而且,或许是云娆今晚体温太高的缘故,她甚至觉得有些冷。
因为没有换洗衣物,洗完还得穿脏衣服,所以云娆洗得也很快。
加上吹头发的时间,不到半小时,猛女出浴了。
一头蓬松柔软的青丝披散在肩,云娆拿手拢了拢,带着三分怯意和七分志气,毅然决然地往起卧区走去。
房间里的灯全都亮着。
稍远些的单人床上,雪白的被褥中间鼓起一长团,状态安稳,气息匀长。
靳泽原想等云娆洗完,和她说两句话再睡。
他本以为自己能撑住,毕竟他时常失眠,熬夜是常态,即使困极累极,脑子里的那根神经也很难轻易地松弛下来。
然而,今天晚上,他的身体和大脑意外的都很放松。
虽然心上人就在身边,但是他们现在身处高原,小姑娘刚经历了地震灾难,临时安置的旅馆环境设施也非常简陋,靳泽完全没有想和她在这种地方发生点什么的冲动。
这样的卧室环境,只适合睡囫囵觉。
各种因素交织在一起,导致他头一沾枕头,立刻就沉沉地睡着了。
云娆蹑手蹑脚地爬上了隔壁那张床。
尽管来不及表白,但是能和他像这样安安稳稳地躺在同一个空间里睡觉,云娆已经非常满足了。
她掀开被子,身子钻进被窝,回头看一眼熟睡的他,很快熄灭了房间里的所有灯光。
旅馆的床单质地偏硬,被芯也有点沉。
云娆翻来覆去,许久难以入睡。
外物的因素都是次要的,她之所以睡不着,主要原因是她自己太兴奋了。
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后,云娆总忍不住往隔壁床那儿偸觑。
许久后,她干脆放弃抵抗,直接面朝靳泽侧躺着,想欣赏多久就欣赏多久。
困意席卷上来的时候,她带着一脸花痴进入梦乡。
这一整夜,云娆都睡得很浅。
大约到后半夜,近清晨,天已经蒙蒙亮。
云娆感到一阵轻微的摇晃,灾后应激的身体立刻反应过来,猛然间睁开了眼。
是余震,振幅十分轻微,转瞬即逝。
她松了口气,准备继续睡的时候,隐约间,听到隔壁床上传来几声粗重的呼吸。
靳泽睡得很沉,没有被余震晃醒。
但他好像做噩梦了。
云娆打开一盏床头灯,凭借暗淡的灯光,看到靳泽眉头紧锁,额间鬓角涔涔地渗出冷汗,呼吸也不太通畅。
她连忙摸出几张湿巾,坐到他床边,小心翼翼地擦拭他的脸颊。
那只昨晚她觊觎良久的手,此时正好探出被褥。
云娆毫不犹豫地握住,被他掌心滚烫的温度吓了一跳。
短短几分钟之后,靳泽的眉心渐渐松开了。
云娆右手攥着湿巾,指尖隔着一层微凉的巾帛,从他额头滑到太阳穴、颧骨,再顺着笔直流畅的下颌线,最终落到脖颈下方,结束旅程。
男人凸起的喉结微不可查地滚了滚。
他好像已经不做噩梦了。
表情很放松,掌心的温度也降了下来。
借着不甚明朗的灯光,云娆仔细端详着熟睡中的男人,渐渐有些看痴了。
不仅因为他帅得惊天地泣鬼神,也因为人在半夜情感作祟,她此时陷在感动里,心脏某个角落软得一塌糊涂。
此时的他,本应该待在最安全的地方,沉心工作,享受千万粉丝的追捧,而不是为了她不远万里闯入灾区。
现在,她完全可以确认他对自己的心意了。
云娆心念一动。
她微微俯下身,想亲一下他的脸颊。
上次喝醉酒的时候也亲过,偷偷再亲一次,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她的左手仍旧牵着他,纤细柔软的五指渐次收紧。
二十公分,十公分,五公分
做个猛女!
此时此刻寂静良夜,她心底里的那道声音突兀地冒了出来,分贝尤其惊人,几乎振聋发聩。
她的身体忽的顿了顿。
顷刻之后,女孩水润的双唇下移,掠过靳泽高挺的鼻尖,如蜻蜓点水般在他唇上啄了一下。
男人紧抿的双唇出乎意料的柔软。
好好亲。
云娆脑中突然蹿过一丝电流。
她猛的回神,意识到自己干了件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想她一生正直,一夜竟成了贼。
还是采花的那种
“小云娆。”
睡梦中惨遭轻薄的男人忽然睁开眼,嗓音极喑哑,隐隐裹着一层初醒时的慵懒。
云娆对上那双幽静的琥珀色眼眸,全身陡然一颤。
完了。
她如同惊弓之鸟,立刻站起来准备跑路。
还来不及迈开一步,左手就被牵着的那只大手用力捉住。
靳泽尽管刚睡醒,力气却完全足够碾压她。
几乎没使什么劲,他就轻而易举地把她拽了回来。
云娆跌坐在床边,屁股还没坐稳,手上钳制住她的力道忽然松开,炙热的掌心转而贴上她的腰肢。
下一秒,她就被摁进了他怀里。
再然后,天旋地转间,两人上下位置交换,她的后脑勺磕上了他的枕头。
一阵温热的吐息蹿过云娆耳畔,引得她周身狠狠战栗。
“学长。”
云娆吓得直接认怂,“我错了呜呜呜,对不起。”
昏黄灯光下,靳泽垂眸直视她,瞳孔尤其幽深,隐约含着一丝戏谑笑意:
“一句对不起就完事了?”
云娆缩了缩脖子,小猫似的哭:“呜呜呜”
他的身体很烫,但并不沉,想来刻意控制了力道,没有把重量全压到她身上。
“这是我的初吻。”
靳泽的声音有点闷,眉宇轻蹙,故作恼怒道,“你准备拿什么赔?”
云娆眨巴眼睛,细密长睫宛如颤动的鸦羽:
“那也是我的初吻,我已经把我的初吻赔给你了。”
强词夺理。
男人忽地冷笑道:“你是用不正当方式偷走的,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他话音落下,云娆哆嗦得更狠了。
高原上氧气本来就稀薄,她的呼吸很急促,心脏一下一下撞着胸口,然而这些反应,都能通过紧贴的身体传递给他。
她在他身|下小幅度扭了扭,终于丢兵卸甲:
“那学长你说,怎么赔?”
女孩的话音越说越微弱,仿佛深秋最后一道蝉鸣,隐匿在灌木之下,可怜兮兮地丧失了话语权。
靳泽挑了挑眉,慢悠悠地俯下身,鼻尖暧昧地碰了碰她的:
“我的初吻很宝贵。”
“嗯”
他唇角带笑,哑声建议道:
“要不,你拿舌吻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