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嘴巴冷,手乱动干什么?”
“好摸吗?够了吗?”
“小学妹,我有理由怀疑你平常老实文静的样子都是装的。”
“才没有装!”
“你知道你现在在摸哪吗?”
睡梦中的云娆忽然紧紧抱住了被子,身体弓成一只熟虾,手心滚烫,全身上下也热烫着,仿佛刚从沸水锅里捞出来一般。
接下来的整个夜晚,她一直在做梦。
梦中有空山清野的草木香,微凉的风刮过脸畔,她的身体轻盈地像是飘了起来,有人在她耳边轻描淡写地低语,她极自然地想抱住那个人,却被他温柔地放在了草地上,他的指尖顺着她的长发抚下来,慢慢地再也感受不到
熟悉的闹铃响起,云娆倏地睁开眼睛。
看了眼时间,发现没有太迟,她又瘫软下来。
几分钟后,她扶着额头坐了起来。
昨天晚上我是怎么回家的?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同学聚会的酒桌上,她和身旁的女生碰了碰杯,然后又开了一瓶啤酒
天呐,她好像喝了真不少。
云娆揉了揉眉心,单手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微信未读消息。
靳泽:【厨房里有粥,定好时了,你醒来就能喝】
云娆的眼睛倏地睁大。
这是什么?!
指尖滑动屏幕,她很快看到了上面的聊天记录。
昨天晚上10点35分。
靳泽:【你是不是喝酒了?】
10点45分
靳泽:【你现在在哪】
靳泽:【我去接你】
云娆:【定位地址】
靳泽:【好】
靳泽:【乖乖等我】
云娆:【快快快!】
目光最后落在她自己发出去的那三个相同的汉字上。
云娆难以置信地捂住了嘴。
这!是!什!么!
所以昨天晚上是靳泽学长接她回家的?而她竟然一点印象也没有了?
云娆低头瞄了眼自己身上的衣服,外套脱掉了,只剩一件软质衬衫,睡了一夜之后满是褶皱。
她连滚带爬地冲进洗手间,停在盥洗台前。
明净透亮的镜子映着她的脸,妆已经卸干净了,脸颊柔软白皙,头发微微凌乱,除了眼睛有点肿,看起来并不太丑。
云娆不敢回想这个妆究竟是谁卸的。
洗手间内灯光明亮,她拿出手机请了一个小时的早假,然后站在镜子前面发了几分钟呆。
再之后,洗漱,冲澡,吹头发换衣服,一应流程结束,云娆才慢腾腾地踱进厨房,舀了一碗靳泽为她准备的南瓜小米粥。
小米粥香甜暖胃,她却有些难以下咽。
拇指在手机屏幕上剐蹭来剐蹭去,终于听天由命般按下拨号键。
回铃音响了大约十五秒。
“喂。”
听筒中传来熟悉而清润的嗓音。
不知怎么回事,听着他平静如常的声音,云娆的耳朵却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仿佛感受到了男人吞吐在她耳廓边的热气。
她抓狂地揪住自己的长发,道谢的声音异常干涩:
“学长那个,昨晚谢谢你送我回家。”
“不用谢。”
靳泽顿了顿,嗓音忽地变轻,
“或许,你应该补偿我。”
云娆愣住了:“什么?”
电讯号送来男人低低的一声笑:
“你昨天抱了我一路,亲了我好几口,还对我上下其手。小学妹,你觉得你该不该对我负责,好好补偿我一下?”
她一定呆住了,不仅呆,说不定还非常恐惧。
靳泽完全能猜测出他说出这番话之后,她的眼神、表情,甚至最终给予他的回应。
可他忍不住不逗她。
甚至期待着奇迹出现,比如她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撩他。
然而他最终还是失望了。
沉寂许久之后,电话那头的姑娘紧张而慌乱地辩解道:
“学长,那个我哥也跟我说过很多次,我喝醉之后状态会比较,那个,比较失常,或者说,比较奔放。他就被我亲过好几口,真的,我也亲过黎梨温柚她们,就是一种表达友好的方式?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也绝对不是针对学长你!至于上下其手估计是喝醉了之后肢体有点失控,我可以对天发誓我是无意的!当然,我知道我肯定犯错了,你想要什么我都愿意补偿你,干什么都行,多少钱都行,只要我有”
明明是意料中的回答,靳泽听到之后,脸色却显而易见地阴沉下来。
他抬眼望向窗外,机场高速旁边是连绵的田野,此时阳光普照,他却察觉不到温度的存在。
“瞧你紧张的。”
仍是那般轻描淡写的声音,语气温和无虞,旁人几乎听不出情绪变化,
“你只亲了一下我的脸,其他什么也没做。就当做偶像给你的福利吧,不需要什么补偿。”
他想要的补偿,她也给不起。
电话挂断后,靳泽仍旧望着窗外,维持着微微偏头的动作,一动不动。
前排的乐言忽然唤了他一声:
“哥,你怎么了吗?”
刚才靳泽的电话并没有避着他,他听到靳泽从一开始轻松又愉快的嗓音,像在调戏小姑娘,然后一下子沉静淡漠下来。
其实,靳泽常年给自己配音,声线控制力是很强的,只是他刚才在打电话,只注意对电话中那人保持声音的稳定,并没有过多地控制表情。
正因如此,乐言通过后视镜,清楚地看到了他眼梢笑意的消逝过程。
靳泽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内容却有些劲爆:
“被一个不喜欢我的人始乱终弃了。”
乐言无言片刻,小心翼翼问:“云娆小姐吗?”
没有收到回复。
乐言大起胆子,再次通过后视镜偷偷窥伺后座上的老板大人。
暖亮的晨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却衬得阴影部分更黑更暗。他的脸匿在阴影中,轮廓显得有些模糊,肤色是十分白皙的,眉宇间笼罩着一抹若有似无的阴云。
乐言突然觉得,他这样也挺好的。至少会不爽,郁闷的表情表现在脸上,总比从前冷淡漠然,对什么都温和从容,甚至漠不关心来得好。
也就这几个月吧,乐言才惊奇地发觉,原来老板这张脸,或许曾经是天生带笑的。不是那种礼貌温和的微笑,而是张扬自在的笑,不带任何忧虑和烦恼的模样。
靳泽演的电影十有八九是正剧或悲剧,所有人都以为他天生自带冷感,情绪内敛含蓄,乐言也一直这样以为。
直到近期偶尔撞见他和老同学连麦打游戏,他会大笑着爆粗口,更经常的是他抱着手机不知道和什么人聊天,唇角勾着,虽然极力压制,但还是有荡漾的情绪莫名其妙地溢出来。
这才像个活生生的人,立体又鲜亮。
是不自觉散发出来的情绪,不是根据剧本安排演出来的。
“哥,要不你直接追吧,表现得明显一点。”
乐言说这话的时候,对自己的职业感受到了深深的愧疚。没想到他一个圈内从业人,竟然主动劝说艺人去谈恋爱。
但是作为下属和朋友,他只是希望他哥开心一点罢了。
靳泽仍然未动,目光眺望着飞速后退的旷野。
脑海中忽然冒出一句多年前听到的,心狠决绝的话——
“不爱你的人,无论怎么强求都没用。”
他不自觉地蹙了蹙眉。
年少的时候,他总是想不明白,为什么曾经恩爱的父母突然就走远了。
没有发生任何冲突和矛盾,他们忽然之间开始冷战,然后分居。
妈妈搬走之前最后一个夜晚,他听到爸爸在卧室里恳求她不要走,那么坚韧固执的男人,几近声泪俱下。
自此之后,父亲就像变了个人,他原本就不太温柔,性格愈发的冷酷偏执。
那时候,靳泽还过着衣食无忧的大少爷生活,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学校里,家庭生活的阴霾深藏心底,对他自由快乐的校园生活并没有造成太大影响。
十七岁那年,他情窦初开,喜欢上一个同校的学妹。
人家有个被全家人钦定当女婿妹夫的青梅竹马,而且他高三毕业之后就要出国留学了。
靳泽每天都在纠结这事儿,终于在某个周末,他万分苦恼之下,独自跑到母亲住的公寓,想找她倾诉一番。
那是个初冬的午后。
家乡的行道树四季常青,冬日稀薄的阳光下,葱郁的枝丫随风摇曳。
一片树影中,靳泽看到母亲正在和一个陌生的男人拥吻。
他有点记不清那个时候母亲和父亲究竟办完离婚手续没有。
总之,他在震惊和难以忍受的反胃之中逃走了,比他参加运动会田径比赛的时候跑的还快,跑的还远。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感情变了谁也没有办法。”
当时有个人这么评价道,甚至还让他回去劝他那个偏执的父亲,
“不论贫穷富有,不论是否生儿育女,不爱你的人,无论怎么强求都没用。”
……
靳泽收回眺望窗外的目光,左手搭在窗台,指尖轻抵着太阳穴:
“等我从英国回来,五月底刚好有一周的假,我会找她表白。”
“好!”
乐言激动地拍了一下手,他自己明明没什么恋爱经验,却非常认真地帮忙分析道,
“哥,你条件这么好,人家就算现在不喜欢你,你好好追,肯定很快就能追到的。到时候,你要诚恳一点,先问问人家喜欢什么样的,怎么样才能接受你,然后见机行事就行了,千万不要太莽了,现在的小姑娘都很有主见的。”
靳泽点一下头,终于绽开一丝笑:
“是的,她很有主见。就听你的。”-
春末与初夏的连接稍纵即逝,仿佛昨天才穿着御寒的外衣,今天就剥得只剩轻薄短袖,冰箱冷藏柜也在瞬息间被冷饮所填满。
惬意的周末,闺蜜三人组一早便聚在云娆家,七仰八叉地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
小西几在她们身上窜来窜去,这几个懒人动都不动一下。
云娆枕在温柚腿上,从这个位置,温柚可以清晰地看到她眼下一抹乌青。
温柚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窝那儿蹭了下:
“怎么回事?你以前可是全宿舍最能睡的一个。”
云娆侧过身去,耳朵后面莫名其妙浮起一层血色。
隔了一会儿,电视剧正好切下集,唱起了片头曲。
云娆忽然撑坐起来,两手捧脸,声音唔唔的不太清晰:
“宝贝们,我完了。”
身旁两个立马坐直了凑过去。
云娆:“我感觉我做不了靳泽的妹妹粉了。”
磨蹭半天,云娆半是主动半是被动地透露出,自己自从那天在靳泽家外边看到他脱衣服游泳之后,夜半时分经常梦回那一幕,更离谱的是,或许是同学聚会那天晚上她狂性大发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后来做梦的时候,不仅视觉印象清晰,竟然连触觉也分外真实,经常惊醒过来之后分不清楚梦境现实,深陷梦中的缠绵难以自拔。
“我变色了。”
云娆痛心疾首道,“过年的时候砂糖橘吃多了。呜呜呜。”
黎梨一脸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打从一开始,就觉得你根本是个老婆粉。”
“”
黎梨:“喜欢你就上嘛,别被粉丝这个角色禁锢住了。”
云娆拧了拧眉,似是觉得她这个提议多么离大谱。
黎梨掰着指头给她算:
“你说你,学历高,会赚钱,申城有房,家庭条件也不错,长得还漂亮,身材嘛也很有料,重点是你们认识那么多年了,老熟人之间最方便下手。配他,一点也不差。”
云娆有气无力道:“所以?方法论在哪?”
她压根就不信世上存在什么简单可行追到顶流偶像的方法论
“上了他。”?
温柚在一旁鼓掌附和:“老老实实追的话太辛苦了,倒不如直白点,就算只有一夜情,能睡到靳泽你也不亏啊!”
云娆白眼都快翻上天了,然而通红的脸颊还是暴露了她的心情:
“人家只把我当妹妹,再胡说八道就把你俩赶出去!”
认识云娆的都知道,她绝对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女生。
但是或许人都是会变的。
一个做梦都在和偶像酱酱酿酿的女人,谈什么单纯,谈什么守身如玉。
“当妹妹怎么了?又不是亲的。”
温大仙说话,总是生动形象且富有哲理,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中间加点颜色废料,啪叽拍在一块,哪还剩什么亲情友情,通通给我爬到床上唔唔唔”
“你也给我闭嘴吧!”
云娆一枕头压过去,嘴里笑骂着,心跳快的都要撞出喉咙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