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敏感的人啊,果然感觉到了。
卓蕴摸着赵醒归的头发,声音软软的:“没说什么呀。”
赵醒归闭上眼睛:“你别瞒我。”
他怎么能感觉不到呢?
边琳看黄豆的眼神那么直白,赵醒归当然知道丈母娘的心思,她是个思想偏传统的女性,卓蕴年纪也不小了,和他登记快满三年,边琳老早就想成为外婆。
见赵醒归非要刨根问底,卓蕴干脆坦白:“我妈本来就喜欢小孩嘛,又是第一次见黄豆,黄豆那么可爱,我妈会有想法很正常。不过你知道的,赵小归,她管不了我,咱俩的事自己做主,你别钻牛角尖。”
赵醒归从她怀里出来,仰面躺在床上,说:“我没钻牛角尖。”
“还没钻?骗谁呢?”卓蕴嬉笑着去挠他痒,想要逗他开心,“你这个人我还会不知道?我妈在的时候你不吭声,尽自己瞎琢磨,现在知道来问我了?不是说好了的嘛,这事儿,咱们不强求。”
赵醒归撑着床面坐起身,往后挪了挪,背脊靠在床背上,卓蕴习惯性地往他后腰塞了个抱枕。赵醒归低头看着自己的下半身,拉过卓蕴的手抚到大腿上,垂着眼说:“我就是觉得,对你很不公平。”
多年的轮椅篮球经历在他手掌上留下无数印记,他的手掌变得宽厚粗粝,布满老茧,卓蕴曾与他开玩笑,说他明明是个贵公子,却长着一双劳动人民的手。此时,这双手覆在卓蕴柔滑的手背上,带领她去抚摸他的双腿。
九年了,这双腿比卓蕴的腿都要来得细、来得白、来得软,轻抚时毫无知觉,只有手掌用点力去按压,他的大脑才会接收到一点信号,用尽力气去指挥,它们才会稍做抬动,不至于像死了那样了无生气。
赵醒归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少年人,清楚地知道,他这辈子就只能是这个样子。每日里的走路更多是为了防止腿部肌肉萎缩,他上身健康,瘦弱的双腿甚至支撑不了太久上身的重量,连医生都告诫他不要走得太多,他腿上的骨头很脆弱,万一摔跤姿势不对,还容易骨折。
听完赵醒归的话,卓蕴似乎觉得很有趣,歪着头看他:“什么叫公平?赵醒归,人是你追的,婚是你求的,孩子是你说不要的,现在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呀?你后悔了?”
“没有。”赵醒归摇头,与她对视,“追你,娶你,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事,不可能后悔。就是孩子……”他叹口气,“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董教练的事吗?”
那是赵醒归坚持不做试管婴儿最大的原因。
卓蕴说:“记得。”
赵醒归十九岁那年认识董炀,当时,董教练四十一,带着一群男孩去湛江集训时见过卓蕴,她来探望集训中的赵醒归,和大家一起吃了顿饭。赵醒归介绍说这是他女朋友,惹得一群残疾男孩们羡慕不已。
后来他们去泰国比赛,比完后,池青买来一大堆啤酒,大家一起凑在董炀房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有人问教练成没成家,董炀喝多了,赖在轮椅上摇着头说:“成过,又离啦。”
池青问:“咩情况?出佐咩事?”
董炀就对男孩们说了自己的故事。
二十四岁那年,董炀是一个普通的中餐厨师,因为一场车祸,他意外截瘫,从此只能与轮椅为伴。
董炀受伤后被迫待在家,那时互联网刚普及不久,他在一个同城聊天室认识了一个女孩,两人聊得很投机,聊着聊着就聊出感情,互加Q/Q好友。
董炀向对方坦白了自己的身体情况,女孩说不在乎他的残疾,跑来见他,这一见,完全没有见光死,董炀与那女孩情投意合,两人悄悄谈起了恋爱。
女孩父母一开始肯定不同意,却拗不过女孩的执着,后来,女孩顶着压力与董炀结婚,并且鼓励董炀重新开始工作。
婚后,他们感情很好,董炀开了一家小饭馆,能挣钱养家,业余还开始打轮椅篮球,进了国家队,女方父母逐渐接受他,提出唯一一个要求,就是他们必须要生个孩子。
董炀和妻子在生孩子这条路上努力十年,截瘫男性让伴侣自然受孕的概率极低,两人就去做试管。因为董炀坐了好多年轮椅,小蝌蚪质量不太好,做了几次试管都失败,花尽积蓄不说,还把妻子的身体搞得很坏。
她身材发胖,皮肤暗黄,失眠焦虑……脾气也由温柔娴静逐渐变得暴躁易怒,时常因为一点小事就与董炀发生争吵。
吵得凶了,妻子会对董炀恶语相向,骂他“瘫子”、“残废”、“不是男人”,还会在董炀因为生活上的一些事向她求助时,冷冰冰地说“你自己为什么做不到?”
董炀一直忍耐,不敢回嘴,知道是自己不好,可他的忍耐没有得来好结果,孩子一直都没来,在董炀三十六岁那年,妻子再也顶不住压力,与他大吵一架,最终离婚。
一年后,女方再次结婚,又在一年后生下一个女儿,董炀则一直单身,并且不打算再成家。
说到后来,董炀眼睛红了,拎着啤酒瓶望着虚空,喃喃道:“一开始感情是真的好,做什么都能腻在一块儿,我也曾经以为这就是爱情,她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我腿没感觉。可是时间久了,很多东西会变,对着我这么一个瘫子,换灯泡要她来,买米买油也要她来,别人家男人做的事,在我们家都得她来做。有时候我把裤子床单弄脏,还得她来收拾。她会厌倦,会烦,会恨,会觉得,当初是瞎了眼才找我,干吗不去找个健康男人呢?”
池青安慰他:“董哥,你不要这样讲,唔系你嘅错,你要对寄己有信心。”
“什么信心?瘫了就是瘫了。”董炀眼神散乱地挥着手,“算啦!都过去了,你们还年轻,以后碰到喜欢的女孩,结婚前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感情会变淡,开心一天是一天,就算有一天她不要你了,也很正常。我前妻想做妈妈,我做不到,就只能放她走,可我难道不想做爸爸吗?怎么可能不想?我光想有什么用?我没这功能啊!我瘫了!不像你们,耗子,阿青,你们功能还在,不会有这个麻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董炀这话一说,很多人的目光都望向了赵醒归,因为赵醒归是队里唯一一个有女朋友的截瘫小伙儿。
赵醒归当时就很尴尬,感觉像从头到脚在被人审视。男人间会有这方面的恶趣味,会互相比较,你几分钟,我几分钟,你几厘米,我几厘米,这种话题,赵醒归从来不参与,却在这一刻被钉在聚光灯下,觉得那些人是不是都在想,他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功能。
……
出国前,赵醒归冷冻过米青子,医生说他米青子质量还可以,如果要做试管婴儿,成功率不会太低。可董炀和前妻求子的经历让赵醒归心有余悸,他真的不想卓蕴受苦,不想让她担负心理压力,更无法想象有一天卓蕴会指着他的鼻子骂他“瘫子”、“残废”、“不是男人”……天啊,他一定会崩溃的。
赵醒归可以接受没有孩子的婚姻生活,只要能和卓蕴在一起,他别无所求。
当时,他发自内心地这样想。
变化始于苏漫琴生下黄豆以后。
赵醒归来到纽约,看到出生才几个月的小黄豆,卓蕴熟练地抱起宝宝逗他,又把黄豆往赵醒归手里送,开心地说:“赵小归,你也抱抱,你可是黄豆的干爸!”
那时赵醒归二十三岁,笨拙地把黄豆抱在怀里,几个月大的小婴儿又白又软,身上还带着奶香,大眼睛亮得像两颗黑葡萄,张开没牙的小嘴冲赵醒归笑。
赵醒归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他和卓蕴不一样,从小生活在一个有爱的/家庭,从不恐惧婚姻和生育,不是主观上的丁克一族。对于小生命,他期待又喜欢,抱着小黄豆时,他真的,非常非常羡慕苏漫琴和黄先生。
赵醒归想做爸爸,又不愿意因为他的一己私欲而让卓蕴买单,她明确说过,她对生孩子无所谓,完全可以丁克,所以,赵醒归陷入矛盾境地,看到边琳的态度,越发感到愧疚。
科学家怎么还没发明出让男人生孩子的办法?赵醒归有时候会胡思乱想,如果男人可以生孩子,他一定自己上。
卓蕴知道赵醒归是被边琳的态度给刺激到了,暂时性地进入情绪低谷期。
他平时不这样,小赵先生生活态度向来积极乐观,待人真诚,对待学业极为认真,对打篮球是真爱,对她的好更是说都说不完,日常总会捣鼓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逗她开心,记得每一个节日、生日、纪念日,会送她礼物,给她惊喜。
他依旧会收集一些“小垃圾”,认认真真地存在盒子里,说老了以后和她一起看,会很浪漫。
赵醒归,就是这么一个热爱生活、心存梦想,又很有仪式感的男人,偶尔情绪Down一下,卓蕴完全理解,哄哄就好啦,谁让他是弟弟呢?
她又一次抱紧他,在他耳边温柔地开口:“董教练是董教练,你是你,干吗老要去想别人?这世上夫妻的相处方式千千万万,有哪一对是一模一样的?”
赵醒归抚着她的长发,低声说:“可是又有几对夫妻,丈夫是像我这样的呢?我很怕……殊途同归。”
卓蕴:“……”
她怒了,使劲儿往赵醒归腰上拧了一把,还精准地找到他感知平面以上,疼得他“嗷”一声叫,卓蕴拧一下不过瘾,又去拧第二下第三下:“什么殊途同归!不知道意思就别瞎用!再敢逼逼赖赖回去就别办婚宴!现在!你给我!躺下!睡觉!”
赵醒归龇牙咧嘴地揉着腰,不敢再犟嘴:“……哦。”
深夜,卓蕴半睡半醒间,感觉到赵醒归帮她掖了掖被子,然后把自己挪到轮椅上。
轮椅转出房间,卓蕴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她小心地掀开被子,光脚踩着地,蹑手蹑脚地走到卧室门边,拉开一道门缝往外看。
客厅没开灯,赵醒归坐着轮椅待在窗边,手里夹着一根点燃的烟,正放到嘴里抽了一口。
他平时不抽烟,卓蕴也抽得很少,一包烟可以放好多天。这烟应该是卓蕴的,不知被赵醒归从哪里翻出来,大半夜偷偷地抽。
窗外有月光,还有纽约高楼的霓虹光影,赵醒归高瘦的身形在黑暗中被映衬得像一尊剪影,嘴里吐出的烟气飘散在空中,烟雾袅袅,透着落寞。
卓蕴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可以想象,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大概盛满了烦恼与迷茫。
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她的男孩长大了。
卓蕴没有出去抓包,轻轻关上房门,转身回床上睡觉。
没多久,赵醒归坐着轮椅回来了,尽可能小声地把自己挪到床上,躺下来,盖上被子,侧卧着从身后抱住卓蕴,胸膛紧紧贴着她的后背。
卓蕴背对着他,鼻息间能闻到很淡的烟草气,赵醒归吻了吻她的后脑勺,用气声说:“我爱你,别离开我。”
傻子。
卓蕴在黑暗中微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是发出均匀的呼吸声,让他以为,她睡着了。
——
丧丧的小赵先生一觉睡醒就恢复了精神。
两天后,赵伟伦和范玉华赶到纽约,与卓蕴、边琳和苗叔一起,盛装出席儿子的毕业典礼。
哥伦比亚大学的毕业典礼隆重盛大,不像有些大学按不同学位、学院分批举行,而是所有人齐聚校园,学生、教职员工及毕业生家属足有几万人,来自一百多个国家和地区,将学校挤得满满当当,毕业生们穿着哥大代表性的浅蓝色长袍,到处是一片蓝色海洋。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还有毕业生精心妆扮,举着各种气球、旗子、大框留影板,表达着心中的喜悦。
赵醒归身上也是一件浅蓝色长袍,头戴蓝色硕士帽,坐着轮椅与同学们待在一起。很多人来和他合影,对他表示祝福,说下回去中国找他玩。
有个来自中国台湾的女留学生还和他打趣:“Mikey,你为什么会那么早结婚?都不给我留机会,真的很烦诶!”
赵醒归笑着摇头,抬眼往人群外看,能看到他的亲友团,卓蕴举着花束蹦蹦跳跳,向他招手,赵醒归又一次举起双手在头顶,对她比心。
他从不吝啬向她表示爱意,从十八岁到现在,他们已经相伴七年。
亲友们都在学生人群外观礼,范玉华远远看着儿子的身影,抹了抹眼睛,苗叔看着他照顾了好多年的小归,从一个窝在轮椅上、瘦骨嶙峋的半大孩子,长成如今高大挺拔的男青年,也是老泪纵横,只觉苦尽甘来。
等到校长致完辞,学生代表讲完话,毕业生们被授予学位,仪式结束,接下来是狂欢时间。
赵醒归被围在亲友和同学中间,卓蕴向他送上一大束鲜花,弯腰亲吻他的唇:“恭喜毕业,我的小乌龟。”
赵醒归笑:“谢谢,爬得慢了点,总算也赶上胡君杰了。”
胡君杰读研三年,和赵醒归同一年毕业,因为中美高校间的学制差异,赵醒归还比他早一个月毕业。想到当年胡君杰上高三,赵醒归还在苦逼地读高一,卓蕴觉得很有意思,这只慢吞吞的小乌龟后来居上,总算结束了他的学生生涯。
合影时,赵醒归拄着手杖站起来,长袍盖住了他不健康的双腿,他站得很稳,逐一和亲人们合影留念。
与苗叔拍照时,他问:“叔,你怎么变矮了?”
苗叔仰着头看他:“是你长大了,你老苗叔年纪变大,肯定缩水了呀。”
赵醒归笑着说:“才不会,您年轻着呢。”
卓蕴也揽着边琳的肩笑道:“就是,叔您绝对是老当益壮!”
边琳捶了她一下:“说什么呀。”
苗叔、边琳拍完,赵伟伦和范玉华站到儿子左右两边,卓蕴帮他们拍照,发现赵醒归比爸爸都高了一大截。
“好小子,终于毕业了。”赵伟伦拍拍儿子的背,眼睛濡湿,“爸爸为你感到骄傲,爸爸一直相信,你可以做到。”
赵醒归看着爸爸的脸,又转头去看妈妈,不知不觉间,他们已年过五十,脸上有了岁月的痕迹,不再是他记忆里意气风发的模样。
赵醒归知道这些年爸爸妈妈为他操碎了心,这个家曾经因为他受伤截瘫而低气压弥漫,每个人都很痛苦,爸爸妈妈小心翼翼地对待他,生怕伤害到他,只能彼此安慰、彼此鼓励,摸索着学习怎么做一个残疾小孩的父母。
现在,一切都变得明朗许多,站在父母中间,赵醒归心怀感恩,对他们说:“爸,妈,一直没好好和你们说声谢谢,谢谢你们没有放弃我,谢谢你们始终爱着我。”
范玉华眼泪掉下来,抬手摸摸他的脸,又是哭又是笑:“傻小子,说什么呢?你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怎么可能放弃你?”
赵伟伦说:“好啦,别煽情了,小蕴在给我们拍照呢。小归,你一会儿也得谢谢小蕴,这些年,她也不容易。”
赵醒归说:“我知道,我会的。”
拍完照再换人,卓蕴站到赵醒归身边,他抬臂揽上她的肩膀,范玉华拿起手机说:“来,一起笑。”
赵醒归低头亲吻卓蕴的脸颊,在她耳边说:“谢谢你,老婆,这两年要不是有你在,我不会这么顺利。”
“矮油你好肉麻。”卓蕴开心极了,亲热地挽住赵醒归的胳膊,“你是我老公呀,爱你呦。”
天气晴朗,校园里到处是欢声笑语,一张张合影被拍下,一段段回忆被珍藏,赵醒归坐上轮椅,自己划着轮圈离开学校,卓蕴走在他身旁。
他回头望向校园,想起哥大的校训——Inthelightshallweseelight.
有一种翻译是:借着你的光,我们得见光明。
他看向身边陪伴着的那个人,眼睛被光芒刺得眨了几下,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卓蕴发现了,问:“你在笑什么?”
赵醒归摇头:“没什么,毕业了,开心。”
他不再回望,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开始一段新的旅程。
——
几天后,赵醒归一行六人一起回国,又是一次漫长的飞行,赵醒归被工作人员背出机舱、坐上轮椅时,闭着眼睛做了个深呼吸。
回家,真好。
车子开到紫柳郡C2小楼,赵醒归划着轮椅从后门进屋,潘姨从厨房探出头来:“哎呦,小归小蕴回来啦!”
赵醒归说:“潘姨,好久不见!”
潘姨笑得眯了眼,上下打量他:“快让我看看你,啧啧,长大了呢,越来越帅,真是个大小伙子了,你现在是多大来着?二十……”
赵醒归说:“二十五。”
“哦呦,都二十五了。”潘姨小声说,“可以做爸爸啦。”
赵醒归:“……”
卓蕴在玄关处换好鞋,过来与潘姨拥抱了一下,扯开话题说:“潘姨,我们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拿给你。”
“还给我带礼物啊?”潘姨有点不好意思,突然又变了表情,“是要带,我给臭小子养了两年乌龟,就怕把它养死,你们回来就自己养去,我是养人的,不是养乌龟的!”
赵醒归刚好有借口可溜,划着轮椅冲向电梯:“我也想酒酒了,我去看看它!”
范玉华等人刚从大门进屋,潘姨忘了之前的话题,去招呼他们,卓蕴也借机跟着赵醒归上三楼。
他的房间还是老样子,被潘姨打扫得很干净,小乌龟酒酒生活在会客室的水缸里,水缸很大,放在窗边,上下两层楼,酒酒还能爬到二楼晒太阳。
小乌龟长大许多,快要变成一只大乌龟,赵醒归和它玩了一会儿,划着轮椅进主卧,在房间里转了好多圈,心里满是怀念,摸摸床,摸摸书桌,又抬头看向床背上他和卓蕴的婚纱照。
赵醒归看了好久才收回视线,把轮椅停在落地窗边,望向那片两年未见的人工湖。
卓蕴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往湖边看。
赵醒归把脚放下地,向她伸手:“老婆,拉我一把。”
卓蕴抓住他的右胳膊,赵醒归左手在椅面上一撑,大腿使劲,在卓蕴的帮助下站了起来。
两人用一种亲昵的姿势依偎在一起,如果卓蕴松手,赵醒归会站不住,她支撑着他的身体重量,听到他问:“老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几月几号吗?”
卓蕴一脑袋乱麻:“呃……九月……教师节前几天?”
“九月六号。”赵醒归给了她答案,“就是在这儿,我第一次见到你。”
卓蕴笑出声来:“我的天,你怎么什么都记得?”
赵醒归说:“我妈那天问我,什么时候办婚礼,我欠你一场婚礼,好久了,我想就九月六号办,你觉得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