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花生侠从恶人手里救下一个女孩,女孩道谢的时候他没觉得局促,两人很自然地聊起天来。
女孩也想去东方,她希望花生侠能带上她,花生侠觉得有个人作伴也挺好的,于是答应了,他问女孩:“你平时喜欢什么?”
女孩说:“没有特别的爱好。”
“那你也没有守护使者了?”
女孩好奇:“守护使者?没听说过。”
花生侠同情地望着她:“那你属于弱势群体,不过放心,我会保护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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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瑶坐在江边的大石块上,耳边传来鸣笛声,她朝笛声方向望去,夜航船的灯光在江上缓缓移动。她抹了下泪痕,笑道:“我姐真厉害!一下子就听出我哭过了。”
程添坐在石块的另一边,与凌瑶并排,两人中间空出半米,放着凌瑶的背包。他没说什么,扬起手,抽了口烟,眼睛微眯,视线也投向江面。
凌瑶在杏林花园下车后,心里还是堵得慌,暂时不想回去面对何萧萧,就拔腿去了周四餐厅。
九点十五分,店里快打烊了,最后一个客人在吃最后几口饭。花姐在收拾厨房,凌瑶没看见程添,猜他又去后院抽烟了。
看见凌瑶这时候进门,花姐惊诧,凌瑶谎称加班到现在。花姐立刻露出理解的神色,问她吃过饭没有。凌瑶说吃过了,不过想喝点东西。
花姐立刻热情询问:“可乐还是雪碧?我请。”
凌瑶只让花姐请自己吃过一顿饭,往后再要请,凌瑶就不肯了,坚持自己付钱。
“你的钱好好攒着,将来给女儿用。”花姐的负担比她重多了。
不过凌瑶这次没客套,点头说:“给我来两罐啤酒吧!”
花姐笑容收敛,仔细端详她,“是不是,挨老板骂啦?”
凌瑶摇头,垂下眼帘,掏出手机来刷,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花姐就没再问下去。
等了五分钟,啤酒来了,凌瑶说声“谢谢”,抓过来要开,发现不是啤酒,是苏打水,她皱起眉,仰头看,送饮料的不是花姐,是程添。花姐在给客人结账呢。
程添摘掉了口罩和厨师帽,身上有淡淡的烟味,脸上也弥漫着抽烟过后的松弛,低声说:“女孩子心情不好不要喝酒。”
凌瑶反问:“为什么你认为我心情不好?”
“你脸上写着呢。”
凌瑶赌气,把苏打水推开,“我点的是啤酒,不给我喝我就去别家。”
程添看看她,没说什么就走了。凌瑶想自己是不是得罪他了,不过也无所谓,大不了以后不来。
花姐送走最后一位客人,就去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过来给凌瑶,还附赠一碟煮毛豆。
“炒花生没得,我炒得不如你,我只会煮毛豆。”花姐笑容里掺着歉意。
凌瑶眨眼,低声问:“这个不是得瞒着添叔卖吗?”
“不用瞒了,老板讲,既然客人喜欢,以后就做吧,小零食小配菜全都交给我管。”
凌瑶笑笑,打开一罐啤酒仰头就喝,一口气喝掉半罐,心情顿时舒畅不少,她打着嗝问花姐,“我耽误你下班了吧?喝完这罐我就走。”
“没事没事,你坐多久都行。”
凌瑶吃着煮毛豆喝啤酒,速度慢了许多,花姐就在她身旁慢悠悠打扫,两人不时聊上几句,凌瑶的情绪有些钝钝的,但终于不再那么难受了。
程添从后院进来,看见花姐坐在凌瑶对面,那眼神像一个母亲望着女儿,既担忧又无奈。他走过去,敲了敲桌角,对花姐说:“你下班吧!”
花姐看看凌瑶通红的脸,有些迟疑,程添说:“我送她回去。”
花姐这才起身,临走又嘱咐凌瑶,“少喝点儿,下次再来喝,还是我请客!”
凌瑶龇牙冲她乐,憨态可掬,花姐被逗笑了。
凌瑶没有浪费,两罐啤酒全装肚里了,她跑了两趟洗手间,感觉自己没醉,状态很好。
餐厅里忽然静悄悄的,凌瑶擡起朦胧的眼,发现灯光暗了,只有她头顶的一盏灯还亮着,门也关了,不过留了一道缝。凌瑶意识到该回家了。
她站起来,身子很轻,像一朵云在飘,好在还没有失控,慢慢走就没事。快到门口时,想起来应该和程添说一声,不告而别没礼貌。
恰好程添从阁楼上下来,“要走了?”
“嗯。”凌瑶使劲点头,“今天谢谢你和花姐。”
“不客气——我送你吧。”
“不麻烦了,我走回去没问题的。”
程添没理她,锁好边门,陪她走到门口,关掉最后一盏灯,两人走出去,凌瑶看着他把大门也给锁了。
“那就,拜拜啦!”她朝程添挥挥手,转身走了。
酒精会降低感官的灵敏度,直到走出古柏街,凌瑶才依稀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她慢下步子,走到一棵树的暗影里,忽然扭头,看见程添在离她五六米远的地方缓缓跟着,嘴里衔了根烟,远看只有一点橘色在微微移动,看不见烟雾。
凌瑶等他靠近才问:“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你喝了酒。”程添言简意赅,“在夜里,喝酒的女孩像诱饵,搞不清楚会招来什么。”
凌瑶笑了,这比喻有趣,不愧是个爱抓鱼的人说的。她心情又好了不少,突发奇想道:“如果你现在没事,可不可以陪我去江边看看?”
凌瑶把双腿抱在胸前,以避开草丛里会咬人的虫子。程添穿了牛仔裤,双腿无所谓地搁在草地上。
夜色遮住了江面,让人无法把江的辽阔尽收眼底,即便如此,凌瑶还是感到欣慰,空气流动带来的风,远处货港码头上的嘈杂,偶尔掠过的江鸥的尖叫,让她不再觉得胸口窒闷。
凌瑶说:“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程添没有吭声,她也没有扭头,她知道程添在听,她觉得他不出声比叽叽喳喳更符合理想,因为现在她只需要一个听众。
她讲的是她和周彦的故事——
新员工培训结束后,周彦和凌瑶的爱情就毫无悬念地开始了。
成年后的周彦依然文静,公众场合不爱多说话,但性格比小时候开朗多了,言谈举止不再有孤僻的味道,反倒因为性子沉稳在同事间颇受欢迎。每个人的成长过程,差不多就是被社会普世价值磋磨改造的过程,总得磨平了棱角才能适应生活。
Y市虽然离齐眉镇不远,但两人毕竟还是离开了家乡,在这座城市无亲无故,自然而然将彼此视为最重要的人,他们除了没有住在一起,基本上到哪儿都形影不离,羡煞周围的单身男女。
那是凌瑶有生以来最幸福的一段时光,她爱的人就在身旁。只要得空,两人就会缠在一起,像磁铁的两级,任谁都没法将他们分开。
凌瑶特别爱听周彦讲两人小时候的事,他记着和凌瑶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那些凌瑶早已忘却的片段从周彦嘴里说出来,透着一种年深日久的情愫,让凌瑶格外感动。她本就是个富含浪漫细胞的女孩,冷不丁遇上一个悄悄爱了自己好多年的英俊男孩,那种喜悦和满足够她回味余生。
两人的恋情很快传开,公司虽然没有禁止同事之间谈恋爱的规定,但也并不鼓励和提倡,主要是怕影响到工作。
有天凌瑶在资料室复印文件,周彦见房间里没人,便悄悄趸进去,走到凌瑶身后,在她反应过来前,在她脸颊上吻了一下,凌瑶大惊,尖叫着转过脸,发现是周彦,便笑着扬起拳头揍他。
两人调笑打闹的一幕被主管看见了,事后主管把他俩叫去办公室训了一顿,要他们以后节制言行。主管训斥起来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像他俩是早恋的高中生。
周彦年轻气盛怼了主管,隔天过来就辞职了。他的这段工作经历连一个月都不到,也未出现过在他以后的求职履历上,即使该公司很快就因为某项专利技术成为投资圈的宠儿,短短两年市值就翻了几十倍。
凌瑶对周彦的负气行为不理解,认为没必要,笑笑不就过去了?
周彦解释,“他看不惯我很久了,我刚进公司就对我阴阳怪气。”
“为什么?”
“我指出过他一个专业错误。”
和周彦略带桀骜的脾气不同,凌瑶在职场上是随遇而安的性格,对工作认真负责,与人相处也圆润柔和,那位批评过她和周彦的主管后来还主动找她道过歉,给她的年终评定也是最高分,这些因素让她在公司过得顺风顺水,所以她从未考虑过跳槽。
周彦也很快找到新东家,依然是互联网公司,待遇和同事关系都还不错,从此也算稳定了下来。
爷爷过世后,凌瑶对周彦的依赖心理加强,两人很快搬到一起同居,也开始认真考虑未来,比如各自的职业发展,还有在哪里定居——这是最难确定的一项,两人都觉得Y市还是不够发达,发展空间小了点。不过这里是离家乡最近的都市,凌瑶的至亲虽然都不在了,周彦的父母还在齐眉镇住着,将来他们总要叶落归根,所以在Y市买房也是值得考虑的。商量了很久,也没定下明确目标,不过有一点是一致的,为了买房,他们要努力攒钱。
这段感情虽然是由周彦开启的,但凌瑶很快就占据了主导权,在两人合租的单身公寓里,她就是女主人,每天负责做早点,洗衣服,打扫卫生,有时也会像奶奶管爷爷那样数落周彦几句。
同居的头半年,因为有爱情光环在,彼此都想向对方展现完美的一面,基本相安无事。之后熟悉度蹿升,真实的面目不知不觉就展露了出来,尤其是周彦,被凌瑶数落的次数多了,索性破罐破摔,不再扮演讨人喜爱的男朋友,反正迟早总要面对真实的彼此。
周彦表面看起来温和好相处,骨子里却自由散漫很自我,生活上更是不拘小节,换下的衣服随处乱扔,喝过的啤酒罐随手往床底下一塞,种种行为都让凌瑶皱眉。
凌瑶要他把脏衣服扔到卫生间的藤条筐里他总不记得,加班回来连澡都不洗就爬床上睡了。
凌瑶擦干净的地板,他不换拖鞋就踩上去,让凌瑶半天的努力全打了水漂,凌瑶责备他,他不以为然,还反过来劝她,“你不用那么勤快打扫的,今天打扫完明天不又脏了?省省力气多好!”
讲好轮流做饭,但轮到周彦时他懒得下厨,通常是叫外卖,凌瑶吃着口味还算不错的盒饭,心里郁闷地想,这个月的攒钱目标又要达不成了。
两人零零碎碎发生过一些口角,多数时候都是凌瑶在抱怨,周彦由着她数落个痛快,但也不打算改,他说自己改完这样,凌瑶很快会提出新要求,等他按她的意思一项项全改过来就不再是周彦,而只是凌瑶的奴仆了。凌瑶认为他狡辩,为此两人又得唇枪舌剑一番。
周彦在新公司转正后,工作越来越忙,加班比凌瑶多一倍,在家的时间明显少了,每月薪水依然如数交给凌瑶攒,凌瑶却并不高兴,她怀疑周彦是为了避开自己才主动加那么多班的。
好不容易有个休息天,两人都在家,凌瑶希望周彦陪她出去散散步,不买东西看看街景也是好的。可周彦只想打游戏,凌瑶指责他,他就以沉默抗拒。
凌瑶发烧,周彦美其名曰陪她,实则还是在她身旁打游戏,凌瑶生气,指责他不关心自己,周彦大为诧异,“不是给你买退烧药了吗?”
凌瑶也不喜欢周彦抽烟,两人为这事吵过好多次,后来周彦终于答应戒烟,也确实戒过一阵,身上很干净,除了沐浴液的香气没有难闻的烟味。
“你戒了烟我心情好多了,也比以前更爱你了。”凌瑶搂着他发出满足的赞叹。
周彦苦笑着嘟哝,“不是因为征服了我才心情好?”
凌瑶这回没跟他计较,她当然很爱他,也知道他爱自己,否则不会愿意向自己妥协。
那年春节,周彦带凌瑶去他家过年,顺便把她介绍给父母和亲戚认识。小镇的年味比城市里浓重,光年酒就要从初一吃到十五,挨家挨户去吃,凌瑶作为周彦的女朋友,免不了要被人评头品足,不过她也是在同样的环境中长大的,习惯并享受着这种喜庆与热闹。
有天在周彦舅舅家吃饭,凌瑶先吃完,听见外面有人放烟花,离得很近,她独自跑出去看,在冷风里仰着脑袋,看硕大的烟花球在夜空里炸开,像放电影似的,虚幻而美丽。
周彦很快也跑出来,从身后搂住她,在她耳边说:“新年快乐!”
凌瑶笑起来,同时嗅到他身上有烟味,“你抽烟了?”
“没有,舅舅家抽烟的人太多,我沾上的。”周彦说着松开她。
凌瑶没有起疑,室内不能抽烟的共识在镇上并未达成共识,很多人都是在家想抽就抽了,主人家即便不高兴,碍于亲戚情面也没法阻止。凌瑶刚才跑出来也是因为受不了身边的某位长辈吞云吐雾。
凌瑶叮嘱周彦,“你要乖乖的,坚持戒烟哦!坐我旁边的是你小舅舅吧?嗓子都抽哑了,还在兴高采烈点烟呢!”
“你越来越像我舅妈了。”周彦垂眸望着她,笑容里有一点凉凉的味道,“看谁都是需要管教的小孩子。”
凌瑶挽住他的胳膊,“走吧!外面好冷!”
后面几天,那股淡淡的烟味始终环绕着周彦。凌瑶想起周彦凉飕飕的笑容,怕冤枉他,也许是自己疑心过重或者鼻子出问题了,她没再盘问周彦。
回到Y市后,周彦身上的烟味依然在,凌瑶终于忍不住了。
“你是不是又抽上了?”早上,她盘问站在床前换裤子的周彦。
“没有啊!”周彦矢口否认。
他把干净裤子穿好,又去脏裤子口袋里掏东西,滑稽的是,一包烟从口袋里滚落出来,跌在凌瑶脚下,仿佛烟自己受不了,主动献身要戳破周彦的谎言。
周彦还在为自己的谎言画注脚:“我答应你戒了就是戒了!”
凌瑶捡起那包烟,举在周彦面前,周彦瞪着她的手,半晌笑起来,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凌瑶却气得要命。
谎言暴露后,周彦也不藏着掖着了,继续光明正大抽,说工作压力大,总得找地方释放一下。
“我又不出去赌博,也不劈腿,就抽几口烟而已,你能不能别这么严格啊!像小学里的纪律委员,面目可憎!”
凌瑶从小跟着奶奶,耳濡目染,认为卫生和秩序是生活中不可侵犯的两道铁律,他看着奶奶盯住每个人做好每件小事,早就习以为常。她认为周彦也该这样,可他对她带来的生活习惯拒不接受。凌瑶以前觉得移情别恋是爱情最大的杀手,现在发现不同的生活习惯也有同样的杀伤力。
两个不同的人在一起生活,总得有人妥协才行。可这个妥协的人为什么必须是自己,不是他呢?
怀着这样愤愤的情绪,两人之间的矛盾在又一年的年尾终于彻底爆发。
那天是星期日,周彦一整天都宅在家里,他说心情不好,接手的项目很难搞,需要他重新整理思路,以此为借口,他不肯陪凌瑶出去买菜,也不想散步或者做任何别的运动,只是坐在电脑前疯狂打游戏。
凌瑶隐忍到傍晚,出去散步半小时后回家准备做晚饭,而周彦蓬头垢面盘踞在电脑前,屏幕上依然是游戏界面,怪兽们扑棱着翅膀飞来飞去,地面上是一场人与兽之间的激烈鏖战。
凌瑶看得血往脑子里涌,可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抱怨都不会触动周彦。她沉默地走到电源插座旁,蹲下去,二话不说就把电脑插头给拔了下来。
电脑屏漆黑一片,恼人的配乐也倏然消失,这一切都让凌瑶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
周彦慢慢转过头来,难以置信地瞪着她,而凌瑶示威似的扬了扬手上的电脑插头,周彦脸色顿时变了。
没有任何对话,周彦抿唇起身,抓了外套和手机,一声不吭冲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