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的时候,迟夏和卷毛回了东州。
两人先去林文觉家里拿线索箱。
本来打算拿了东西就走,结果没耐住林家人的盛情邀请,等两人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半碗米饭下肚了。
迟夏这才反应过来,除了林文觉,林家这三代人在预审上的本事真不是吹出来的。
在她看来,审讯跟心理学差不多,都是看人下菜碟,在短时间内看穿一个人的弱点并且加以利用,从而获取自己想要的线索,时间一久,这些东西就会从技能转换成日常。
比如这俩老头轻轻松松就让他们忘了来的目的是什么,让他们巴巴干完了半碗大米饭。
迟夏想通这一点的时候,卷毛已经接过了女主人添来的第二碗米饭,并且热情似火地说了一句:“谢谢阿姨!嘿,我就说,你家的菜一回比一回香!”
迟夏叹了口气,抱紧了自己的碗。
林文觉的爷爷看到她这个动作,眉眼一弯,看向儿子使了个眼色。
儿子点了点头,认可了父亲的眼光。
“小夏啊。”
老爷子放下筷子:“老听小觉和骆寻说起你,咱俩出去聊聊?”
迟夏略显惊讶。
“去吧去吧。”
卷毛满嘴油光地冲迟夏笑:“林爷爷人可好了,我等你啊迟夏。”
林文觉的父亲也开腔:“小丫头别害怕,这是想跟你聊聊案子呢,我们虽然退休了,但有些事还是有点想法的,聊聊也无妨,说不定还能有点思路呢,你说是不是?”
迟夏跟着林家老爷子去了书房。
“坐吧,别太拘束。”
老爷子一进去就指了指椅子:“看样子骆寻姐姐的案子,是你接手了。”
“是。”迟夏坐了下来:“林爷爷,这个案子,您应该也研究过吧?”
“研究过。”
老爷子似乎有些唏嘘:“凌菲那孩子考到档案科,还是我建议的呢,那孩子心细,想当警察,身体素质又不怎么好,她父母担心孩子又不愿意捆着她,我提了一嘴,没想到她还当真了,后面真让她考进来了。”
“那她遇害的事情……”迟夏顿了顿:“我冒昧问一句,您是不是有些想法?”
“人为什么会照镜子?”老爷子没直接回答,而是这么问迟夏。
迟夏思考着:“整理仪容,欣赏容貌,看清自己。”
“那案发现场的镜子,你怎么想?”
迟夏说:“欣赏自己的作案过程。”
“是了。”
老爷子满意地看着她:“你说欣赏,这就意味着,凶手作案的时候是不急不躁的,充满享受的,这个可能性是不是最大的?”
“是。”迟夏点头。
“回去以后,再仔细研究一下几个受害者的现场情况,你或许会有新的发现。”
迟夏很想说您要不现在就告诉我吧,要让我成长咱们还有的是机会。
但这个想法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她乖乖巧巧地说了声好。
“咱们做警察的,这辈子总有些案子破不了。”
老爷子又说:“大多数案子并不是凶手多么神通广大,要么,是咱们忽略了细节,要么,是凶手抹杀了细节,再要么,是你护我我护你,到头来你就算知道这事情是他做的,可你又能怎么样,咱们找不到证据啊,是不是?”
迟夏深以为然:“您说的是。”
“小觉那小子喜欢人家姑娘,这个我知道。”
老爷子叹息一声:“但这世上多的是遗憾,人家姑娘对他可没什么心思。”
“我倒觉得林大哥做的很好。”
迟夏觉得她得维护一下她的战友:“喜欢一个人是无法控制的,更是他的权利,他的喜欢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也没有给对方带来苦恼,这是他的教养和素质。”
听到这话老爷子多看了她一眼,他笑笑:“是,但这么简单的道理,许多人却是不明白的。”
“所以才显得难能可贵。”迟夏应着他的话说。
老爷子深吸了一口气:“好啦,咱们就说到这儿吧,等案子破了,咱们再聊,或许到时候咱们会有新的话题。”
迟夏站了起来,很有礼貌:“好。”
从林家出来的时候,迟夏还在想林老爷子跟她说的话,今晚这段谈话显得突兀,却让她觉得满是深意。
看了看时间,她跟卷毛也没再回专案组。
因为顺路,迟夏又去看了一趟石天一。
去的路上看到一家还在营业的水果摊,她一眼就看到了摊位上码的整整齐齐的柿子。
迟夏停了车,买柿子的时候又问了一句:“有石榴吗?”
老板娘指了指:“喏,那不嘛。”
迟夏各自买了点,又给石天一买了些水果。
回家的路上,车子能看到靠近酒吧那个路口的时候,迟夏远远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瞿白安安静静地站在路口旁边的石阶上,一只手在兜里,上身只穿着一件白衬衫。
还有三十米左右距离的时候,阿德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手上拿着一件外套给瞿白披上了。
迟夏闪了闪车灯示意他们,车子越过他们,找到一处视野较为模糊的地方等他们上来。
阿德和瞿白默不作声地上了车,迟夏的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区。
瞿白和阿德先下车上楼,迟夏停好车,提着一袋子石榴和柿子上去。
两人正等在门口。
“密码不是告诉你了,干嘛不进去?”迟夏拧着眉问他。
瞿白浅笑:“怕你不喜欢。”
迟夏乜了他一眼,输入密码将门推开。
阿德站在门口:“我守着。”
“进来吧,这里安全的。”迟夏扯了他一把:“你们吃饭没有?我刚才都没吃饱。”
“我会做饭。”阿德立马说:“有菜吗,我去做。”
迟夏看了眼瞿白,见他点头才说:“冰箱有。”
阿德直接走向了厨房,迟夏眯了眯眼,带着埋怨看向瞿白:“偷偷来了我家几次?”
“一次。”瞿白坦诚相告:“想知道那个药对你身体好不好。”
“除了你也没人知道我藏东西的习惯。”迟夏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给你买的。”
瞿白眼里带着暖意,声音也轻快了许多:“怎么会知道我会来找你?”
“就是知道。”迟夏拿出果篮拿出几个:“剩下的带回去吃。”
“好。”瞿白笑着指了指厨房:“拿去洗洗。”
迟夏去厨房洗了水果出来才说:“你的手拿出来。”
瞿白胳膊微僵,对上她的眼睛,无奈抽出了手。
看到白色纱布上渗出的药水,迟夏瞳孔缩了缩,暗自叹了口气,放下东西去拿了药箱过来。
厨房传来菜下油锅的声音,她盘腿坐在了地毯上,朝瞿白伸手:“手给我。”
瞿白失笑,也坐了下来,把手伸了过去。
她拆纱布的时候,瞿白问她:“骆寻姐姐的案子,你打算怎么查?”
迟夏抬眉看他:“你都不问我记忆有没有恢复?”
“不敢问。”瞿白说:“知道你受了苦。”
迟夏轻哼一声,还是想起了骆寻那句话,终究忍不住问:“没办法了吗,不能现在就抽身?”
“不能。”
瞿白另一只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迟夏,狗猛酒酸。”
迟夏红了眼,只看着他却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