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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静宽敞的室内,落地窗另一头是城市夜景最精彩的部分,江面上倒影绚烂灯光,船舶来回缓慢游弋。
每个城市的中心大差不差,白天高楼林立,道路纵横交错。但是到了夜晚,像是化了妆的少女,是新鲜的,充满活力的,神秘莫测的。
汤之念站在落地窗前发了一会呆,静静看着眼前十年如一日的景象。她对这里的一切太过熟悉,房间的格局没有发生变化,甚至连床上用品还是一模一样,思绪仿佛被拽回六年前的那个盛夏,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室内的恒温阻隔了夏日的闷热,一片清凉。
而后汤之念倒向柔软的床铺,轻轻叹息,彻底放松自己。忙碌了一整天,身心疲惫。她躺了一会儿正准备去洗澡,放在一旁的手机震动,是周晓瑶发来视频连线。
汤之念仰躺在床上,接通视频。
不多时,周晓瑶清纯的脸庞入画。这几年时间周晓瑶的变化并不大,她以前就长得跟洋娃娃似的,现在当了老师,也和学生时代一样,不化浓妆,也不穿有个性的服饰。
汤之念视频里的周晓瑶她打招呼:“嗨,美女。”
周晓瑶噗嗤一笑:“还美什么啊,都要熬成黄脸婆咯。”
“我可没见过哪个黄脸婆像你这么漂亮。”
“你少来啦!”周晓瑶见汤之念躺在床上,“咦,你要睡啦?”
“还没呢,忙碌了一整天的汤师傅,这会儿伸个懒腰。”
“这是在酒店吗?”
“嗯。”
“身边有没有野男人?”周晓瑶故意眨眨眼。
汤之念面不改色:“没有。”
“啧啧,大恒誉市的夜生活你不去感受感受?”
“累成狗了,感受不了一点。”汤之念翻个身,趴在床上,一只手握成拳抵在下巴。
“你还在原来的公司上班?”
“对了,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又换一个公司了。”
“行啊你,换工作如换衣服。”
“有好的跳板,趁着年轻多尝试尝试。”
“也对,不像我啊,这辈子大概就是吃教师这碗饭了。”
“当老师还不好?至少有寒暑假,比我们这些一年只有法定假期的社畜可好太多了。”
“你是不知道,现在的学生有多难管。我所在的学校属于片区的重点高中,而且寒暑假也没有大家看到的那么轻松啦,总之心理压力很大。”
从学生时代起,周晓瑶就被她母亲管束安排,就连现在这份工作,都是因为家里人觉得做老师好,能够得到更多的社会认可和职业尊敬。
相较而言,汤之念就更显轻松自在。就像周晓瑶所说,她换工作如换衣服,若是觉得自己干得不顺心了,待遇不满意了,说走就走,不带一丝留恋。
周晓瑶经常对汤之念说的话就是:“汤汤,我好羡慕你啊,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你总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周晓瑶不知道的是,很多人也正在羡慕她的生活。
大多数人似乎都在幻想着自己没有走过的那条路遍地鲜花,却没有想过,在开满鲜花之前,这片土地上可能也是一片贫瘠。任何看似美好的结果,都有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默默耕耘。
养花和种地,看似结果不同,可是过程却相似。除了先天的优势和实力,后天的努力、运气,缺一不可。
汤之念偶尔也会羡慕别人的生活,但也只是一瞬,她不会过分地将自己的心绪内耗在羡慕和嫉妒上。如果自己不够优秀,那就努力向上。如果没办法改变环境,那就换个思维方式。如果什么都做不了,那就干脆摆烂,好好睡上一觉。
汤之念和周晓瑶聊了将近半个小时,最后以周晓瑶需要早睡,两个人挂断视频。
自工作以后,汤之念的作息不像以前那么规律,她小时候十点前必须上床睡觉,偶尔熬到十一点时眼睛基本上已经睁不开。
上了一天的班,偶尔碰到加班,回到家已经是深夜,似乎只有那短暂的时光属于自己,便更想要清醒一些。否则眼睛一闭一睁,又将面对工作。
挂断视频喉,汤之念一时之间有些犯懒,继续趴在床上刷了一会儿手机。倒是不经意,刷到了韩莹的消息。
韩莹在学生时代就在经营自己的自媒体,当时更多的偏向图文,大小姐的生活丰富多彩,每一张照片都是挑选了再挑选,展现在外人的眼里无疑就是上流社会的奢靡生活。
后来短视频平台愈发火爆,韩莹就开始以视频拍摄的方式展现自己的一些小日常。一开始倒也没有什么关注度和点赞,不过她并没有放弃。一直到半年后,她无意间去SWAN甜品做了一个一日工作日常的Vlog,这条短视频忽然大爆,收获将近一百万的点赞,全网的阅读量超过了十亿。
至此,韩莹就被贴上了SWAN小公主的标签。
很多人说,人生最大的分水岭就是羊水,这句话放在韩莹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汤之念也是因为那条大爆的短视频刷到韩莹的消息,随手点了个关注。她并没有窥探韩莹私生活的想法,只是单纯很喜欢她分享的一些日常。
不得不说,韩莹对市场的敏感度很高,她能很快捕捉到时下的热点,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韩莹从斯坦福毕业之后,回国专心经营自己的自媒体,她爱美,又会打扮,先后开创了自己的服装品牌,在美妆赛道也分了一杯羹。虽然这些营收加起来和他们家全球连锁的SWAN甜品没有办法相提并论,但是对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女性来说,她已经算是站在了金字塔顶端。
韩莹最近的一条短视频,镜头里是她的母校恒誉国际。
六年的时间过去,恒誉国际在恒誉市的地位依旧无法撼动。
视频当中,韩莹穿着一身恒誉国际的夏季校服,经典的美式穿搭,白衬衫加背心,底下是一条百褶裙。她的变化很大,五官明显比以前更加精致。
“其实恒誉国际并不是什么玛丽苏贵族学校,要进这里读书,对托福和雅思的成绩都有一定的要求。每学年的学费其实也没有太高,大概就30W左右……”韩莹在视频内笑意盈盈地介绍道,她并没有任何炫耀的意思,这不过是她从小到大生活的小小一部分。
视频上一堆弹幕飞过:
[30W?还不高?]
[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
[草,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差距]
汤之念关掉视频,脑海里浮现出一段不为人知的记忆。
——“原来你是Zak家保姆的女儿啊?”
那是六年前,IB大考前夕,韩莹不知道从哪里得知的消息,有些意外地询问汤之念。
汤之念清楚地从韩莹的脸上看到惊喜、意外、不解,而后韩莹平常心一般笑笑:“怪不得,Zak对你那么‘特别’。”
站在韩莹的角度,她和汤之念的身份地位一目了然,一个是SWAN的小公主,一个是保姆的女儿。
韩莹倒也没有太瞧不起汤之念的意思,因为打从一开始她就没高看过汤之念。只是心里有些疑惑被解开,忍不住又问汤之念:“所以大学以后,Zak家会继续资助你吗?”
汤之念诚实回答:“不会。”
高中毕业之后,汤元不需要再照顾靳于砷,也就没有了留在靳家的价值。事实上,自叶如之离婚之后,汤元在靳家受到的各种约束也越来越多,离开是迟早的事情。
韩莹点点头,想想又觉得好笑,她一天到晚跟一个保姆的女儿比什么比,真是有失身份。
“想来也是,你和你妈应该不会一辈子都做Zak家的吸血虫。”韩莹甚至认真地给汤之念建议,“我还挺喜欢你的,要不然这样,你当我的小跟班,我可以支付你在国外的学杂费。”
汤之念并没有觉得被羞辱,笑着反问:“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陪我一起逛街,给我做饭,帮我写写论文啊……”韩莹还煞有介事报了个价。
汤之念摇摇头:“那不行,你出手还没靳于砷大方呢。”
“靳于砷出多少?”
汤之念比了个数字。
韩莹说了声Fuck:“Zak出手可真大方!”
至此以后,汤之念和韩莹没再说一句话。
IB大考结束,汤之念离开了恒誉市一段时间,和班级里的同学也几乎都没有什么联系。
温热的水流从汤之念的头顶滑落,经过蜿蜒的身体曲线,最后汇聚在白皙的脚下,一并将那些记忆冲刷一遍。
汤之念刚洗完澡没多久,房门被敲响。走过去打开门,一个白色物体被扔进她怀里。她下意识接过来,拿起来一看——是她早上随手塞进靳于砷行李箱里的那只小兔子。
“给我换个新的。”靳于砷早已经洗漱完毕,头发蓬松,穿一件干净的黑色T恤。
不知道是否因为洗漱过的原因,灯光下的他多了一股少年人的干净禁欲。
汤之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这只兔子。
原本她是想趁靳于砷不注意,神不知鬼不觉把这只小兔子拿走,谁成想这一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就给忘了。
这下倒好,旧的还没销毁,这人居然要个新的。
汤之念气笑:“我凭什么给你换新的?”
“凭你始乱终弃。”靳于砷有理有据,“六年前,就是在这里,你把老子吃干抹净,然后拍拍屁股一走了之。”
“你不是也挺享受的吗?”汤之念把兔子塞回靳于砷怀里,“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汤之念不想和靳于砷掰扯那么多,掉头要往房间里走,被他一把拽住手腕,按在门上。
靳于砷的周身似被一道无名的戾气包裹,充斥着看不见的焰火,双眼发红。
“你他妈就没有一点想解释的吗!?”
那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只是想要一个解释,随便一个借口打发他都行,只要是她说的,他都会原谅。
“你要解释,好啊,请问我和你之间有过什么关系名分吗?”汤之念仰头看着靳于砷,眼底一片清明坦荡,“我当你的小保姆,你付我报酬。我夺了你的童子身,你也占据了我的初次。真要算起来,我们谁都没有亏欠对方什么。”
“那我算什么?”靳于砷声线滚着浓重的哑,“在你的心里,我到底算什么?说啊!”
他像个委屈的大男孩,被抢走了心爱的糖果,可又不得不割舍的伤心难过。
汤之念其实有点受不了靳于砷这样,明明强的要死的一个人,可在她面前却是外强中干。
这段时间,他的蓄意接近,故意挑衅,她都看在眼里。她忍着,不想跟他计较。可有时候想想也挺可笑,兜兜转转,她好像又像以前一样,看似远离他,却又绕着他团团转。
“现在做吗?”
“做什么?”
“爱。”
“你!”靳于砷骂了一句脏话,他这辈子完全被汤之念拿捏得死死的。
“你什么你?”汤之念甩开靳于砷桎梏着自己的手,“你不是带了避孕套吗?看来这些年你的生活也很丰富多彩。”
靳于砷不怒反笑,倒退一步靠在门框上:“所以,你会在意吗?”
“说实话,是有点在意的。”她怕脏。
汤之念的嘴上像是抹了蜜的毒药,让靳于砷分不清自己下一刻究竟是死是活。
“什么意思?”他追问。
汤之念笑意盈盈,不给一个痛快的答案,转而伸手去推靳于砷。
可汤之念不知道的是,靳于砷的私生活远比她想象中的要简单干净,除了她,他没跟任何一个女人有过任何亲密的关系。
他不像她,能干脆果断地抽离,即刻寻找下一段恋情来填补空缺,他做不到。
汤之念往前一步,靳于砷往后退一步,她将他一点点推向那张熟悉的大床,手指轻轻一推,让他倒向床铺。最后,她爬上床,缓缓分开自己,跨坐在他的身上,居高临下。
刚洗过澡的汤之念身上有着和靳于砷相似的沐浴香氛,可她身上又有着专属自己的气息,一点一点蛊着下方的人。
“那盒东西,你原来打算跟谁用?”汤之念问。
“跟谁用,和你有关吗?”靳于砷微咬牙关,倒没有被情欲冲昏头脑,就是想看看,她又想怎么钓他。
“唔,确实没关系。”她看着下风的人,一脸天真。
靳于砷以为自己有钢铁般坚硬的意志力,但很显然错了地方。
在汤之念爬到自己身上的那一瞬间,那些如潮水般熟悉的记忆袭上心头,留下湿软痕迹。
汤之念俯下身,双手抓住靳于砷的双手,将自己的手指缓缓没入他的指缝,十指紧扣。
她将吻落在他的脸上,像上次在酒吧的包间内,学着他的动作,轻吻他的眉眼、鼻骨、脸颊,但就是不给一个实质的吻。
看着靳于砷因为隐忍而上下滚动的喉结,汤之念一口咬了上去。
嘶。他彻底投降。
靳于砷一把抱起汤之念,让她像树袋熊的姿势挂在自己身上。几步走到卧室,一脚踢开房门,一边去寻行李箱的东西,一边去寻汤之念的唇。可是她不让他吻,笑嘻嘻地躲。
“你上次就是这么对我的。”汤之念似在撒娇的低软声线,亦如她这个人,是软的,被湿气包裹着的。
——“汤之念,这一次由我喊停。”
那晚他真的说停就停。
靳于砷笑了笑,声线暗哑也柔软:“你那么记仇?”
他要是像她似的那么记仇,恐怕她早被啃得骨头都不剩了。
身体好虚软,汤之念双手圈着靳于砷的脖颈,提醒他:“在中间的收纳袋里。”
“你藏那么深,是深怕我会找到?”
回应靳于砷的,是肩膀上被狠狠咬了一口。
久旱的身心,不需要任何多余的肢体动作。
靳于砷找到东西,把汤之念扔上柔软的床,她身体轻,在上面颠了颠,然后坐起来。
总是这样,靳于砷看汤之念那副呆呆的样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酥麻。
他拆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枚交到汤之念手中。
回忆两个人的第一次,汤之念大胆地准备好了必须的物品,靳于砷后知后觉,她仿佛早就有备而来。她抽身得干净果断,留给他的是怎么都消除不了的戒断反应。
虽然这一次的进展比靳于砷所预期的要提前许多,但是他的身体时刻在准备着,甚至不需要任何技巧,直接就能应战。
可他并不着急让汤之念帮自己戴上束缚,俯身向下,极具服务意识地想让她在这件事上的体验更加美妙。
反倒是汤之念急不可耐,胡乱间抓住靳于砷的短发,将他拽回来。
翻了个身,将彼此位置对调。
“乖,让我亲一会儿。”靳于砷身上的戾气早已经消失无踪,他用手掌托着汤之念的脸,微微躬身,反被她按了下去。
“不要。”汤之念一脸狡黠地摇摇头,当着靳于砷的面撕开包装袋。
她并不是第一次这样直观地看他,甚至还玩心大起地把玩着,仔细欣赏了一会儿。
一别多年,她的脸上少了当年的生涩,多了一丝风情。无论是哪一面,都让人着迷无法自拔。
“怎么样?还满意吗?”靳于砷微仰着头,脖颈处的咬痕还很清晰。
在这件事上,汤之念并不能违心,坦诚:“满意。”
靳于砷微挑眉:“更满意我的?”
“嗯。”汤之念一脸探究样子,轻轻咬着唇,蹭了蹭他。
她这些年也算是阅片无数,不能否认的是,靳于砷都算是天赋异禀的。
这东西就像是人生的一道分水岭,出生的时候有就有,没有的话这辈子也就那样了。
汤之念总是在想,靳于砷上辈子大概是真的拯救了银河系,要什么有什么。
靳于砷的呼吸愈发沉重,心里嫉妒地发狂,可最后还是无声说服自己。
那又怎么样,她现在和他在一起。
“我要一口一口吞下去咯。”她一脸俏皮。这并不是一件难事,可是整个过程却如万千只蚂蚁在彼此的身上啃噬。
靳于砷闻言骂了一句脏话。
她太他妈会了。
汤之念用力捏了他一把,用眼神警告:“不许再说脏话了。”
“你管我?”
“就管你!”
靳于砷勾唇一笑,深邃的眉眼里展露无尽的柔情,而后趁她不备,反客为主。
在某个瞬间,身心合一的彼此仿佛大脑一片空白,继而爆发出灿烂的焰火。
在靳于砷的心里,汤之念永远属于上位者。
她拿捏他的心,折磨他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地挑战着他的接受能力。
这个世界上,好像再也没有一个人能让靳于砷这样念念不忘。
全部被接纳,包裹,吞咽,仿佛久旱爆裂的大地终于得到甘霖。
仅仅只是开始。
如狂风过境,暴雨不停,密密匝匝的雨水预示着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全部淹没。
汤之念觉得自己是被风吹倒的枝干,又像是千年古木上最后一片飘荡的绿叶。她被风反复吹散,又被雨水反复拍打。来来回回,却始终坚强地存活着。而那阵狂风暴雨似乎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她只能红着双眼委屈向上苍乞求。
靳于砷唯一庆幸的是,自己在这件事上或多或少有点主宰的权力。
“就这么点能耐?”他将埋在枕头上的小脸拨出来,亲亲她的脸颊,温柔安抚,“真不要了?”
汤之念的脑袋摇成拨浪鼓,声音都是哑的:“不要了不要了。”
她哪里能想到,这场憋了多年的大雨会这样威猛。
不止不休,就像在恒誉市过境的超强台风,所到之处寸草不生。
平静后的空间里安静沉默,反观眼前的一切,一切都是一塌糊涂。
床头柜的桌面上放着一盒打开的烟,里面还剩下一半。
汤之念伸手拿起来烟盒看了眼上面的logo,问靳于砷:“你现在很喜欢抽烟吗?”
“嗯。”
下一秒,汤之念当着靳于砷的面将这盒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靳于砷不怒反笑,拽着汤之念的胳膊把她拉到自己的怀里,用手托着她下颚,看似狠厉的语气:“我的东西你都敢扔?”
“早就想扔了。”汤之念才不怕他,拽拽地扬了扬下巴,“你自己去垃圾桶捡呀。”
“捡个屁。”大不了不抽了。
靳于砷下床,一把打横抱起汤之念,她惊呼一声,问:“干嘛呀?”
“洗澡。”
靳于砷第一次公主抱汤之念的时候,她一直咯咯咯地笑,双手圈着他的脖子,傻乎乎地问:“能不能转一个圈圈?”
靳于砷都要被她那种神奇的脑回路笑死,却又无条件地满足她任何要求。
“靳于砷,我重不重?”
“不重。”
“嘿嘿,你力气好大呀。”
“是你轻。”
“那我要是再重一点,你能抱得动吗?”
“我要是连你都抱不动,还算什么男人?”
“哦,你可真男人。”那哪是夸奖,全是揶揄。
而今靳于砷再这样抱着汤之念,她没有喋喋不休的问题,只是安安静静地圈着他,把脸埋在他的怀里。
这样的汤之念,又让靳于砷的内心一片不可思议的柔软。
汤之念完全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她,让他有多怜惜。
靳于砷一边朝浴室走,一边轻轻掂了掂怀里的人,问她:“累着了?”
“嗯。”汤之念不自觉地软声,“今天忙了一天。”
“那还来招我。”
“想要招你。”
靳于砷没好气地掐了掐她:“招了我之后呢?嗯?”
汤之念不假思索:“当然是让我自己爽啦!”
“你可真行。”
靳于砷走进浴室,将汤之念放在洗手台上。大理石台面微凉,尤其被冷气吹了一个晚上,简直跟冰块似的,汤之念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靳于砷一把扯了旁边的毛巾,让她垫在屁股底下。
“等着,我还没爽够。”他捏捏她的脸,转身去放洗澡水。
接下去的一切,对汤之念来说熟悉又温暖。她无需做什么,反正都有靳于砷服务。
靳于砷双手打上泡沫,在汤之念的身上轻轻扶过。不需要太过仔细,因为一会儿还会继续,又要再来一次。
洗完澡,靳于砷扯了浴巾给汤之念擦干。她忽然伸手,撒娇似的说要抱抱。
靳于砷受不了她这样,伸手将她抱起,问她:“你也这样让他抱你吗?”
“他?谁?”汤之念一脸无辜的茫然。
靳于砷近乎咬牙切齿:“还能有谁?你还交往过几个人?”
汤之念蹙眉:“你说顾邢?不是,你老是问他干什么?”
“不能问?”
“我都没有问你这些年的莺莺燕燕,你也给我闭嘴好不好。”
“你问啊,你问不就知道了!”
“我偏不问。”
靳于砷总能被汤之念气得牙痒痒,没好气低头啃她一口,闷闷地说:“没有!老子这么多年除了你,就没别的人!”
汤之念顾不上疼,将信将疑:“真的?那你平时怎么解决?”
“解决个屁。”
“我不信,那你家里为什么有避孕套。”
“为你准备的。”
“……”
“怎么?无话可说了?”
“如果是真的,你心机也够深。”
“比不上你,第一次来我这儿就准备好了一切。”
汤之念再一次无话可说。
重回卧室,床上一片狼藉,一滩又一滩的暗色印记在深色的床单上尤为明显。
靳于砷干脆调个头,抱着汤之念往她那个房间走。
其实汤之念很喜欢两个人窝在床上的柔情时刻,有时候并不需要那么激烈的运动,抱在一起亲亲闹闹,特别让她开心。那段算不上恋爱的时光,每天浓情蜜意,耳鬓厮磨,每一天都在相爱。太美好了,以至于刻骨铭心。
靳于砷找来手机看了眼时间,都快一点了。
“饿吗?”他问。
“饿。”汤之念窝在床上点点头,她看起来好乖好纯,脂粉未施的一张脸素净又好看,完全按着靳于砷喜欢的样子在长。
两个人的体力消耗都很大,一开始汤之念在上,最后软弱无骨地趴着,每一种都到最深处。
靳于砷倒还好,他每天在健身房的运动量都不止这一点了。
“我给你弄点吃的。”
“真的?”汤之念一脸不敢置信。
“煮的。”靳于砷起身,去厨房的冰箱看了眼。自从汤之念离开,这套房子他几乎没有再踏足,只定期有人来打扫卫生。这趟来之前,他不仅让人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干净,也让人把冰箱填满。
在外生活的这些年,靳于砷偶尔心血来潮会下个厨,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只要有食材和相应的调料,以他的学习能力,做一顿大餐不算什么问题。
汤之念套上自己的睡衣噔噔噔地跑到厨房,就见靳于砷赤着上身,正低着头在案板上切牛肉粒。他站在光下,欣长身段在璨白灯光下拉出了道不羁的影子。
这人亮着自己明晃晃的腹肌,毫不掩饰胸前的吻痕和肩膀上的咬痕,骨节分明的手指不久前还肆意进出过温暖的秘密热带。
汤之念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脸颊微烫。
其实她也没好到哪里去。
靳于砷一擡头,就见汤之念穿一套质地轻薄的吊带睡裙,低领口的裙子掩盖不住她身上的痕迹,反倒有种欲盖弥彰的诱惑力。
汤之念走近,视线流连在靳于砷腰部新生的一道刺青上,自打晚上第一眼看到他腰部的刺青开始,她就想问他是多久纹的,可一直没有机会。
那道刺青是纯黑色,像是一条翩翩起舞的鱼,但又不完全像,看起来很灵动,洒脱,不被束缚。
看得出来刺青师的手艺很好,能在皮肤上落下这样栩栩如生的图案。
“看什么?”靳于砷问。
“纹这个,会疼吗?”汤之念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
靳于砷怕痒,身体微躬了一下,嘴角带笑:“这有什么可疼的。”
“那这个图腾有什么寓意吗?”
“没有。”
“那你纹它干什么?”
“喜欢就纹,哪需要那么多理由和狗屁的寓意。”
汤之念点点头,心说也是。
喜欢就去做,不需要那么多理由去支撑自己。除非并没有那么喜欢,或者仍有取舍,才会找那么多借口。
可是有时候,鱼与熊掌不能兼得,势必需要做出一个选择,舍弃一样。
不多时,靳于砷做好了两碗牛肉面,特地用牛油熬的汤底,闻起来一股牛油香。还挺像样,金汤牛肉面,放了一些生菜,一个荷包蛋,一些牛肉片。
知道汤之念喜欢吃辣的,靳于砷在盛出的时候,给她的碗里倒了点香辣油。
“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汤之念并不着急吃,拿手机拍个照,笑嘻嘻地说:“太阳打西边出来,有生之年我能吃到靳于砷做的面条。”
“你要是想吃,早就吃到了。”
汤之念不说话,默默低头吃面条。
味道倒是比汤之念预期的好太多了,她尝了一口,一脸惊喜地擡头看他。
靳于砷扯了张纸巾擦拭她唇角的红油,一脸得意:“是不是还不错?”
“嗯。”
一碗面盛得太满她吃不完,最后剩下三分之一,全进了靳于砷的肚子。
靳于砷吃她剩下的东西仿佛理所当然,用他的话说,我连你口水都吃了,还怕吃你剩下的?
再说,他也不止吃过她嘴巴上的水。
“你不怕辣吗?”汤之念坐在对面,双手捧着脸颊。
靳于砷尝了尝,“还行,不算很辣。”
吃完夜宵,再一通折腾,都快凌晨两点。
汤之念所有到凌晨的熬夜,几乎都和靳于砷有关。
这个时间点,整个恒誉市也沉寂下来,江上的船舶不再行驶。
汤之念站在阳台前欣赏了一会儿夜景,身后忽然贴来一股火热气息。靳于砷单手将她禁锢在阳台的栏杆上,炽热的吻密密麻麻落在她的后颈。
“吃饱了没有?”他低哑的声线在她耳边。
汤之念点点头,身体有些发软。也很有趣,每次被他吻都会这样,浑身酥酥麻麻,不由自主地虚软。实则很舒服,像是泡在甜蜜的浴液上。
“可是我还没饱。”
靳于砷含住汤之念的耳垂吮了吮,问她:“在阳台上好不好?”
汤之念摇头:“不要,我不想站着,好累。”
靳于砷不强迫她,揽腰将她一把抱起,“那就回房间。”
“等一下。”
“怎么了?”
“要不然拿条毛巾吧。”汤之念难得有几分羞赧,“我不想晚上没地方睡。”
靳于砷乐不可支,亲着汤之念的唇角,压着声:“你考虑的还挺周到。”
“不好吗?”她一脸狡黠。
“好,好得很。”
这一次汤之念不再逞强,她懒得动了,只要全程享受。反正靳于砷有用不完的体力。
比起第一次,他的花样显然多了很多。
靳于砷一直是这样的,他喜欢抱着她又亲又咬,怎么都不够。他喜欢看她脸上痛苦又享受的隐忍,喜欢听她像小猫一样呜呜地叫,更喜欢哄着她,让她叫他老公。
汤之念这片幸存的小绿叶,最后还是被拍打在地上,重重坠落,可见被折腾得有多厉害。
两个人真正相拥而眠时,外头天似乎有破晓的痕迹。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么多年的忍耐也算为难。
汤之念累得眼皮也睁不开了,隐约之中感觉温热地毛巾在帮她擦拭,顾不得太多,眼睛一闭,陷入深深的混沌之中。
红肿充血的部分,靳于砷看得有点心疼。
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她哼了哼,不知道是因为敏感还是难受,动了动。
靳于砷俯身贴在她耳边低低地问:“弄疼你了吗?”
汤之念闭着眼摇头。
收拾完该收拾的,靳于砷才不紧不慢躺上床,和汤之念相拥。这种深藏在遥远记忆里的感触,让他深深叹息,久久不能入眠。
可这一夜,靳于砷睡得并不算多好,总是反复惊醒,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拉扯着他敏感的神经,企图唤醒他在这一刻的美梦。
不知过了多久,靳于砷猛得睁开眼,见汤之念正背对着他。
他伸手勾着她的腰,把她拖进自己的怀里,让她和自己面对着面,紧紧圈着,又亲了亲她的嘴唇,这才算安心。
到底还是接连做了好几个梦,梦见自己在空荡的房间醒来,前一秒汤之念在他眼前笑靥如花,下一秒消失不见,任他怎么去寻都寻不到。
再次陷入梦境,是在医院醒来。
陌生又熟悉的白色墙壁,鼻端是消毒水的气息。他只记得小时候身体不好,医院仿佛成了家,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
可这一次,他只身一人在川城,眼睁睁看着汤之念和顾邢亲密恩爱。
仅存的最后一点信念崩塌瓦解,他拔下手腕上的针管,任由鲜红色血液滚出,拔腿就走。
医护人员闻讯拦着他,让他冷静。
被病毒侵蚀的身体严重缺乏防御能力,靳于砷跌坐在地上,红着眼眶。
如果她愿意,他也可以偷偷和她在一起……只要不被她的男朋友发现。
汤之念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就见沉睡中的靳于砷眼角有泪水滚落。他脸上的神色隐忍又痛苦,似陷在暗夜的漩涡里无法抽离。床头的墙壁上开着暖橙色的灯光,衬得靳于砷英挺的轮廓那样楚楚可怜。睡梦中的他不再像白天那样凌厉,反倒多了一些孩子气。
汤之念伸手轻拍靳于砷的后背,低低喊他:“靳于砷,靳于砷,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梦里的人似乎听到她的叫喊声,神色渐渐平静。
汤之念的手搭在靳于砷的身上,很快又沉沉睡去,实在太累了。她这一觉倒是睡得挺不错,看似没心没肺的,实则也埋藏着很多心事。
天光大亮时,汤之念悠悠转醒,忽然想到什么,她睁开眼,随即翻身准备下床。
几乎是脚刚踩在地板上,汤之念便腿软地跪倒在地。太久没有这样剧烈活络过的身体,泛着浓浓的酸疼,像被大卡车碾压过,全身被打散了重组。
汤之念下意识侧头看一眼,静躺在床上的靳于砷似乎还睡得很沉,被子半盖在腰部以上,胸前一片春光和红色痕迹。
顾不上那么多,汤之念起身,转头准备离开。
不料身后男人声线凉薄:“这次准备跑哪儿去?”
汤之念顿了顿,转过头,对上靳于砷那双深邃的眼眸。他似乎一瞬间变得清醒,像是一只蛰伏的凶兽,仿佛早就已经醒来,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汤之念清了清嗓,淡定地和他打招呼:“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