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个问题,是不是挑得不太好?
游乐场内。面对着对面沉默以对的田毅亮,兰铎陷入了深刻的反思。
神奇的是,没过多久,田毅亮还真开口回答了:“安心园艺。”
兰铎:“……?”
“我们单位和安心园艺虽然理念不合,但我私底下,和他们的一些外勤人员关系不错。”田毅亮摸了下胡子,坦率道,“你知道方雪晴吗?她和我在一个群里。”
兰铎:“……”不知道,不过这不重要。
还好许冥之前有和他说过在蝴蝶大厦的事,兰铎又总会习惯性地把她说的每句话都记得很牢,因此一听这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故作镇定地接口:“原来如此,是蝴蝶大厦那回啊。”
“嗯。不过别误会,我们可不是闲着没事聊八卦玩。”田毅亮道,“我们这些外勤,经常会在小群里共享已知怪谈的情况。她说蝴蝶大厦目前处在较为安全的阶段,我出于好奇,就多问了几句,因此知晓了你们单位的存在……”
“不得不说,你们单位实在很有意思。名不见经传,但哪怕一个实习生,都搞得一个怪谈天翻地覆,扭转乾坤。令人很难不在意。”田毅亮说着,忍不住瞟了兰铎一眼,“而且听说你们单位的新人培训很逆天啊,听说你们有专门的域主交涉培训?”
兰铎:“……”
嗯……什么培训?
而且没记错的话,我之所以开这个话头,是为了从他嘴里问情报吧?为什么现在这架势……倒像是他在打听一样?
“对业务员的培训会比较严格,我只是个打手,了解没那么深。”稍一迟疑,兰铎选择了平稳一点的回应方式,想了想,又补充道,“业务员的培养都由我们主任负责。有她在,业务员的素质就不会差。”
“哦……那位许主任。”田毅亮微微点头,“雪晴也提过她。据说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过因为雪晴也是听的别人转述,所以我对其中的真实性,一直有些怀疑……”
“不是据说,她就是很厉害。”没等他说完,兰铎便下意识开口。对上田毅亮意味深长的目光,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话说得有些急了,登时又有些愣住,缓了一会儿,才轻声补了一句,“等你见到她你就知道了。根本就没什么怀疑的必要。”
“……哦。这样。”田毅亮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片刻,终于收回,再次迈开步子往前走去,“那我就先期待一下了。”
兰铎见他开始移动,当即试着跟了上去。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顿时松了口气,正琢磨着该如何从他口中继续挖关于这个怪谈的信息,却又听他淡淡道。
“据我所知,像你这样的异常存在,评判人类都有自己的一套准则,而且往往更加严苛。从你这儿都能得到如此之高的评价,看来她确实是个出色的人。”
“……”兰铎前行的脚步又是一顿。
注意到他的变化,田毅亮脚步亦跟着停下,随即反应过来:“啊,抱歉,你是不喜欢这个称呼吗?不好意思,我没有太多这方面的交流经验……而且我也还没搞清,你到底是哪种,所以不太清楚该怎么称呼……”
携带根的死人,还是异化根?似乎都有可能。
“没事。”兰铎默了下,摇了摇头,“我只是不太习惯。很少听到别人这样叫我。”
至于田毅亮那个不着痕迹的提问,他果断放到了一边,没有作答。只在片刻的静默后,再次开口:
“说起来,我之前就有些在意了。
“你刚见我的时候,也有问类似的问题吧?苍耳,还是异化根。”
兰铎说着,微微蹙起了眉:“人类会对异化根抱有警惕,这我很理解。因为有的,确实会吃人。可苍耳,为什么也……”
“为什么也会成为警惕的对象?”田毅亮耸耸肩,随口接上,见兰铎没有反驳的意思,又是一笑,边说话,边继续往前走去:
“看你这样子,你应该是知道‘苍耳’的意思的,对吧?”
“……”回应他的,是兰铎略显迟疑的点头。
确实听说过,从许冥那里。
简单来说,“苍耳”就是知道自己已死,却还在四处活动,甚至主动进入怪谈的死人。与之相对的则是“蒲公英”——不知道自己死去的事实,稀里糊涂进入怪谈的死人。
“问题不就在这儿了?什么情况下,一个意识清醒的死人,会主动进入怪谈呢?”田毅亮道。
说完,却不等兰铎回答,自顾自给出了回答:“大多数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它自己持有根,它需要给根升级。要么,就是它和其它存在建立了绑定关系,比如某个异化根,或者是进入的怪谈本身……
“你知道为什么这种存在会被称作苍耳吗?因为这种事是确实发生过的——死在怪谈中的人,和怪谈的域主达成协议,离开后协助传播,并设法将其他的死人或活人带回来……熟悉吧?其实在民俗里,像这种死人,还有另一个名字,叫伥鬼。
“更糟糕的是,因为知道自己已死,所以他们懂得如何隐藏自己不是活人的事实,在生存机会有限的情况下,他们大概率会选择牺牲活人,以保证自己的存续机会……”
田毅亮说到这儿,轻轻耸了耸肩:“这就是为什么不论是大力除草还是安心园艺,都不会姑息苍耳的理由。”
当然,在具体的行动方针上,两个单位还是有着明显的区别——
安心园艺不介意帮助同样误入怪谈区域的蒲公英,而哪怕是对苍耳,在掌握他们切实作恶的证据前,也往往不会主动攻击下手,只是尽可能地提防。
“可在‘大力除草’看来,蒲公英和苍耳其实并无太大区别。”田毅亮幽幽道,“在对待方式上,也没必要有太大的区分。毕竟,最适合的处理方式,从来都只有一种。”
兰铎唇角微动,眉头不觉拧得更深:“你这话什么意思?”
“人死如灯灭。”田毅亮却是毫不犹豫,“‘死人’本就是失序的产物,很多时候,让他们解脱的唯一方式,就只有一种,那就是把他们消灭。”
说到这儿,似是意识到什么。他微垂下眼,视线扫过面露不虞的兰铎:“看来兰先生你好像并不认同我的话。”
“……”兰铎唇角再次**,默了一会儿,方低声开口,“我有同事,就是死人。按你们的标准,她们都是苍耳。”
“哦,抱歉。”田毅亮明显一愣,随即立刻道,“那确实是我冒……”
“而且,我们许主任还说过。”兰铎继续道,音量不觉提高些许,以至于声音里的破损和沙哑都变得更加明显,“有的灵魂,哪怕是死了,都是闪闪发光的。它们会像小小的星星一样,给迷路的人指引。我不觉得这样的灵魂都被消灭的必要。”
“……”这回,沉默的却是田毅亮了。
又过一会儿,方听他叹息般轻轻出声:“小星星啊……”
“很可爱的比喻。我也不否认,有些灵魂,比如胡杨,确实令人钦佩。
“但你必须知道的是,世上所有发光的东西,哪怕是星星,也终有毁灭的一日。”
田毅亮说着,脚步微微加快,说话的声音却依旧稳稳当当,随着风不断传进兰铎的耳朵里:
“那你知道,它们是如何毁灭的吗?
“好一点的,会自己悄无声息地湮灭消失,随着时间忘记一切,只剩一点无知无识的残影;有的却会在熄灭前,自己先陷入进一步的失序,进而混乱、疯狂——
“最终就像颗快要死去的恒星那样,以惊人的速度膨胀、扩散,将周围的一切都卷进去,让更多的‘有序’,都陷入混乱之中,搞不好最后,还会以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收尾……”
田毅亮说到这儿,再次停了下来,微微侧头,冷静地看向兰铎。
“前者,是一个灵魂的悲剧。而后者,则是一场更惨烈的,甚至会累及无辜的悲剧。与其等待这些悲剧发生,将它们用另一种方式及早制止,不是更好吗?”
兰铎:“……”
“你说得好像很有道理。”默然片刻,他轻声开口,顺手将怀里开始面露凶光的小熊猫按了回去,“但我还是不觉得你说得是对的。”
“无所谓。求同存异么。”
田毅亮对此倒是满不在乎,只朝前抬了抬下巴,示意兰铎往前看去:“那个话题就先放放吧。相比起来,你要不先看看这个?似乎有些价值的样子。”
兰铎:……?
他顺着田毅亮的指引往前看去,这才发现,在两人几步之外的路口处,正竖着一张写满了字的金属牌子。
兰铎微微蹙眉,快步上前,整齐排列的字迹,顿时印入眼帘:
【独角兽游乐园·游客游玩须知:
【尊敬的游客,欢迎来到独角兽游乐园。为了保证您的安全体验,特做以下规定,希望您能认真阅读并遵守:
【1.本园非常重视游客的安全问题,为此聘有专业的保安团队。无论您遇到什么情况,都可去向保安求助。
【2.无论您在园内任何地点,都请确保视野范围内至少有一名保安存在。如果没有,请立刻离开当前地点。
【3.正常人类有两只眼睛。穿着布偶装的人类有四只眼睛。牵着气球且穿着布偶装的人类有五只乃至更多的眼睛。如果你有被注视的感觉,请立刻回头,找到所有正在窥视你的眼睛。如果半分钟内找不到,请赶紧去向保安求助。
【4.小心蜜蜂。它们会蜇人并向你的身体内注射毒液。一旦发生类似情况,请赶紧去向保安求助。
【5.在本园游玩时,您的眼前可能会出现突如其来的黑暗或眩光。若发生类似情况,请赶紧去向保安求助。
【6.多数情况下,保安是可靠的,除非他们有意遮挡面部。若发现类似情况,请迅速去找其他保安并告知。
【7.若保安应对上述状况时,出动人数不足两人。请赶紧拦住他们,再次描述你所见到的状况。直到他们意识到其中的严重性为止。
【8.如果发现园内布偶有流血泪、脖颈处渗血的状况,请不要害怕。这不是值得害怕的事情。请抱抱它。
【9.若发现有人在园内狂奔并大声呼救,不要理她。
【10.若发现有人晕倒在地,不要理她。
【11.若在园中发现有封闭的行李箱或柜子,且其中不断传出敲打的声音,不要理她。
【请严格遵守上述规则,否则导致的一切意外后果,本园将概不负责。
【祝您在独角兽游乐园,度过安全美好的一天!】
“……”
“果然啊。”
就在兰铎还在细细研读规则时,旁边的田毅亮已经发出一声感慨。
跟着便见他掏出一个移动设备,熟练地对着金属牌拍了张照片,边调整边继续喃喃出声: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作为‘核心’之一的游乐园,其中的规则和非核心地区有着明显区别。”
“非核心地区?”兰铎下意识问了一句。
“就是学校、电影院之类的。”田毅亮低头修着照片,随口道,“等你遇到就会发现了。”
他这话说得含糊不清,听得兰铎也越发云里雾里。他再次将目光转向那块金属牌,看了片刻,又不由奇怪出声:
“有点怪啊。”
“嗯?”田毅亮微微抬眸。
“第七条。”兰铎道,“为什么,还要强调提醒保安多带人?”
类似的规则,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还有布偶装渗血那一条……他也不知该怎么说,总之就是很怪。
莫名有种带了个人情绪的感觉。
“估计是受域主的记忆影响吧。”田毅亮却似毫不意外,“当初的案子里,有一个女孩就是在游乐场失踪的。而且那个案子,也是唯一牵扯到其他人的——有个保安当时发现了不对劲,有过去救人。但因为只有一个人,被反杀了。尸体被塞进了布偶装里,直到几个小时后才被人发现。”
……域主。
兰铎迅速捕捉到这一关键词,以及紧随其后的“案子”二字。
……等等,案子?游乐场?
兰铎愣了下,这才想起另一件至关重要的事——在他刚来到这个地方时,那两个女生曾经想叫他另一个名字。而田毅亮也曾提到,想要在这个世界安稳行动,就必须假装自己是另一个人……
郭舒艺。
“那起连环杀人案?”兰铎终于反应了过来,“你说的案子是这个?”
不想这话一出,田毅亮反而惊讶地看了过来:“不然你以为我在说哪个?”
兰铎:……
不知怎么回事。莫名有种给拆迁办丢了脸的感觉。
兰铎再次静默。顿了几秒,方小声给自己找了句补:“我一般……只负责当打手。资料都在我同事那里。”
回应他的是田毅亮一个略显微妙的眼神。搞得兰铎更沉默了。
不过经田毅亮一说,他倒是想起来了,以前确实听许冥提过这个案子——一起两年前的连环杀人案,前后一共七个女孩遇害,失踪的地点各不相同。有的是在游乐场,有的是在酒吧,甚至有的,仅仅只是在路上过了个拐角,就彻底失去了踪迹。
如果是这样的话,难道所谓的“小世界”,其实全是当时女孩们失踪的场景?那这里的域主到底是谁……
不对。等等。
还是不对。
兰铎琢磨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一个很大的问题——
“你刚才说,这里还有学校、电影院对吧?”
他蓦地抬头,毫不掩饰自己的质疑:“可如果这样就说不通了。”
许冥说过的话,他全都记得。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当初那些女孩失踪的场景里,绝对不包括这两个。
“……”田毅亮闻言,却只给了他一个复杂的眼神。
“这就是为什么我说,一旦星星开始失序,更多的东西都会被卷入混乱和疯狂。”他轻声道,“而就像我说的那样,这种事情如果不管,只会造成更大的悲剧。
“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在情况进一步恶化前,从根源上,制止它。
*
同一时间。
北湾二中。
田径队专用浴室。
张德伟和他室友两个都是田径队的人,向来很懂得如何蹭各种队伍专属福利——比如,通过一些小技巧,让老师提前放他俩离开,好趁着浴室最干净的时候,赶紧过来洗个干净澡。
“不是……你确定这样没问题吗?”
跟着张德伟进入了浴室的更衣间,室友却仍有些提心吊胆:“王老师说了,我们俩必须在他的陪同下洗澡,而且最好不要分开……”
“诶呀他说什么你信什么呀,这么变态的事,也就你受得了。”
张德伟说着,已经熟练地拉开一个储物箱,开始脱衣服——田径队专用浴室的配置比宿舍楼的小澡堂可好多了,外面有专门的更衣室,里面还有单独的小隔间,水温也更加稳定舒服,傻子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
“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前两天就自己偷偷洗过澡了,什么事都没有。什么溺水水鬼的诅咒……我跟你说,多半就是那些老师迷信。真信了才傻呢。”
张德伟毫不掩饰地说着,语气里还有些得意,旁边的室友却是听傻了:“啊?你怎么敢的啊。小白他……”
“我知道,他死得确实有些蹊跷。可也没说证据,证明他就是因为‘那件事’死的啊。”
说话间,张德伟已经开始脱鞋,边脱边道:“因为一些没有证据的事,搞得我们又是换寝室,又是没有洗澡自由的,你好好想想,这叫个什么事……嗯?”
他鞋子脱到一半,茫然抬头,四下一望,看了过来:“你有事吗?”
“?”正在拿拖鞋的室友一怔,“我没事啊,我有什么事?”
“那你刚才戳我干嘛?”张德伟奇怪道。
“……?”室友越发茫然了,“我没有。”
张德伟:“?”
更奇怪了。张德伟忍不住拍了下背上,疑心刚才是有什么小虫子落了上去。手按上去,却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收回来时,指尖无端多了些黑色的粉末。
张德伟随手抹了下,也没在意,低头继续处理自己的鞋子。没过两秒,却又听一阵“砰砰”的吵人声响——
“诶!”他忍不住直起了身,“你又干嘛?”
“???”抱着拖鞋的室友一脸惊恐地看过来,“我什么都没干啊,我才刚想脱衣服……我还想问你呢,干嘛突然拍柜子门。”
“什么拍柜子门,我没……”张德伟张口刚要反驳,又听一阵“砰砰砰砰”响——
这下,两人都看清楚了。
不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人动手。就是那些柜子,它们自己在动。
高高低低,至少十几个,在同一时刻,自己疯狂地开启又合上,像是一群发了疯的盒子。
室友本来就胆小,见状更是魂飞魄散,二话不说就拿了衣服要走;张德伟却还挺镇定,赶紧把人叫住。
“别乱跑!看把你吓的!”他微微提高音量,目光仍所在那些柜子上,“别慌,这些柜子用的是电子锁。可能就是单纯的程序出了问题……”
“……”他室友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吐槽的冲动,“你家电子锁程序出问题能出成这样?”
“那不一定。高科技的东西谁说得清。”张德伟说着,挑了个距离最近的柜子,居然还要凑上去看。室友本来想拦,却没拦住,索性也不再管,转身直接去拿自己的衣服。
而就这么会儿工夫,已经足够张德伟凑到柜子前。不停开合的柜门,仿佛一只嗷嗷叫的大狗,他眼疾手快地伸手,稍一使劲,控住了不断活动的柜门,再探头往里一看,片刻后,长长出了口气。
“看吧,我就说,什么都没有。”
他说着,站起身来,顺手拍掉手上又沾到的黑灰,“就是看着黑了点,好像还有点脏……不过里面确实……?”
他半转过身,正对上室友僵硬的背影。
后者正站在自己放衣服的柜子前,伸出的手凝在半空,仔细一看,似乎还有些颤抖。
“?”张德伟见状,即使明明不怕,也莫名感觉有点头皮发麻。稍一踌躇,他还是小心翼翼靠了过去,“诶,你没事吧?你看到什么了?”
“……”室友维持着凝固的姿势,眼神死死盯着柜子的内部,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
从张德伟的角度看不到,但他看得很清楚——
他放衣服的柜子里,此时,正缩着一个人。
一个浑身焦黑的人,干枯的肢体扭曲着,折叠到不可思议的地步。几乎完全填满了整个储物柜,只露出一双无神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自己。
“……救……”不知过了多久,室友才终于找回了一点声音。
“什么?”张德伟终于来到他的身边,谨慎发问。
室友没有回答,只如梦初醒般一声尖叫,闪电般反手关上柜子,跟着一把扯住张德伟,毫不犹豫地就往外冲:
“快跑——快跑!
“有鬼!真的有鬼!有鬼啊啊啊啊——”
张德伟:“……?!!”
同样是体育生,室友本来力气就不小,这会儿爆发起来,他一时竟扛不住,就这么硬生生地被他拖了出去。张德伟拼命挣扎也挣不脱,眼看着室友的尖叫已经引来了附近的老师,情急之下,只能一只手死死抱住了更衣室的门框子。
“不是,你等等啊!”张德伟真的骂人的心都有了,“你逃就逃,至少等我穿件衣服啊靠!”
他脚上甚至只有一只鞋!
这都叫什么事啊!他明明只是想洗个澡、洗个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