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放晴后,王瑞吩咐下人给白栖元准备烧燕子。
虽然大洪水在入城前退去了,但是周围的乡村差不多被淹了个遍,没了这些地方的瓜果蔬菜粮食供应,城里的日子也变得不大好过。兰若寺很不幸的被大水淹了,庙里的和尚和灾民爬上佛塔捡回一条命,但主殿和禅房都泡了,修缮起来需要一大笔银子,款项没着落,修缮的日子遥遥无期。
而且最近谣传寺里有鬼吃人,不停的有灾民失踪,而失踪的人会在原地留下一堆白色的粉末。
不过闹洪灾,失踪者众多,加之都忙着灾后重建,关于兰若寺的传闻并未引起重视。
王家作为城里的大户,不管有没有余粮都得为救灾出力,在城外和城内都设立了粥点布施灾民。
王永德忙着联合其他大户救灾,王瑞也没闲着,他除了琢磨何云一外,剩余的精力都用来盘算瘟神和穷神要到来这件事上。
按照白栖元的说法,瘟神和穷神如影相随,穷则无钱医治瘟疫,或者闹了瘟疫变成赤贫,总之这里发了洪灾,他俩一定会来。
瘟神还好,要命是穷神,被穷神种下穷根,这个地方几十年内别想好,繁华的城市变得萧条,萧条的城市变成废墟。
王瑞愁坏了,实在没法子不愁,作为一个知道内情的凡人真是痛苦,无能为力的虚弱感叫他身心具疲。
要是何云一在这里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不行不行,不能凡事都想依靠他……
他又不能跟自己在一起一辈子,现在不就没影了么,想他也没用,哼!
他当时到底什么意思啊?为什么一个出家人想要吻他?走火入魔了?
不要去想不要去想。
这时睡饱了的白栖元从王瑞眼睛里飞了出来,落地后精神奕奕的道:“走啊,咱们去那个有很多漂亮女人的地方玩去吧。”
“瘟神和穷神都要来了,我是没心思去玩了,要去你自己去吧。”王瑞带死不活的道:“不过,你要去的话尽早去,等瘟神来了,说不定里面漂亮的女人会遭瘟死了呢。”说完,斜眼瞅白栖元的表情。
白栖元不禁陷入了思考,瘟死别人就算了,漂亮女人瘟死实在可惜。
王瑞见有效果:“穷神来了也一样,大家都没钱了也就不去那儿玩了,她们没了客人连赎身的人都遇不到,下场便是转卖,不晓得会被卖到哪里。”
白栖元在王瑞身旁坐下:“我不想看到她们遭殃,但我也没办法,瘟神和穷神可是三界内无论人神鬼都不想打交道的神仙,你们人类每年都要送瘟神送穷神,可见对他们有多讨厌,对他们能避则避是最好的法子,如今避不开了,就没招儿了。”
“不能打晕了捆绑扔到河里让他们顺河飘走吗?”王瑞扶额:“要不然放鞭炮将他们赶走。”
“不行的,你们人类那套放爆竹驱赶穷神的招数一点不顶用,别想了。”白栖元道:“穷神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吓唬他,他一个穷根种下来,叫你们代代赤贫。”
“那该怎么办?好好招待可以吗?”
“你的想法很新奇,还没有人主动招待过穷神,除非发了疯。”
没人做过,不代表就不可行吧,王瑞哭丧着脸:“难道城里变得贫穷萧条是不可避免的吗?”
“唉,看你这么为难,我也不好受,这样吧,我多待几天帮你瞅着点,一旦穷神和瘟神进城,我就给你指出他,你别让他进你家门就好了,要穷穷别人去。至于瘟神,你拦着也没用,他放出瘟种不用进城门就能瘟倒一大片。”
王瑞心想你怕是不懂经济学,别人都穷了,货币不流通怎么增值,但白栖元的心是好的:“你认识穷神?”
“见过一次,其实很好认的,你看到的衣衫褴褛,浑身透着八辈子都不会吃饱饭的气质的乞丐就是他了。”
王瑞还是觉得这不是办法:“最好能治标,不让他在这里兴风作浪。”
正犯愁,丫鬟来报说黄九郎来了,王瑞马上请他进来。
他一进来,白栖元就指着他欣喜的道:“我记得你,漂亮的小狐狸。”
黄九郎想起在逃离锦瑟地府的时候好像与这龙有过一面之缘,客气的打了招呼。
白栖元却不客气,揽着他的肩膀道:“咱们去玉满楼玩啊,玩完了,咱们俩也玩玩。”
黄九郎甩开他的胳膊,心想王瑞招这种家伙上门干什么。
王瑞看出了他的质疑,将昨天白栖元大战入海蛟龙,拯救了城池的事情说了,才稍微挽救了下白栖元的形象。
黄九郎听了没什么感觉,救不救城池与他无关,就算大水淹城,他也能保证王瑞一家安全,至于旁的,他不管。
白栖元见黄九郎不搭理他,郁闷的道:“你们可真没趣儿,你们不去,我自己去!”说完,独自出门浪去了。
王瑞将瘟神和穷神的事情跟黄九郎说了,希望他能拿个主意,但黄九郎的态度和白栖元一样,只要王瑞自己避开这两个神仙就好,别的不要管了,也管不了。
王瑞想想也是,他一介平凡的书生,没必要操心整个城池的事情。
但是这想法仅仅持续了一会,他的良心就坚持不住的痛了起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夸张了点,但自己家所在的地方遭灾,不能不叫人有所触动,他不知道这些消息还好,但知道了不做点什么实在是憋屈的紧。
黄九郎见王瑞如此犯难,温语安慰他:“瘟神和穷神不是咱们能抗衡的,你尽量想开些吧。”
“唉——”王瑞发现何云一走之后他时常唉声叹气,大概是再次体会到了身为凡人的无力感吧,毕竟与何云一在一起的时候是无所不能的。
不行不行,不能整天想着抱人家大腿,太无耻了,反省!反省!
就在王瑞进行灵魂省察的时候,突然听到外面有叫嚷声,他可怕了这些突然而至的吵嚷声了,每次突然怪声准没有好事,果不其然,丫鬟进来急慌慌的说:“不好了,少爷,厨房的刘大酒葫芦醉死了一般,怎么叫都不醒,您快去看看吧。”
“这种事不是有管家呢么。”
“管家和老爷出去办事了,管事的婆子叫奴婢来叫您。”
高大通这人黄九郎认识,劝王瑞:“不如去看看吧。”
“真是的,我现在有限的体力智力要留到对付穷神和瘟神身上么,结果就这么平白消耗了。”王瑞小声抱怨说着,然后被黄九郎笑着推出了门。
到了厨房,一地的狼藉,高大通无奈的站在灶台前,见王瑞来了,指着地上躺着的人道:“少爷,您看他,是事儿不干,我叫他给中午的炒菜备料,他才切了几刀竟然就睡着了,菜刀脱手差点砍到我的脚!怎么推搡都不醒。”
他看到了黄九郎的时候,愣了下,违背主家赚外快的事情不能叫人知道,便装作不认识黄九郎的样子,尴尬的瞅别处。
刘大酒葫芦这人喜欢喝酒,有长得跟个葫芦似的溜圆,因此有了这么个绰号,一直在厨房做厨子,多数时候给高大通打下手,相处的还算和谐,但是最近越发饮酒无度,旁敲侧击不好使,直到今天切着菜睡着了。
消极怠工就算了,主人家都来了,还在装睡就是态度问题了,旁边的打杂小厮见了,俯身推了推他:“少爷来了。”
刘大酒葫芦打起了鼾声,似乎在表示他不鸟什么少爷。
王瑞还能怎么办?当然是开了他啊。
就在他准备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躺在地上打鼾的刘大酒葫芦“嗝嗝”了两声,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王瑞眼尖发现他嘴角冒出个手指粗细的红色虫子,黑溜溜的小眼睛眨巴眨巴,发现王瑞在看它,立即缩了回去。
“……”王瑞手肘怼了怼旁边的黄九郎,低声道:“那、那个是什么东西?”一般的虫子会察觉人类看它,然后缩回去吗?
黄九郎伏在他耳旁小声道:“我刚才就觉得这人的醉态很奇怪,其中有蹊跷,我有七成的把握,他嘴里的东西是酒虫。”
“酒虫?”身体里有虫子可不行,得驱虫:“你有办法吗?”
黄九郎继续嘀咕了几句,王瑞听了不住的点头,看了看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刘大酒葫芦,吩咐道:“他是中了酒邪了,来人,把他抬到外面,捆起来晒一晒。”
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大家抬起死沉的刘大酒葫芦,把他移到了院内,按照少爷的吩咐捆住他的手脚,然后让他趴在地上。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他竟然还在睡,王瑞啧啧摇头,这家伙究竟被肚子里的酒虫子馋得喝了多少酒啊,这都不醒。
这时高大通端来一盆酒:“少爷,这是您让准备的。”
王瑞接过酒盆,将高大通打发下去了:“少爷我要驱邪,你们都不许看,老实在厨房待着。”
等四下无人了,他将酒盆放在离刘大酒葫芦一尺的地方:“是不是这样?”
黄九郎颔首:“等着吧,一会这个酒虫自己便会馋的爬出来。”
王瑞怕酒虫闻不到气味,拿袖子扇着酒盆,让酒香扩散。
刘大酒葫芦的呼噜声慢慢没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他记得自己突然馋酒馋的厉害,之前一壶一壶的喝,从前天开始便一瓮一瓮的喝,还觉得不过瘾。
现在的他,又热又渴,好想喝酒……哪怕一滴也行……
他发现自己像个麻花似的被捆住了,挣扎道:“少爷,您这是干什么?啊,酒,酒!快给我酒!”
看见酒之前是挣扎,看到酒之后则是挣命,被捆住动弹不了,便像蚯蚓一样蠕动身子向前抻着脖子挺进。
闻着酒香,馋火往上窜,理智几乎被焚化:“酒、酒啊,给我酒——”极度的渴望之下,仿佛有一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心,他有种感觉,幸好捆住了他的手脚,否则他一定会啃咬手指来压抑这股馋火。
王瑞见他往这边蠕动,和黄九郎两个马上将盆移了移,就是不让他够得着。
忽地,刘大酒葫芦只觉得喉头一痒,有什么从嗓子爬了出来,以非常大的力气挤开他的牙关,爬出了嘴巴。
王瑞就见一个条三寸来长的红虫子从刘大酒葫芦嘴里爬了出来,嗖嗖的几下子便爬进了盆中,像鱼一样在酒盆中畅游着,嘴眼俱全,嘴巴不住的嚅动咕嘟咕嘟喝着酒。
刘大酒葫芦发出了一声舒慰的长叹,像刚刚诞下孩子的妇人一般的满足和放松:“……好受了……”接着,可能是透支了太多的精力一般,头一低又睡了过去,只是这一次鼾声轻微。
“这人好酒,所以这酒虫才找上了他,幸好被咱们发现了,否则早晚被这虫子弄的喝死自己。”黄九郎话锋一转:“不过这虫子是个宝贝,乃是酒中之精,普通的水拿它泡一泡就成了好酒,你留着吧。”
王瑞有些嫌弃:“看着挺恶心的。”
忽然,他想了什么,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灵光一闪,他用手指敲着酒盆边缘:“我刚才好像想到了一个大用处,你别说话,叫我回忆回忆。”
黄九郎静候王瑞的佳音,他对王瑞从来都是不急不躁的,陪他想一辈子都行。
“有了!我想到了!”王瑞欢喜的道:“这虫子有大用处!”
——
穷神穷得很纯粹,草鞋破衣斑秃,连头发都不富裕。
他干瘦黝黑,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和生活蹂躏的中年乞丐。
他仰头看了下天,慢慢眯起眼睛,张开嘴巴,原酿了片刻,打出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喷出了一股股穷气。
他吧唧了下嘴,继续走自己的路,这附近的洪水才刚刚退去,路边还有未来及清理的死牛死羊,他瞅了呵呵发笑,这些死去的动物是他好朋友瘟神最想看见的,是传播瘟疫最好的途径。
当然,牛羊淹死,对农户来说是一笔重要的损失,他身为穷神也很愿意看到,于是张开嘴巴,吐出一串气息,将这些贫穷之气四散在空中。
走出小路,前方有个布施米粥的凉棚,跟前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他见了,跟着排了上去。
贫穷永远伴随着饥饿,他是穷神,肚子里自然也没油水,所以见到吃的就想吃两口。
他杵着棍子,慢慢的排着,他前面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之后就轮到他了。
穷神从随身的破口袋中取出了一个缺角的破碗端在手中。
“你这书生,你还有钱读书就不要跟这群灾民抢粥了吧。”负责打粥的人对他前面的书生不满的道。
“我一个人出远门遇到洪灾,盘缠花光了,我现在浑身上下没一个铜板,快饿死了。”
打粥的人道:“听你的口音不像是本地人,姑且信你,给你一碗粥。”
这书生接过粥碗,客气的问:“不知这附近可有破庙什么的容我栖身几晚?”
“前边不远处有个兰若寺,也安置了灾民,你没地方住的话,可以去那儿。”
“谢谢,谢谢。”书生捧着粥碗离开了队伍。
王瑞和黄九郎潜伏在暗处,紧张的看着穷神的一举一动,这个布施粥饭的地点是他家设立的。
刚才听到玩乐归来的白栖元说看到了穷神,他着实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他便和黄九郎悄悄的来到跟前,一窥这穷神的真容。
也许是心理作用,王瑞觉得穷神不愧是穷神,浑身透着一股八百辈子都不能脱贫致富的气质。
贫穷真不是好东西,让人饥饿枯瘦,连神也不例外。
王瑞深吸一口气,就打算走出去,黄九郎不放心的拉住他:“不如算了,就算穷神发威,你家也没钱了,咱们多去几趟罗刹鬼市便能赚上一大笔,没必要招惹他。”
“正因为我能去罗刹鬼市弥补损失,所以这种危险的事,我来做更合适。”王瑞笑道:“这种事不拼体力和法力,我挺擅长的,你别担心。你就别出来,否则叫穷神发现你的真身该起疑了,还是我这个人类做这些最合适。”
黄九郎劝不动,唯一能做的是做他坚强的后盾:“你放心,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王瑞有种“上战场前临幸告别”悲壮感,毅然朝穷神走过去。
穷神这会蹲在路边喝着那碗粥,穷就是苦啊,神仙也不例外,人家财神到处有供奉,香火富足,瘟神也有几座庙宇,只有他苦兮兮的孤独无依,别说庙宇香火了,别人连他的名字都不愿意提,反而每年都要被人嫌弃的“送穷”,大过年的被到处撵。
为自己掬一把心酸泪。
突然,有人撞了他一下,粥碗直接扣在了地上,看着还没喝完的米粥,穷神很愤怒,谁啊谁啊这么不长眼,一定要给你种个八代穷根。
穷神回头怒视祸魁,见是个皮肤白净的锦衣书生,心想你小子的富贵到此为止了。
“少爷,您来了。”打粥的伙计们看到了王瑞,全停下手中的活跟他打招呼,领粥的灾民得知是他家布施的米粥,口中活菩萨大善人的叫着,王瑞露出了领导视察般的和煦笑容,挥手向大家致意。
穷神心想原来你小子就是少东家啊,那更好了,大户人家穷下来,不能扶住灾民,这地方才能更穷,朝手掌呵气了几口气,准备拍王瑞一下,送他一个穷根。
手起落下,没拍着。
王瑞早有提防,尽量不要被穷神接触到,他转身看他,露出心疼的表情:“哎呀,刚才真是对不住,将你的粥碗给弄撒了。这样吧,我看你是个可怜人,我今日发善心,你随我来,我赔你一百碗。”
穷神心想,能进他家的话最好不过了,穷神被“请”进家门,则威力更大,因为是主人允许的:“好吧。”
“那咱们走吧,就在不远处。”王瑞在穷神身边待了一会已经感觉很不舒服了,但脸上保持着笑容。
穷神随着王瑞来到了他的书斋门口,他抬头瞅了瞅:“这里不像是正经的府邸……”忽然鼻子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异香,勾的他口水要流出来了:“……好香啊……”
“家中正在烧饭,你想吃的话,可以尝尝。”王瑞推开书斋的大门,请了穷神进去,然后将门反锁,抚了抚乱跳的心脏,呼出一口气,大步跟上了穷神的步子。
穷神追随着味道往厨房走去,就见里面有两个厨子在切肉,三口大锅里都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在煮着什么,味道奇香,他不受控制的走进去,想打开锅尝上一尝。
高大通和刘大酒葫芦被叮嘱看到任何事情都不许吭气,所以看到有个乞丐进来也做没看到,默默切着案板上的肉。
说起来,这些肉也很古怪,鱼肉吧没刺,蛇肉吧太粗,而且煮熟了香味奇特,这样美味的肉根本不需要加入任何调料,随便煮一煮就是人间至味了。
这些肉是刚才黄家庄的那位少爷送来的,一筐一筐也不知哪里来的。
穷神掀开锅盖,伸手去勾里面的肉,王瑞见状赶紧拦住他:“不可!你这么一碰,别人没法吃了,这一锅肉好贵的。”
穷神没有“多少钱我出”的底气,顾及神格又不能抢,恨恨的罢了手:“这些肉……不能给我尝尝吗?”
“当然可以,但要吃就好好吃,咱们去客厅,叫人端来吃,还有酒,管够。”说完,转身先行离开,余光看到穷神跟了上来,王瑞心里有底了,这招行得通。
两人来到客厅,穷神抖着腿等着端肉上来,在焦急的企盼中,棋顺端着一大盆冒着热气的肉,艰难的走了进来,忒沉了这些肉。
咣当往桌上一放,穷神咽了下口水:“我吃了。”
“吃吧,有的是。”王瑞朝棋顺使个眼色,很快棋顺又捧着一大坛酒水走了进来,往桌上一放。
穷神吃着肉,喝着酒,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看不出你这人还挺好的。”
就饶过他了,叫他家在这地方独富吧。
没一会,肚子里没油水又胃口极大的穷神便吃光了肉,喝光了酒,可对他来说,这些远远不够,意犹未尽的咂咂嘴,想吃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再穷也是神,神的尊严还是有的。
“我说过了,酒肉管够,棋顺,再去端酒肉来。”王瑞衣袖一挥,豪爽的道。
没有金刚钻不敢揽瓷器活,他敢招待穷神,就因为准备妥当了,蛟龙身上挖下来的肉,酒虫泡水而成的美酒,要多少有多少,就是穷神再能吃,还能吃掉一条龙,喝光井水不成。
很快棋顺就回来了,小脸累的通红,穷神风卷残云般的吃光了酒肉,棋顺只好再去拿酒肉,如此往返了十来次,这穷神还在要酒肉,棋顺心里也知道这个乞丐怪异了,遇到过画皮的他,不敢吭气,默默的搬着。
终于喝了二十来坛酒后,穷神醉意微醺,看着汗流浃背的棋顺,招手让他过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穷根。”
王瑞朝棋顺努嘴:“还不快过去。”
棋顺乖乖的到老乞丐面前站好,一肚子狐疑的看着他。
穷神审查了棋顺一番:“有点,但不是很多。”说着手在他头顶做了个拔出的动作:“好了,拔掉了。”
等棋顺下去了,王瑞把脑袋递上去:“也给我看看吧,神仙。”
穷神醉眼朦胧的看了看,奇怪这人怎么看不清楚命运呢,是不是自己喝多了?他愣了下,酒醒了大半:“你知道我是谁?”
王瑞轻笑,摊牌了:“的确,我知道您是穷神,您能否高抬贵手?这里洪水是恶蛟想要入海化龙制造的意外,既然是意外,您可来可不来,不如就算了吧。”
穷神撇嘴:“不行不行,用刀割破皮肤就要流血,大洪水之后便要有贫穷,难道会因为你割破皮肤是意外就不流血了吗?”
“可、可现在有些人家失去了房屋牛羊已经致贫了,您还有必要出力吗?”
“不够啊不够。”穷神摇头:“拜财神的时候,希望财源滚滚,无穷无尽,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希望贫穷戛然而止呢,贫穷也要和财富一样源源不断,穷上三五年乃至半辈子一辈子,要祸福相依,彼此守恒嘛。棋顺怎么去了这么久?酒菜该端来了吧。”
王瑞见他不改主意,便一摊手:“那没办法了,剩下的酒菜我不能再给你了,既然这片地方要穷下来,我们家得留着这些食物口粮做储备。”
“你家不穷,我保证。”
“我家是做生意的,别人都穷了,我家的粮食绸缎玉石卖给谁去啊?没有你也一样会穷的。”王瑞道:“不招待你了,你走吧,我要送穷了。”
穷神气急:“你这书生好生无礼。”
“哈?我无礼?请你扪心自问,除了我,还有谁这么招待过你,把你奉为上宾,给你许多酒肉吃?知道你是穷神还请你的人,就我一个吧。不说人间,怕是连天界的宴会都没请过你吧。”
穷神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中,三界内对他都是能避则避,除了瘟神外就没朋友了,人类对他更是深恶痛绝。
这么一想,眼前的书生瞬间熠熠生辉分外可亲起来。
这是三界内第一个对自己这么好的人,穷神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