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既六点多就醒了,站在岛台前,双手撑在石料的台面,面前是蝴蝶面和鸡蛋卷。
他以前图省事,经常给琮玉吃这种东西。
琮玉的营养不良其实有很大一部分原因要归于他的粗糙。
男人肯定没那么细致,她那时候铁了心跟着他,他也动过一点用恶劣生存环境吓跑她的念头,却低估了她的顽强。
她有很多喜欢的,红烧肉,火锅,水果,但也不挑,没有喜欢的就给什么吃什么。
衣服鞋子也是,她会自己买,若忘记了,穿破的也愿意。
她一直很懂事……
这些事不能想,越想越觉得他送走她的决定操蛋。
但要是重来,他还会这么做。
她得自己长大。
若他一直托着她,等他胳膊断了,她就摔下来了。
他把这两样东西收起来,出门去买早餐了。
琮玉比陈既醒得晚一点,睁开眼先伸懒腰,身体绷直,下边不小心蹭到**,刮感强烈,疼得她皱眉。
她坐起来,掀开被子,只穿着陈既的**、背心下了床,开门,没看见陈既,只有爆破在房门口,歪着头脑看她,尾巴一直摇。
她捏捏它的耳朵:“野人呢?”
爆破跑到门口,跃起,把杂志从柜上扒拉下来,给琮玉。
琮玉看了眼封面上的早餐图,知道了:“他几点走的?”
爆破又跑去叼了一只西洋棋。
琮玉笑了下,又捏了一下它的脖子:“七点?”
爆破仰头叫了一声。
琮玉走进卫生间,看到洗手台上陈既备好的未开封的电动牙刷,还有一支她以前用的牌子的面霜,弯弯唇角,抬头看向镜中自己。
额头爆痘了。
一颗。
还挺叫她意外的,她以为昨晚那么激烈,至少得爆三颗。
以前熬夜练功也会上火爆痘,这比练功劲儿大多了。
她洗漱完,回到房间,地毯上已经没有昨晚上乱丢的套子了,垃圾桶也换了新的垃圾袋。这野人是想把战场收拾干净当没打过仗?
从他动了把她骗回家的心思,到在烟酒店买烟顺带买了盒安全套,却还是在上楼前后悔,坦诚地告诉她,爆破没丢……
她就知道,昨晚上的一切,都将无法避免。
欲望谁都有,尤其喝醉酒,人性中无法掩藏的丑陋往往会被放大十几倍,但陈既还是忍住了。
她对陈既来说不是遥不可及的月亮,是唾手可得的灯光。
没有良心谴责这个弊端,也没有世人鄙弃这个隐患,他想要就可以得到,只要他伸手,但他还是没有允许。
她认识的陈既就是这样的,克制,装不爱,像一个王八。
时间改变一切,唯独不会改变他。
可是,那时,现在,她总是会被这样的陈既吸引,所以他越是战胜欲望,琮玉的欲望越是作祟,鼓噪喧嚣。
即便他一身正气,不动如山,她也还是会把他从高处拖下来,骑在身下。
于是有一些事水到渠成,她被他占有,她终于得偿。
爆破站在门口,看着她,眼神一直在她的背心和四角裤徘徊。
这不陈既的衣服吗?
琮玉为什么穿陈既的衣服?
琮玉坐下来,冲它招手:“过来。”
爆破走过去,把长嘴搭在她膝盖,眼睛看着她。
她摸了摸它:“有没秘密跟我说?”
爆破把脑袋支起来,停顿了一下,爬起跑进一个房间,叼来厚厚一本票夹,放到琮**上。
琮玉以为是陈既收藏的飞去北京的票根,打开看到称谓处的“陈既的琮玉”这几个字,直觉心漂浮往上,悬在了喉咙。
——
酒店。
邱文博醒来已经十二点了,一堵墙似的粗硕胳膊里躺着一个光溜溜的女人,脸上妆很浓,晚上还不显,这会儿天大亮,看到浮在额头的粉、卡在法令纹里的粉,顿时觉得昨晚喷的延长药都不值当了。
他把她扯开,一脚蹬下床,横着眉毛从床头摸来烟盒,点了一根:“滚蛋!”
女人也不怵他:“后半场的钱转给我了吗?”
“你也配。”
女人哼笑一声,把他准备那身情趣衣脱了,扔他脸上:“行,当我嫖你的。”
邱文博气得脸绿:“你说什么?”
女人穿上胸罩,头发往后一甩,不知道他是谁,也不在乎,反正最后几天在甘西下海了,钱攒够了就出国了:“珍惜唯一一次的机会吧大哥,就你这条件,倒贴都没人脱裤子的。”
邱文博从**下来,要动手,女人已经穿好衣服准备走了,躲开他迟缓的动作。他伸手抓了空,重力没把握好,摔在桌沿。
女人背上包,瞥了他一眼:“温馨提示,下回再找陪玩儿,别让那帅哥帮你下单了,省了姑娘一来,觉得跟特么诈骗似的。”
邱文博气得胸脯子动**,但因为太突然,他脑子一团糨糊,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会哼哧哼哧。
女人走了,邱文博面前的桌子被他呼出的气打湿了,偶尔还喷出几滴哈喇子,有些狼狈。
他扶着桌面,坐下来,气急败坏地抹了抹油乎乎的头发,打给陈既:“你他妈在哪儿呢?”
“家。”
邱文博听到他的声音,停顿了下,音量放低一些后才说:“下午三点出发,别忘了。”
“嗯。”
邱文博一早上的火无处发泄,想骂街来着,但冷不防记起昨晚上状元门他那差点没把握好轻重的态度,一次可以找补,两次就有嫌隙了。
最后还是憋住了火,没说重话,只是嘱咐:“以后再找女的,不用亲自跟那些拉皮条的见面,谨慎点,别让人看见你的脸。”
“好。”
邱文博扶着脑袋,闭着眼:“你去贡方里接一趟郭札,要不就让他跟我们汇合,反正你看着安排。我下午去集团一趟,到时候你可以带上他去接我。”
“好。”
电话挂断,邱文博洗了个澡,下楼吃饭时,撞见了从电梯门出来的周林律。
周林律酒醒了才回来,有些宿醉未醒的迷糊劲,看见邱文博,有些意外,这一层不就他和琮玉吗?
邱文博瞥他一眼,摁了下行。
电梯门关上,周林律走向琮玉房门口,敲了敲门,确定没人,给她打电话也没人接,就给常蔓打。
常蔓倒是接了:“二代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琮玉一晚上没回酒店,你知道她在哪儿吗?”
常蔓听说了,琮玉后来又去状元门接陈既了,没回来肯定是跟陈既在一起。
她说:“不知道。”
“真的?”
常蔓笑了:“你现在是以琮玉的谁为身份质问我?”
“朋友。”
“那你就只能听到一句不知道,要是你跟她的关系再近一点,或许我会帮你分析下,她可能在哪里。”
周林律不问了:“打扰了。”
常蔓洗完澡就接到了这个电话,挂断后握住椅背。
琮玉和陈既在一起。
她知道是早晚的事,但一想还是会难受。
且得难受。
——
陈既回来时,琮玉还没换衣服,就穿着陈既那两件,靠在阳台围栏抽烟,胳膊肘搭在栏杆。
陈既把早餐放在桌上,从房间拿了一条毛毯,走向琮玉,从她面前盖过去,罩住她的身子,将毛毯两边在她后背交叠。
琮玉长高一些后,再看他,就不像那时候使劲地仰着头了,但也是要把下巴对着他的喉结。
她手里捏着烟:“昨晚没抱够?”
“别作。”
“做完说别做?晚了吧?”
陈既用力抽紧毛毯。
琮玉吸一口凉气,瞪他:“疼!”
陈既不说话,但也不松手,裹得她很紧。
琮玉抽了一口烟,吐在他嘴唇,同一缕芒果味儿在两人鼻间流窜。
她抽的这款烟有两个口味,芒果,柠檬,陈既戒烟时吃的柠檬糖,她就没买过柠檬味。
她自制力不如他,刚分开那年苟延残喘,一根常蔓带来的他的烟都能细嗅一晚又一晚,柠檬味一定会让她想起他呼出的气息,以她对他的迫切,恐怕根本捱不过三年,早厚着脸皮回来了。
那时回来,无非是让他把她的尊严反复践踏。
她没那点骨气就不装逼,不假装很释然地去接触跟他有关的一切。省了越看越想,干出犯贱的事来。
但逃避本就是一种放不下。
幸好陈既不知道这款烟只有两个口味,不然她两次在他嘴唇吹气的烟味都是芒果而不是柠檬,他一定会想到她是因为他,也一定会得意的。
陈既从她手里把烟拿走,抽了一口,掐灭在小圆几上的烟灰缸里。
他平常抽烟最好看的是吐烟的嘴唇和夹烟的手指,猛抽一口时最好看的是太阳穴凸出的青筋。
她唇角勾勾,歪着头看他:“既哥体力真好,还有力气起床买早餐,老当益壮呢。”
陈既头不低,眼神向下,看她:“去换衣服。”
“换不了。”
“怎么换不了?”
“一走路就疼。”
陈既停顿一下:“赖谁?”
“你不是想赖我吧?我让你起反应的?”
陈既看着她。
“好,就算是我,但半路上买套的是你吧?”琮玉手指在他喉结划拉:“怎么会有人连狗都利用?爆破真可怜。”
陈既不跟她扯,语速很慢,表明他的态度:“回房把衣服换了。”
“我说我动不……”
琮玉还没说完,陈既把她打横抱起来,抱到**。
琮玉当即起身,还没起来就被摁住了。
陈既用他习惯的姿势——单手攥住她两个手腕,警告她:“甘西到西塔坡要开两天车,你要不想这两天都好不了,就老实一点。”
“怎么?又想要了?”琮玉顺口调戏,没想他答,说完就又问:“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西塔坡?”
陈既没答。
琮玉反应过来似的点点头,很随意:“也对,既哥什么不知道。”
陈既要起身,琮玉拉住他衣襟,贴近他耳朵,鼻息扫动耳垂,轻轻地问:“昨晚都那样久了,既哥不会还能行吧?”
陈既不答她的问题,眼也看向别处。
动作像心虚,神情不是。
他本事之一就是任何人都休想从他的神情探知到他的内心世界,纵使他心中有滔天的爱恨,眉眼也平淡无澜。
那种事都不会像片里那些男的嗯嗯啊啊地叫唤,要不是琮玉能感受到他掌心滚烫,又承受不住他掐她腰的力度、撞击的幅度,她也会怀疑他并不尽兴。
幸亏他做得够多。
五枚。
全用完了。
她知道他很爱她了。
“那你真棒。”琮玉阴阳怪气上瘾了:“可是你买的那五个用完了,想要也不能来了。”
陈既被很多人调戏过,他通常冷脸,不给面子,但被喜欢的调戏,骂都不知道怎么骂。
琮玉还没说完:“你也是,对自己实力这么不了解?怎么才买了五个?”
狗毛丫头气人这方面还跟当年一样,他们下午都有事,再说下去,别他妈想出门了。他用力攥她手腕:“别叫!”
琮玉就叫:“问题难答?那我换个。”
陈既不想听:“闭嘴!”
琮玉就问:“我给你写的情书都摩挲成卫生纸了,你一天看八遍?都不会看吐吗?”
陈既皱眉,扭头,果然在旁边的矮桌看到他的票夹,再看向爆破。
爆破心虚地把脸扭到一边,躲避陈既的眼神。
不赖我。
跟我无关。
是琮玉自己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