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玉回到家,把江米糕放下,牵上爆破出门遛弯。
爆破习惯性走到唐华路,琮玉也跟着走到了这里,这次遛弯的范围大了一点,琮玉也想看看街尾农家乐饭店里的热闹有没有演完。
夺吉的电话突然打来,告诉她柴老板妥协了,龙门电视台也会发新闻为他们澄清。
“可以。”
夺吉想感谢她:“我可以请你吃饭吗?我跟家人一起请你吃饭。”
“你已经请我吃了很多顿了。”
“那不算。”
琮玉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不在意你,却帮你吗?”
“不知道。”
“因为你人很好,而我没有那么丧尽天良。这是一种良知支配的举动,不是感情,你不要混淆。”琮玉说。
夺吉那边沉默了片刻,说:“那良知可以慢慢变成感情吗?”
“不可以。”
“为什么?”
“你不要有那么多为什么,显得很笨。”
“我本来也笨。”
琮玉要怎么跟这小傻子说呢:“虽然开始是你花五万块钱买了我,但那是因为无知,不是因为你坏。虽然我开始是以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进入你的视线,但那是因为在我意料之中,不是因为我真的是受害人。简单点说就是,从你跟我认识就是建立在谎言之上。”
夺吉不说话了。
琮玉说明白点:“有一点良知不代表我是个好人,别傻了。”
“那我要是做坏人,良知可以慢慢变成感情吗?”夺吉像一台重复的机器。
琮玉不知道说什么了:“坏人都是很聪明的,你这么笨能做坏人?”
“我可以聪明一点。”
“你可以个屁,花五万买了我,最后把我放了,还送了一堆玛瑙、珊瑚,坏人要都你这样的,监狱早空了。”
“那怎么样可以做一个坏人呢?”
琮玉也是个半吊子的坏人,教不出一二三,说:“你就做你自己。”
就在夺吉又要做一个重复的机器时,爆破突然狂吠起来,琮玉差点拉不住它,就先挂了电话,双手拽住牵引绳,看向让它行为反常的方向——一条望不到头的胡同。
她把牵引绳在手腕上多缠了两圈,缓缓朝里走。
身后是热闹街景,富不富两说,起码遍地烟火,身前却是另一个世界,残垣断壁,宛若鬼府。
——
霓月夜总会二楼。
江北刚安抚好邱路雪,回来还没二分钟,已经点了两根烟,翘起的二郎腿腿型细长,裤腿服帖,皮鞋锃亮,落地灯坏了,发出的光如烛光一般微弱,照在他身上,影投在墙上。
窗前抽烟的九姐回过头,看着油头粉面的江北,同样是暗景,他却给不了她像乐渊那样的震撼。
乐渊一举一动都是性吸引力,他越冷淡,越让人想脱他裤子,这跟他俊朗的外表有一点关系,但关系不大。
就像还算帅气的江北睡了那么多懵懂无知的女孩,却打动不了有一定阅历的她一样,他缺一种味道,能勾起人探索欲望的味道,它们潜藏在乐渊手背的青筋、喉结里。
江北问她:“想让我给你干点什么?”
九姐对邱文博说谎了,她去了火葬场,只不过物是人非,她的心被别人填满了,她不想跟胡亮重修旧好了。而只要说一个谎,不仅能让胡亮彻底消失,还能拿住江北的把柄,她最会算账了,这买卖只赚不赔。
她靠在窗台:“乐渊身边有个女孩。”
江北抬头看过去:“都知道乐渊是条疯狗,你还让我动他的东西?”
九姐笑了下:“那女孩不安分,之前我说给她引荐大哥,她答应得很痛快。”
江北懂了:“你想让我做局,把她引入局,制造成她自甘堕落、背叛乐渊的假象。”
“不难吧?”
“难是不难,但你要知道那是乐渊,他是一条聪明的疯狗。”
九姐走到沙发坐下:“你不也瞒着邱文博做了那么多事?论聪明你也不差。”
江北摩挲着左手食指的戒指,眼神融入了黑暗中。
——
琮玉十点多遛狗回家,乐渊还没回来。她打开一盏小夜灯,走到爆破的水盆前,给它换了水。它冲她摇了下尾巴,像在感谢,随后大舌头卷起来,水花都溅上了墙面。
她盘腿坐在旁边,摸着它的脑袋瓜,内心无比平静祥和。
——
浪漫十方。
邱文博坐在老板椅前,桌上一张张废纸,写着一个个看不出是什么的大字,摆台上的相框被他扣着放了。把女儿教成这样,他实在不想这时候看到已故妻子的脸。
哪怕他在妻子活着的时候就在外边养了很多女人,也不妨碍他在她死后怀念她。
乐渊站在桌前,等他吩咐事情。
他也没什么要吩咐的,胡亮具体是怎么死了又活,说得那些制毒、贩毒是真是假,他都不在意。他早不干那买卖了,就算真是江北怂恿着他们继续干,到时候引火烧身也烧不到他身上,关键时刻把江北这枚棋子抛了就是了,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照目前邱路雪和江北难分难舍这种情况,他要怎么抛弃江北?能不能抛弃江北?
甘西饭局消息走漏的源头还没找到,江北始终在他的怀疑名单里,这次胡亮事件又跟江北有关,算起来,江北已经触碰他的逆鳞三次了。
他唯一的女儿要是跟这样一个人在一起,不被利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时间在静默中消亡,他好像终于想起乐渊还在,抬起头,说:“你觉得胡亮的话有几分可信?”
乐渊说:“看证据吧,没证据不能证明他说的是真的。”
“你觉得江北是冤枉的?”
“目前看是的,九姐没理由不帮着她丈夫说话。”
邱文博笑了,他不这么认为:“如果你是九姐,你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会选一个失踪了六七年的吸毒吸成干尸的丈夫吗?”
“如果九姐在说谎,那就证明江北确实有问题。”
邱文博说:“那有问题要怎么办呢?”
“老规矩。”乐渊说完,停顿了一下:“但小雪那边……”
邱文博双手交叠握在一起:“因为小雪,事情变得复杂了,我会想,小北是不是把小雪当成了挡箭牌。但也会想,会不会是有人看不惯小北攀上小雪,搞出了这些个事。”
乐渊没说话。
邱文博抬起头:“不然我想不通这么油滑的小北竟然接二连三地让我不痛快。”
乐渊说:“也有可能。”
“你觉得,谁的可能性比较大?”
“嫉妒小北的应该聚集在霓月那几个店里,宝郡这边跟他接触不多,他飞黄腾达他们捞不着什么,他落魄了对他们也没什么影响。”
邱文博点头:“霓月里的谁呢?”
“要不要查一下?”
邱文博掀开了杯盖,看了一眼茶杯底残留的茶叶。
乐渊走过去烧了水,用镊子夹着杯边,让杯子内外过了一遍开水,再取茶叶,放进茶壶里,煮茶。
邱文博看着他,说:“不用,只要不是你,是谁都无所谓。也没准儿就是江北拿捏住了小雪,飘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开始跟我叫板了。”
乐渊面无表情,只是煮好茶,给邱文博倒了一杯。
邱文博没喝,又说:“柴老板那边有点麻烦,让我留意一个明月日报的记者,你去打听一下这个报社有没有记者到我们这边出差。”
“好。”
“回头你给她个信儿就行了,不用跟我说了。”
“好。”
邱文博端起茶杯:“矿区的事要抓紧了,不行别等下周了,这周末你就过去吧。要多少人你自己挑,要钱去宝郡账上拿。”
“好。”
“车开着还行吗?”
“嗯。”
“别老一天开辆破车,跟我养活不起你似的,还有侨里湾那套房,去住一住,小北多少年前就搬进去了,就你拖拖拖,没见过有人给钱花还老是推三阻四的。”
“我住的地方离这近。”
“这都不是借口。”邱文博喝了口茶:“你老不花我的钱,让我很不安心啊。”
“知道。”
“知道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