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渊剪了头发,刮了胡子,宝郡经理和小痞子们见到这样的他,颇为新鲜,偷拍了几张照片传到群里,惹得这几个店的女人像是喝了酒一样话密起来。
去了甘西的女孩们一个个都成了见证人,证明乐渊穿着西装比现在这身便服更惹眼。
九姐看着群里的消息,激动讨论的女人们,烟都比平常多抽了三根。
乐渊耳朵有一个缺口的秘密,再也不是她一个人享有的了。
那时乐渊因为杀人坐牢,邱文博买通了他们监区的监区长,带她去探视他,想让她帮他放松一下。
当时的禁闭室只有乐渊一个人,九姐悄悄进了门,处于昏暗的环境,她只能看到乐渊的位置,看不到他的脸。
突然,一道光从门上窄小的窗口射进来,她一下子看到乐渊的模样,他留着寸头,脑袋左侧有道疤,耳朵有个缺口。
她一下被他侧脸的辨识度迷住了,那点不情愿被强烈的心跳覆盖,提了口气,走过去,蹲在了他两腿间。手刚摸到他的大腿,还没到裤子的松紧带,他已经攥住她手腕扯开了她。
那时候被甩开很耻辱,他那么久没碰女人,仍然不愿意碰她,她一个在霓月很有一席之地的人物,受不了这个屈,跟邱文博说不干了,负气离开了监狱。
谁知道后来的日日夜夜,她总惦记着幽暗空间里那个英俊、流畅的侧脸,乐渊就这么在她心里埋下了一道身影,让她到今天都念念不忘。
但有什么用呢?他比霓月这些常客更肤浅,喜欢十七八的小女孩。
女人们对乐渊的讨论持续了三天,乐渊那张冷脸始终没变过,她们渐渐失去了兴趣。反正每天出入这些风月场所的男人那么多,微信加了那么多,根本聊不过来,哪有那么多精力和时间用在一个不苟言笑、不解风情的人身上?
日子就这样恢复到乐渊长头发、满脸青胡茬那个时期的平静。
甘西饭局这场风波,在中心新闻发布了几家企业违规操作的文章之后,被彻底遗忘了。
邱良生和邱文博的名誉没有受损,财产还是有一定损失的,比如失去了CG那三千万的投资,失去了焰城那块可以用来洗钱的地皮。
邱文博回到焰城后,按兵不动,没有立刻调查内部这个“鬼”,拥有最大嫌疑的江北也没有叫去试探,一切照常。
乐渊每天出入宝郡,三不五时带人要账。
宝郡放水的规则多变,不同人不同息,赌桌上头的那部分人,给他钱就是给他命,往往不在乎利息,对这样的人,宝郡实行空放,利息往高了要,又签字,又摁手印。
国家规定贷款年利率不能超过百分之三十六,宝郡一直没低于百分之七十,而且不给年期的机会,基本上一万块钱借一个月,下个月还一万一,还不上,下下个月利滚利,就是一万二千一。
有人清醒过来,不服,找律师要起诉,刚出律师事务所就被拖到胡同里暴打一顿。
执迷不悟、不怕死的,宝郡也有招儿,对他们的妻子儿女,或者长辈下手,直到他们哭着求饶,甭管是找银行借,还是找亲戚朋友,连本带息还了算完。
这段时间,乐渊要回了几笔账,焰城赌友圈里随时能听到对他的侮辱攻击。除此之外,没再发生很有记忆点的事。
琮玉的日子也很枯燥无味,每天除了遛狗,就是遛狗,要不就跟乐渊吵架。
她很喜欢对乐渊说一些年轻人的梗,乐渊听不懂,也不想听,她非追着他解释,从卧室到卫生间,不让他上厕所、洗澡,经常气得乐渊把她连人带狗扔出门去,然后她又扒着门缝软乎乎地求饶,最后以乐渊在天黑之前把她放进门这个局面告终。
平平淡淡顺延到十二月初,日均最高气温连三度都没了,整个焰城陷入停摆,像一棵光秃秃的树,失去了夏末秋起的活力。
琮玉只有自己遛狗时买的一件齐膝盖的长绒棉服,不抗风,十一月没问题,进入十二月就有些单薄了,出门直哆嗦。
这件衣服除了不暖和、不抗风,还有个缺点是像麻袋,看上去要把一米六多的琮玉装起来。乐渊中午回来,看到琮玉埋在这件棉服里的脸和手仿佛只有半个巴掌大,鼻尖、脸颊和手指头还冻得通红,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琮玉正蹲在椅子上,拿着本子记账。上月去了几趟自助营业厅,存了几次钱,一次几百到两千不等。存在卡里是为了在淘宝买东西,给爆破买了磨牙棒和罐头,给自己买了保温杯和电热毯,还有一堆乱七八糟的。到超市囤货的时候她花的是现金,买了巧克力和话梅干。
好像也没买什么大件,几次请夺吉吃饭,最后也是夺吉掏钱,但乐渊给她的一万块钱就是剩下了三百五。
乐渊洗完澡,拉开餐桌的椅子,坐下来,也不说话,就看着琮玉皱眉算算数。这狗毛丫头只有在数学这件事上像个孩子。
很快也不是孩子了,今天之后就是十七周岁了。
琮玉理不清楚这些钱,放弃了,反正没钱了就跟乐渊要,他不给就闹。
她把本子收起来,看向乐渊:“你今天为什么回来那么早?”
“下午去4S店。”
琮玉小脑袋从棉服里钻出来,眼睛圆鼓鼓滴溜溜地:“你要换车?”
乐渊没答。
琮玉脚丫子从椅子上下来,走到乐渊旁边坐下:“你要换车了?终于舍得把你那辆快要报废的破车换了?”
“快报废你也没少坐。”
“废话,你又没有别的车,难道我要跟在车屁股后边跑啊?”琮玉想知道车的事:“你要买什么车?你有预算吗?”
“五万。”
琮玉失去了兴致,脸一垮,转身离开,盘起一条腿坐到了沙发上:“五万块钱能买什么车?玩具车?”
“把你卖了都不值五万,还看不起五万。”
说到钱,琮玉又走过去,坐下来,冲乐渊伸手:“我没钱花了。”
“没有。”
“你给我那一万,我花俩多月了!”
“俩月花一万你还有理了?”
琮玉跟他辩:“讲点理,你家里这些摆件和小家电都是我买的,还有电热毯,保温杯,这都不花钱吗?这一万块钱我就花了身上这件破棉服的两百八,剩下都是给你花的。”
“电热毯、保温杯谁用的?”
琮玉胡搅蛮缠没成功,开始卖惨,委屈巴巴地说:“我身上这个衣服有点薄了,你看我的手,冰凉的。”说着话,她的小手握住乐渊的大手。
乐渊被她手指的冰度冷到,忘了抽回手。
琮玉见有效,把两只手都放进他双手间,看起来就像她的小手被他的大手方方面面包裹住了。
琮玉小胳臂细长,但也没跟长臂猿似的,乐渊双手放置的位置在桌沿,靠近怀里,琮玉把手伸过去,身子也就离近了,抬头正好对上乐渊双眸,很清楚地看到他纤长的睫毛下有明亮的眼珠,像葡萄藤下成熟的黑葡萄。
她忽地一愣,恶作剧不再有趣了,没等乐渊拿开她的手,自己先收了回来,光着脚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穿上拖鞋,没好气地说了句:“困了。”
她快步走回房间,把门关上,棉服都没脱就躺到了**,用被子蒙住了脸,双手已经不冷了,甚至有点烫。
乐渊没在意琮玉情绪的转变,走到卧室门口,没敲门,语气平淡地说:“去吗?”
琮玉不去,她要睡觉。
乐渊没得到回答,转过了身,这时,身后的门打开了,琮玉的声音传来:“去。”
“吃点东西。”
“你不能带我出去吃?”
“那楼下吃包子。”
“我不想吃包子,我们吃火锅去吧?”琮玉边说边走到爆破的狗窝前,揉揉它耳朵,给它换了水,随后走到玄关,扶着鞋柜,脱了拖鞋,穿上破了皮的登山靴,把小腿裤的裤脚掖进靴筒里:“唐华路口那家火锅店今天送牛肉和毛肚!”
“只有包子,爱吃不吃。”乐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