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渊下午收完钱回来,就一直在宝郡补觉,睡得并不踏实,有点动静就醒了。
第五次难以入眠后,他放弃了,坐在沙发,点了根烟,抽得生咳,把才燃了半截的烟掐灭了,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六点半。
手下兄弟叫了他好几次出去吃饭,他都拒绝了,让他们滚蛋,别瞎几把烦他。
这会儿没人上楼了,他也不痛快。
下午经理打给他,说琮玉把二十万输完了,就扣了她的身份证和包,准备按规矩把她交给九姐,顺便跟邱文博说声。
经理这个电话的意思是看他有没有指示,怕琮玉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没一点意外地说按规矩办,现在琮玉应该已经被九姐带到霓月了。
晚上邱文博过去,也许这狗毛丫头西北这一趟的结局就尘埃落定了。
乐渊从西边来到这里,已经跟过去割席,过去的人随风而逝,再轰轰烈烈的经历都不如眼下实在的日子,他懂这个道理,所以不往前看,不念故人,也不存有半分怜悯。
——
琮玉吃完饭,去漱了漱口,重新戴上了口罩。
她再出来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老大来了。”所有人都放下了碗筷,慌里慌张地站起来。
邱文博挺着啤酒肚、仰着下巴颏走进来,身后跟着三五手下,只粗略扫了一眼那边不谙世事的小美女们。
九姐走过去,叫了他一声:“邱哥。”
邱文博点了下头,坐下来,把车钥匙和手机放桌上,拿起不知道谁的钥匙扣,套在手指上玩起来:“吃你们的。”
美女们不敢动,九姐又重复了一遍:“吃吧吃吧,吃完了聊正事。”
她们这才又继续,但也不如先前那么自在了。
邱文博冲九姐点了下头,九姐会意,走过去,蹲在桌子旁,耳朵凑到他嘴边。
邱文博问:“有没机灵的?”
九姐悄悄给他指了几个:“这几个会来事儿,但还是得教。”
邱文博说:“我要是就要一个,你觉得哪个合适?”
只要一个,就是要最好的,九姐扫向这群女孩,看到琮玉时停顿了一下,但还是略过了她,目光落定在一个穿着淡青色裙子的女孩,四川遂阳县来的。
邱文博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确实漂亮,似乎能跟他那只金丝雀一较高低了。他不挑了:“你培养几天给我送过去。”
“成。”
邱文博又说:“再找几个差不多的,最好有软肋的,下周饭局我用得着。”
“好。”九姐问:“那今晚上您还带一个走吗?”往常新来的女孩邱文博都要挑一个带走,她记得清楚。
邱文博晚上还有事,不过带一个姑娘也可以,就说:“等会儿我看看吧。”说着扫了一圈差不多都吃完饭的女孩,挑得不怎么认真。
九姐也看向她们。
琮玉一米六的个子也没穿高跟鞋,又是一身黑衣服,还戴着帽子,捂得严实,所以并不起眼,轻而易举被淹没在花蝴蝶中,但九姐还是一下就想到了她。她摘下口罩那一瞬,在场这些甚至不如她三分。
大概是因为她在这个四川、云南女孩遍地的霓月,既不四川,也不云南。
还有可能是因为,九姐有私心,不管琮玉跟乐渊有没有关系,她都不想他们以后产生关系。
只要琮玉成了邱文博的人,她就不会有这个顾虑了。于是她说:“有个在宝郡借了十万水钱还不上的,签了合同画了押卖来霓月了。”
邱文博听到信儿了:“长什么样?”
九姐手指向琮玉:“那个。”
邱文博眯着眼看过去,琮玉把脸挡住了,他看不清,就叫了她一声:“到跟前来。”
琮玉走过去。
邱文博抬了下手:“把口罩和帽子摘了。”
琮玉就摘了。
邱文博没想到她这么漂亮,尤其是眼和鼻子,有些好奇送上门的还能有这种货色?
旁边的小痞子们面面相觑,也觉得这女孩有点区别于普通人,像是电视里的。
琮玉确实是电视里的,如果不是因为好看,沈经赋也不会在那么多女孩中挑选她当入室弟子,耐心培养了很多年。
邱文博看她年龄不大,问了句:“多大了?”
“十八。”琮玉说谎。
邱文博也看出她说谎了,扭头看向九姐,九姐懂他的意思,把她身份证给他看了,出生年月到现在正好十八,那长得够嫩的。
琮玉给他们的身份证是假的,她来甘西之前找办假证的做的,真的被她放在了商场的存包处。
邱文博对她很满意,油腻眼神在她身上来来回回,良久,跟她说:“站过来。”
琮玉又往前走了走。
九姐面无表情地面对这一幕,边上站着的女孩们却不理解,有些看起来是酸楚,有些对邱文博投在琮玉身上的眼神感到恶心。
小痞子们肩膀撞着肩膀,挤眉弄眼,还想着看邱文博现场**琮玉呢。
琮玉站定了,邱文博伸出手去:“手放上来。”
琮玉却说:“我不要。”
邱文博挑眉。
旁边人都觉得她在作死。
邱文博更感兴趣了,笑了笑:“为什么不要?”
琮玉正要编点瞎话,乐渊推门进来了,他好像很急,喘了两口气。
小痞子们先叫了声乐哥。女孩们第一次看到霓月的人常说的乐渊,控制不住想透过他半长的头发看到他的五官。九姐没她们的兴致,看到他赶来,突然心里堵得慌。
邱文博看向乐渊:“怎么了?”
乐渊的语气像往常一样平淡:“她那十万,我还。”
小痞子们全噤声了。
九姐在他进门时就料到了他的目的,听他亲口说出来,心里更堵了。
邱文博明白了,没说别的,但明显不悦,把钥匙扣往桌上一扔,由于房间太静,导致这两把钥匙的动静尤其大,接着,他站起来,沉声说:“晚点来十方一趟!”
邱文博带着火走了,九姐也火大,很大劲儿地拢了拢头发,鼻子出着粗气,低声对乐渊说:“我不懂你为什么敢这么跟邱哥说话!真他妈不怕死!”
乐渊没跟她废话,从她手里把琮玉的身份证和个人物品拿过来,扭头拉住琮玉手腕,走向门口。
琮玉回头看了九姐一眼,似笑非笑,十分挑衅。
九姐双手握住了椅背,指甲刮着漆面,刮出了刺耳的声音。几年来,她还是头一回被气得失态。
直到九姐也离开,小痞子们都不敢信刚才那一幕真实发生了,乐渊敢跟邱文博抢人?
女孩们刚来,都不懂这是什么情况,看出点端倪的也不是很在意,毕竟初来乍到,很难一下子对这里的事物产生兴趣。
乐渊把琮玉从霓月带出来,甩开,东西扔她脚边:“拿上东西滚蛋!”
琮玉不气,把东西捡起来,还歪着头看乐渊,很得意。
乐渊看见她那张得意的脸,真想撕破了,强忍住转过了身,往前走。
琮玉跟在他身后,西北晚上彻骨的冷风把她的头发向后吹去,却吹不散她微笑的唇角。她很欠,得了便宜卖乖:“你不是不管我吗?你别管啊,让邱文博把我带走啊!我看他很喜欢我呢。”
乐渊不说话,走得更快了。
琮玉追着他:“你不是不知道我是谁吗?干吗替我还钱啊,钱多啊?”
乐渊突然停住了,转回来,警告她:“别作,我能带你出来,我也能把你送回去。”
琮玉有恃无恐:“你送啊。”
乐渊又薅住她衣领,像提溜小鸡子一样把她提起来:“找他妈死!”
琮玉不说话,一直微笑看着他,料定了他不会一样。
乐渊放了半天狠话,最后还是把她放下来,转过身,把肝火舒给高原的黑夜。
琮玉不作了,走过去,像是在显摆她会用一些小伎俩惹得人火冒三丈,但也可以露出乖巧讨人的眼神来,轻声说:“我知道,只要我告诉你,我是谁,你就不会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