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玉醒来时在一间桑拿房里,身上衣物完整,口罩和帽子也都戴着,但手机关机了,她尝试开机,没打开,估计是没电了。
她揉着脑袋坐起来,扶着玻璃墙看向外面,这是在……洗浴中心?
她握住门把手,没抱期待地往下扳动,门就这么被打开了。她忍着后脑的疼痛走出桑拿房,扫向休息大厅的一众藏族人,找她认识的面孔。
几个藏人后知后觉地看向她,怪异眼神在她身上来来回回了几百遭,她还是一个熟人都没看到,但她很清楚她是被那茶楼老板带来的。
这时,有两个穿着技师服饰的女人从楼下上来,问她:“小姐,你怎么了?”
琮玉推开她们的手:“是谁把我带过来的?他现在在哪儿?”
两个技师不知道她在说什么:“您是找不到您的同伴了吗?”
“同伴是谁!”
这时,琮玉身后走来一个藏人,正是不久前在霓虹下跟她对视的康巴男人,他拉住琮玉的手腕,对两个技师说:“交给我吧。”
技师离开后,他拉着琮玉往回走。
琮玉不从,往后退,用力挣脱他的手:“你是谁啊!”
康巴男人的汉话说得不好,有些唔哝,声音也不大:“夺吉才让。”
“谁问你名字了!我问你谁!为什么拽我!”
夺吉才让说:“金老板把你卖给我了。”
“你有病吧?买卖人口犯法你知道吗?”琮玉骂道。
夺吉才让很坦诚地说:“不知道。”
琮玉甩开他的手:“你让人骗了,我是被人打晕带过来的,我可没答应任何人出卖我自己,你现在放我走,我可以不告你。”
夺吉才让又抓住她的胳膊:“我付过钱了。”
“你又没付给我。别人给你一个晕倒的人你也敢要,你不怕是人命官司啊。”琮玉看他傻逼似的,白长一张帅脸了,懒得跟他废话,要往外走。
夺吉才让很固执,死不松手,清澈如湖底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琮玉,几乎要把琮玉看毛了。
琮玉挣不开,看他实在不怎么聪明,正好也有很多事情要弄清楚,就由他把自己拉到了一间按摩房。
按摩房里粉墙黄灯,装潢十分暧昧,到底是做按摩还是做别的,一目了然。
琮玉坐在沙发,看向这个只有一眼之缘的康巴男人,初步判定他的杀伤力近乎为零,之后平静地问:“这个金老板是三岔口那个开茶楼的吧?”
夺吉才让点了下头。
琮玉又问:“他跟你说我是四川来的妓女,对吗?”
夺吉才让又点了下头。
“你给了他多少钱?”
“五万。”
“我给你五万你能让我走吗?”
夺吉才让摇了摇头。
“你以为你拦得住我吗?”
“你出不去。”
“为什么?”
“外边都是我家人。”
还真是携全家来包洗浴中心。琮玉又问:“你知道我长什么样吗?”
“我那天看见你了。”
“你要是想说路灯底下那一眼,那就别说了,当时我戴着口罩和帽子,坐在我对面的人都看不到我的脸。”
夺吉才让真的不说话了,琮玉皱眉,还真是因为那一眼?她忍不住又问:“你没见过女人吗?”
“没见过贡布山外的女人。”
“你第一次下山?”
“十八岁之后第一次下山。”
琮玉站起来,翻找了房间里的几个抽屉,找出一根多头充电线,把手机充上电,有些自嘲地说:“我运气还真好,正好赶上你成年开荤。”
夺吉才让说:“金老板说你会跟我在一起,直到冬天结束,到时候你要是愿意,我可以带你回贡布山。在这里你吃用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他看起来脑子不好,只认这个死理,琮玉懒得跟他争辩:“你为什么会说汉话?”
“我师父是汉人。”
琮玉别的没再问,两个人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她手机屏亮了,打开微信,找到吕波,发了个横岗过去,显示对方已不是自己好友。
她又给他打了个电话,也已经无法接通了,茶楼老板的也一样。
这是被吕波和他的好大哥给卖了啊。
她很从容,放下手机,问夺吉才让:“你想跟我做?”
夺吉才让没说话,不好意思的样子。
按摩房里的温度恍忽升高,琮玉也不知道是暖风太足了,还是在那间恒温的桑拿房待时间太长了,又或者是口罩帽子戴得太久,额头冒出层汗。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独处暗室,一个不断向另一个发起合欢信号,敢情是浑身生火。
琮玉那句“康巴男人的性能力”是她说着玩儿的,她没那个念头,所以比起夺吉才让奔涌的心情,她淡定多了。
她手动扇风,没抱期待地问他:“能把窗户打开吗?”
夺吉才让几乎没犹豫,站起来打开了窗户。
冷风和街上的汽车喇叭声一齐拥进按摩室,琮玉舒服了一些,头脑也更清楚了,看眼前这个固执又好骗的傻逼,捏了下眉心:“我困了,在哪儿睡?”
夺吉才让伸出手,给琮玉看他手腕的门禁扣:“在楼上。”
“你知道睡觉跟**是两码事吧?”
夺吉才让摇头。
琮玉解释:“就是我要自己睡,你爱去哪儿去哪儿。”
“为什么?”
“那你想跟我待到冬天结束吗?”
夺吉才让点了下头。
“那就按我说的做。”
——
茶楼二层,吕波在抽第四根烟。
金老板数了两遍五万现金,取出一半,放到吕波跟前的桌上。
吕波看都不看,弯着腰,胳膊搭在腿上,面朝地板。
金老板说:“别想了,卖都已经卖了。”
吕波没说话。
“反正她也是要去霓月的,钱让霓月挣自然是不如让我们挣了。”金老板劝他。
吕波抽完第四根烟,坐直了身子,说:“她刚知道她爸死了。”
“这不正好?没人找,我也省了跑公安局去通关系。”
吕波不想了,深吸了口气,呼出去:“就是不知道她身上还有没有钱,手机费完电也没试出密码。”
“有钱会下海吗?对你出手阔绰大概率是回光返照,就那几百块钱了。”
吕波站起来,拿起桌上的钱,装进包里:“我回甘西了,这几个月都不会回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嗯。”
——
乐渊一连几天在霓月看店,得空回了宝郡一趟,处理了些事,下午再去霓月时,九姐一脸阴郁地在大厅训人。
她会停下来,好像也是因为看到了乐渊。
大堂经理告诉乐渊,入秋以来,一单藏人生意都没做成,去年这时候早有藏人到霓月找小姐短包了。
“怎么回事?”
“我找人问了,近来进城的藏人不少,有些酒店和洗浴中心都被包场了,就算不干那事他们也肯定会找小姐打牌玩乐的。”大堂经理猜测:“唯一能解释的,就是他们找了别的夜总会的小姐。”
“焰城有别的场子?”
“小团伙还是有的,暗地里抢我们生意。”
乐渊突然想到消停了几天的美琪烫染,前两天好像又开张了,但没有小姐到霓虹招牌下站街了,是遣散了?还是安排去了别的地方?
他正想着,九姐走过来:“还得再去一趟隔壁,这高姓娘儿们跟我们玩儿暗度陈仓呢!我以前带的姑娘跟我报信,说姓高的送了好几个嫩尖儿到洗浴中心,伺候藏人。”
大堂经理骂了两句:“耍人性次呢吧?前脚刚警告别跨地盘抢客,后脚就把咱们屯着过冬的肥肉咬了一口,她怎么这么大胆子啊。”
这大堂经理刚来没多久,不懂其中的人际关系,九姐告诉他:“这美琪烫染的老板娘是三岔口茶楼老金的姘头,邱哥把南片区让给美琪烫染的姑娘,就是卖老金的面子。邱哥是想着,毕竟做了那么多年邻居,没什么必要的事还是和平相处得好。”
“那就让他们骑在咱们头上耀武扬威啊?”大堂经理不理解。
九姐可不窝囊:“肯定要把场子找回来。”
大堂经理问:“怎么找?”
乐渊说:“你们下午带人去隔壁,我去一趟那洗浴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