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灯又旷课了,房博士习以为常,只在名册上随意画了一笔,精准地画掉她的名字,开始上课。
三月十五日,雨打晌午。
涂州,这座地处东南沿海的核心城市,已经下了快一周的雨,于是大学城比过年返校那阵儿清静了许多。
夏灯浸在水池里,趴在台阶上,看着落地窗外的雨,待了很久。
舒禾来找她时,刚好雨停,太阳也出来了。
她洗完澡,把头发吹得半干,从储物柜里拿了包,拎起滑板。
舒禾把刚拿的快递递给她:“给。”
夏灯接过来:“谢谢。”
舒禾挽住她的胳膊,习惯性地揉捏她手腕,以及她腕上的那条过山车安全扣设计的手链,问她:“吃什么啊?”
“程程呢?”
舒禾翻白眼:“你说呢?满脑子男人,能跟咱俩吃饭吗?”
夏灯、舒禾还有程程是室友,是西澳大学这所民办的普通高等学校本科的大二生,文学院的,学汉语言文学。
涂州大学城全是双一流高校,除了西澳。但因为它是民办大学里比较有背景的,园区环境也数一数二,从不愁招生,倒也不显得落后。再就是这学校学费贵,一水儿的富家子弟,又多是帅哥美女,讨论度极高,人气上一向不逊于那些个重点高校。
两人出了游泳馆,往台阶下走时,舒禾说:“下午去拿考勤,不出意料你又是咱们班倒数,这都出名了。”
“嗯。”
“嗯什么嗯?等会儿吃完饭回去睡个觉,下午去看个展,晚上去夜跑,怎么样?”舒禾安排。
“我下午有事。”
“什么事?那还去看展吗?”舒禾问。
夏灯没再说话。
舒禾也不说了。
舒禾和夏灯主要是室友,勉强算得上朋友。勉强的原因是夏灯太无趣,不喜欢集体活动,也不跟人交心。她只爱游泳,可以在游泳馆待上一天。
据说她选择西澳,就是因为西澳有涂州最大的游泳馆。要知道她家在海外有矿,财力完全足够支持她去大洋彼岸镀个金,她却还是来了涂州。
当然只是据说。
能确定的是她不光有钱,还特别漂亮,漂亮到都大二了,还经常有人专门来看她。
再漂亮又有什么用,自闭且寡淡,海龟牌的大花瓶子。
两人吃完饭就分开了,舒禾回了寝室,夏灯去机场接她小姨。小姨回国办事,专门绕到涂州来看她。
下午三点十分,航班抵达,太阳正大,阳光盖在身上暖烘烘的。夏灯戴了顶墨绿帽子,给注重仪式感的小姨买了束花。
头等舱先下机,夏灯估摸着时间到了,刚看了一眼表,通道走出来一个人——
一米八几的个儿,乍一看很精瘦,再一看有薄肌。纯白短袖,纯黑色类工装束脚卫裤,得益于腿长,裤型优势展现得很全面。脚上是头部牌子联名的鞋,显得干净利落,斜挎的潮包看起来没装什么东西。
他也看到了夏灯,拿着手机的那只手手背青纹鼓了鼓,那条筋,性感得几乎能与他那张脸媲美。
游风。
夏灯才想起来,这个人之前代表他们航天九院去国外交流了。
游风走到夏灯跟前,看着她手里的花。夏灯已经回神了,放下拿花的手:“给别人买的。”
游风说:“看出来了。”
“啊?”
“还戴了顶绿帽子,准备恶人先告状?”
夏灯解释:“给我小姨的。”
“嗯。”游风也不是很想听她解释似的,“我叫了车。”
“好。”
游风说完走了,小姨也出来了。
夏灯还没伸手打招呼,游风突然退了回来,问她:“我是谁?”
他没那么无聊,一定不是故意吓人,但倏然靠近,携来香风,再裹挟一缕凉意,夏灯还是恍惚了一下。游风也没等她回答,问了就又走了,一秒都没停。
夏灯站着,面无表情,人潮渐远,小姨越走越近,她把绿帽子摘下来,拿在手上。
小姨洋溢着笑,走向夏灯,接过花来,挽住她的手:“手怎么那么凉啊?也不多穿点!”
“我不冷。”
小姨揉搓着她的手:“臭毛病也改不了,问饿不饿,说不饿;问冷不冷,说不冷;问疼不疼,说不疼。”
“冷我不就多穿了。”
“犟。”小姨给她手吹气,“这回你妈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带你去你喜欢的餐厅吃饭。我说你又不是三五岁,想吃什么不能自己去吗?”
“她知道我懒。”
小姨笑了:“那确实。”
夏灯开车,进入机场高速。
小姨环顾车内:“要不要小姨给你换车?”
“我这个代步够用了。”
“别给我省钱,一大家子挣钱就是给你一人花的。”
夏灯的外公外婆年轻时就在迈城了,一生投身矿业,人到中年生了俩女儿。大女儿回国读书认识了初创投资企业的创始人,谈了个要死要活的恋爱,生下了夏灯。小女儿秉承不婚主义,老早就说以后的财产都给夏灯。夏灯也没什么费钱的爱好,他们天天给,她根本就花不完。
“想换的时候告诉你。”夏灯说。
小姨很满意:“这还差不多。”
夏灯带小姨吃了饭,送她回了家。
“家”是夏灯到涂州上学时外婆送的礼物,一套八十平方米的靠海岸的小复式,地段好、小区好,户型也好。
本想着今天就不回学校了,程程喝多了把自己锁在了寝室,舒禾没拿钥匙进不去,她就又回去送了钥匙。
夏灯见到舒禾时,她穿着睡衣坐在走廊长椅上,嘴都冻紫了。舒禾看见救星,跑向她一把搂住:“快!冻死了!”
夏灯边把外套脱给她,边走向寝室:“你怎么不去夜读室?”
她们寝室楼配套齐全,比华侨公寓设施都完备,是涂州大学城最好的学生宿舍。
舒禾穿上她的外套,打着哆嗦说:“夜读室里有恶心的人。”
夏灯把寝室门打开,程程四仰八叉地趴在地毯上,舒禾顾不上她,赶紧又披了羽绒服。
夏灯给程程盖上被子,回头问道:“怎么喝多了?”
舒禾说:“我俩不是去看展了嘛,之后去了潘海城吃小面,碰上她对象跟一女的在那试香呢。”
“然后就去喝酒了?”
“没有,她让我先回了,她说她有事。我回来睡了一觉,醒来她就在寝室了。我就是去公共洗衣房拿了个床单,回来她就把门锁了。我只好把床单晒在天台,给你打电话,让你给我开门。”
夏灯知道了,从抽屉拿了醒酒糖:“她醒了之后给她。”
舒禾点头:“你还要走啊?”
“嗯。”
舒禾欲言又止。
夏灯问:“怎么了?”
“我刚去了夜读室,那女的和她那几个朋友就在那儿,我一着急阴阳怪气了两句,但又怕打起来我势单力薄,就赶紧回来了,耳机丢那儿了……”
夏灯点头:“还有别的吗?”
“没了。”舒禾站起来,“我跟你一起。”
两人前后脚出了寝室,舒禾边走边说:“隔壁航大的游风回来了,她们几个好像是晚上跟游风他们吃了饭,也不知道真假。”
夏灯突然想起下午在机场碰到游风,他问她的话——
“我是谁?”
舒禾还在说:“你说游风会跟她们中的谁在一起吗?”
夏灯没答。
这问题不成立,因为游风已经是夏灯的男朋友了。虽然两人一直相敬如宾、相安无事,但也确实是男女朋友,而且已经在一起两年了。
夏灯和舒禾临近夜读室时,一些欢笑声穿透自动门,引起舒禾一个白眼,还有一句损话:“能不能有点素质啊?夜读室里蹦迪吗?”
自动门感应到人,打开了。机器运作,“嗡”的一声。坐在长桌前算塔罗牌的几个人扭头看向门口,像是习惯,无一例外地打量了她们俩一番。
舒禾看到自己的耳机在她们桌上,转头看了夏灯一眼。
夏灯淡淡地:“去拿。”
舒禾走过去,还没拿起来,被留着公主切、挂耳烫的女生摁住了,没让碰:“干吗?”
“拿我东西。”舒禾说,“你说干什么?”
“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的?”
舒禾笑了,哼哈的动作连带着肩膀也跟着耸了两下:“别玩幼儿园那套行吗?我耳机盒刻着字呢。”
女生翻开耳机盒,后边还真刻了“shuhe”,也就挪开了手。
舒禾把耳机拿起来,翻个白眼扭头就走。
女生在身后吆喝:“真好,才一晚上,咱们姐几个当中就有俩脱单了,这游风也不是那么难追啊。”
舒禾大一时,吆喝过对游风下手,但没两天就了。游风是整个大学城最厉害的学霸,她光在视频平台看别人偷拍他的演讲,都听不懂他说什么,这要从哪儿下手啊?
这女生这时候说这话,就是在没事找事。
舒禾脾气暴,扭头说:“是,你们姐几个多牛,跟有对象的男的去买香水,蹭游风的接风局吃个饭,也能说成跟游风好上了。我天天在网上看莱昂纳多,那我是不是还是他对象呢?”
女生把牌往桌上一摔,站起来,同时,夏灯很自然地把舒禾拉到了身后。
夏灯人很寡淡,但有一米七几,又是尽人皆知的有钱,没点大事就没人想要挑衅她。
几个人僵了一阵儿,女生又拿起了牌,坐下了。
夏灯和舒禾回到寝室,舒禾气得慌,也不冷了,把羽绒服往**一扔:“打死我也不信她们谁能跟游风好上!”
夏灯收到微信,是小姨问她还回不回,几点回。夏灯回了个“很快”,她跟舒禾说:“走了。”
舒禾伸手:“哎!等一下!”
夏灯看着她。
舒禾说:“刚才谢谢。”
“不用。”
夏灯跟宿管阿姨说了一声,出了寝室楼。星星很多,明天应该是个晴天。
她上了车,还没启动,又来了微信,打开一看,竟然是游风,他发了一个地址过来,问:“忙吗?”
应该是要她去接他的意思。
夏灯说:“我得回去。”
意思是你自己打车吧。
游风发了一张等待司机接单的截图,半小时了,还没人接单。夏灯这才点开他发的地址,郊区农家院……一个来回要两个多小时,小姨肯定睡了,她想想还是拒绝了:“我不方便,你想办法吧。”
“嗯。”
“朋友的女朋友来了,我让她顺便把我捎回去。”
游风连回了两条。
夏灯沉默了。
夏灯没再回信息,回了家。
小姨买了生的烤鸡,正在研究烹调方法,见夏灯回来了,把说明递给她:“你看看这个,好像没写烤多长时间。”
夏灯接过来,放桌上:“十点了,明天再做吧。”
小姨有时差,也不困,拉住夏灯的手:“那我们聊会儿。”
小姨把夏灯拉到沙发旁,坐下:“有没有男朋友?”
夏灯从不骗人:“嗯。”
小姨很惊讶:“什么时候找的啊?”
“毕业以后。”
“以前同学?”
夏灯点头。
夏灯跟游风初中同班,高中同校。初中时,她全校倒数第二,游风倒数第一。高中时,游风可能是触底反弹了,一跃成了正数第一。夏灯没人兜底了,稳坐了三年倒数第一的宝座。毕业后,游风被航大三请五请,夏灯要被她妈带去国外。
本来也不是很熟的两人,按正常发展,应该是各有各的未来,但人太漂亮就是会有太多烂事。夏灯家别墅区外,经常有人蹲守,还会追她妈妈的车,她妈妈吓到报警,并提前了让夏灯去国外的计划。
夏灯不太想出国,她虽然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但也不喜欢被写好的人生,不喜欢一直在父母羽翼之下。彼时游风抽风了,问她要不要跟他在一起,去涂州上学。
游风的长相也是吸引烂事的配置,夏灯才不想跟他一起被围观,像猴一样,就要拒绝。但可能是抽风会传染,当游风在夏灯家门口,又问了一遍,要不要跟他在一起时,她竟然点了下头。
现在让夏灯回忆,她为什么会答应他,她已经不记得了。也许是游风长得太帅了?声音太好听了?身材太诱人了?可她向来不在意表面的这些。
因为她都有。
反正就是稀里糊涂地答应了,夏灯取消了出国计划,也来了涂州。之后就是各过各的,游风接着当他迷人的学霸,延续从前众星捧月的日子,夏灯在隔壁当一个一心想潜水的大花瓶子。他们确实不像情侣,但他们就是情侣。
夏灯就是游风正牌的女朋友。
小姨感兴趣,又问夏灯:“对方怎么样?”
夏灯说:“高中他是我们学校第一名。”
小姨更感兴趣了:“你那个成绩,能让全校第一相中了?他不是图你长得漂亮吧?那可不怎么靠谱。”
夏灯说:“他长得也还行,校花都觉得他很帅。”
“你们学校的校花不是你吗?”
“隔壁几个学校的校花。”
小姨好奇:“有照片吗?给我观摩下。”
“没有。”夏灯的相册里都是游泳池。
对于夏灯的平淡,小姨并不奇怪。夏灯从小到大看过的好东西太多了,她什么都没缺过,也就从不宝贝什么。没有就算了,小姨的好奇也不会持续太久。
她们都富有,无论什么。
要睡觉了,夏灯收到了来自高中群的信息,是一个也在涂州的男生。他问夏灯方不方便打个车去六道巷接趟游风。他不知道游风和夏灯在一起了,大概是游风的求助电话打给了他,他自己不方便所以来问她了。她皱着眉从**下来,下楼走到窗台,给游风打电话。
半天,游风才接通,声音懒洋洋的,能听出喝了不少:“喂。”
夏灯问:“你还没回来?”
“嗯。”
“你朋友的女朋友不是去接你们了吗?”
“她接自己男朋友。”
夏灯说:“你不是说可以把你捎回来……”
“还有事吗?我继续打车了。”
“……”
夏灯睡裙都没脱,直接穿上一件大衣,套上长靴子,拿上车钥匙,轻手轻脚出了门。
她开了四十多分钟才到六道巷,游风穿着衬衫,打着黑领带,双手抄在裤兜,站在路边,风把他领带和头发吹起,也吹眯了他的眼。
大晚上的,也太俊了,往那儿一站活像个男模……
夏灯把车停在游风面前,打开车窗。游风上了车,靠在座位上,左边那只眼红得吓人。
夏灯没注意,只是问:“是回学校,还是你家?”
“家。”
夏灯搜索路线,准备走了,游风却说:“等下。”
“怎么了?”
“眼里进了猫毛。”
“哦。”
游风照着车前镜,撑着眼睑,但可能酒精让他动作变得迟缓了,半天没弄出来。
夏灯这么等也不是事,就问:“要不要我帮你?”
“嗯。”游风都没客气一下,直接解放了双手,靠好了等着。
他是不客气,夏灯可真在客气,根本没想帮他弄,但他都做好了准备,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就是游风太不配合了,头不转,脸也不扭,她根本就够不着。
“能不能靠过来?”
游风说:“头晕。”
夏灯只得把腿迈过去,膝盖抵在副驾驶的座位,正好是游风**的空隙。手指轻轻稳住他的头,指腹压住他太阳穴,仔细寻找。
那根猫毛很嚣张,就在他眼角,她眼神好,动作也快,捏住一拉就弄出来了。游风下意识闭眼,转了转眼球,然后猛地睁开。
他眼睁得有点大,夏灯虽说没被吓到,却也没离谁的眼睛这么近过,一下失了平衡,膝盖不由得往里滑了几寸,游风下意识扶住她的腿。
她穿着睡裙,但因为动作不太规整,裙摆被吊起来了,成了齐腿根的短裙。游风的手就这样没有阻碍地覆在她的大腿上,可能是酒精和冷风让他身体有些发热,夏灯也觉得被他摸的位置有点烫。
游风神情如常,她这边一找到平衡,他就收回了手。
夏灯回驾驶位慢了一步,游风就有话说了:“就一根。”
意思是你可以回去了,膝盖可以离开我**了。
夏灯淡然地坐回驾驶位,她也不是听不懂他的话,说:“我让你靠过来,你自己说头晕。”
意思是我根本就没想挨你那么近。
游风不说话了,打开音响,当即一句“入夜我们谈恋爱”充斥在狭窄的空间里。他也很淡然地切了歌,又闭上眼。
游风在九湾区租了套公寓,若不是研究所特别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会住校。
当时他租完房子,夏灯还帮他搬了家。游风的朋友都是跟他水平一般的学霸,忙都是一般忙,肯定不如夏灯这个常年成绩垫底的闲。他给她发了微信,让她给他挑家具,搞搞装修,他说他不懂。夏灯也不懂,但喜欢创意家居,就跟他去逛了建材城、家居馆什么的,挑的都是她自己中意的。
夏灯把车停在游风家小区门口:“到了。”
“几点了?”
“一点半。”
“你再回去就三点了。”游风睁开眼。
夏灯点头:“所以我不回了,正好我在旁边的酒店也有长包房。”
还是之前帮游风搬家时包的。
游风朝酒店的方向看了眼,没说别的,解了安全带:“嗯。”
待游风进了小区大门,夏灯才掉转车头,去了旁边的酒店。进入园区时,道闸没反应,把她拦在了门外。她打开车窗,看向保安亭,也不见人。正疑惑着,隔壁小区的保安走过来,告诉她:“酒店在那次漏电事故之后就停业了,还没整修完。”
有这种事?
夏灯问:“什么时候停业的?”
“三个多月了吧。”
“……”
游风在这时给夏灯打来电话,什么也没问:“我把电梯卡放在楼下前台了,房门密码没变过。”
这话就是坦白,他知道她去不了酒店。
夏灯直问:“你明知道在整修,刚才怎么不说?”
“让你亲眼看见,省得你觉得我骗你来我家。”
夏灯挂了电话。
服了,这人还跟以前一样坏。
夏灯拿上电梯卡,进入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一直在变换,她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从前。
那时候上初中,她和游风被罚站,要求站满两节课。中间不让上卫生间,不让喝水,又是大夏天,很难熬。最后一节课末,游风拿着巧克力,问夏灯:“饿吗?晕吗?”夏灯摇头。
“给我拆开,我饿了。”
夏灯当时就觉得这个人很坏。
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
初中的游风也不活泼,皮里阳秋,擅长不动声色地让别人给他说话、办事。不顺着他的同学要挨欺负,不依着他的老师会受窘。偏偏这也能招人喜欢,老有一票人就爱围着他转,左一个游风右一个游风,鞍前马后的。其中有一个女生,也是年级倒数,不同于夏灯这种清冷风,个性张扬,也是喜欢围着他转。他们十七中和南大附中挨得近,那个女生就是南大附中的,总是来校门口等他。
夏灯妈妈当时为了方便夏灯走读,在学校附近买了套独栋,夏灯经常跟他们遇到。
那女生只有在游风面前时,才会低声说话。
他们中还有一个男生想认识夏灯,小字条塞满了她桌膛,夏灯总是不理。有一次那人奓毛了,骂了大街,觉得夏灯太让他跌面儿。
游风接了一句:“别狗急跳墙,谁让你放着那么多人,非要结识我们班倒数第二,你一句话,人至少得想五分钟才懂什么意思。”
引得一帮人哈哈大笑。
那是夏灯第一次听游风说那么多话,真是字字都难听。她也没理,反正她在车上,他们步行,轻轻松松就把他们甩在车后头了。
电梯响了,夏灯思绪回归。
想着从前,她才意识到游风打脸了,那时在她家门口,堵着她想跟她搞对象时,怎么不说她倒数第二了?再说他初中是倒数第一,又凭什么看不起她倒数第二?
只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旧事重提,因为她也打脸了。
不是觉得他坏吗?点什么头?
夏灯走到游风家门口,刷新了一下感应屏才想起,她压根没记他家密码,正要给他发微信,一道识别声后,门开了。
游风的衬衫脱了一半,给她开了门就转过身继续脱了。夏灯走进门,站在楼梯边,楼梯鞋柜敞着门,边上是一双藕粉色的女士棉布拖鞋。她还记得,这是当时搬家,她跟游风去超市买的,买了一对,游风那双是灰色的。
她下意识看他,他光着脚,没穿鞋。
游风把衬衫脱了,里边是一件紧身的工字黑背心,胳膊和胸腹练得不大不小刚刚好,一层肌肉就这样显现出来,然后把头发往后拢,拿个黑色的棒球帽,倒着戴。
这套动作利落完成,他从冰箱里拿了瓶椰奶,拧开放在圆吧台。
夏灯坐上了吧台椅,握着瓶子等他忙完。
游风的忙也不过是给夏灯铺床。他这房子是套复式,只有一张床,大小姐肯定不能睡沙发,他就把他被子搬到了沙发,拿了床新被,装上被套,给夏灯睡。
都弄完,他下楼,冲夏灯伸手:“手机。”
夏灯把手机给他,游风滑开屏幕,把他家密码打在备忘录里,还给她。
夏灯点开看了一眼,09191119。
他俩生日。
夏灯有点困了:“那我先睡了。”
“嗯。”
夏灯起身上楼,到楼梯口才想起,她大衣还没脱,就脱了大衣。脱完才想起,游风这儿没有衣架,然后扭头看他。
游风伸手:“给我。”
夏灯把大衣递给他。游风拿了一个衣架支好,挂进了衣柜里。回过身,夏灯还没上楼,玫瑰金的细吊带睡裙在暖色调的夜灯里有点闪,叫他不由得皱眉。
夏灯身材实在是好。
他又打开衣柜,拿了自己一件棉布衬衫,扔过去:“扣子系上。”
夏灯才不管他难不难受,只考虑自己睡不睡得好:“我后半夜该热了。”
“我又不热。”
夏灯不说话了,也不动弹,就这么僵着。
游风这才说:“被子不厚。”
“嗯。”
夏灯向来讲理,他给台阶,她就会下,没说别的,上了楼。
游风的床很硬,夏灯再一次感受了一遍。
以前,游风约夏灯跟着国际野营队伍去原始森林,半个月,回来正好是半夜。彼时夏灯的长包房借给别人了,就在游风这儿睡了。也是游风睡沙发,她睡床。只是他床太硬,她睡不惯,翻来覆去一个小时,才勉强睡着。
这一次可能是开了太久的车,累了,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天大亮,床边的小圆几上有一盏点着的香薰蜡烛,橘子香味都渗进了被子里,太阳光一晒,暖烘烘又甜蜜蜜。她坐起来,闭着眼睛醒了会儿神,等闹铃响起,才又睁眼,拿来手机,关了闹铃,下床,再下楼。
游风不在,沙发上的被子就这么乱糟糟地摊着。
夏灯没找他,进了卫生间。
洗手台上有一套未开封的洗护用品、新的牙刷、新的牙杯,毛巾和内衣也是新的。她好奇地拎起内衣看了眼,买小了。但也没在意,也许本来就不是给她买的。
这一点在她洗完澡之后得到了验证,装内衣的盒子那么大,但只装了这一套内衣——游风没给她备外穿的衣服。那就是说,现有的这些不是他早上起来去买的,是早买了。
却不是她的尺寸。
她没多想,是谁都无所谓,本就是稀里糊涂凑到一起去的,没什么感情基础,要是他找到了真爱,随时分手,她同意。
她重新穿上睡裙,刚穿好,游风回来了。
游风看到头发湿漉漉的夏灯,也没过度反应,把早餐放到桌上,又把沙发上的被子叠起来,去洗澡了。
夏灯看了眼早餐,什么都是一份,也不知道是不是给她的,他在洗澡她也没法问,就干等到他洗完。
游风穿着卫裤、光着上身拉开门出来,看到夏灯坐在桌前,早餐一点没动:“等我喂你?”
“只有一份,我以为你没给我买。”
游风单手拉开纸袋,把蒸汽奶拿了出来,还给她插了管,五指箍着杯口,搁在她面前:“我等一下要去学校。”
“我回家换衣服。”夏灯说。
“嗯。”
夏灯喝了一口,发现不是奶,好像是果汁饮料。她低头看杯身,但隔热套上明明写了香草蒸汽奶。
挂羊头卖狗肉?
她又喝了一口,还有一点苦。她不常喝这东西,暂时不确定是什么,就没再动了。倒了杯水,也没问游风,好不好喝的毕竟是人家大早上起来买的,她问这个很像是在挑眼。
面包没吃两口,她突然想起件事:“你车是不是停在农家院了?”
游风擦着头发:“嗯。”
夏灯又撕了一块面包,这回没客气地提出送他。游风这种听不出来客气话的人,她跟他客气,他就会当真。再让她硬着头皮把他送到学校,等于是一晚上加一上午不见人,她更不好跟小姨解释了。
游风很平淡:“我去赶公交。”
过了会儿,夏灯说:“我车库还有一辆车,要不你先开去?”
“不用,公交车站也不远,走半小时就到了。”游风把毛巾放回原位,“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游风穿了一身黑,作战鞋帮束住工装裤脚,上身是类棒球服的款但又略宽松、更像机车夹克的外套。他正戴了棒球帽,弯檐的,胸前斜挎饺子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灯也没多待,把早餐袋子和空杯收拾好拎上,出了游风的家门。
丢完垃圾,她上了车,启动前先看了一眼微信,小姨发了差不多二十条消息了。她起床时回了一个“我能解释”,现在小姨追着要她解释。她提了口气,准备走了,却冷不丁有点头晕,恍然想到早上那杯她觉得不对劲的蒸汽奶。
随后轻哈了下,不知道是不是主观意识,她明显闻到了酒味儿。她想起游风小区门口那家店就主打一款青柠水,含酒精的,叫青柠莫吉托,她一下找到罪魁祸首了。
总不能是那家店的店员给青柠莫吉托装了一个香草蒸汽奶的杯套吧?
那她还怎么开车?她缓了几分钟,仍然晕,最后还是下了车,一身怪异地走向大门。从小区出来,她一眼就看到了路边的游风。他靠着重机车,在看手机,眉目很凶,路过的人即便觉得他和车都很帅,也不敢多看两眼。
夏灯心中那一份怀疑,慢慢加深成为结论。
游风抬起头,看到夏灯,就收了手机。夏灯走过去,情绪不怎么平静:“你给我喝的什么?”
“莫吉托。”
“我还要开车的。”
“我忘了。”
“忘了你怎么不走?还能在这儿等我?”
“刚想起来。”
“……”
游风把头盔递给她,夏灯不情愿地接住,又问:“你不是赶公交吗?”
“我想起来我还有辆机车在地库。”
夏灯点头:“嗯,还很巧,正好包里有机车的钥匙。”
“不信还我。”
夏灯真还给了他,游风要当坏种,也不能老拿她当使坏对象。就算他俩是男女朋友,她也不能这么惯着,何况没感情。她又不是不能打车,顺手就在网上预约了一辆,接下来就在路边等。随便游风要走要留要说什么,她都暂时不想搭理了。
游风酷得要死,什么也没说,骑车走了。
他这辆车很贵,本身连人带车就很帅、很醒目了,一上路还制造出巨大音浪,早上八点,整条街正热闹的时候,他一喧嚣,寻常的车辆顿时显得安静如尘。
夏灯的体态一直是除脸以外,别人最羡慕的。她向来身姿笔挺,站在一块地砖上,那一块地砖就是她的宇宙。
她可能生气、烦忧,但不会塌肩、耷头。
等得倦了,她看司机还要十分钟才能到,就去了旁边咖啡馆,计划点杯咖啡继续等。到了店里,她点咖啡的欲望却不强烈了,排到她时她突然发问:“你们店今天有卖过青柠莫吉托吗?”
“没有。”店员摇头,但很快想起什么似的,又说,“您今天喝了青柠莫吉托吗?”
“嗯。”
店员很抱歉:“对不起啊,我们早上太忙了,闹了个小乌龙。一位帅哥点了蒸汽奶,我们不小心把我们自己喝的莫吉托当成蒸汽奶,装了杯套,给他了。”
夏灯突然来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他走后我们才发现,正好不久前看到他出小区,就去跟他道了个歉。但他看起来不是很想原谅我们的样子,说我们应该去跟他女朋友道歉。”
夏灯愣住。
没想到她唯一发作的一次,他竟然没跟她使坏。
她从咖啡店出来,还没想好要不要给游风发个微信,跟他道歉,就被一道响亮的喇叭声吸引了。
抬起头,正好是游风。游风就在路边,双手握把,长腿支车。
夏灯走过去,停顿了约莫半分钟,才开口:“你怎么又回来了?”
“把你扔这儿不合适。”游风又把头盔递给她。
夏灯接住,也说:“我没弄清楚状况就跟你发作也挺不合适的。”
“说点有用的。”
“对不起。”
游风说:“这不是。”
那夏灯就不知道什么是有用的了。
“我是谁?”
“游风。”
“除了是游风。”
夏灯懂他的意思了:“我男朋友。”
游风单手揽腰把她抱上了车:“跟你男朋友发作有什么不合适的?”
夏灯当下那一会儿没有说话。
毕业之后,初中同学组织了一场聚会,那时夏灯就已经跟游风在一起了,但没公开。饭桌上,一群人起哄,问夏灯有没有男朋友。她不说谎,就点了头。
他们又非要知道是谁,她趁人不注意,瞥了游风一眼,他跟佛爷似的往那儿一坐,玩着手机,比谁都酷,都闲,看起来完全不想公开,她就硬是抿嘴没说。
他们磨不出来也不放过她,不说可以,但要留火鸡头,她迟迟没应。后来有人觉得太为难她,只说染个火鸡色就好,就这样,她染了一个星期的火鸡发色。
那时也没见他挺身而出,尽一下男朋友的职责,现在想起来自己是谁了,不晚吗?
她坐在他身后,不自觉跟他保持了两拳距离。
“我男朋友忘性很大。”她突然未经大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游风停顿了一下,了然似的:“你是说你之前染火鸡头那件事?”
“没有。”
“你天天戴个绿帽子是不是在报复我当时没替你解围?”
“你想多了。”
游风也没解释,拉下面罩:“扶好了。”
夏灯双手向后,撑住座位,她这样坐着很好,不用扶。游风拧动手柄,突然加油,车往前奔了一下,强大的后坐力甩动了夏灯的纤薄身板,叫她被迫搂住了他的腰。
“让你扶着,没让你抱我。”
“……”
要说莫吉托的事是夏灯误会了游风,那现在他是真的在耍坏吧?夏灯为什么要受这气?这回她铁了心打的,死活要从车上下去。
游风在这时突然加满油门,重机车顿时刺穿了整条马路。他没给夏灯下车的机会,夏灯又被迫抱着他的腰,抱了半小时。
硬邦邦的,没什么可抱的。
夏灯很煎熬。
快到大学城时,三月天又惯例下起雨,不大,但也很凉。
游风在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门口停住了,摘了头盔,戴上棒球帽,下车走进了店里。
夏灯也到门口屋檐下去躲雨,等了会儿,游风出来了,递过来一把透明伞,她迟疑了一下,眼神也不自觉地向上挑动了一下。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游风却发现了:“不想要伞?”
“没有。”
游风没说话,走向他的车。
夏灯随后,还没迈步,前头的游风忽然摘了帽子,脚步没停、头也没回地往后伸了下手,把他的帽子精准地戴在了夏灯头上。帽檐遮住了夏灯的眼,她往上抬了一下,露出了双眼,游风已经骑上车,走了。
前边就是西澳北门,但夏灯是打算回家跟小姨解释的。
上车后他没问她要去哪儿,她也忘说了。算了,那先回宿舍吧,把睡裙搭着外套大衣再搭长靴的装扮换了。
寝室里只有舒禾,夏灯把游风的帽子放在桌上后,脱了大衣。
舒禾在**吊腿,一手拿着苹果,一手拿着手机:“我们中午吃什么啊?”
舒禾大部分时间都在问夏灯吃什么。
夏灯吃了颗醒酒软糖:“我吃过了。”
“午饭吗?”
“早饭。”
舒禾还想说什么,夏灯去了阳台,给小姨打电话。
小姨的声音听起来不是很急,没有很气,还挺平淡的:“你的要紧事忙完了?”
“没要紧事。”
“没有你半夜跑出去,还给我夜不归宿?早上说解释,这一上午又要过去了,才打给我。”
“我去接人了,太晚了就睡在他那儿了。”
“你那小男朋友?”小姨语调高了几度。
“嗯。”
“又跟他吃早饭?”
“嗯。”
“我来这几天能见一下这男生的真颜吗?”
“你以前不好奇别人。”
“都跟你处那么久了,还是别人吗?搞不好是我外甥女婿呢。”
“……”
“我下午去平城,可能周末回来,到时候给我见见,我给小帅哥准备一份见面礼。”
“……”
“行了,挂了吧。我等会儿要上飞机了。”
电话挂断,夏灯把手机扣放在阳台围挡,面朝半空提了口气。
雨还在下,下午可以去游泳馆了。
夏灯双手交换着,摩挲了两下胳膊,摸到手腕,发现了一件事——她的手链丢在游风家了。她拿起手机,打开微信,游风纯黑的头像在舒禾、程程这些花里胡哨的头像中很醒目。
她刚点进聊天框,游风发过来一张照片,正好是她那条手链。
她打过去:“我丢在浴室了,怎么在你身上?”
“我没注意看,拿错了。刚发现小了一圈,戴不上。”
他们俩的手链是情侣款的,游风自己画的图纸,找了他认识的设计师设计的。设计师说,表面上是一个安全扣,其实有很多细节。夏灯没问过,设计师也不告诉她,要她自己摸索,说是这才能感受到游风的才华。她起初真的摸索了,可能是她领悟力不行,参不透。
“那先放着吧”,夏灯刚打了半句,本来还有一句“以后你再给我”,游风又回了过来:“中午吃饭给你。”
夏灯看着他这话半分钟,觉得她知道他的意思:“什么吃饭?”
“我中午去找你。”
夏灯拒绝:“不了。你别来。”
“行。”
游风来西澳肯定会被当成猴看的,她跟他走在一起就是俩猴。
可别了吧。
游风看着夏灯说的这两句话,把手机放在了一边,靠在椅子上,仰着头浅憩了下。
沈佑进来,把包放在桌上,拿出电脑,接着很顺手地拿起游风的手机:“小潜水艇……这谁啊?”
游风把手机抢回去,没理他,又闭上了眼。
沈佑喝了口冰美式,开工了,其间还能抽出一些注意力,跟游风说话:“不就吃了个接风洗尘饭,也能累成这样?”
游风休息好了,睁开眼:“胡什么时候来?”
“胡”是中科院胡院士,游风和沈佑的导师。他们俩是航大理科工程九院的学生,同在总体试验班,学航天工程的。
九院不是说排老九,航大十二个学院,九院是第一,重中之重。
他俩一入学就参加各种考试,通过层层筛选才上了航天九院,上了总体试验班,有辛苦就会有回报,所以他们一开始就由胡院士带。
他们这个专业,笼统地说就是大气层外的飞行器设计、制造之类。但他们要做的远比说出来的更繁重复杂。
游风这两年没进行过超出半天的课外活动,经常觉都不够睡,专业课程搞好的同时也要到研究所,参与技术革新。
作为最前沿的一项事业,给予的机会很多,面向人群却很窄。要不是顶尖的人才,门槛都迈不进,而身为顶尖的人才,就要有自觉性,付出更多的辛苦。
他是没时间谈恋爱,但也不能把那大花瓶子就这么放着。她太招人了,还爱戴绿帽子,说不好也给他戴一顶。
“快了吧。”沈佑扭头看了眼游风,“你不是想放假吧?”
“不是。”
“不要在不该找女人的时候找女人,想想以后,别人都在花钱买星星命名送女朋友的时候,你直接造星星,不更牛吗?”
“我要是能造游泳池,她可能才觉得我牛一点。”
“啊?谁?”
游风没答,转了转脖子,打开电脑:“晚上去打个网球。”
沈佑浅忆了一下上次去网球馆被围观的盛况:“你给老凉打电话让他清馆我就去。”
“嗯。”
“顺便点那个女教练吴可可陪练吧。”
“你别去了。”
“……”
程程回来了,紧身短背心塑出大胸细腰的身材,短裤裤腰就挂在胯骨上,看着要掉不掉的。
舒禾看了她一眼,坐起来:“没事儿吧?健身也要垫那么厚?你不热啊?”
程程伸手把胸罩里的隐形胸贴撕下来,扔一边,喝了两口水。
舒禾看着她瞬间缩水的胸部:“要靠这个找了对象,以后发现是假的,你也不怕人家报警。”
程程擦着汗,说:“我又没病,干吗在咱们学校找对象?西澳海王之家都出名了,我有那么想不开吗?我只是要维持我精致女大学生的形象,就算在健身房也得是光鲜靓丽的。”
舒禾白眼一翻:“精致女大学生被邋遢男伤得喝蒙了趴地上睡了半宿这段,你是只字不提啊。”
程程把纸丢进垃圾桶:“别骂了,我已经用饿一上午肚子来惩罚我自己了。”
“就这么算了?”舒禾还是觉得太便宜那男的。
程程坐下来,把皮筋揪下来,手指捯着大鬈发:“还没想好怎么弄死这个他。”
舒禾说:“早跟你说过,巨蟹男就不行,你不听劝。”
“你要这么说,那十二星座哪个能行?”
“处女男。”
“你可拉倒吧,别笑死我。处女男,狗都不谈。”
“也是要分人的OK?游风那种处女男谁不馋啊?”舒禾一提到游风就迷糊,虽然早不感兴趣了,但馋帅哥是主动技能,不用感兴趣。
程程有异议:“我觉得游风不是处女座,看着很不像,不是谁弄错了吧?他演讲视频的评论区,她们总结出来的那性格,天蝎本蝎啊。”
“也许他上升是天蝎,要不就是家里谁是天蝎,被影响到了。”
“嗯,也有可能他喜欢的人是天蝎。”
“滚,不可能!这种人类范本就应该一辈子单身。”
“你可真恶毒啊,这话要让他听见,他准得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