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是突然开窍了?一步迈入新社会?”
手指紧张地在手机上搓了两下,池谨文已经有快二十年没有这种泄露自己紧张情绪的小动作了。
池迟会不会告诉封烁属于她的秘密呢?
要是真说了……呵呵,当初他赖掉的球就是他未来要流的泪。
奶奶一贯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性子,如果她真的打算跟一个人携手一生,大概也不会一直怀抱着这个秘密不让任何人知道吧?
或者说,她会以为这样的隐瞒对封烁这个小白脸不公平。
这么想着,池谨文坐在了沙发的扶手上盯着自己的微信聊天框。
如果那个小白脸为此被吓跑了怎么办?
想吃天鹅肉的小白脸:“感觉对了,我就告白了,环境好、气氛好、她好、我好。”
好个蛋!
池谨文磨了磨牙,他突然很后悔自己一直鼓动封烁去追池迟的行为,他家奶奶这只白天鹅要是真……
好想给这个小子把备注改成白脸癞蛤蟆!
“结果呢?她接受你了么?”
“没有……”
封烁摇头苦笑,
在聊天框里敲进了这几个字,又删掉了。
“我要登机了。”
我喜欢池迟,才把你当池迟的家人来攻略,现在我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你那些赖球和无理取闹,我似乎也不该再惯着了。
爱咋滴咋滴吧,今天我失恋了,拒绝当有问必答的好好先生。
封烁关掉了手机,万里之外的池谨文等不到他惦念的答案,只能对着屏幕干瞪眼。
等啊等啊,封烁真的不再回话了,他左思右想,只能把电话打给了池迟。
“我听说今天封烁去看您了。”
“你对娱乐圈的敏锐度快要赶上你对建材市场价格分析的能力了。”
池迟已经完成了今天的健身还洗完了澡,现在躺在软软的被窝里酝酿着睡意,池谨文只说了一句话,她就知道他后面隐藏的一大串儿意思了。
封烁来干啥?你和封烁干啥了?你们俩现在啥关系?你们俩将来会是啥关系?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更我讲一讲?
自己是个不爱听闲话的,自己的侄子更是沉稳可靠的,怎么了到了池谨文这一代他就这么絮叨呢?
是的,絮叨又嗦,正是池迟对池谨文的新发现,在国内的时候,池谨文对她的照顾基本体现在物质生活的丰富上,无论是剧组里强大的后勤保障还是那个豪华到让人嗔目结舌的保姆车,那里面都是池谨文老妈子式的关怀和体贴。现在池迟跑到了人生地不熟的国外拍戏,池谨文的物质保护没那么方便了,就直接转化成了五天一个的电话,还有微信里的各种生活小常识――仿佛池迟不是在外面工作,而是一个孤身求学的孩子。
被人这样“关爱”的池迟现在每次看见池谨文来电话都想叹气,这次,她不止想叹气,还想把那个孩子揪到眼前来问问他是不是最近工作太闲了。
池迟这句话一出来,池谨文恍惚自己回到了当初被奶奶带在身边即将接手公司的时候。
那时候的奶奶即使是坐在轮椅上也指挥若定气场十足,同行很多人都以为随着父亲的去世天池就完了,他们私下里叫池秀兰是“断腿老太婆”,说她根本是被侄子的死刺激疯了,甚至还造谣说池秀兰终生不嫁人是因为她和她侄子之间不清不楚……可是事实上,这么以为的那些人在其后不长的时光里纷纷走向了他们心里为天池所设想的结局,而天池集团,也就在那个“断腿老太婆”的带领下走出了困境,开启了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
虽然现在奶奶变成了一个年级上可以当他女儿的小姑娘,那在他面前积累下的威严也足够他的脑子变得清楚那么一点点。
“我只是随便问问。”
池谨文自己都没法发现自己的声音低了三度,不茍言笑的那张脸上竟然有了点孩子式的羞赧。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随便问问你的终身大事啊?”
池谨文彻底怂了。
“你说你年纪也不小了,这么多年我催过你么?就连谨音都找了一个男朋友了,我催你了么?”
……
所以说,人不能有短处,有了短处呢,就会被池迟这种刀刀见血的人人没事儿就拎出来捏着踩几下。
一直不想结婚的池谨文实在无话可说,只能强行转移话题最后悻悻然挂掉了电话。
挑眉看着已经暗下去的手机屏幕,池迟轻笑了一声:
“就这水平,还想看我的热闹?啧,单纯。”
……
扮演夜莺的弗洛兰丝讨厌那个刚从异国来到这里的i,这在剧组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相较于热情的汉娜和自恃身份的海洛伊丝,剧组里其余的几个主要演员对i起先都抱着敬而远之的态度,后来这些人渐渐都对池迟产生了好感,毕竟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敬业、专业还有礼貌的合作伙伴。
更何况不同的人种和主要市场也决定了i对她们并没有什么威胁。
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gu电影公司的系列电影计划,巴西勒·杜兰导演这种竞争式的电影拍摄方式也没有引起每个人的注意。
在这种情况下,
弗洛兰丝的那点“恶意”就凸显的格外明显,就连于缘都受到过弗洛兰丝助理的挑衅,如果不是于缘身手好、脑子快,说不定池迟那一天的午饭都要毁在对方的“不小心”下。
其他人对池迟的那点好感,还不足以让她们面对这种冲突的时候站出来替池迟说话得罪被人们以“明日之星”称呼的弗洛兰丝。
所以,每次演群戏的时候,剧组里的人们都能看见弗洛兰丝在不耽误电影正常进度的情况下给池迟使绊子,小到抢水,大到抢镜。
好在池迟没吃什么亏,弗洛兰丝的诸多小算盘都在那个年轻东方女人的微笑里被一一化解。
今天要拍的这场戏是夜莺和毒蛇唯一的一场双人对手戏,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人干扰,因为这段戏就发生在逼仄的厕所里。
“弗洛兰丝,你没有必要总是和i对着干,她影响不了你。”
在化妆间里,弗洛兰丝的经纪人也是她的姑妈再次劝她。
与很多明星在红了之后找自己的亲属当经济人不同,弗洛兰丝的姑妈是个业内有名的经纪人,从弗洛兰丝七岁出道起就一直为她提供了大量的帮助。
对着镜子,弗洛兰丝看着自己脸上画好的妆,像是个公主一样地擡了擡下巴。
“我尽量,只要她别总是那么讨厌就好了。”
是的,讨厌。
弗洛兰丝特别讨厌池迟,她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的这种心态到底有什么缘由,只能简单归结为气场不和。
而自小成名被人捧在掌心里的她,又绝对不是那种会隐忍的人,自然是恨不能昭告天下告诉别人自己不喜欢那个东方来的、总是微笑的家伙。
毒蛇和夜莺在厕所里的第一场戏第一次拍摄就ng了。
“我希望你记得我想要的是个怎样的夜莺。”
杜兰导演对着海洛伊丝这么说道。
夜莺的剧本设计中是七个人中最小的,她在七岁的时候用声音杀死了意图伤害她的坏人,却因此被送进了特殊人种研究中心,十四岁那年她跟着孔雀从研究中心里逃了出来,从此就走上了反社会的道路。
她作恶,很大程度上的因为无知,羞怯是她的保护色,天使一样的脸庞下面是她空洞的内心。
这样的夜莺在走进厕所发现毒蛇在里面的时候,是不可能突然间有了某种气势的。
海洛伊丝明白导演的意思,她也明白问题在那里。
snake面对着墙站着,身体放松,就算知道她进来了也头也没回,可是她就是觉得害怕,这种害怕让她一度忘记了自己是在演戏。
站在海洛伊丝的身边,恰好收到了女孩儿看向自己的眼神,池迟对着金发碧眼的可爱小姑娘笑了一下,只得到了一个不甘心的瞪视作为回馈。
再次开拍,池迟依然是面壁的姿势。
这次夜莺看见毒蛇似乎觉得有点害怕,她踌躇了一下想要转身离开,到底还是深吸了一口气走向马桶。
那副小心的样子,就仿佛心里一直在喊着“我不害怕我不害怕”一样。
镜头外,杜兰导演皱了一下眉头。
海洛伊丝是个很有天赋的演员,也许正是因为太有天赋了,才让她在镜头面前变得独断专行……或者说,在面对i的时候,她的那种表现欲被什么东西刺激到放大了,才会做出这样靠明显小动作抢镜头的事情。
可是这些小动作,根本没办法让人把视线从毒蛇的身上移开。
那样一种让人觉得诡异的放松姿态差点让杜兰导演自己都信了池迟是个双性人。
随着剧情一点点推进,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当一只夜莺在镜头前盘旋的时候,一条蛇轻轻晃动了脑袋,整个镜头里的画面就开始有了一种危险的气氛。
蛇就是蛇,在休息的时候是蛇,在撒尿的时候还是蛇。
夜莺目瞪口呆地看着毒蛇的动作,看着她状似随意地颠了两下之后整理了自己的裤子。
她收到了严重的惊吓,甚至忽略了她一直惧怕的毒蛇若有似无地瞟着她。
杜兰导演注意到了池迟的表现,她那种超乎寻常的自然姿态,居然能让看客们心生恐慌,而不是像夜莺一样只顾着诧异她特殊的器官。
这样强大的控场能力让人心安,也让人惊讶。
毒蛇只不过开始说自己在这场戏中的第一句台词,夜莺就不得不跟着她的节奏往下走。
因为毒蛇的身体、目光、气质乃至于气势都在影响着她,让她惶惶不安于一种她不甚明了恐惧。
她是一只孤鸟,被一条阴险的蛇捕获,就连挣扎都带着让人窒息的无力感。
夜莺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快到要让她晕倒了,她想逃,所以快步地往厕所的门口走去,却又不知道为什么,在将要成功的时候放缓了一点动作。
也许,只因为害怕,绝不是因为那双黑色的眼看着她的后背,让她心中生出了莫名的期待。
当毒蛇的手捂住夜莺的嘴,当那一线光明消失在厕所里两个人面前,当夜莺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恐惧,当毒蛇在夜莺的身后露出了一点轻笑,当导演终于喊了ut……海洛伊丝脚下突然一软,真的躺在了池迟的怀里。
“嘿,你还好么?”
池迟扶着海洛伊丝,属于毒蛇的阴沉双眼里已经是让海洛伊丝讨厌的澄澈和明亮。
被这双眼睛俯视着,金发碧眼的女孩儿脸上突然一红,就推开了池迟的搀扶冲回了休息室里。
“发生了什么?”
杜兰导演举着喇叭问池迟。
得到的回答是对方摊开手的动作和一张写满无辜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