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要商量给冯老师过大寿的事儿,这些已经踏入社会十来年的人又怎么可能像读书的时候那样还正经开个班会讨论事情,自然是找了个能吃能喝能唱歌的地方“商量”了。
“肖老三怎么回事儿?让人堵在二环路上了?”
宋威大学的时候被人叫宋胖子,刚毕业的时候演了两年的戏攒了点钱就跑去鼓捣房地产了,现在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股东,越来越胖,也越来越有钱,不仅出入都是豪车,和他那些曾经的女同学们一样出身的女演员,偶尔也是他的车上娇客。
他来之前已经在另一桌酒席上喝醉了,一开口,嘴里就带了点腐败醉蟹的腥臭气。
以前宿舍里的六个人,宋威排老五,当年肖景深一举成名的时候,他天天跟在肖景深的身后叫深哥,后来肖景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坠到了地上,落魄得让人心惊,他就开口叫他“肖老三”。娱乐圈里的是是非非一向是全民口中的余兴节目,在肖景深红了之后,宋威跟别人喝酒吃饭也常说起他,不过叫的还是“肖老三”。
毕竟他现在也是能让人弯下腰的宋老板了,不能轻易丢了份儿。
“他现在也是贵人事忙,一部戏接一部戏地拍着,能从剧组里请假专门出来一趟就不错了,来来来,再走一个!”
说话的人叫魏时禄,现在也不是演员,而是凭借着自己在圈子里的关系开了家小的影视中介公司,肖景深后来还和他打过两次交道,不过那也是他没有成名之前的事儿了。大学的时候他住在隔壁宿舍,因为性格讨人喜欢,跟谁的关系也都不错。
坐在一旁的女人穿着低调,但是身上的那串珍珠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给人一种低调炫富的感觉,她身边坐了几个同样静静喝酒吃东西的人,既不声援宋威对肖景深的抱怨,也不附和魏时禄的话。
“班长!您先说说呗,咱们这次给老师过寿到底怎么搞?”
擦一擦嘴角,被人点名的女人笑着说:“我之前问过咱师母,她的意思是冯老师根本不想大办,红星剧团里不是说要给冯老师开个人专场么?要不我们就接着专场给老师捧捧场?”
说话间,她看向了班里“唯一”考上了红星剧团的姚余庆。
一直有些心不在焉的姚余庆擡了擡眼睛。
班长出身演艺世家,现在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的涂周周是她的堂弟,她毕业后一路考研留校,偶尔出来串戏或者拍个电影,前几年嫁给了一个年轻的导演,这几年那个导演通过她铺的路子很是出了两部不错的电影,她这位居功至伟的导演夫人自然水涨船高。
两年前的毕业九周年同学聚会上,她跟自己,是被几乎所有人追捧的对象。
可是现在呢?
看看醉醺醺的宋威,不停看向门口的魏时禄,还有那些静静吃饭小声说话仿佛在等待着身边的人们……他一句话也不想说。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的现实和功利,他姚余庆最红的时候,所有人都围着他转,现在同学里有更红的了,他们就像是苍蝇看见了新的腐肉一样转了过去。
“无所谓,”姚余庆在心里对自己说,“等到肖景深身败名裂了,这些人又会是另一幅嘴脸了。”
他们会转回来,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往更高出走去。
想着自己随后的一系列布置,姚余庆喝了一口酒。
肖景深是坐着刘达开的车来的,他走之前,桑杉曾经说过他多带一个助理也不为过——比如看起来就很有震慑性的罗正,男人认真想了想,还是放弃了这个看起来安全的想法,比起安全,他内心深处更希望这些人能快点动手。
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身上穿着桑杉搭配出来的长款西装外套,里面是y家当季新款的v领衫,再配了一条剪裁精美的牛仔长裤,无论他恰到好处的身体轮廓还是修长的大腿,都得到了充分的展现。
前几天是二月二,肖景深把头发剪了,原来的长发没了,利落的短发顶在头上,两边没有鬓角,更显出了他脸庞的白皙和年轻。
“京城这路不管怎么修,到底还是堵,先在二环桥上看了会儿风景,又在三环路上用手机看了场球赛,幸好咱们约的地方不在四环外,不然我来了也刚赶上你们吃宵夜。”
神采飞扬,又稳重大方,举手投足之间都有着难以言喻的魅力,当这个男人站在门口看着他们的时候,有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十多年前的那个校园里,还是男孩儿的这个人即使是在帅哥美女琳琅满目的b影也显得格外出众,随时随地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那时候他说话也是这样的,戏谑、淘气,让人生不出半点的恶感。
迈开长腿,肖景深想在一个角落里坐下,被站起来的几个男同学生生簇拥到了人群中间。
“我说景深,你这是吃了仙丹啊,看着跟上学的时候一模一样。”
“明明是比上学的时候还帅了好么?以前那是叫小鲜肉,现在的景深可是男人味儿十足,走在马路上随便就能迷死两个小姑娘……”
就连刚刚还抱怨肖景深来晚了的宋威都费力地从座位上起来,踉跄了两步迎着肖景深走了过去。
“肖……三哥,前两天我还跟我一个西城经手房子买卖的兄弟谈起你呢,他说不管多少钱,就有几家房地产商点名想让你去给剪个彩,我一听,那哪成啊,咱三哥是正经当演员的人,拍什么什么叫座,演什么什么出名,怎么能随随便便给我们这些人站台啊,我跟他说了,什么时候他们开个均价二十万的楼盘,直接搭套房子当添头,我才能去把我三哥请过来。”
说着话,男人的胖脸上是与有荣焉的得意状。
看着这一幕,谁都想象不到,就在两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春寒料峭的时节,宋威拍着肖景深的肩膀说:“肖老三,不是我说你,你这几年也是太闷了,天天就知道演戏,又没有什么起色,那么多土大款都跑来投资娱乐圈了,怎么就没人肯往你身上砸点钱呢?”
“这么多年了,你这嘴还是这么溜,难怪你现在这么富态了,全是灌了蜜吧?”
肖景深随口说着,还拍了一下宋威的肚子。
宋威抱着自己的肚子笑得像是个二百五十斤的孩子。
旁边所有人也都跟着一起笑。
魏时禄趁机想跟肖景深套套近乎,知道了初曜现在自己开戏了,他一直想找机会搭上肖景深,这年头,拍一部戏戏光是搭景的费用就能几千万甚至上亿,初曜有能力拉来钱做项目,自然也要把钱花出去,只要随便流出点油水,就足够魏时禄这样的小公司吃饱了。
可他没得开口,肖景深就被另一个拉走了。
“你们呀,别都堵在门口,景深进来半天了,连口水都没喝……”
班长亲自出手,别人都还是要给面子的,像是跟着头羊的羊群似的,一群人跟在肖景深和班长的身后往座位上走,宋威仗着自己的块儿大,挤在了前头,最后一屁股坐在了肖景深的另一边。
看看坐在自己和肖景深中间的宋威,姚余庆皱了一下眉头,接着,他举着一瓶打开了的红酒笑着说。
“老三呐,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来得最晚的那个,罚酒三杯,不过分吧?”
“你罚我做一百个俯卧撑都行,喝酒我是真不行。”
肖景深指了指自己的胃:“老毛病了,正喝中药呢。”
“三哥喝中药,那肯定不能喝酒。”宋威站起身,把果盘放到了肖景深的面前。
“三哥,你先吃点水果,咱们还没开席呢,一会儿单独给你要份热汤,天这么冷,你又坐了这么久的车,胃可经不起折腾……”
姚余庆在心里骂了声娘。
眼睁睁看着宋威在肖景深面前出尽了风头,魏时禄也站了起来:
“当年深哥那么照顾我,他今天不能喝酒,我替他喝!”
肖景深表情玩味地看着这些人,他们都仿佛时隔十余年头一次看见自己,可事实上,之前两年一次的同学会,他也参加了两三次,每次都是默不作声地站在一边,听着这些人如何吹捧姚余庆或者别人。
现在轮到了他自己,他只觉得好笑。
能容纳三四十人的大包厢里像是开了一场大戏,肖景深名为主角,可事实上不过是个撑台的柱子,各色角色粉墨登场,围着柱子打转儿,却不在乎这柱子姓肖还是姓姚。
“老肖,其实我是有合作的事情想跟你谈,不过之前咱们一直没什么往来,我贸然提了反而尴尬,现在我面对面的跟你打声招呼,细节咱们以后再说,总之我的诚意是很足的。”
班长比其他人都要直接,肖景深喜欢这种直接,点点头,他们两个轻轻碰了下杯子。
“这些人的话你随便听听就行了。”借着杯子挡着嘴,班长小声说,“姚余庆那边你小心点儿,他今天一直不太对劲儿。”
“谢谢班长。”
“有什么好谢的?当年多少人都叫你诈骗犯的儿子,也没少了我那份儿。”
自嘲地笑了一下,班长又说了一句话。
“你之前和莫雨薇的事儿,我可帮你瞒得好好的。”
肖景深:……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一场同学会,可比他想象中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