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是现在不知道该干什么,将来多走走多看看,肯定就知道了。要是实在不行,你就给哥来当经纪人算了,天天跟我一块儿赚钱,我负责赚,你负责数……你不是脑子好用么?”
“不要,听起来好蠢。”肖景深不用看,光听就能听出来,他的小黄毛儿终于笑了。
“小黄毛儿,我是在帮你想办法,你居然还嫌弃我……”
走过一个拐角,就是他们所住的小区了。在路灯照不到的死角,桑杉突然扯了一下肖景深的袖子。
他回头,一个浅浅的吻印在了他的脸颊上。
“我最近总是给你惹麻烦,这是事后补偿。”
女孩儿轻轻地对他说。
小小的脸隐藏在灰色的围巾里,额前的一缕乱发仿佛害羞了似的,在风里轻轻颤抖着。
那应该是晚秋时节,因为地上有很多的落叶,踩在上面会有沙沙的声音,伴着他怦然而起的心跳声,总是偷偷回荡在他的回忆里。
第二天一早,肖景深红着脸抱着一堆东西进了卫生间,给这段记忆留下了一个粉红色的尾音。
突然响起的电话让男人从回忆中惊醒,他还没想好怎么报喜,桑杉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
“我已经收到消息了,恭喜你拿到了谢安这个角色。”
女人听起来很冷静,肖景深的脸上还没来得及展露笑容,就被她接下来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先回家吧,我要去处理一点事……”
肖景深听见桑杉摁下了汽车喇叭。
“什么事?很着急么?”即使是堵车的时候,也极少见到桑杉这么急躁的行为。
是的,鸣笛这事儿,对现在的桑杉来说已经是很难得的情绪外泄了。
女人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说:“我有个……嗯……认识的人,现在在医院,我得去给她交钱。我现在在二环路的高架上。”想要弃车下桥都不行。
“那个人在哪个医院?我替你去送钱吧。”
桑杉愣了一下,显然是在斟酌这个事情的可行性。
“你相信我,我肯定能把事情办好的。”男人沉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桑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点了几下,还是把那个人的信息给了肖景深。
那家医院离男人现在所在的地方并不远,肖景深坐了七站地铁,中间换乘了一次,又走了不到一公里就到了。
各项费用加起来比肖景深想得要少,远远少于桑杉用手机转给他的数额。
拿着几张单据到了科室,肖景深突然听见一声大喊:
“滚犊子!老娘没自杀!”
显然,随着社会多样化的发展,医院里病人的多样性也远超普通人的预期。
男人找到了护士出示了自己的缴费单,还没忘了问一句:“廖云卿女士是哪一位?”
顺着护士的指引,肖景深看着一个穿着病号服挂着点滴脸上还有隔夜浓妆的女人。
“我保持安静?我保持什么安静?这孙子到处说我自杀!说我为了他自杀!我【哔】他家祖宗十八代。”
看来桑杉的交友圈复杂程度,似乎也远超肖景深的预期。
“饮酒过量导致胃出血,我们已经进行了初步的检查和治疗,情况还是比较轻微的,可是如果廖女士一直持续这种亢奋的状态,考虑到她的身体和精神情况,我们可能要对她进行镇静治疗。”医生对肖景深说明了一下廖云卿这个人的情况。
“哦,好,我会努力配合你们工作的。”
廖云卿恶狠狠地扣上了自己的手机,擡头,看见一个容貌俊逸的男人站在了自己的床边。
“你谁呀?”
“你好,我是桑杉的男朋友,我叫肖景深。”男人礼貌地笑了一下。
廖云卿上下打量了一通,冷哼了一声:“我知道,你是那个家伙不知道从哪个旮旯里弄出来捧的野男人,我还以为她好小狼狗那一口呢,原来真正喜欢的是老萨摩。”
肖景深:……
“怎么?她是来看我笑话,顺便还得遛狗?我告诉你,我廖云卿这辈子就算穷到要饭,我也不能让她看我的笑话!”
“听说你身体不适,她就让我来替你把医院里的钱交了。”
廖云卿盯着那张人鬼不分的脸瞪着肖景深:“她替我交钱?嘎?那她不得把我整个儿卖了好还债?!”
肖景深礼貌而不尴尬地笑了笑,基于他对桑杉的了解,廖云卿所说的情况不是不可能发生的。显然,廖云卿并不是他之前以为的桑杉的朋友,关系甚至比陌生人差一些……好吧,是差很多了。
“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你好好休息,我问过医生了,你这几天要禁食,不然我也可以给你买点水果什么的,你现在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哎哟,还真是条听话的萨摩,这可比那些小狼狗好多了,他们啊光知道被人照顾,从人兜里掏钱,可从不会照顾别人。”
女人咂了咂嘴,打了个嗝,肖景深闻到了一股令人作呕的秽气。
“不过么,不管怎么说,都比白眼儿狼要强。用得着的时候对人甜言蜜语,用不着了就扫地出门……”廖云卿呵呵笑了两声,表情似乎是在看着一个大傻子的笑话。
“工作四年,结婚四年……加起来我们在一起足足八年,有什么用?他赚了钱就跟那些小明星眉来眼去的,我呢?在他眼里还不如一条狗,狗摇摇尾巴有肉吃,我tm把骨头摇烂了,在他眼里也就是个垃圾。”
廖云卿又冷笑了一下,她擡起手看看自己手上插着的针头,又看向肖景深:“我不能吃饭,能喝酒么?”
被她叫做“老萨摩耶”的男人笑眯眯地说:“不能。”
“不能喝酒,不能吃饭,那我还能做什么?等死么?”
“死之前,您恐怕得先把桑杉垫的医药费清了,不然,你刚刚不是说她能把你卖了么?你要是死了,她为了要债估计也能闹得你不得安宁。”
“我【哔】!你不是她包的么?还敢在背后这么说她?”廖云卿又爆了一句粗口,神情倒是没有刚刚那么丧气了。
肖景深依然笑眯眯地,过去这么多年,他一直是这么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似乎不会被冒犯,更不会生气。
然后,他说:
“我家桑杉要是把你剁碎了还债,我就帮她拖尸体。
别以为自己躺在病床上就能所有人都让着你,我家桑桑现在还堵在高架上,晚饭还没得吃呢。要不是给你拿钱治病,大热天的谁愿意东跑西颠这么累。不管你以前和她有什么过节,桑杉是在帮你,是在救你,你可以不领情,但是不能把被抛弃的怨气撒在她的身上。
被甩很了不起么?当谁没被人甩过?”
差不多是被乱箭射死的廖云卿:……
“我听说你被黄武德甩了?”桑杉来了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在廖云卿的心口上又插了一把刀。
“滚犊子!你们俩能不能不要一口一个甩了?你听好了,是我甩了他,我甩了他!”女人愤愤地挥动了一下拳头,竭力想让自己表现出自己的声势。
抱胸站在病床前的女人神色淡淡:“垃圾在被扔掉之前也会说自己是奔向自由。”
廖云卿:“……我就知道,你tm是迫不及待来看我的笑话的,怎么样,开心了么?看着当初到处跟你作对的人现在躺在病床上……”
她一开始是瞪着桑杉的,可是说着说着,她就情不自禁地移开了眼睛。
“我毫不意外。”冷冷的声音像是细小的刺,深深扎进了廖云卿的心里。
“我毫不意外你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黄武德心胸狭隘为人刻薄,当初在华天跟我斗的时候手段龌龊到了极点,有眼睛的人都知道这个人不值得交付信任,你却一门心思地跟着他,还帮他来对付我。如果说跟着他有利可图也就算了,可是你面对工作的时候也是一副恋爱脑的架势,到了后期根本不在乎公司效益和个人利益,只是因为黄武德和我存在竞争就毫不顾忌自己前途地来对付我……思维模式单一又脑筋不好使,如果我是黄武德我也会把你当垫脚石用完就扔掉。”
第一次站在旁观的角度看着桑杉怼别人人,肖景深的心里竟然觉得一阵暗爽。
廖云卿目瞪口呆地看着桑杉,她知道桑杉这个人心狠手辣,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落魄成这样了,她居然还要把自己活活气死。
“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你对于自己被抛弃这件事毫无自省,觉得责任都在黄武德的身上,这就是你单线程思维的重要表现。说实话看见你这么多年都毫无长进,我不仅不开心,还有点失望。毕竟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的工作能力是远在黄武德之上的,如果脑子清醒一点怎么也该是你甩他而不是他甩你。”
“我说了是我……算了。”身上已经被乱刀插遍,廖云卿突然觉得自己跟桑杉争辩到底是谁甩了谁一点意思都没有。
“把我气死了你是能继承遗产还是怎么地?我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看出来了,为了不值得的男人弄得自己没脑子、没钱、没朋友……你知道你进医院的事儿光京城圈子里有多少人知道了么?你知道他们都是怎么说你的么?教科书级别的loser。”
“你说完了么?说完了你就可以走了。”无力地指了指门,女人偏着头看向窗外,她骂天骂地,跟谁都能斗上两句,到了现在,终于显出了几分病人的憔悴姿态。
“还有一句话。”
躺在病床上,廖云卿看见桑杉突然弯下腰看着自己,狭长的眼睛里是她现在连自己都觉得恶心的模样。
“你想要报复他么?”
说完这句话,桑杉迅速后退了一步,然后拽着肖景深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了病房。
过了几秒钟,肖景深听见身后又传来一声暴喝:“桑杉!我【哔】你妈!”
“看来她身体素质还不错。”
看着桑杉面带微笑轻轻点头,终于回过神来的肖景深在心里为廖云卿点了成排的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