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菜?”
陆辛拉着沈小甜的手进了小乔姐的店里,就看见小乔姐正在摆弄白色的小袋子。
说是袋子也不太恰当,更像是个四方方的面饼中间撕开之后又两刀切成四份儿,一份儿一个方角。光看外面,有点像是切了边的面包片,透着一股香软的气息。
小乔姐说的新菜,就是把炸串儿从串子上撸下来,用这个包起来。
“这不是后头老金那边儿卖个炸鸡卖火了么,我就想着自己也搞点儿什么,谁还能嫌钱赚多了呀?是吧。你们两个想吃什么,我给你们弄这新吃法尝尝。
沈小甜要了素鸡、金针菇、鸡肝、鸡心几样,陆辛要的就要多多了,鸭胸肉和炸里脊他都拿了两串儿。
不一会儿,小乔姐就端着炸串儿出来了,旁边放了三个“面口袋”。
“陆辛你点的这炸串儿一个口袋可装不下,小甜,你尝尝姐做的这个怎么样,我去问老金,他夸你可是没停过,你做的那个视频啊,小甜老师是吧?他还让我也去看,别说,我还真看出来一点儿,你试试这个炸肉蛋,是不是挺稀罕?”
她放下炸串儿,又扭身回了厨房,不一会儿又端了两碗麻辣烫出来。
陆辛一看,赶紧说:“小乔姐,这我们可吃不了!”
“没事儿。”小乔姐笑着说,“我呀是怕你们噎着,顺便也帮我试试这么吃对不对味儿。”
小乔姐单独送的“炸肉蛋”就是很粗的香肠,里面的看着就是满满的肉,外面是一层酥壳,酥壳外带着浅浅的一点金黄色。
陆辛先咬了一口,嘴里就被肉塞得满满的。
“您这外面一层是放了咸蛋黄呀?”
“啊,炒了点儿咸蛋黄,炸完了就往上面抹一层。”
小乔姐笑着坐在沈小甜的旁边,跟沈小甜说:“小甜你那个视频拍的可真是太好了,我呀就给我们家小洁看,她也特别喜欢。我就跟她说,你别看你妈妈天天就是卖个炸串儿,其实里面也可多知识了,她也听得进去了。”
小乔姐的女儿小洁今年也是十三四岁了,正是性子跟妈妈拧着来的时候,小乔姐偶尔也会抱怨两句,还说过想把孩子送沈小甜那儿上上课,这孩子之前还不愿意。
“小甜啊,你说我这个这么做怎么样啊?我算了一下,这个肉蛋肠是贵,可要是好吃呀,那贵点儿也行,昨天和前天我还真卖出去了十几根,他们吃也觉得真不错。”
沈小甜咽下嘴里的香肠,笑着说:“觉得好您就卖吧,我也觉得很好,您用这个咸蛋黄我觉得也挺好的。”
“我问你也是为了图个心安,现在这珠桥东面,谁不知道你和陆辛一块儿把老金的店给扶起来了?”小乔姐脸上的笑就没停过,那语气里隐隐透着羡慕,“哎哟,他家卖的那个炸鸡是真好,我家小洁也喜欢吃,放学了就要买两个回来,我本来想就是炸鸡么,我也能卖,没成想那味儿还真是不一样。”
说着,小乔姐又让沈小甜尝尝她这个“口袋串儿”。
“这个皮子啊,是我蒸出来的,发好的面擀成皮,刷上油,两层的四边儿夹在一起,等面醒了之后直接上锅蒸出来,也是试了好多次,才有这个皮子。”
像面包片一样的皮子比面□□还要香软,味道就是面香,里面却有藏着极为丰富和浓重的味道。
炸好的肉串和菜串外面裹着酱,被人从签子上撸下来之后塞进了面皮里面。
一口是面包着菜,一口是面包着肉,炸好的食物无论荤素都带着脆香和油香,有被这样浓厚酱料和饱满的面所包裹,可以说是每口都是大满足。
“好吃。”沈小甜笑着说。
她没说的是觉得这么吃人一定会胖。
“我觉得呀我这个可以放在外卖上。桥西面那些上班的也喜欢吃麻辣烫,可我这种麻辣烫要是不分开做啊,一会儿里面的红薯粉就泡烂了,要是让我跟别人一样分开放呀,我说实话,那粉儿凉得快,再泡进热汤里,味道都散了。再要是加上这个呀,我觉得能带一带外卖的量,不用买麻辣烫,这也是有菜有肉了。”
小乔姐这么说,沈小甜都能听见她心里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陆辛坐在对面,好半天插不进话来,听着小乔姐说完,他说:
“我觉得你这个想法挺好的,这个挺饱人了,就我这么一个人,吃两个就饱了,您看你这两个面皮加起来也就四五块钱。真做起来比做麻辣烫方便多了,也剩了一层打包费用。”
这话说到小乔姐心里去了。
“唉,咱们这边儿啊,吃外卖的还是少数,都是邻居街坊,送孩子上学放学来,自己上班下班来吃一顿,可我出去看看,人家大城市都在赚外卖钱了,虽说是那些啥啥网抽成挺高吧,可是这钱就在这儿,我不卖,那些人也不会走出来买啊,还是让别人赚去了。
“小买卖抠一分出来是一分。老金把他女儿送出去了,我觉得我家小洁就算不出国,也得有钱读个好大学呀,就像小甜似的,说啥都能用科学知识来给我们讲通了。”
说着话,小乔姐又让沈小甜吃口麻辣烫,看对不对味儿,她看着还跟十来年前一样,长得漂亮,为人敞亮,说起女儿的时候有点儿担心,又有点儿骄傲。
“小乔姐,我觉得您这个新吃法儿真的挺好的。”沈小甜对她说,“能不能卖多好其实我真不知道,但是您东西一直做得好吃,又干净又让人舒服。”
“哎哟,被小甜怎么一夸,我心里可真美。陆辛啊,你看看小甜多会说话,你这个愣小子第一次来我这儿说我是海带泡粉条,我这可还记着呢……”
说话间,小乔姐的眸光一滞,声音沉了两分:
“要是田老师能看见你们俩在一起该多好啊,顶顶好的人,我闹离婚那会儿那个没良心的还来吵吵我,是田老师帮我把人给撵走的,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我这离了婚的女人门前是非也不少啊,田老师帮人却没犹豫过……”
看看沈小甜,她轻声一叹,微红的眼睛下面又扬起了个笑脸儿。
“我说多了,你们好好吃……”
正好有客人进来了要吃麻辣烫,小乔姐站起来就去忙了。
留下两个人继续吃着饭。
陆辛还是没忍住看了沈小甜一眼,看见她的脸上还是笑。
像是一层甲,在那儿,就是刀剑戳不进的样子了。
剩下来的时间,沈小甜都是安安静静地吃着饭,吃完之后,他们两个人一起往家走。
“陆辛。”
看着昔日的垃圾场如今的碧波河,沈小甜擡头看着走在自己左边的男人。
“怎么了?”
“你给我讲讲我家老爷子吧。”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沈小甜才发现这句话真的在她心里盘旋了太久,好像还发了酵,一打开,就是一股酸意直冲她的脑门儿和鼻子。
可她仰着头,硬是不见半点儿的泪,脸上还是笑着的。
陆辛的手从裤兜儿里拿出来,握住了沈小甜的手,说:
“咱先回家,让我喝口水,哎呀,这炸串儿吃得有点儿咸,你听我这嗓子,跟里面有个敲破锣的似的。”
有么?
沈小甜笑着去听了一下,擡手拍了一下他的胸膛。
“没听出来呀。”
到了路口,俩人过马路,陆辛还是拉着沈小甜的手,抻着脖子,好像他刚刚不是吃了啥炸串儿,而是被人把盐块儿塞进了喉咙眼儿。
终于回了家,还没开院子门儿,就先听见了开学鸡的咕咕声,沈小甜就又进屋去拿出一个苹果,切了一点儿,剩下的给了陆辛。
“喏,用这个润你的嗓子吧。”
啃了一口苹果,陆辛说。
沈小甜把手里那点儿苹果给了开学,看它在那儿叨着欢,小甜老师慢悠悠地说:
“嗯,鸡也这么想。”
“咔嚓!”陆辛张大嘴咬了一大口苹果,用的那个劲儿啊,估计能把鸡脖子都咬断了。
吃着苹果,陆辛说:
“老爷子真是个爱管闲事儿的,那次我跟他一块儿去长春,他是要去长白山看天池,坐的是个慢车,一开二十几个小时,那车上有个老人是回东北去寻亲的,老爷子跟他聊天聊了七八个小时,那老人年轻的时候是个当兵的,后来随着部队的调派去了湖南。
“说是他家里有个姐姐早些年没了,留了一个外甥被他姐夫带走了,这老人就想看看这个外甥过得好不好,从湖南打听了消息到了山东,又从山东要一路找回东北去。火车到德州的时候,老爷子还下车买了三只扒鸡,让我和那老人一块儿吃。”
看看沈小甜在旁边默默听,陆辛又清了一下嗓子,插播了一句说:
“那扒鸡也J咸,跟我今天也差不多了。”
沈小甜笑,默默站起来给他倒了一杯水,还是温的。
茶杯接过来,连着那端茶的姑娘一块儿拽进了怀里,陆辛环抱着沈小甜,摸摸她的脊背。
像是在安抚一只离了家的小猫一样。
“长白山那儿的鸡和鱼是真好吃,鱼肥,鸡也肥,还嫩,我和老爷子吃得可开心了,有一天晚上去吃了个烤梅花肉,哎呀,真是,不到东北不知道猪有多香,尤其是那个农村的粮食猪,真拿豆粕喂出来的,一吃就是不一样,那叫一个香。”
沈小甜最近对体重有点点敏感,看着陆辛,她说:“你一定要一边抱着我一边说猪么?”
陆辛不紧不慢转了话题,脸上跟没事儿人似的,手还在那拍啊拍:“吃完了也晚了,我们俩奢侈一回坐了个出租,听着那司机放一个人儿的广播,就是热线电话解决问题那种,司机还说这人儿在他们这一片儿都很有名。结果回我们住的宾馆,我就看老爷子用手机给那热线打电话,他在火车上聊天的时候把人家要找的人那些信息都记住了。这一个电话下去,还真有人又找了过来……”
沈小甜坐在陆辛的膝盖上,转腰看着他:“那个老人找到外甥女了么。”
陆辛点点头。
沈小甜笑了,说:“真好啊。”
过了几秒,她又长出了一口气,又说了一遍:“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