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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飞升后还要回来收债这件事 正文 第87章 公主请登基(三十一)

    公主请登基(三十一)

    “您会养花么?”

    听见闻初梨这么问,万俟悠轻轻摇头。

    “我虽然喜欢看花,却不会养花。”

    无论是少时真真假假的骄纵,还是长大后步入皇权的漩涡,万俟悠让自己修心养性的法子从来不是养花。

    她的性情里有一些过于幽微,又有一些过于随性,就像她实行的政令,有些是她目之所见,知道已经不得不为之,比如压制藩王、豪强、丈量全国的土地清缴隐田和隐户,因为她要增加赋税,她要有足够的钱去养兵对抗朔州的地谷。

    这是她站在龙椅上所见所想所必为之事。

    有些政令,则是因为她的随性,并无什么长远的打算,只是觉得该做就做了,比如她让宫女也能遴选外朝女官,又比如她在一旬一次的休沐之外又给百官加了两日的“私假”。

    这些被人赞为“善政”的举措只不过是她福至心灵,随手为之。

    “那陛下你应该开始学着真真正正地养花了。”

    闻初梨语气柔缓。

    “养花的第一步,便是选种,育种。”

    她看向年轻的陛下。

    陛下已经三十了,陛下依然年轻,陛下还想走前人没走过的路,陛下还没有厌憎与疲惫于这世上的纷争和混乱。

    “陛下,您想过你种下的花能开多久么?”

    闻初梨缓缓蹲下,梨花的花瓣落在她的背上,万俟悠轻轻替她拈掉。

    她指着地上的野花。

    “若是种这等花,旁人只要随手一提,就会被拔个干净,若是种一株芍药、牡丹,总得让人用上木铲,若是种一棵梨树,旁人想要除掉它,总得用刀斧,花上一些力气。”

    她说的是花,又不止是花。

    万俟悠学着她的样子蹲下。

    “可这样能被人轻易拔了的花,也是总也除不尽的,三五日之后,被拔掉的地方也总会再有,就算是在这儿纵火一烧,等到一场春雨下来,也能看见新芽。反倒是一株芍药、一株牡丹、一棵梨树,除了就是除了,它们花开的大,树生得高,可能还没来得及开花,就会被人先动手。”

    她说的是花,也不止是花。

    闻初梨缓缓转头,看向她。

    万俟悠笑着将一根草的草尖拔出来,捏在指间把玩。

    “如今看着这片山的人是我,芍药、牡丹、梨树可以长得漫山遍野,可若是有一天看着这片山的人不喜欢花了,芍药留不住,牡丹留不住,梨树也留不住,只有这些不起眼的野花,这里一片,那里一片,除不尽,烧不完。”

    春风徐徐,吹过闻初梨的白发,她像是这座山上最苍老又坚硬的那一棵梨树。

    她缓缓站起身,一双眼睛看向远处,她真的,已经太老了,老到不知道自己看见的远方,是以后,还是过往。

    “陛下,老身与您说一句实话,当年您来寻我,让我做东宫詹事之前,我只觉得自己一直都在后宫的暗房里,一日又一日,看着我的旧日同僚被人拔了指甲、打断骨头、被人在地上拖行羞、被人剔去身上血肉……我们那时候苦熬,想的是沉冤得雪,天地清明,大启的正统,想着,便觉得心生胆气,向死无畏。

    “可是,那一日,当我孤零零一个人被人扶着走出暗室的时候……”

    闻初梨停住了。

    重新走到了光下,看着郭皇后穿着簇新的凤袍哭泣,看着还是太子的神宗笑容满面,闻初梨却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的炙热肝胆碎掉了。

    她们换来是什么呢?她们这些女人,在这场凶狠博弈和厮杀里换来了什么呢?

    圣人之言,忠勇之义,她撑到了尽头,却开始怀疑这一切到底跟她有什么关系。

    一个宫正令,算什么?皇后和陛下赐下的牌匾又算什么?她奉圣人言,圣人视她为何物?她守天地纲常,天地纲常又把她当做什么?她和她死了的同僚,到底算什么?

    人前,她是守理持正的宫正令,人后,她不过是个已经支离破碎夜夜噩梦的可怜人罢了。

    过了几年,她借口年迈,离开了皇城,可即使避居绿萝山,她的噩梦也没有停过。

    直到有一天,一个年轻的女子站在梨树下,神采飞扬,让她去做东宫詹事。

    走到人前,走到朝堂上,走到……高高在上的太子能看见她的地方,走到朝臣们或是审视或是认同或是敌对的目光里,走到她能以一言惊起波澜的尚书之位上,她离开了绿萝山的梨林,她心里的梨花却真的开了。

    “陛下,老身今日才明白,老身也是您种下的一棵花,一棵花,是得在光下,被人看见,才是花。”

    闻初梨突然笑了。

    她转身看向她的陛下。

    “陛下,您说的是对的,有您在,自是百花可开,若是您有一日不在兰娘,也该选出能遍布天涯的种子,它不必馥郁芬芳,也不必艳丽,它能活着,便总有一日能成了一片,覆于此间山河。”

    她又垂下了眼眸:

    “只是这样的种子更难选,您且让老身好好想想。”

    万俟悠笑着点头:“你慢慢来,我母后说今年在朔北造了梨花酒,味道和你这的不同的,等她的酒来了,我来送你尝尝。”

    “好。”

    闻初梨对她行了一礼。

    万俟悠转身就要走,却又被她叫住了。

    “陛下,旁人没走过的路,总是格外难走,您小心些。”

    “你放心。”万俟悠的手指之间还捏着那一点点新绿的草叶子,她看看那草叶子,又看看闻初梨,“真说起来,这世上哪有万年不变之法?总不能在旁处都能变,唯独在我想变之处,就偏偏变不了。”

    闻大家被逗笑了。

    她们的这位陛下,身上总有一股天生的理所当然,让人头疼是在此处,让人喜欢,也是在此处。

    翻身上马的时候,万俟悠最后看了一眼闻初梨,山上风大,漫卷的梨花花瓣几乎要把她家这位一头白发的老太傅给淹没了。

    目送陛下离开,一直站在一旁的女子连忙走上前:

    “娘,您也回去歇着吧。”

    闻初梨擡起手扶住了一棵梨树。

    她有些站不稳。

    “妇言。”

    “娘有什么吩咐?”

    “等我去了,这座绿萝书院就交给你了,你万不可走回头路,只能往前走,要是有一日走不动了……你也要让旁人知道,绿萝书院教出来的女子到底在想什么。”

    沈妇言和百里妇行一样也是被闻初梨收养的她的同僚之后,闻言,她深深行了一礼。

    “娘,女儿知道。”

    从绿萝山离开,万俟悠的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如果说她从前重用女官、废止律令之中男尊女卑之处等种种只是因为想要扶植自己的势力,彰显自己身为一国之君的威权,那么以后,她要想的,就是怎么让这世间的女子能更多地走出来。

    唐杏子唐桃子这对姐妹的惨事要少些,像蓝幸娘那般的女子也该少些,可要是再论上去,良贱之分、人身买卖、纳妾之律……桩桩件件都是大事。

    “此事最可笑之处,就是若那崇家的三郎没死,他娘被判了死刑,他最多也只是个阻挠科举的从犯。明明他那三分孽根是万恶之首,可不管怎么论,杀人害命的都是他娘。也就是说,如果唐杏子没有痛下杀手,而是如陈金银说的那般报官,也不能奈何了崇三郎。”

    桑问经可以说是朝中最同情唐杏子之人,为此她几番和其他同为女子的同僚争辩。

    万俟悠听见她的话,点点头:

    “那就在律法上想办法。逼良为妾是一桩,阻挠科举是一桩,还有一桩……朕有心将他定罪为奸|淫。”

    说着话的时候,她拿着朱笔,在蓝幸娘和唐杏子二人的名字上分别划了一道,又在旁边添了“崇汶”两个字,正是崇三郎的名字。

    “听说,因着这件事,朝中有些人在说女子读书乃是乱家之源,你将这般说的人都找出来,朕还在上头坐着呢,他们说出这等话一概当大不敬。”

    “是,陛下。”

    桑问经一边整理奏疏,一边偷偷去看陛下。

    自从陛下从绿萝山回来,行事比从前又多了几分专断果决,从前朝臣们有些男女上的非议之言,陛下多半都是压下之后慢慢处置,现在竟然直接说那些人大不敬。

    外面的鼓声响起,又到了宫禁要关门落锁之时,万俟悠起身伸了个懒腰,让这些御前文官们也都退下去。

    “陛下,杜通政请见。”

    “杜行舟?他回来了?让他进来吧。”

    杜行舟没有穿官袍,而是穿了一身淡青色的锦袍,在习习微风之中犹如玉树。

    已经年过而立,他却没有蓄须,仍是一张白面,加上乌发玉簪,仿佛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士子,一点也不像是在朝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通政司正使。

    等他走到近前跪下,万俟悠才看向他。

    “出去了半年,也没见北风将你吹得老些。”

    杜行舟笑着说:

    “臣在外面也时刻惦记陛下,心有陛下,如揣玉圭宝珠在怀,一点北风自然不会伤了臣。”

    万俟悠静静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

    “若是朕现在下旨让你入宫,安安分分给朕做个男妃,你可愿意?”

    杜行舟闻言笑了,毫不犹豫地说:

    “能在陛下这得个名分,臣一生之愿也。”

    他这么说,反倒让万俟悠失笑。

    “你这般乐意,倒让朕觉得是不是对你这个肱股之臣太刻薄了,让你总想着弃官入后宫。”

    “陛下对臣自然是优容,是臣有妄念,只想能常伴陛下左右。”

    手指从他的脸颊划过,勾起他的下巴,万俟悠仔细打量着他,神色间有些许的不解。

    “对朕有所图之人,朕总是有所感,比如那陆晋,朕一眼就能看透他对朕动心而不敢认,又比如裴仲元,他对朕有真心,可那只是诸多心思中的一种,唯独你……”

    杜行舟趁机微微擡头,两人的距离极近,他的一点呼吸从陛下的耳边划过。

    “陛下,微臣的心思在陛下面前从来坦荡,只怕陛下不肯看。”

    坦荡么?

    万俟悠笑了笑,在他的眼上轻轻落唇。

    是夜,漪澜殿的灯许久未歇,直到戌时末。

    龙床上,杜行舟起身,带着一身的痕迹走出内殿,内殿外已经有人准备好了干净的衣袍,他轻手轻脚换上,将身上都打理妥当,才对着幔帐深处弯着腰,无声地退了出去。

    陛下龙床从来是不留人过夜的。

    躺在金黄色的锦被之间,万俟悠缓缓睁开眼睛。

    “重紫,沐浴。”

    “是。”

    躺在汉白玉雕琢成的浴池之中,万俟悠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床笫之间,最合她心意的当属杜行舟,乖顺得像一只净白的狐貍,聪明又狡猾,和他在一起,时而尽兴时而缠斗,总有趣味。

    可越是这样,她反而会想得更多些。

    “重紫。”

    “陛下有何吩咐?”

    “按照旧例,杜行舟走的时候拿走了茉莉铜牌,对吧?”

    “是,陛下。”

    “明日将铜牌收回来。”

    重紫自然应下。

    比起一个她总看不透的“男宠”,杜行舟还是好好当他的通政司正使吧。

    以后要是有合了她心意的男人,只管养在床笫间好了,也不必再派出去做官。

    若是他们想要做官,她不会拦着,只是这龙床也不必上了。

    朝堂上的事已经够累了,陛下也已经过了跟那些男人们猜心思玩情趣的时候。

    如此又过了几日,万俟悠除了处置一般政务之外,还每日与亲近朝臣商量如何能在“纳妾”一事上立法设限,男子要判奸|淫是极难的,还得再加些规矩才好。

    唐杏子和蓝幸娘都被判了秋后处决,万俟悠让人在彭州建了一座女子学府,名为“新桃书院”。

    陈金银在奏疏上写唐杏子知道此事之后对着繁京的方向磕头磕到了头破血流。

    万俟悠看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将这封奏疏收起来。”

    这是一刀自下而上劈向她的刀锋,她得记得这一刀,不能让尘烟云雾将它劈出的那一条缝隙轻易遮掩。

    大朝会上,她正高坐在龙椅上听着一群大臣讨论今年的春耕,忽然见一人跪在了外面。

    片刻后,重紫无声走了过来。

    “陛下,闻太傅有奏疏呈上。”

    “让人进来。”

    女子捧着一封奏疏,恭恭敬敬低着头走了进来。

    万俟悠却忍不住起身。

    这女子是国子监主簿百里妇行,今日,她的身上披了麻衣。

    “启禀陛下,微臣养母,大启太傅闻初梨,已于昨夜去了,她临终前写下奏疏一封,令微臣呈与陛下。”

    重紫转呈奏疏的动作都比平时要小心许多,万俟悠拿起那封奏疏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

    “臣闻初梨生年八十有六,曾于宫闱做女官,又在朝堂成公卿,如今病骨支离,老朽不堪,却有世事难解……”

    “各位臣工。”

    寂静的大殿之上,穿着一身金色衣裙的陛下缓缓走了下来。

    “闻太傅的奏疏,上有十问,朕今日代她问问诸位,尔等都是世上贤达,想来,能替太傅解了一生所惑。”

    “第一问。”

    “圣人著书立说,教人忠孝廉耻,教人为君之道,为臣之道,为人之道,却无一字是给女子,女子之忠,换不来高官厚禄,女子之孝,换不来家业承继,女子之廉,没有寸土傍身,女子之耻,却总在世人嘴中任意谤毁。父不仁,女之耻也,夫不贤,妇之耻也,儿不孝,母之耻也,何解?”

    万俟悠看向了站在最前面的宰相,接着是他身后的各部尚书……

    “第二问。”

    “天纲人伦,皆说女子不可淫,却许男子三妻四妾,贪花好色者为男子,世人赞其秉性风流,不说其性淫不堪,何解?”

    “第三问。”

    “第四问。”

    议政殿里针落可闻。

    谁也没想到,持正守礼,一生中最出格之事就是现身外朝,扶持陛下登基的闻太傅,竟然能问出这么多在世人眼里不该问的问题。

    这哪里是在提问?这分明是在让天下男人、数千年经学之道难堪!

    捏着薄薄的奏疏,万俟悠的脸上却有了笑意。

    闻初梨的一生有过许多的刺,她原本想将那些刺都带到土里,就像是一棵枯死的梨树那般吞藏下自己的全部过往风霜。

    可为了那些会在某个春天萌发的种子,为了那些千百年后可能才会开的花,她把这些刺一根一根地拔出来,犹如自己的骸骨一般摆在了世人的面前。

    她是在问世人,又不只是在问世人。

    或许,她只是希望能有后来者如她今日一般地问上一问。

    问问为什么女子不被允许读圣人之言、行圣人之道,却又被人羞辱,问为什么天下间的纲常伦理为什么重男抑女。

    问问这个世间为什么这般的不公平,世间的女子只是想跟男人一样,却这般的艰难。

    “第十问。”

    “田间垄间,从不乏女子操持农事,世人却总说女子力弱不堪,因此而不分其田地,若女子果真不堪,世人何必争相娶妻,又要女子操持家事,又要女子耕耘田亩,又要女子生儿育女,又要女子伺候翁姑?若女子果真不堪,七出之条之中懒惰之言又是何解?一女子,可受翁姑之训、可受家事之繁、可承耕耘劳作之苦、可忍生儿育女之痛,偏偏不可分得田地。此事何解?”

    何解?

    何解?

    自然是因为天下间的男子沆瀣一气,将女子视作己身之财物,又怎容许她们自有土地田亩?

    在陛下的目光之下,有大臣转开了目光。

    陛下在几州之地重新均分土地之时分给了女子,他们这些身在繁京的世家豪族唯恐此事有朝一日会轮到他们头上,可实在是给那些均田官吏使出了不少的绊子。

    甚至就在此时此刻,还有人的笏板上写着参奏越知微等人的字句。

    万俟悠看着他们。

    他们却不敢看着此时的陛下。

    “诸位如何看这十问?”

    “陛下,臣以为,这是闻太傅的肺腑之言,只是许多事体并非可一蹴而就,闻太傅一生操劳,临终之时有些牢骚……”

    “牢骚。”

    万俟悠精准地抓住了他话里的字眼。

    “在你看来,这是闻太傅的些许牢骚,根本不值得放在心上,朕说的可对?”

    隐隐的雷霆之怒藏在陛下平静的面容之下。

    刚刚说话的大臣连忙跪地。

    “陛下,臣并非是说此言全是牢骚,只是闻太傅她……”

    “你不必说了,朕听你现在的话才是牢骚。一些,不满与女子同朝的牢骚,一些不愿意站在朝堂上听见女子说话的牢骚,一些……不想看见一个女子为陛下的牢骚。”

    “陛下!臣绝无此意!”

    陛下笑了。

    她挥挥手,立刻有禁军上前,将人拖了下去。

    “朕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就算朕当了皇帝又如何,这天下终归是你们这些男人的,土地在男人手里,道理在男人手里,女人,也在男人手里,只消朕哪一日去了,什么朝堂上的,什么书院里女子,什么站在你们面前的女子,你们终会将她们一一打扫干净。古往今来,无数皇帝,朕,不过是其中一个异类,就算掌政几十年,这天下也早晚回到你们想要的正轨上。所以啊,太傅的遗言,你们当做是牢骚,朕修改政令,你们也觉得总会有一天改回去。”

    万俟悠环顾四周。

    “你们想的都对。”

    短短几个字,吓得满朝文武跪在了地上。

    “陛下,臣等绝无此意!”

    万俟悠回以冷笑。

    她问闻初梨怎么选种子,闻初梨就把自己变成了种子。

    一身清名,一把老骨,她真的都不要了。

    千百年后,若是她们所做之事都湮灭成尘土,在史书上,她们君臣二人大概就是一对昏君佞臣。

    “国子监、太学、各地书院、各地学政衙门前面,把这‘十问’刻碑立在那儿。”

    这、这是要直接对着天下读书人的脸去抽啊!

    有大臣擡起头,可想起刚刚被拖走的那个,他又闭上了嘴。

    “天下人都可以来答这十问,没关系,朕替太傅等着。”

    金色的裙角从光滑的石砖上缓缓划过。

    “对了,朕打算立储。”

    走回到龙椅前面,万俟悠笑着转身,落座。

    “朕至今没有孩子,也不打算生孩子,宗室里所有十岁以下的女孩儿都送来繁京,朕会从里面选一个皇太子。”

    “陛下!陛下!”

    这下连老臣们都跪不住了。

    “陛下三思啊!”

    “对了,朕说的宗室,包括各位郡主,你们明白吧?”

    元戎七年。

    掌握国祚至今十余载,陛下终于显出了她的刚愎和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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