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一家酒店门口的便利店的时候傅南商停住了脚步。
“要不要买点零食?我记得你以前挺喜欢蛋黄酱虾仁的饭团。”
楚上青看了一眼时间,晚上九点四十分,刚吃完晚饭一个小时。
“好啊。”她还是笑着说。
男人脸上没有表情,只有一点耳朵仿佛被霓虹灯照红了:“我自己去买吧,你在这等我。”
“好。”楚上青还是在笑。
两分钟后,傅南商空着手出来。
“饭团卖完了?”楚上青问他。
“嗯。”傅南商摸了摸鼻子,“要不我们回去叫果盘吧。”
“都可以啊。”楚上青没意见。
走进酒店大门的时候,她突然回头问:“是酒店给的太小了吗?”
身家千亿的傅董事长差点一头撞在玻璃门上。
擡头一看,楚上青已经步履轻快地穿过酒店的大堂。
电梯里,她突然把手放在了傅南商的裤兜上。
“只买了一盒,够用么?”
一、一盒有十个!
“大、大概够吧?”说完,他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想把楚上青的手拿开,又舍不得,最后成了手指小心翼翼地点了点。
电梯一层一层往上走。
不知道为什么,傅南商仿佛听见自己的心越跳越快。
“安装过程不需要测试吗?”
楚上青又突然问他。
电梯里不只他们两个人。
其他人都没把楚上青的话放在心上,还以为他们是在讨论商业问题。
傅南商吓了一跳之后觉得自己快熟了。
他擡手想解开衬衣的口子,却无端觉得不好意思,手又放下了。
“安装过程……”
电梯停在某一层,两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一看就傅南商和楚上青,两个人的脸上都是笑容:
“傅董,楚秘书。”
楚上青笑着向二人致意:“刘总,鲁总。”
这两个人也都是来参加活动的老板,只不过比起傅南商被主办方邀请、被安排顶楼总统套房的待遇,这些小企业老板都是努力搞票自费参加,对他们来说,到这种场合就是找找路子、长长见识。
“两位这么晚才从外面回来啊?真是家大业大,公务繁忙啊!之前听说傅氏最近对钢材有兴趣,我有个多年的老朋友……”一个男人笑着,试图跟傅南商搭上话。
楚上青的脸上还是微笑,打断了他的话:“不好意思刘总,没什么公务,只是出去约会。”
她的手反过来握住了傅南商的手。
“啊……”两个中年男人笑呵呵地点头,笑呵呵地转了回去,电梯到了他们要去的楼层,他们笑呵呵地离开,就是脚步有点快,好像电梯里有个叫“尴尬”的妖怪在追着他们。
傅南商看向她。
他之前无声无息地僵在了原地,现在好像终于解脱了。
“应该没有人打扰了。”楚秘书擡头看着自己的男人,“我们可以继续说安装测试了。”
傅南商张了张嘴。
他的语言能力好像退化成了草履虫。
见他不说话,楚上青松开他的手,将自己的手伸进了他的裤兜。
傅南商立刻隔着自己的裤子把那只手摁住了,楚上青笑着看他,下一刻,他的手又松开了。
楚上青只是抽出了他的房卡。
电梯停下又启动,要上到顶楼的只剩了他们两个人。
女人的目光徘徊在他的下巴附近,像是一根柔软的羽毛。
说话却还是一本正经:“安装测试,之前做过吗?”
“独……立封闭测试阶段,有过安装过程。”
楚上青满意了。
她将房卡夹在了两指间。
“叮——”
顶楼终于到了。
傅南商松了一口气,跟在楚上青身后往自己的房间走。
“傅南商,你有多少事瞒着我呢?”
解开发绳,楚上青随手展了展卷曲像海草一样的头发。
傅南商擡手帮她整理了下她的发尾。
“我都告诉你。”手指拎起长发,男人小心翼翼地上前了一步,“我只是没想过有人会想听。”
他的声音轻轻的。
穿着蓝色长裙的楚上青微微低下头。
深圳的夜晚有风,却绝对称不上是凉爽,一点薄薄的汗在她的后颈,让那里变得冰凉。
又被傅南商轻轻掠过的手变成了温暖的。
她轻轻叹气,擡起手,抓住了那只手。
“傅南商,我们两个既然是相爱的,那我们对彼此的喜欢就是这段关系里最珍贵的东西,你喜欢了我三年,这件事非常重要。”
这是她今天第三次说相同意义的话。
每一次,她的语气都变得更低沉。
傅南商的手臂绕过楚上青的肩膀,两个人的影子投在酒店走廊的地毯上,仿佛相拥。
因为八字很硬所以连累全家不得自由,父亲被逼着放弃物理专业学金融,母亲失去了她的舞台。
生活在傅家,傅南商用十几年学会的是用沉默面对一切。
越是激动,越要沉默,不然他不仅要面对愤怒的傅成、阴阳怪气的林小燕,还要面对父亲的叹息和母亲的眼泪。
傅雪辰想要看他愤怒、嫉妒、自卑从而获得优越感。
在这样的环境里,他的情绪早成了毫无价值的东西,越是正向的,越被打压。
“我以为我喜欢你,就像是……一个观测者,在观测太空里的一颗星球。”
是窥探。
是冒犯。
星球在它遥远的轨道上旋转,不需要无数光年之外的注视。
楚上青用门卡打开了傅南商的房门。
灯亮起的瞬间,她回身一把抓住了傅南的衣领。
“我天天在你的身边对你心动,你却把我当一颗星球?”
肩胛骨撞上了墙壁,男人笑了。
下一刻,仿佛生气的楚上青也笑了。
“我是星球,你是观测者,现在这颗星球喜欢你,你怎么办?”
是梦里也不敢妄想的回应。
仰望太空的人对着太空呐喊,然后他看着遥远的星为了他闪烁。
站在海边的人吹响了海螺,深海中有巨鲸的鸣叫在回荡。
傅南商不知道,在数千年前,是不是这样的妄想诞生了最初的宗教,可他的一切都已经被楚上青拿走。
如果这个世界存在灵魂,那灵魂皈依于她。
如果这个世界属于神明,楚上青就是他的神明。
这些话过于狂热,让他的身体内炙热到生出了痛感。
“我将走向宇宙深处,走向你,活着走不到,我可以为自己打造一个‘新地平线号’。*”
实在笨拙得不像情话。
楚上青却听懂了。
这个喜欢了她的三年的男人,用他笨拙的无望的方式在靠近她。
“你喜欢的星球,也在奔向你。”
四目相对,楚上青说:“我们终究近在咫尺,有无数的机会抱紧彼此。”
傅南商笑了:“真的太好了。”
宇宙宏大无垠,他们这么渺小,却可以紧紧地挨着对方。
他的手擡起来,轻轻擦过楚上青的眼睫。
“我可以吻我的星星吗?”
他问。
这双眼睛是他今天一直想亲吻的。
楚上青没有回答他,而是反问:
“只是想吻?那你为什么要去便利店。”
她擡起腿,用膝盖顶了下傅南商的腿侧,那个装了东西的口袋。
下一刻,楚上青低头看了一眼,然后笑了。
蹬掉脚上的鞋子,她一直抓着傅南的领子。
“你这是什么?火箭吗?探索号?”
傅南商的脖子上渐渐生出了汗。
沿着他的鬓角和下颌缓缓成了一条线。
楚上青拿掉了他脸上的眼镜。
“你去过卡纳维拉尔角,火箭准备发射的时候要做什么?”
“检查。”
空气变得稀薄又黏稠,傅南商低下头,因为他的回答,他获得了一个吻作为奖励。
“检查之后是什么?”
“是倒计时。”
“好。”楚上青凑到傅南商的耳边,“你开始倒计时吧。”
“10”
扣子从扣洞里跳了出来。
“9”
人的指甲和手指是有两个不同的温度的。
“8”
发丝作为一种蛋白质构成物,具有特殊的香气。
“7”
他吻到了他的星星。
“6”
他吻到了他的星星。
……
“1”
酒店大床的弹簧被二百多斤的重物挤压,回弹,成功通过了一次压力测试。
黑色的卷发盖住了傅南商的眼睛。
汗水在眼睑,被他眨掉。
他的星星那么美。
火箭成功飞向太空。
“楚上青。”
“嗯?”
“我以后会学习怎么对付裙子拉链的。”
他被咬了一口。
疼得他揽住了楚上青的腰。
他的胸口更疼了。
手指在床头摩挲,抓住了一支笔。
女人笑着说:“这次我帮你做记号。”
她俯视着自己的“画布”。
笑得像是一头吃到了肉的幼狼。
……
楚秘书和老板成了一对儿,楚秘书还在某个奶茶群里公开承认并且晒了老板给她的生日礼物——一颗行星。
作为这次的陪同人员,助理林语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受到同事们的信息轰炸。
对此,她保持了沉默。
直到她在上午十点十二分见到了老板和楚秘书。
“楚秘书,今天下午的参观活动延期到了明天,几家在深圳的钢材供应商负责人想要约老板见面。”
“定在明天晚上。昨天我给路助理和于助理发的关于处置诽谤的工作流程也抄送给了你,如果行政部门要找我,你先负责对接。”
“好的楚秘书。”林语把事情一板一眼地记了下来。
她全程面无表情,好像看不见脖子下面全是牙印和描画痕迹的老板。
也看不见一直想给楚秘书揉腰的老板的爪子。
退出总统套房,林语一脸冷静地打开了手机。
一脸冷静地点开了微博。
一脸冷静地点开了某个超话。
一脸冷静地发内容:
“我们可以吃红豆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