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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胜不肯撤回凉州,长安便仍有开战的可能,萧缜立即将战报送往京城、广元。
韩保急召二相、二将议事。
魏琦:“吕胜是在等皇上打剑阁道的结果,皇上胜了,吕胜才会真正撤兵。”
范钊:“这老贼,且等着,早晚有我带兵去打他那一天!”
鲁恭:“吕胜不撤,萧侯就必须留在长安备战,可皇上那边迟迟没有消息,最好再派两员骁将带一万骑兵去增援剑阁道。”
范钊:“我……”
魏琦:“臣举荐萧守义、萧涉,这父子俩一个老成持重一个骁勇无双,父子配合攻防兼备。”
宋澜:“萧涉曾经手刃名将孟靖业,确实是个猛将,萧守义虽然稳重却少智谋,换成萧野、乔长安会不会更合适?”
因为调用的是骑兵,只能从萧缜的南营里选将。
魏琦:“谋有皇上、萧老、安国夫人,援将重在忠勇,南营除了萧缜,便是萧守义、萧涉武艺最强。”
宋澜:“魏相说的是。”
韩保见两位丞相商量妥了,范钊、鲁恭也没有异议,立即给萧缜下了一道调兵的军令。
宫里在为战事筹谋,清化坊的国公府,女眷们也分别收到了萧家叔侄搭驿兵送来的家书。
两府女眷聚到一起看信。
萧姑母的信最多,萧缜与两个儿子一人一封,乔长顺那封是乔长安从辽州带来的。
贺氏、林凝芳、颜明秀看丈夫的信,柳初看孙典借着萧野的幌子写的信。
这帮男人二月就离开洛城了,一晃眼竟已是冬月。
贺氏看得泪眼汪汪,这漫长的分离太难熬了,又要整日提心吊胆,怕哪个折在外头。
林凝芳三妯娌比她镇定多了,毕竟信里全是男人们的情话,柳初、颜明秀收信时脸都有些红。
萧玉蝉不方便看嫂子们的,凑到了萧姑母身边。
萧姑母连读三封,擦擦眼角,朝一屋子女眷道:“真好,广元、长安一稳,皇上、老爷子能全力伐梁了。”
林凝芳:“二嫂与齐世子应该也带兵进了剑阁道。”
老爷子打通剑阁粮道时给京城送了战报,佟穗、齐凌、赵瑾也趁机捎了家书进京。
佟穗依然是两封,一封给爹娘报平安,一封给林凝芳,再由林凝芳安抚萧家众人。
贺氏心中不安:“听说那地方比晋州的山还要险,他们这一波一波地往里闯……”
萧姑母:“就是险才要增兵,如何打是将士们的事,咱们操心也没用,少胡思乱想吧。”
萧玉蝉:“有祖父在呢,二哥他们也在长安了,离得近,两边还能互相照应,咱们踏踏实实等着就好。”
贺氏点点头,把那些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
萧姑母再对林凝芳道:“你也不用太担心阿满,她本事大着呢,身边又有能征善战的齐世子,总之现在啊,你这胎才是咱们家最大的事,你自己休息好了,我们也把你照顾好了,便都算立了大功一件。”
周老爷子说,侄媳妇的产期就在冬月中旬,眼瞅着就剩十来日了。
林凝芳笑笑:“姑母放心,我都懂的。”.
剑阁道。
十月二十七日一早,萧穆、赵瑾带着一万骑兵与运粮车队从盘龙镇出发,一路山路崎岖,当日黄昏抵达葭萌关,从留守此处的裕军口中得知,兴平帝是二十二日攻克的此关,休整一日就继续往南追杀梁国主力了。
老爷子不敢耽搁,次日让赵瑾运送粮草在后,他率一万骑兵又往t南疾驰了一百多里,终于在天黑前追上了兴平帝。
此时梁军主力已经退入剑门关,兴平帝也刚刚在关下安营扎寨,前面那几日都是且追且打的。
见到萧穆,兴平帝既惊且喜:“巴中已经打下来了?”
萧穆兀自喘着气。
到底是老将了,兴平帝亲自扶住萧穆往里走,笑道:“您老别急,喝口茶再慢慢说。”
进了营帐,萧穆喝口水,气息没那么喘了,立即把前几天广元的险情报给兴平帝。
兴平帝也是一阵后怕:“朕万没想到,蒋儒能在短短几日走水路赶至广元,广元城里竟然也藏了三千梁兵与他们里应外合。”
萧穆:“皇上,梁帝这几年跟咱们一样还田于民整顿吏治,深受梁国百姓拥护,所以他们才能成功藏三千士兵而不漏一点风声。如今梁国占据剑阁险道,咱们短时间很难攻克,而吕胜、黄起遴、陵国之患犹在,皇上还是撤兵吧,不可再将自己置于险地啊。”
兴平帝看眼挂在后面的梁国舆图,只要他的大军过了剑门关,距离益州就只剩四百多里了。
他对萧穆道:“你我耗费数万将士的性命才打到剑门关,此时撤兵,那几万将士岂不是白死了?再说宗权、蒋儒一死,梁国兵力、士气大减,除了镇守长江水路的三万水军,便只剩封蕴麾下这几万主力,正是天赐灭梁良机,朕岂可错过?”
“朕知你素来谨慎,但辽州的兵权已经被萧缜收回了,冯籍可保北边无忧,乔长顺可震慑黄起遴,江北有潘勇、谢坚四将的二十万大军驻守,陵国才折损九万水军,一两年内必然不敢再犯。至于凉州吕胜,就算他敢挥师长安,朝廷也有齐恒、萧缜可守。”
“再说剑阁道,前面的葭萌关你已经见过了,同样是个险关,朕强攻数日便打了下来,剑门虽险,对上咱们的精兵,短则半月长则一月,朕亦能拿下。”
虽然葭萌关一役折损近两万将士,可哪次打仗不死人?
只要他此次灭了梁国,让西南之地重归朝廷,未来几十年甚至几百年西南便不会再起战事,那么拿几万将士的血去换几代百姓的安居乐业就是值得的,否则梁国将与大裕征战不休,期间死去的军民又何止几万?
兴平帝越说越有底气,拍拍萧穆的肩膀,笑道:“您老且先休息,明早陪朕一起观战。”
次日日头升高,手脚没那么冷了,兴平帝下令先锋军去攻剑门关。
萧穆站在兴平帝身边,神色凝重地观察着剑门关。
剑门关这一带的山峰仿佛被利剑劈开了一道豁口,因此得名。
既然山有豁口,中间必然是一片低地,裕国大军此时就位于北面这段低地,南面是一片陡坡。
整面陡坡仅修了一条山道,山道最高点便是剑门关。梁军出兵伐裕,将士们拾级而下就行,换成裕国打梁国,将士们得先爬上这段陡峭的高坡,再去尝试攻打剑门关的关城。
萧穆在晋南的龙行径上见过类似的险地,也就是虎须关,当时是萧缜、佟穗趁夜从虎须关一侧的缓坡爬上去的,杀死哨兵后再通知下面的八百奇兵赶紧上去,可剑门关迎敌这一侧根本没有缓坡,只有一条孤零零的山道!
每次爬坡只能三五人齐头并进,小兵们还没爬到一半先进入了梁军的弓箭射程,就算有盾兵开路,盾牌防得住弓箭却挡不住关楼上的投石车,重重的石块砸下来,盾兵连着盾牌一起倒下,一路撞倒数个自家小兵再跌落山崖。
小兵们都如此艰难,那些攻城器械更难运送上去。
日袭,夜袭,兴平帝想尽了一切办法,白白折损了万余兵力,竟连剑门关的城墙都还没碰到。
赵瑾早带着粮草赶过来了,观战两日后,他悄悄问萧穆:“咱们要不要再劝劝皇上?”
萧穆苦涩摇首。
没尝试攻关时可以劝,攻关一开始,皇上能看不出剑门关绝非强攻就能夺下的关隘?
肯定能的,可皇上选择继续攻关,便是皇上不想承认他之前太轻狂了,不想承认他伐梁伐错了,不想承认他白白牺牲了几万士兵的性命。
皇上已经跟自己较起劲了,正在气头上,这个时候萧穆去劝,只会变成火上浇油。
兴平帝确实愤懑,可也不愿让将士们继续徒劳送命,十一月初三,兴平帝撤兵两里,只守不攻。
萧穆欣慰道:“皇上还是英明的。”
赵瑾也看出来了,只需要再来一个台阶,兴平帝就会撤兵。
初四,兴平帝收到太子送来的战报,称吕胜调兵逼近长安,朝廷决定派萧缜的五万骑兵去增援。
预料之中的事,兴平帝并没有意外,反倒有了一个合适的撤兵理由。
算上萧穆带过来的一万骑兵,兴平帝此时共有八万大军。
初五一早,兴平帝、罗霄带七万步军先撤,萧穆、赵瑾带一万骑兵殿后,提防梁国主力追杀。
传讯兵先行一步,在葭萌关遇到了刚刚赶至这里的佟穗、齐凌。
因为老爷子跟兴平帝说了他的增兵部署,所以兴平帝让传讯兵给佟穗、齐凌带话,让他们两人带三万五步兵在葭萌关等着,不用再往南走。
按照兴平帝的意思,直接让佟穗、齐凌撤回广元就行,可萧穆担心返程遇到变故,建议留下二人。
葭萌关与剑门关中间只隔了一百里山路,一旦中途出事,佟穗、齐凌还能及时增援。
传讯兵交代完毕便匆匆离去。
佟穗看向齐凌。
齐凌受不了她忧虑重重的眼神,道:“就一百里路,皇上他们走快点可能明晚就到了,至于你这么不放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祖母,老爷子是你孙子。”
佟穗没理这话,来到葭萌关的关墙上,眺望前方山路,可惜山路狭窄,很快就被山体挡住了视线。
佟穗有些心悸。
一百里路确实不长,但两侧全是深山老林,梁国既然将皇上诱进了剑阁道,岂会不安排伏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