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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商量完后,赵瑾从窦德昌身上搜出窦国舅发来的圣旨与兵符,再点一千骑兵便往西边的娘子关去了,为诈娘子关的守军做准备。
临走之前,赵瑾对他拨给萧缜的四千大同骑兵道:“从此刻起,到你们再见到我为止,萧将军才是你们的指挥,你们要像效忠我一样效忠于他,记住了吗!”
“记住了!”
赵瑾一一看过每一个人的脸,这才离去。
四千骑兵与萧缜麾下的五千骑兵继续将三万多降兵包围在山路之中。
降兵们依然跪着。
萧缜走到中间的位置,跳到旁边一处山壁上,居高临下道:“站起来,朝我靠拢。”
降兵们顺从地靠了过来。
萧缜指着他面前的这片地方,扫视众人道:“那些效忠奸臣国舅的将领们已经死了,现在我要选一批愿意效忠韩总兵的新将领,自认有勇有谋却因为出身、官场世故而怀才不遇的,站到这里来。”
降兵们面面相觑。
萧缜:“韩总兵正是用人之际,有真本事的最好抓住这次机会,石州那边还有大笔的军功等着你们。”
人为财死,再加上韩宗平忠君爱民的威望,怎么都会比窦国舅等奸臣善待他们这些底层士兵,短暂的沉默犹豫之后,开始有人走了过来。
一个,两个,十个,二十个,一百个……
萧缜一直在默默数着,当毛遂自荐者达到三百八十人时,他擡起手,示意其他人不用再过来。
萧缜看向这三百八十人:“我需要六个指挥,你们谁来?”
听起来好像谁想当就能当,可是一个卫所的指挥啊,正三品的武官,真封得这么随便?
有人不敢相信,有人当先站了出来,跟刚刚一样,有了一个,里面又跳出来好几个。
萧缜依然按照回应的顺序定出指挥。
轮到千户,萧缜指着对面山壁上的一棵树道:“前三十五个从那棵树上摘下一片叶子交给我的,便是千户。”
剩下的三百多人哗啦啦都冲了上去,腿脚快的冲在最前面,慢的就跟旁边的拉扯摔打起来,能在这样的争抢中成功爬上山壁并摘到叶子,谁又能说他们没本事?
有了指挥、千户,剩下的便都是百户了。
萧缜给六个新指挥下的第一道军令,便是让他们在半个时辰内选出自己的五千多卫所兵。
指挥们恶狼一般冲进降兵群中挑人去了。
萧缜坐到山石上,让守在旁边的高存志给自己拿个水袋。
高存志是灵水村的老人,他以及村里占有囚龙岭的那近两百青壮骑兵一直都在萧缜身边效力。
看着二爷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水,再看看那边忙成一团的降兵们,高存志佩服道:“二爷这招真高啊,这些降兵原来都是小兵,一下子就封了指挥千户百户等官衔,他们肯定死心追随您了,不用咱们费心,他们也会帮忙看紧了手下的降兵。”
萧缜:“你去跟咱们这边的九千兄弟们说一声,我给降兵封官是为了顺利攻下石州,等打下石州,自家兄弟不但能拿到应有的战功赏银,我这边,无论大将军赏赐我多少金银珠宝,我都会拿出来跟兄弟们平分。”
高存志替二爷心疼:“那怎么行,您岂不是白忙了?”
萧缜笑笑:“打不下石州才叫白忙,去吧。”
高存志不是特别明白,反正二爷不会做傻事,他乖乖照办就是。
半个时辰后,六位降兵指挥带着各自的卫所兵,整整齐齐地在萧缜面前排成了六排。
萧缜保持着闲散的坐姿,对众小兵们道:“是不是很羡慕刚刚站出来的那些新将领们?”
小兵们七嘴八舌地说“是”。t
萧缜:“不用羡慕,窦德昌都说了,他这次去援泉县,特意把石州的七万精兵都带出来了,也就是你们,石州那边的五万守军有一半都是充数的老弱之兵,更有石州各级官员送来白拿军饷的酒囊饭袋。现在咱们这边有四万五精兵,还有一个能帮咱们骗开城门的窦德昌,你们说,打下石州是不是很容易?”
“是!”
“石州乃是府城,攻破府城的军功赏银是不是比帮朝廷守住一个小小泉县多?”
“是!”
“想拿吗?”
“想!”
小兵们有了盼头,自然士气大涨。
萧缜让他们先将死去那些朝廷兵身上的铠甲脱下来,再让自己这边的九千骑兵去换上,乔装成窦德昌麾下的朝廷兵,铠甲上的血迹也不用擦,有血才更像逃命的败军。
而萧缜给众降兵们的第一点甜头,便是那些阵亡将士随身携带的财物,谁搜到就归谁。
最后,三万多具尸体被擡到附近一个深坑里埋了,带不走的战马、铠甲、军械、粮草交由一队士兵原地看守,等着赵瑾夺下娘子关后再来运走。
忙忙碌碌,两个时辰就这样过去了。
萧缜命伙房搭灶烙饼。
刚吃上,赵瑾派出的传讯兵到了,神色激扬地道:“萧将军,娘子关刚刚被我们攻下了!”
萧缜只是笑笑,高存志震惊道:“这么快?”
传讯兵:“对,公子让我们一千人埋伏在一处山谷,他只带两个小兵佯装冲出重围的逃兵去娘子关报信,守将看到窦国舅的圣旨跟窦德昌的兵符,深信不疑,只留一队弓箭手守关,带着三千人直奔我们的埋伏圈,哈哈哈!”
手脚被绑的窦德昌:“……”
萧缜:“叫你们公子安心守关,我这边都准备好了,吃完便走。”.
从娘子关到石州城有一百五十里地。
萧缜等人二十八这日晌午出发,到三十这日晌午,距离石州城便只剩十里地了。
烈日当空,大军在一片树林里吃饭休整。
萧缜命人把窦德昌带过来,解开他身上的绳索,亲自递过去水袋。
窦德昌眼瞅着比两天前瘦了一圈,垂头丧气的,喝水都没精神。
萧缜道:“你放心,窦国舅虽是奸臣,人却颇有本事,韩将军攻下朝廷后必然会处死他,你不一样,我知道你没本事,韩将军也知道你没本事,没本事的人活着也不会有任何威胁,所以,只要你配合我打开石州城门,便是此战最大的功臣,韩将军定会许你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窦德昌对着脚下的土唉声叹气:“帮你们打石州没什么,就是太对不住我哥了。”
那可是亲哥啊,他就这么背叛亲哥了?
两行泪水从窦德昌沾满灰尘的脸上滚落下来。
萧缜:“我也有兄弟,明白你的不忍心,若你实在不愿,我会砍下你的头颅派人送往京师,窦国舅见了,自会感念你的深情厚意。”
窦德昌:“……”
他不想只带着一颗脑袋去见亲哥!
反正,反正亲哥手里还有太原,还有开封、长安,还有留守京师的二十万大军,失了一个石州只相当于少了一根脚指头却活下来一个亲弟弟,哥哥一定能理解他的苦衷!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等哥哥击败韩宗平,兄弟俩仍有重聚之日!
半个时辰后,石州城。
因为西边的太原一带正在兴兵,石州城只开了东城门供百姓商旅出入,其他三处城门都紧紧闭着。
当城墙上的士兵望见远处现出一支军队时,立即鸣钟预警。
东城门那边迅速关闭了城门,守将程伦也披甲冲到了南城城墙之上。
“好像是窦将军!”
程伦也看见了,几面东倒西歪的军旗上写的全是“窦”。
大军前面是几十个骑兵,后面乌泱泱一片自家兵马,最后面跟着几辆辎重。
随着大军的靠近,程伦认出了前面的窦德昌,这人丢了盔帽,身上是干涸变暗的血迹。
再看窦德昌后面的将士们,伤的伤瘸的瘸,同样是一副败家之犬的狼狈样。
程伦往下喊:“窦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窦德昌仰起脑袋,灰头土脸的,恨恨瞪着程伦:“怎么回事,你自己看不出来吗!我被人埋伏了,还不快给我开城门!”
程伦自然看出窦德昌吃了败仗,却不知道原来打败仗的人也能横成这样:“你遭到了谁的埋伏?在哪遇的伏?”
窦德昌:“问这么多,你存心看我笑话是不是?我告诉你,泉县、娘子关肯定都失守了,所以姓鲁的才能在娘子关外十几里远的地方埋伏我,害我毫无防备!这都是泉县守将的错,他要是早点派人来提醒咱们,我能受此大败?”
程伦:“不可能,一旦鲁恭兵至泉县,开打之前那边就会发出战报……我知道了,韩宗平故意急攻忻州,诱咱们发兵救援,他再派一支骑兵绕路设伏!”
窦德昌是真恨啊,恨得牙根痒痒:“你在这放马后炮有屁用,快给老子开城门,我要给我哥写战报!”
他越猖狂,程伦的注意力便越集中在他身上,再加上后面那些士气低靡的败军瞧着实在可恨,程伦根本没细看,直接叫下面开城了。
石州乃是府城,城门里还有一片瓮城,既然是窦德昌回来,瓮城那边的门当然也都打开了,早做好准备的弓箭手们也撤了下去。
程伦赶下来迎接窦德昌。
可就在此时,程伦心头蓦地涌上一股寒意,再去看旁边经过的那些败军,正好跟其中一个小兵目光相撞,那小兵竟心虚地避开了。
程伦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继续走向坐在马上的窦德昌,右手悄悄去握腰间的佩刀。
窦德昌紧张啊,一直死死地盯着程伦,注意到程伦的小动作,纵马便跑!
败军里骤然响起一声“杀”!
程伦也抽./出了大刀,挥手便连砍两个冲过来的小兵,吓得这一圈小兵急急退后,只剩一人。
程伦:“你是何人?”
那人持枪行礼:“韩将军麾下萧缜,还请程将军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