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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萧家男人们赶着骡车从地里返回村子,经过孙家所在的街道时,萧缜跳了下来。
萧野支起脖子:“二哥,你去哪?”
萧缜:“去趟孙家,耽误不了多久。”
萧野就猜到肯定有什么正事了,不过那些都与他无关,反正大事有祖父跟二哥操心,该他出力的时候自会使唤他。
“我倒是佩服二哥,忙了一天还有力气串门。”
萧延仰面躺在车板中间,闭着眼睛道。
萧野笑他:“三哥这就虚了?”
萧延:“你不虚,你给我捏捏肩膀?”
萧野:“你都有媳妇了,这种事找三嫂去。”
萧延懒得理他。
孙家,孙兴海连忙三天累得够呛,晚饭都不想吃,在屋里炕上趴着。
听说萧缜来寻他,孙兴海也没有起来,只让儿子们将萧缜请进屋。
见了面,孙兴海盘腿坐在炕头,神色疲惫地对萧缜道:“不是叔故意怠慢你,实在是没力气了,左右咱们不是外人,你就当我是你亲叔,咱们谁也别跟谁客气,快,坐炕边上,老二,你去端碗水。”
萧缜拦住孙纬,道:“您不用客气,我也急着回家吃饭,替祖父给您传几句话就要走了。”
提起老爷子,孙兴海神色凝重起来,叫孙纬去外面守着,再示意萧缜说。
萧缜:“第一,我们叔侄跟您家两位公子一起抓的秦哥等人,致使囚龙岭匪帮错失百多新人入伙,一旦消息传过去,匪帮极有可能过来报复。”
孙兴海:“……”
孙典脸色也是一变,跑去救人的时候哪知道那些流民跟囚龙岭扯上了关系?
萧缜看过来,问:“后悔吗?”
孙典瞪回去:“悔个屁,再来一次我照样去打!”
那可是松树村三百多条人命,就因为畏惧囚龙岭便缩在家里不出门?匪帮匪帮,无非是一群不敢跟官府叫板只敢抢掠百姓的孬种,给他足够的人手,孙典才不怕它!
萧缜再次看向孙兴海:“第二,新老村民各有怨气,夜里可能会生事端。”
孙兴海:“我懂了,无论是防着匪帮夜袭,还是提防村民半夜偷盗,村里都该继续安排人手巡夜。”
萧缜:“是,而且要把新民里的青壮男丁也列入巡逻之列,每晚安排一个便可。”
这事好说,孙兴海愁的是囚龙岭匪帮:“万一他们真来了,咱们如何应对?”
萧缜:“据我所知,囚龙岭只有三百人马,算上新收入的流民,本村十六以上五十以下的男丁足有七百之多,只要有半数愿意跟着我们祖孙每日早晚各演练半个时辰,就算哪天囚龙岭匪帮全部出动来袭,我们也有应战之力。”
孙兴海眼睛一亮:“相当于把咱们村的男人都训练成民壮?”
所谓民壮,其实就是民兵。
各地知县都没有统兵之权,像卫县这个小县城,县衙里面随时听候知县差遣的只有二十多名弓兵,二十多名捕快,分别负责巡缉与抓捕。一旦附近出现聚众的山匪或是遇到敌军袭城,县衙那点人马就不够用了,所以知县平时会从本地招募、操练青壮百姓,遇事之时紧急调用为兵,无事再遣散回去为民。
卫县很小,刘知县也只能招募五百民壮而已。
萧缜颔首:“如果您同意祖父的提议,还请另找个名头说服村人,以免有人忌惮囚龙岭,偷偷跑去通风报信。”
孙典:“哪个敢去,被我抓住,我先杀了他!”
孙兴海:“你说这话有啥用?关键是防患于未然。萧二你放心,今晚我就想个说法出来,尽快落实下去。只是,囚龙岭匪帮个个都有马有刀,武器精良,咱们村就算练出足够的人手,单凭家里的镐头菜刀,也难抗衡匪帮啊。”
萧缜:“武器祖父会想办法。”
孙兴海笑着拍拍脑门:“瞧我,都急糊涂了,我都能想到的,你们家老爷子肯定早就有了成算,别人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爷子就是咱们村的宝!”
“覆巢之下无完卵,大家都是努力保住整个村子。”萧缜最后道:“囚龙岭的事,我们家只有我与祖父、二叔知晓,你们这边最好也不要再传给第四人。”
孙兴海举起右手,郑重道:“我以性命发誓!”.
萧家。
鱼身上多刺,端到地头去吃不方便,所以女人们特意把两条大肥鱼留到了傍晚,由贺氏刮鳞去脏红烧。
佟穗还没料理过鱼,在旁边看得全神贯注。
都收拾好了,贺氏将两条肥鱼贴着锅边滑进已经烧热的油,顿时响起一片滋滋的动人声响,煸鱼特有的香气也在堂屋、院子里飘散开来。
绵绵与齐耀面对面地蹲在院子里在玩“下五虎”,一个用小石头当棋子,一个用折断的小细棍,林凝芳第一次发现民间还有这种玩法,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观战。突然闻到鱼香,齐耀立即丢下姐姐跑到灶膛前,对着锅里不停地冒口水。
贺氏:“一边去,别在这碍事。”
齐耀巴巴地问:“舅舅他们吃一条,咱们吃一条?”
贺氏逗他:“干活的能吃,不干活的没有。”
齐耀瞅瞅院子里的林凝芳,小声道:“三舅母也没干活。”
贺氏:“……”
佟穗揉了揉齐耀的小脑袋瓜:“三舅母给你们讲了一天的书,替家里照顾你们两个小的,这也是干活,去玩吧,肯定有你的份。”
这时,后院传来动静,是男人们回来了。
齐耀立即往后院跑去。
佟穗跟着男娃的身影望向后院,瞧见了萧延三兄弟,唯独不见萧缜。
那么一个大活人,总不至于丢了,佟穗收回视线,继续看火。
萧玉蝉早早往南院屋檐下摆了三个洗脸盆,都给舀上水,林凝芳见了,知道男人们要在这里洗脸,暂时退回了西院。
萧玉蝉小声跟佟穗嘀咕:“祖父他们最多露出胳膊,这也要回避?”
佟穗心想,那爷几个都是萧玉蝉的血亲,从小就见惯了的,当然不在意,她们这些嫁过来不久的媳妇不一样,谁看到几条修长结实的胳膊能自在?光排排站在那里就够叫一个女子心慌了。
她将小板凳往灶膛前挪了挪。
没多久,萧穆几人陆续从她身后的空隙穿过。
萧野走在最后,跟她解释道:“二嫂,二哥去孙家了,一会儿就回来。”
佟穗笑笑:“知道了。t”
等爷几个洗过手脸脖子,那三盆水已经没法看了,被他们顺手端去后院,泼到那一块儿块儿分割整齐的菜畦里,泼完随手摆在后院屋檐下。
佟穗见柳初、萧玉蝉都有事做,便趁灶膛前暂时不需要守着,走过去拿了一个盆,先舀一点水冲干净,再舀得半满放到前院去。
贺氏瞧见,啧啧道:“老二这媳妇真没白娶,看阿满多会惦记人啊,我们家老三就没过这待遇,一次都没。”
后半句,她故意盯着坐在院子里的儿子说的。
萧延假装没听见,只是看了几眼佟穗刚摆好的洗脸盆。
萧缜回来了,从前门进的,看得出祖父几人都洗过了,他卷起袖子就往洗脸盆那边走。
萧野起哄:“二哥,这是二嫂特意给你舀的水。”
佟穗:“……”
刚刚她还因为萧野记得告诉她萧缜的去向而心暖,这会儿就只想把手里的烧火棍丢到亲小叔身上。
萧缜看她一眼,回头对弟弟道:“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萧野:“你就装吧,心里不定多爱听呢,我倒是也想这么逗逗三嫂,没机会啊。”
萧延:“……”
萧玉蝉倚到门边,看看萧野,再朝村东扬扬下巴,低声道:“白天你瞧见没,新落户的潘家竟然有个美人,你不是也想学二哥他们娶个漂亮媳妇吗,这不正好?”
萧野确实注意到了,也承认那潘姑娘长得好看,可他注意更多的是王氏,好家伙,那嘴皮子那笑脸,看谁都跟看亲戚一样,也太会来事了。
擅长接人待物叫会来事,这是夸人的话,但会来事过了头,就少了几分真诚。
没等萧野回应,老爷子一个威严的眼神扫了过来,给孙子孙女都紧了紧皮:“没事少议论人家姑娘,被人听见既显得咱们家轻浮,又影响人家姑娘的声誉。老四你更是,别见个漂亮姑娘就厚颜无耻地往人家身边凑。”
萧玉蝉本来正因为老爷子的眼风讪讪呢,听到后句,顿时幸灾乐祸地看向自家三哥。
萧延:“……”
萧野也笑:“祖父放心,前车之鉴在那摆着呢,我可不敢学。”
萧穆:“媳妇是要跟你过一辈子的人,选媳妇的时候不光要看一个姑娘的品性,也要了解她家的情况,就算你对潘家姑娘有意,在咱们摸清潘家底细之前,你都给我老老实实的,真合适,我自会替你做主。”
包括潘家五口在内的所有流民,对他们来说都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就算现在看着都安分老实,谁知道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为人如何?
萧野忙道:“祖父你别听玉蝉瞎说,我现在也没那个心啊。”
萧穆点点头,眼神落到幺孙脸上。
萧涉:“……我才十八,更没那个心思,等啥时候四哥娶了媳妇,我或许还会惦记一下,四哥没娶之前,外面的女人站到我面前我都不会看她。”
萧穆确实很放心这个孙子,最后又瞥了三孙一眼。
这次萧延可有的还嘴了:“我是厚颜无耻,可我给你带回来的孙媳妇家世人品全没得挑吧?都是一顶一的好。”
萧穆沉默。
婚事还讲究门当户对,姑娘再好,孙子配不上,强扭在一起,大概只能做对儿怨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