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幽听了下人的禀报说南时把店铺转到了他的名下,嘴角挑了挑:“……随少爷高兴。”
“是。”晴岚应道,躬身准备告退,突然又听池幽说:“等等。”
池幽把玩着一柄雕得极细致的如意,手指在祥云上悠然划过:“既然如此,收拾一下,叫少爷每天去上值吧。”
“也不好叫他成天关在屋子里,否则免不了要和我闹腾。”
“是,山主。”
***
南时的眼睛晶晶亮:“我师兄真的这么说的?”
“禀少爷,奴婢不敢妄言。”倾影回答道。
晴岚的伤来得快去得也快,这才第三天,就活蹦乱跳的来上值了,半点看不出之前的狼狈。她说道:“少爷,山主的话,谁敢错漏了一个字?”
南时托着下巴嘿嘿的笑了两声:“也是哦……那我要重新装修!还要重新进货!话说你们说我要是从家里借两件拿去店里当镇店之宝,会被我师兄骂死么?”
他早就看店铺里的装修不顺眼了!因着接手的时候就已经是精装修了,当时为了省事(省钱),基本算是只换了个招牌,铺子里里外外都是上一任老板留下的影子。
他正在列账单,很体贴的都是成本价,没坑城外青云观的道士们,但是这一笔笔列下来,价格也很是可观——甚至有点因祸得福的那味儿了,要是青云观照着单子把钱打过来,南时就啥都不用愁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么!
爱了爱了。
晴岚掩着唇笑道:“这奴婢不敢说,也做不了主,不过少爷若是想要,递个话去问周管家就是了——寻常物件周管家就能做主了。”
“行啊!”南时说的‘借’那就是真的借,只让人看看不给买的那种。
倾影在一旁木木的说:“少爷,山主的意思应该是……”
南时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打断了她:“害,算命嘛,要什么铺子,有张桌子就能凑合了,没桌子都能凑合,反正不能浪费了我那么大的门面!这两样不冲突!不算违背我师兄的话!”
他说到这里,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中二的笑道:“倾影,你不觉得这样很有逼格吗?明里卖古玩,暗里给人算命,谁能想到呢……”
他摇头晃脑的道:“看似普通的古玩店老板其实是玄学大佬,啧啧……”
倾影:“……”不觉得。
而且少爷,您这铺子半夜营业,这古玩卖给谁?
倾影很有眼色的没有把这话说出口。
***
池幽方睡下没多久,就给外面的声响给闹腾醒了,平时安静得连根针掉下来都能听见的家里现下吵得宛若菜市场,层层帘幔遮掩之下,还能听见南时的大呼小叫。
“怎么回事?”池幽皱了皱眉头,唤道。
清河低声答道:“禀山主,少爷……”
她原本想解释一下南时的行径的,结果话到嘴边,愣是组织不出一句像样的语言来。
她应该怎么和山主解释?
说少爷一开始想问周管家借两件古玩镇一镇铺子,结果因为周管家拿出来的都太珍贵了,导致少爷怎么都看不上,于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发展成了个什么鉴宝大会。
别人办鉴宝大会都是比谁的东西更值钱,少爷可好,他是比谁的东西更不值钱,然后几十号下人纷纷掏出压箱底的最不值钱的玩意儿(陪葬品)出来让少爷挑?
池幽一听就知道八成是南时又搞出了什么稀奇古怪的花样,他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起身披了一件外衫,便走到了窗前。
雕花的窗户一一打开,露出了院子里的景象。
只见南时兴高采烈的坐在桌子上,面前排了老长一条队伍,有侍卫,有仆婢,有账房,甚至还有两个不当值的暗卫,南时此刻正拿着一个青铜的钥匙扣在那边摇头:“不行!这个不行!”
他比划道:“这可是青铜器啊!你知道上一个类似的玩意儿在拍卖会上卖了多少钱不?几千万!我一个小破店哪能搞得上这个!今天展览出来明天警察叔叔就上门找我喝茶!”
账房抬了抬自己新配的老花眼镜,苦着脸说:“这已经是老奴身上最不值钱的玩意儿了……老奴还有一套镜花瓷的茶器,品相还算是完整,要不您用那个?”
南时连忙摇头:“不行,镜花瓷比青铜器更贵好吗!手艺都失传了,一个不成套的杯碟儿都几个亿,谢谢你啊张叔,下一个!”
下一个人是个暗卫,他顶着一章朴素的脸,从袖子里掏出来一卷竹简:“少爷,要不您用这个?这是我下葬的时候特意带上的闲书,不值几个钱。”
南时翻看了一下,才看了两行,就摇头拒绝了。
豁,这闲书绝了——说闲书都是侮辱了它,这根本就是野史啊!
众所周知,一般不方便写在史书上的东西都扔进野史了,南时怕回头要是拿出去,历史圈子的大佬就该开始为它互相扯头皮。而且品相这么完整,字迹那么清晰,说不是刚从坟墓里挖出来的都没人信啊!
南时又看了几个人,心中都快吐血了,这里每一件拿出去都是稀世珍宝,奈何他就是不能拿!拿了就四舍五入等着收豪华白金手镯和看守所豪华十五日游并有可能自动获得监狱长期居住权吧!
“大家就没有更加不值钱一点的东西了吗?”南时苦着脸掰着手指说:“不要带字的,不要青铜器,不要瓷器……瓷器也行,有没有不值钱的瓷器?碎的裂的都行!”
这可真是为难大家了。
碎的裂的瓷器他们哪能带着给自己陪葬啊!
这一屋子的人全是自尽,有足够的时间为自己安排后事,自然要挑喜欢的带上啊!
有个平时和南时玩得好的侍卫扬声道:“少爷,我有!”
南时一喜:“啥?拿出来我看看?”
侍卫笑嘻嘻的道:“我啊!我就是陪葬品!人,够不值钱了吧?”
严格来算,他们全是池幽的陪葬。
南时直接一指外头:“谢邀,给我爬!”
一群人统统笑开了,连平时不拘言笑的暗卫都笑得春光灿烂。
池幽:“……”
清河在一旁低声道:“山主,要不要奴婢去……”
池幽不耐烦的甩了甩袖子,窗户自动啪的一声掩上了,池幽给自己屋子上了个隔音的阵法:“随他去。”
“是。”
南时这边骤然听见窗户关掉的声音,突然意识到什么——他搞事当然不可能跑到他师兄的院子里去搞,他是在自己院子的后面空地搞的。
然而他忘记了,这一片空地,也是池幽院子后面的空地。
南时瞬间扭过头去看,只看见几扇闭合的窗户,他连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嘘嘘——好像吵到师兄了,我们换个地方再继续。”
众人也纷纷噤声,在自己家里跟做贼一样的迈着小碎步跟着南时去了外院。
山主不发话,他们就得听少爷的!
不过南时的到底还是没能继续,人还没到外院呢,周管家就过来了,他给南时找了一个画篓的画作,这些非常符合南时的要求,基本没字——有也是作者落款或者传世的诗句,作者名气不小不大,保存得也不算太完整。
天可怜见的,这是他当时安排下葬的时候觉得外围的陪葬室里东西太少,随手拿了来凑数的,也没想到千百年后这些画的作者居然还都青史留名了。
虽说不是顶顶出名的那几个大家,但也是有点名气了,能卖的上价,又不至于太惊世骇俗。
南时一看就大喜过望,他要的就是这种类型的,当即宣布这次鉴宝大会顺利结束,给大家发了赏钱后就美滋滋的跑路了。
周管家看着南时的背影,摇了摇头,他看着众人不免有些兴致勃勃的笑脸,摆手让大家各归各位:“别聊了,都回去上值,今日休假的也散了吧。”
“是。”
南时到了房间才开始认真欣赏字画,顺便为它们估价——为是陪葬品的关系,当时做过基本的防腐工作,后面又一直关在箱子里,后来取出来后又有鬼气笼罩,基本保持着入土时的状态,当年是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
当然了,做旧是不可能做旧的,这玩意儿四舍五入就是文物,南时还没有那么丧心病狂,他要的就是那种看真还假,看假还真的效果。
要是官方来查,就说是假的,瞅这纸的新旧程度直接说刚画好的都有人信。要是客人来问,那就说是真的,瞅这画工,能是假的吗?
两头都不得罪,美滋滋。
这一篓子有七八轴字画,南时从中挑选了两幅,打算就将这两幅作为镇店之宝放着,用自己的鬼气代替周管家的鬼气,将字画保存了下来,免得放两天就迅速氧化了。
施工队他们请的是地府版本的,张河非常给力,帮南时联系到了一个生前是国家级室内设计师的团队帮南时重新做了个规划,直接从设计到装修一条龙服务,一周就能搞定,南时只要负责给钱就行了。
这钱是池幽友情赞助的。
有了店铺可以重新开业做盼头,南时觉得现在每天过得跟高三一样也值了,连书都能多背两页,这直接体现在了池幽的三日一小考上,南时生平第一次能在池幽面前对答如流,着实还震惊了一下池幽。
池幽见状,干脆更是不管他了,随便他闹腾去,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南时琢磨着,他师兄怎么跟他妈一样?只要成绩好,随便他干嘛?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男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