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救了。”薄楠打破了一车的寂然:“走。”
李力踩动了油门,车辆再度往前驶去。那只雪白的大鸟被车辆遮住,又自后方露了出来,白得仿佛像是一根扎在人的心尖上小刺一样,呼吸之间便有些隐隐作痛。
前面的路越来越难开,这本来就不是什么经常走的路,石头和土块嶙峋的支棱在道路间,将一行人颠得左摇右晃,陡然之间,薄楠只觉得自己脚下好像腾空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向上飞去,一只手及时的挡在了他的头和车顶钢板之间,肩上传来一股力道,将他稳稳地压在了座椅上。
随之而来的就是沉重地落地感,车子飞越了一个小土坡,稳稳当当地落在了一块看起来像路的地方,继续向前开去。
时铭收回了手,笑嘻嘻地说:“薄先生小心些。”
薄楠道了声谢,扯了安全带将自己固定住了,刚刚那个上车的人道:“一会儿还有个小坡,兄弟你注意一下薄先生。”
“OKOK。”时铭应了一声,不动声色地低头打量着自己的手,他可以确定刚刚他没有碰到薄楠,不论是头顶还是肩头,但他确实是触碰到了一层类似于实质的东西……那是什么?
难道是什么黑科技?
越是往湿地里开,路上动物的尸骨就越来越多,因为是冬天,树木干枯,草地荒芜好像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可那些或白皑皑的骨骼参差在其中,多看一眼就叫人不由地心底发寒。
时铭也看见了,他喃喃地道:“这地方有点邪门啊,怎么会死那么多动物……湿地公园不是有人投喂的吗?”
为了保护生态,大多数时候湿地公园是不会给动物投喂的,但到底里面生活着不少珍稀保护动物,全世界就那么几十只的都有,到了食物匮乏环境恶劣的冬天,各种手段还是要动用的,总不能眼睁睁看人家死得绝种灭族吧。
旁边的人说道:“一直都有,但湿地公园今年动物死得太多了,前段时间还封园调查怀疑有什么传染病,但挨个排查后也没有发现什么病,只能又开了。”
薄楠问道:“湿地公园今年的报告有吗?给我一份。”
“有的。”对方直接把自己的手机递给了薄楠,薄楠扫了一眼,发现这些记录动物死亡的数据实在是太明显了,12-15年死亡率是下降趋势,16-17开始上升,18-19年上了个小坡度,20年死亡率直接抬高了一个坡度,21年也就是今年的死亡率直接呈现一个高峰,将前面的数据对比的黯然失色。
兔朝对于环境治理也很有心得,只看12-15三年间死亡率已经下降说明湿地公园的环境已经明显改善,可16年开始死亡率又开始提升了,极有可能对方从16年就开始布局了。
这样一算,和昆仑山那批人倒是同一个时间。
此时已经能远远看见鄱阳湖了,又过了二十分钟左右,车子才停了下来,河边被人用黄色封锁线给拦住了,约莫有十来号人都在湖边上等待着他们。
薄楠率先下了车,快步到了湖边上看了看,若论肉眼,波光粼粼,湖水青灰微透,还算是令人心旷神怡,可从气场来看,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煞气池。
黑灰色的煞气几乎已经形成了浓密的雾气,鼻端传来了若有若无的腐烂气息,几个或黄或红的气场艰难的立在黑雾中,要是让别人来看,恐怕户籍以为这是一个恐怖游戏里的画面。
说的难听点,这样的水,沾一下都得倒霉三天,喝一口至少能有个血光之灾,更别说依湖而生的动物们了。
薄楠二话不说便抽出了九星剑,随着剑刃虚虚一挥,周遭黑雾便破了一个大口子,露出原本天空的颜色来,但这是没有用的,煞气源头还在,它们源源不断地填补着空隙,但总算有了些能透得过气的模样。
湖边那十几号人中出来了个领头的,他将证件拿出来给薄楠他们看了看,双方正打算互通信息,薄楠却道:“不忙,你们在我面前排好队,依次过来——对,你,你是第一个。”
众人不由顺着薄楠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有些茫然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薄楠微微点头,他便过来了。
他身上的煞气是最严重的,薄楠要是不管他,这人三天内必死无疑。
年轻人心里莫名的有些烦躁,他看薄楠这个样子就觉得他有点不靠谱,八成是不知道哪里来的监工,蹭点功绩的那种,在心里骂了一声屁事真多就走了过去。
他一走近,薄楠便一指按在了他的眉心,年轻人身体本能的想躲开,却不知道怎么的动也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指尖点在他的眉心上。
霎时间,他似乎觉得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身体陡然一轻,像是脱下了吸饱了水的棉衣一样,从刚刚打捞停止上来后那种莫名的焦躁感和阴冷感也一挥而去。
这种感觉实在是太微妙了,他突然感觉自己又能动了,连忙后退了两步:“你……你……”
“回你们自己的车上。”薄楠说着将一样东西抛到了他的手里,“放到车上,上去后不准下来。”
年轻人看向旁边站着的汉子,“……何队?”
“听他的。”何队喝了一声:“服从命令,听见没有!下一个是谁,上去!”
薄楠道:“左手边第二个穿红衣服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没有人穿红衣服,但是左手边第二个穿黑色衣服的走了上来:“……是我吗?”
“是。”薄楠应了一声,他其实现在有些看不清,站在现在这个地方他全靠气场来分别是人是鬼,这人的气场是大红色,本身就有些煞气,却更多的是正义凛然之感,应该是一个见过血的军人。
众人见薄楠这边挨个叫了过去,前两个都是点眉心,后面几个有人是被拍了拍肩膀,有人只是感觉被微风拂面,纷纷不解。
有人小声问:“何队,这是在干嘛呢?”
何队看着薄楠堪称诡异的动作,低声道:“安静看着就行了。”
“我怎么感觉整得跟个去庙里上香老和尚拿着净瓶来洒水赐福似地。”
这话提醒了何队,他仔细回忆了一下顺序,发现还真是这样!
这位薄先生叫人的顺序,刚好是方才大家分工的轻重,第一个小张他水性非常好,海边人,所以方才是他下水去探地地方,第二个水性比小张差一点,但也不错,就和小张一起下去了。
帮过他们两从水里出来的人是第三个,收取水下骨骼证物的是第四个……最后一个,也就是信息员,他负责来回沟通跑消息领路。
这位薄先生是怎么猜到的呢?
薄楠把所有人都赶上了车,连时铭和李力都不例外。
说实话,想要清理这里有点难,他一人之力想要清理干净是不可能的事情,只能先试图先将这里的煞气中和一下,转而再叫人来清理,这样至少不会对负责清理的人员造成太大的伤害。
他摸出了卷云烟,深深地抽了一口,随即又有些犯恶心——这里的气场太糟糕了,卷云烟抽出来的气味都像是往嘴里塞了个泔水桶。
他只好换成了卷烟,于湖岸远眺,内心将一个个方案过滤过去。
众人面面相觑,正想通过无线电问问这位薄先生想做什么的时候,却见他突然走上了快艇,自己发动了马达一转眼就没了踪影。
小张纳闷地问道:“队长,这怎么办……薄先生他跑了!”
“没怎么办。”何队道:“他既然让我们在车上等着,那就等。”
说罢,他又问小张:“你哪里不舒服没有?”
“没事儿。”小张摆了摆手:“我刚刚都说了虽然湖底吓人了点,但水质其实还是很不错的,我们那儿水都脏的不像话了我照样能能游两小时。”
旁边有人接口道:“得了吧,我刚刚看你眼睛都红了,还有刘哥也是!我都觉得你们俩一言不合就要揍人了!”
“不会吧……”小张揉了揉眼睛,纳闷地说:“……刚刚是有点奇奇怪怪的,就是觉得有点烦,估计是累了吧。”
他想了想也觉得奇怪,他刚刚怎么觉得那个薄先生那么坏呢?现在看看人家虽然奇奇怪怪但说不定是什么靠谱的专家之类呢?这里这么大的阵仗,想也不可能随便派个人过来啊!
他平时也不是那样喜欢编排别人的人啊!
***
鄱阳湖与长江相接,照理说这样的水流下鄱阳湖几乎不可能攒出这么大的煞气,可如今它就是有了,除却这些骨骼外,必然还有其他原因。
想也知道,有人在这里下了风水局,催化了煞气的产生,同时也禁锢了煞气的流出。
他打了个电话给柏洗云:“小叔叔,麻烦你找人到鄱阳湖和长江相接的地方去看看有没有问题。”
“好。”柏洗云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被人布了局。”薄楠言简意骇的道:“我去鄱阳湖中心看一看,快艇汽油可能不够,回头你让人来接我——有点远,我走回来可能比较慢。”
“好。”
真很好猜,鄱阳湖的面积太大,不可能去沿岸摆满法器,就算是真的有人摆了,那么多高品质的法器是怎么来的?要是真的能有那么多法器,还要什么动物骨骼,多此一举。
故而只有两个地方方便做这些事,要么就是鄱阳湖与长江的接入口,在那边限制了煞气的流出,要么就是在鄱阳湖的中心地带做了手脚,只管放不管出,任他一年要流入流出多少水,它就在那边依靠着这些骨骼不断凝煞,也能有这样的效果。
白虎本就主杀伐,想要聚集煞气严格来算真不是难事。
薄楠有些烦躁地将烟头扔进了湖水里。
——哦,不环保。
反正它也不怎么干净了。
这白虎,搁薄楠眼里就跟一百十来年没搓过灰的人一样,虱子多了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