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白焰定的私家饭馆也是老建筑,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虽然难免有不伦不类的古装剧布置,但抛开画蛇添足的修饰,建筑本身仍然呈现出时光的魅力。
另一个加分点是菜品。
江白焰说,这家私房菜馆其实在全国都小有名气,属于老饕们口耳相传,但并不对外广告的地方。
简静难免觉得店家有点故弄玄虚,但品尝以后立马理解了。
以这家店的菜色水平,根本不需要广告。
确实好吃。
江白焰正在拍戏期,除非角色需要,否则严格控制饮食,今天也不例外。
他全程只吃了一些蛋白质,肉和碳水几乎不碰,吃的最多的是蔬菜。
大多数时候,他在帮简静挑刺。
鱼肉刺多,他用一个小叉子勾出鱼刺,基本不破坏鱼肉的纹理,吃到口中仍然保留着菜肴的口感。
解剖完鱼,又戴上手套,开始剥虾,速度飞快,一下垒满了大半个小碗,而这时候,简静连半条鱼都没吃完呢。
怕她有压力,江白焰剥完虾就没有继续,慢吞吞挑了几根青菜,多次咀嚼后才吞下。还说:“我超喜欢这里的素菜,和肉一样好吃。”
简静怜悯地看着他:“快点拍完就能正常吃了。”
“我和琳姐说了,以后我一年就接一部电影,一部电视剧。”江白焰汇报自己的工作安排,“这样最多工作半年,剩下的半年可以不这么辛苦。”
简静非常赞同:“我也觉得每年只工作几个月就很好。”
江白焰自然地问起了《梦游少女》:“什么时候出,我能不能提前看?”
“能啊。”简静很大方,“发文档给你?”
江白焰可怜巴巴:“能不能是第一本签名书?”
她点头:“样书寄给我,我就拿来给你。”
“静静真好。”他殷勤地续了杯饮料,“慢慢吃,我不着急。”
但简静还是争取在七点半之前吃完了。
太撑,干脆步行过去,权当消食。
太阳已经落山,血红的余晖落在古老的屋顶上,渡上一层蒙蒙的红光,看起来既瑰丽灿烂,又妖异诡谲。
剧组组下的场地灯火通明。
工作人员觑空吃饭,狼吞虎咽,导演坐在一边抽烟,看到江白焰来,隐蔽地瞥了眼手表。
7点28分,准时极了。
他心里满意,虽然江白焰也行使特权,并不和工作人员同甘共苦,但他自己的本职工作向来做得很好,演戏认真,不叫苦叫累,NG几遍也不发脾气。
这就够了。
“李导,我来了。”江白焰笑眯眯地打招呼,“晚上拍什么呀?”
李导也堆出笑容:“过两天要下雨,咱们提前把夜戏拍一下,第18场,你看一下。”
陈姐递过剧本,江白焰翻了翻,只是将后面两天的内容提前了。他提早预习过这部分台词,并不陌生。
“我再背下。”他自觉地坐到折叠椅中,开始翻看剧本。
李导看了到处晃悠的简静一眼,大概是认出了她,没说什么。只要不是明星组织粉丝大规模探班,扰乱片场的秩序,亲朋好友过来看看也是人之常情。
再说了,简静是知名作家,背后站着资金强横的金乌,谁没事和她过不去。
他假装没看到。
最权威的导演都不发话,其他人就更不会多嘴了,最多瞄两眼,暗暗八卦。
简静问陈姐:“这都谁是谁啊?”
近两年来,陈姐对简静的态度一变再变,现在已经比正经老板还上心,立即为她介绍这次的人员配置。
江白焰是当之无愧的男主角,不必再提;男二就是带粉丝回房间过夜,并且房车被泼狗血的家伙,他姓屈,二十六岁,电影学院毕业,演技尚可,粉丝不少,属于二线,姑且称之为屈男配。
女主姓贝,三十二岁,一线女星,当红大花,已婚。前几天老公来探班,结果和女四号眉来眼去,被老婆发现,最近心情极差。
简静没有在现场看到她,陈姐说晚上没有她的戏,在房间休息。
按照惯例,且称之为贝女主。
女二号戏份比较靠后,还未进组,暂时不论。其他还有一些老面孔的配角,演过许多谍战剧,但都在B组拍摄,人在几个小时车程外的摄影棚里。
除却演员组,能够接近几位演员,且自由出入民宿的人,只有工作人员了。
他们有些和演员一起,住在闹鬼的民宿,有些却住在酒店。因为工作,也会频繁出入各个空间,无法仔细梳理和排查。
简静认了个脸熟,又想起一桩八卦。
“不是说男二有点问题,为了取消合同还延期了?”她疑惑。
先前,江白焰说他临时去拍电影,就是因为这部谍战片的男二流传出了不好的风声,剧组怕拍摄期间爆出丑闻,导致拍摄工作停滞,直接延期了。
但现在看,屈男配可好好的呢。
陈姐点点头,悄声道:“事情被压下去了,老板亲自和导演打了招呼,想让他凭这部剧翻身赚口碑,所以……”
简静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
“静静老师别担心。”一会儿功夫,江白焰已经把台词背完了,透露内幕,“虽然他还是男二,但是戏份少了很多,编剧把关键剧情给了男三,真的倒霉,全部剪掉也不影响。”
他说:“这家伙的戏份都在前期,和我竞争,和女主恋爱、恋爱、恋爱,没有也不影响观看。”
简静:“……”
你们也很秀。
可这么一说,她更好奇了:“他出了什么事?”
江白焰张张嘴,才想开口,倏地又闭上了嘴巴。紧跟着,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小白,你来得这么早啊。”
简静扭头,看到了屈男配的脸孔。
有一说一,能当明星的人,样貌肯定不会太差。屈男配属于帅酷类的好看,浓眉高鼻,五官立体,在人群中十分显眼。
“吃完饭就来了。”江白焰笑眯眯地打招呼,一点都没背后说人八卦的心虚,“你晚上也有戏?”
这是废话,有没有对手戏,剧本写得明明白白。
“对啊。”屈男配点头,视线落到简静身上,“你是……简静老师?很高兴见到你,你真人比照片上更好看。”
他伸出手来,要和简静握手。
简静客气地笑笑:“打扰你们拍戏了,我过来旅游,顺便探班。”
“静静是我的好朋友。”江白焰说。
屈男配笑笑,没再坚持,转身准备去了。
“静静,这人不是好东西。”江白焰和简静说,“你不要被他骗了。”
简静道:“没事,肯定不如你会骗人。”
江白焰:“……”
“小白。”陈姐提醒,“化妆师来了,你还得做造型。”
“马上去。”他匆匆赶去准备。
民国戏与现代的服装接近,不需要做太多修饰,换上戏服简单化妆即可。
探班一次两次很好玩,次数到了也看得腻,简静围观少时,和陈姐说了一声,径直去了民宿。
这个点儿,剧组的人还在片场,民宿里静悄悄的,只有一间屋子亮着灯,应该就是贝女主住的地方。
她闻着油漆的气味,来到了江白焰之前住的房间。
打开灯,粉白的墙壁映入眼帘。
她仔细检查了边边角角,遗憾地发现房东太过上心,几乎将整个房间都仔细打扫过一遍,桌子、窗台擦得锃亮,床上也是崭新的四件套,已经完全没有留下任何“闹鬼”的痕迹。
无奈之下,只能对照江白焰的照片查看。
可是……他是自拍。
虽然只拍到半张脸,看起来好像不经意带自己入镜,但毫无疑问就是自拍,不然用什么前置摄像头呢?
所以,信息量有限。
简静勉强判断出,血手印主要集中在房门正对的地方,遍布整面墙,另一面墙上则寥寥无几,靠窗的一面也是。
此外,所有的手印都没有指纹,大小相似,五指的位置却不同,可见并不是利用某种道具直接印上去的,而是某人利用自己的手涂抹而成。
怎么看都是装神弄鬼,系统也没有提示。
简静又在附近转悠了片刻,仍旧没发现什么异常,遗憾地回酒店休息。
次日,剧组停工半天,驱鬼活动开始。
这是一场既公开又私密的仪式。公开之处在于人人都知道要驱鬼,哪怕许多人不知道之前的事件,在老宅里拍戏搞点迷信活动,也有极大的安心效果。
私密则是因为仪式全程不允许太多人参加。
大师说,人太多,阳气旺盛,就会吓得鬼怪不敢出现,无法真正驱赶。
信不信是一回事,他这么说了,剧组也不可能硬拗着来,自然同意,只有少数主创参加。
简静作为江白焰的朋友,有幸旁观。
大师五十多岁,穿着华丽的道袍,一身行头极为专业,看着很厉害的样子。简静好奇地问:“他有证吗?”
“龙大师是香港人,入了马来籍。”李导介绍,“国内的道长们都不做这个了,只能从外面请。”
简静点头表示受教:“他以前干过这个吗?效果好吗?”
李导严肃道:“龙大师最擅长的就是驱小鬼和请狐仙,我见过一次,真的很灵。”
简静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李导说了一桩秘闻。
他有个朋友嫁入了香港豪门,前几年生活安逸,怀孕之后,老公家族的生意却断崖式下跌,几乎破产。她到处求神拜佛,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了龙大师。
大师说,他们是被小鬼缠上了,要她问问老公有没有去泰国养过小鬼。
朋友照做,老公很惊讶地问她是怎么知道,她便引荐了龙大师。龙大师说,你以前许诺了要将他当成自己的孩子,现在妻子却怀了孕,他要报复你。
老公问怎么办,大师说,你要么放弃亲生孩子,要么放弃他。
男人嘛,没有一个不在意香火的,当然是选择驱走小鬼。
过程尚不清楚,总之驱鬼后,老公一家得到了喘息之机,慢慢缓了过来。
另一件则是八卦了。说台湾某女星在大师的帮助下,请狐仙上身,不仅事业蒸蒸日上,还有一群富家子弟追求,最后嫁入豪门,羡煞旁人。
然而,李导说得再认真,耐不住这些传闻听起来太假了。
简静仍然将信将疑,试探地走向龙大师。
龙大师看看她,顿时大惊失色,脱口就是:“你居然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