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刀伤,没开枪,其他的小伤口在季风看来,都属于不怎么需要处理的。他开口就想拒绝:“简老师,别费……”
话还没说完,就是一个趔趄。
简静揪住他的衣领,直接拽到沙发上。
季风大惊:“快松手。”
简静鄙视地瞪过去,大惊小怪什么?然而下一刻,只听见“呲啦”一声,衣领扯出了一个口子。
她:“???”
怎么肥事?衣服碰瓷了?她也没使多大劲啊?!
季风嘴角抽搐:“去年的,洗了好多次,早不结实了。”
夏季的衬衫一年就两件,洗洗穿穿晒晒,加上料子本就不是什么耐磨的种类,掉扣子啊,裂边啊,脱线啊,都是常态。
今天上午才被蹂躏过,再被这么一拽,不报销才怪呢。
“呃,不好意思。”简静慢慢松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什么都没做过。
季风被她的表情逗乐了:“本来就要扔了,没事,啊。”坏都坏了,他也不矫情,直接脱下来,扭头看看后背,“我说不严重吧,就破点皮。”
尴尬顺利度过,简静赶紧跳过这茬:“这还叫不严重?”
虽然只是擦伤,但他伤口几乎占据了后背的三分之一,肯定是遭到拖曳才会使得皮肤这么大面积受伤。
而且看深度,已经不仅仅是表皮层,有些地方都要到真皮层了。
“清理一下吧。”她找出生理盐水,沾湿棉花清洗伤口附近的灰尘和血液,弄干净后,再用碘酒在伤口外围擦拭消毒。
季风一动不动,任她处理。
“好了。”急救卡给力,简静熟练地处理好伤势,开始发愁,“你等等,我给你买件新的换上?”
“不用。”季风把车钥匙递给她,“后备箱里有个行李袋,里面有换洗的,你帮我随便拿件上来就行。”
“行。”
然后,简静直接给他拿了一套新的上来。
“全是灰。”她很嫌弃。
季风:“……借个卫生间。”
“随便。”
季风换上新衣服,脏的卷卷塞回袋子,顺便洗把脸。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觉得伤口好像都没以前那么疼了。
状态很好。
“简老师,下午想先去哪儿?”
“先吃饭,我订了外卖。”
季风:“……行。”
他踏踏实实地歇了一小时,期间又单方面“被”借用了简老师家的洗衣机和烘干机。吃完午饭,衣服也都烘得柔软干燥,直接带走,都不用自己回值班室洗。
这待遇,啧,衣服破得太值了。
下午,二人按照计划,开始调查嫌疑人。
首先是秘书。
她与人合租,住在一个不好不坏的老小区。季风表明身份,秘书犹豫了下,还是请他们进了屋,问:“我老板的案子不是已经破了吗?你们找我还有什么事?”
季风道:“案子我们还在调查,有些问题需要你配合。”
不消多说,他负责询问,简静便很自觉地观察起了房间的状况。客厅很小,采光较差,白天也暗得很,门口堆积着许多纸袋,还未封口,能看到里面的丝袜,应该是准备寄出去的。
再觑着门缝望眼卧室,摆了补光灯、幕布、麦克风,电脑夹着摄像头,是非常典型的直播装备。
秘书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解释说:“我在做兼职。”
“现在微商也要直播了?”她惊讶地感慨。
秘书笑笑,扫了她一眼,没做解释,点燃一支烟,问季风:“警官,有什么要问的就快问吧,我这两天不上班,急着挣钱。”
季风道:“你是什么时候到金翠华宫上班的?”
秘书可能是做主播的关系,比较善聊:“半年前一个朋友介绍我去的,说那里的老板要个能喝酒应酬的秘书,我酒量还行,就试了试,成了。”
“什么朋友?”
“以前会所里的姑娘,现在不做了。”秘书说,“我和这个案子有什么关系吗?”
“你是死者的秘书,对他的事最了解,我们想再调查一下他的个人问题。”季风说,“据你所知,死者是同性恋,还是双性恋?有没有其他的暧昧对象?”
秘书掸掸烟灰,沉吟道:“他好像不喜欢女人,反正我在他面前晃来晃去的,他没什么反应。”
“他和谈豪交往多久了?”
“三四个月吧。”
“怎么认识的?”
“酒局呗。小谈是做模特的,那天不知道跟谁来敬酒,两个人看对眼,当天晚上就搞上了。”
“他们关系怎么样?”
“说不好。”秘书耸耸肩,“老板玩挺大,上次差点命都没了,小谈也疯。你说他这把年纪了,还做梦要当明星,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什么样。”
简静默默点头。
嫌疑人谈豪今年二十六岁,身材维持得不错,长相却很一般。当模特勉强混口饭吃,进娱乐圈没戏。
她问:“他们俩是不是因为这个吵过架?”
“对啊。小谈要老板砸钱给他拍网剧,老板拗不过,说同意找人投资,但后来又后悔了,两人最近为这事闹得很不愉快。”
“小谈这个人怎么样?”
“眼高手低,吃青春饭的,脾气急,还有点自恋吧。”
季风点点头,又问她对其他人的印象。
“赵哥(负责人)有点奸,爱揩油,势利么肯定的,其他到还好,不算坏。”
“钱哥(保安队长)人还不错,挺仗义的,也担事儿。听说以前混社会,蹲过几年局子,平时看不太出来他这么狠。”
“刘姐(财务)我不熟,她每个月就来办公室几趟,不是只做我们一家。老板就让她算点明账,私底下的事儿,谁知道呢。”
“敏敏姐(业务部经理)?啧,她可厉害了,以前是别地的头牌,老板花了大价钱才挖过来的,人很精明,客人都被她哄得晕头转向。”
简静思忖片刻,插口道:“敏经理结婚了吗?”
秘书看她,仿佛在看小学生:“怎么可能?她有老板的啊。”
此老板肯定非彼老板。简静会意,问:“都是外面的人?会所里没有吗?”
“这我就不好说了。”秘书一脸乏味,“反正赵哥对她挺狗腿的,有一回我看见他们俩从一个房间出来。”
简静点点头,没有再问。
秘书赶人:“行了吗警官,我还要干活儿呢,别耽误我工作。”
“那就这样,感谢你的配合。”季风告辞。
两人离开秘书的家,却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去物业打听秘书的租房情况。
物业说,秘书已经住了一年多,室友也是,两人早出晚归,浓妆艳抹,邻居们觉得她们作风不正经,投诉过几次。但房东为了挣钱,一直没赶人。
“看来她的经济状况很稳定,没有大笔的收入。”简静分析,“我看过房间的布置,都是出租房用的,洗衣机是杂牌,晾在外面的衣服料子也很差。”
她也有点怀疑:“会所的工资应该没这么低,她有没有可能负债?”
“她是农村户口,估计家庭条件一般,钱应该寄回家了。”季风见多了,“靠打擦边球赚钱,背后应该没有金主。”
“擦边球?那种直播?”
季风:“她卖的东西。”
“丝袜质量很差。”简静最讨厌容易破的丝袜,一勾破一片,“我看到里面还有破的,好像穿过……”
她后知后觉:“不是吧?真的假的?买的人拿来干什么??”
“简老师,别想了。”季风打开车门,推她上车,“这种生活离你很远,安心。”
简静仍然觉得恶心,汗毛都竖起来了。
季风转移她的注意力:“负债的女人我见过很多,一般是因为借贷利滚利,而且遇上债务,她们的第一选择是继续借钱。她生活节俭,不像这种人。”
“入职时间短,暂时没发现利益纠葛,她的杀人动机很小。”简静道,“看她对其他人的评价,似乎也不存在感情牵扯。”
“再听听其他人的说法吧。”
第二个是财务。
正如秘书所说的,财务不仅仅给金翠华宫做账,同时也在另一家公司做兼职。因为事情多,只给了二十分钟的问话时间。
季风的问题和之前如出一辙,询问她对死者的了解,对其他人的看法。
“老板的个人情况我不清楚,也不关心。”财务很拘谨,小心翼翼的,生怕说错什么,“我每个月的月中、月末过去三天,理一下帐,年终的时候加班,平时不去那里,很多事不清楚。”
“死者和谈豪的关系怎么样?”
“听说不太好,我碰见过他们吵架。”财务说,“当时我还不知道他和老板的关系,还奇怪这是谁,居然和老板拍桌子,谁知道……”
她露出一言难尽的微妙表情。
“其他人呢?”
“赵哥对我蛮客气的,小钱人不错,太晚了会帮我叫车,那个什么娜娜(秘书)我不太熟,总共也没见过几次。老实说,我不喜欢这种不正经的女人,空了不是玩手机,就是和不同的男人视频。”
“敏经理怎么说?”
“哎呀,她啊,看不出来是做这个的。人客气还会讲话,可惜做这个……我听她手下的小姑娘说,她老厉害了,一年能赚上几百万,了不得。”
“她和其他人的关系怎么样?”
“说不好,那地方……”财务摇摇头,闭嘴不说了。
二十分钟很快就到,她拒绝再聊,匆忙回去。
简静道:“她的打扮很朴素,比收入要稍微低一些。但这个年纪,小孩应该蛮大了,哪儿都要用钱,刚才她往旁边的辅导机构看了好几次。”
季风“嗯”了声,思绪翩飞:简老师对底层人民的生活不了解,这不奇怪,她少年成名,经济一向宽裕,且没成年前跟着康暮城生活,生活水平肯定是全国数一数二的。
但她对普通人的生活水平判断很准。
这就很奇怪了。
普通人的生活和底层人的生活,应该都离她挺遥远的。
秘密真多。他看了她一眼,笑了:“下一个?”
财务选的是她家公司附近的小公园,露天场所。简静抱怨:“好热,我想吃冰激凌。”
“麦当劳的冰激凌好吃,还是肯德基的好吃?”
“不能吃别的吗?”
“附近没别的店了啊。”
“都行吧。”她说,“味道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