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保险箱?”李律师的声音冷不丁出现,“等等,先不要动,我们先提取一下指纹。”
简静:“……”
李律师道:“我车里有工具箱,你等等。”
他匆匆出去,匆匆回来,还真的提了一个痕检的工具包来,“让让,我提取一下指纹。”
简静看他表演,问:“你怎么随身带这个?”
“做我们这行的,偶尔也会遇到这种情况。”李律师拿刷子沾上粉,轻轻点在保险箱的密码锁和门把手上,“简老师为了写书,去过现场吗?”
简静:“……偶尔。”
李律师短促地笑了声:“也是,有些案发现场不像这次,比较血腥,就算是男人也受不了,别说女孩子了。”
简静礼貌性地微笑。
“看,很明显的指纹。”李律师粘起两枚指纹,道,“我马上把它送去对比,如果不是江广泽先生的,一切就变得很简单了。”
简静不得不拦住他:“让我拍个照片。”
其实只要对比,就不难发现两枚指纹的区别,一枚大一枚小,且不是小指和拇指的对比——再说开保险箱,一般也不会碰到小拇指——多半属于不同的人。
她拧眉思索。
“简老师,我想这次的案子,应该不像你小说里写的那么复杂,充满诡计和戏剧性。”李律师不疾不徐道,“依据我的经验,现实中大部分的案件并不复杂,无非是钱或感情。”
简静擡起眼睑,仿佛看到一只开屏的孔雀。
他分析:“这么隐蔽的地方,藏的肯定是遗嘱。有人知道了这一点,等董事长入睡后就悄悄潜入,准备窃取,没想到被董事长发现了,只好杀人灭口。”
诚实地说,“有点道理。”简静道,“那谁是凶手呢?”
“当然是指纹的主人。”李律师笑了笑,“我现在就去请其他人印指纹对比,你要来吗?”
她果断摇头。
李律师也傲气,不再献殷勤,矜持地笑笑,道:“希望晚餐的时候,我们就能知道答案。”
语气甚是笃定。
简静回以微妙的笑容,转头去下一站:书房。
因为只是度假所用的别墅,书房中规中矩,没什么有价值的文字资料。但装修得很漂亮,古典得不庸俗,红木在阳光下泛出沉甸甸的乌光,光影照耀在格子窗棂上,投影出传统的冰裂花纹。
博古架摆着许多摆件,金猪、奔马、耕牛、猛虎、滕龙、白犬,材质从黄金、玉石、木头不一而足,又有一对景泰蓝花瓶、水晶玻璃杯、老砚台和古董座钟。
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一看落款,好么,不是民国时期著名画家之作,就是当代有名的书法大家,作品均被小心地收藏在玻璃后,看起来不像仿作。
窗下是一张紫檀木案几,设有紫砂茶具,光泽润美,估计不是凡品。但看起来崭新无比,估计买回来从没有用过。
简静独自欣赏了会儿,又叫来老保姆,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里布置得很好,董事长以前常来住吗?”
“买来快七八年了,弄了三四年才装好,本来是打算退休以后养老的。”保姆忆起旧事,连连感慨,“结果劳碌命,退下来也没福气享受了。”
“真可惜,我听说董事长以前得过胃癌?”
“对,六七年前吧,当时差点以为不行了,专门把几个孩子都叫回来,结果化疗很成功。那段时间太太一直照顾他,所以他才好,就和太太结了婚。”
简静问:“当时立过遗嘱吗?”
“立过啊,说是集团交给老大、老二,老三拿水务的股份,外头养的分掉剩下的钱和房子。”保姆说完,马上道,“当然,结婚以后就不算数了。”
简静点点头,道:“麻烦你了,我再坐会儿。”
晚餐后,江家人又再度齐聚。
这次,简静见到了江莲的丈夫和孩子。
说实话,当她看见江莲丈夫的样貌后,顿时理解了她为什么愿意让女儿跟着对方姓,不惜和父亲争执数次。
老大女婿长得相当英俊,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和如今流行的小生截然不同,却是传统的美男子形象,美而坦然,极富魅力。
相信他早生个上千年,必能成为女帝的男宠,史书留名的那种。
简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
“咳。”江莲清清嗓子,警告似的瞥过一眼,冷笑。
丈夫抚住她的肩头,关切道:“是不是这两天太累,扁桃体发炎了?”
“没事。”江莲喝口热茶,对女儿道,“你带她回房间睡觉吧,从国外飞回来,肯定累了。”
她的女儿小囡很懂事:“妈,我陪陪你好了。”
“睡一觉,赶紧倒时差,葬礼可累了。”在女儿面前,江莲没那么倨傲,也没那么冷漠,爱怜地摸摸她的头,“快回去吧。”
小囡亲了亲她的脸颊,才打着哈欠上楼。丈夫则提起沉重的行李箱,贴心地避开了江家的内部事宜。
“那是我丈夫和我女儿。”江莲说,“他们才从国外回来。”
简静:“所以?”
“没什么,介绍一下。”江莲淡淡道。
简静才要说话,江白焰冷不丁张口,十分真诚地说:“静静老师,我这位大姐夫样子还不错吧?”
她道:“还行。”
“大姐,这可了不得。”江白焰使劲戳人家死穴,亲热又惊讶地说,“静静老师身边的男人一个个都长得可好了,像我这样的……”
他指着自己,声情并茂地委屈:“都不一定能排上前三呢。不过,大姐夫排个第十肯定没问题。”
简静:“……噗嗤。”
江莲的脸,青了。
但这只是个小小的插曲,李律师带来了本场会议的真正主题。
“简老师在董事长的卧室里,发现了一个暗格,里面是一个上锁的保险柜。我在保险柜上提取了两枚指纹。”
李律师立在客厅中央,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全部开启,刺目的灯光照在每个人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都逃脱不了他人的眼睛。
他环视众人:“今天下午,我找你们每个人提取了指纹,交给我一位专业领域的朋友比对,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空气变得很安静,有人想说话,但克制住了。
“一枚大一点的指纹,属于江广泽先生,另一枚……”李律师逐个看过去,最后定格在一张秀丽端庄的面孔上,“尹女士,是你的。”
江太太愣住了。
“是你?”江鸥陡然起身,拔高声音,“你杀了爸?”
江太太城府过人,迅速恢复镇定:“不是我,什么保险箱?”她一口否认,“我根本不知道房间里有保险箱。”
“保险箱上有你的指纹。”李律师冷冰冰地说,“这是不容置喙的事实,女士,你需要解释这件事。”
江太太道:“我完全不知道保险箱——那里有什么?遗嘱?”她看向简静,语速很快,呼吸急促。
简静道:“很遗憾,我不知道密码,没有打开。或许蔡律师知道?”
李律师准备今夜宣布答案,当然邀请了蔡律师。他平静地说:“遗嘱确实由董事长保存,但我不知道他放在了什么地方。”
“女士,请你解释这件事。”李律师以审判的口吻说。
江太太道:“我不知道保险箱的事,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的指纹在那里,肯定是有人嫁祸给了我。”
她问其他人:“你们难道就接受这个答案吗?”
江麒道:“我看不出来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指纹能代表什么?”江太太反驳,“这和杀人有什么关系?”
李律师说:“时间。董事长来这栋别墅半个月,白天的时候房间里一直有人,你没有机会打开保险箱,而我也问过医生,董事长去世三天前,他还因为呼吸问题睡眠不佳,一直到最后三天,才给他注射药品。
“在此之前,你晚上进入房间,也一定会被发现,只有他死的那天晚上,你才有机会或者说有动机偷看遗嘱。”
江太太冷笑:“继续编。”
李律师不为所动:“你动静太大,吵醒了董事长,你知道,明天董事长就要更改遗嘱,晚上发生这样的事,他极有可能取消你的继承权,因此一不做二不休,杀害了他。”
“你胡说八道!”江雪忍无可忍,伸手指着他的鼻尖,怒骂,“你是不是受了江麒的指使,要把罪名栽赃到我妈头上?这不是我妈做的。”
和昨晚一样,她要么不开口,一开口必有爆料:“江鸥,是你吧?昨天晚上,你偷偷摸摸进了爸的房间,我都看见了。”
江鸥脸色铁青:“你少污蔑人。”
“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清楚。”江雪咄咄逼人,“12点多,我起来上厕所,看到你从房间出来,进了爸爸的房间——是不是你干的?”
江莲问:“你上厕所会看到小欧?你房间里有卫生间,他的房间在楼下,你怎么看到的?”
“我、我起来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江雪说,“反正我就是看见了。”
江鸥问:“证据呢?”
“目击证人还不够?”
李律师道:“江雪小姐,鉴于你和江先生的竞争关系,就算在法庭上,你的口供也没有多少可信度。”
江雪求助似的看向母亲。
江太太道:“那你就拿这个证据去告我好了,法庭上见。”
气氛顿时凝滞。
“所以,您是不打算解释指纹了?”李律师问。
江太太保持沉默。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简静:“简老师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简静说:“江雪指证江鸥12点多进过房间,我想知道,江鸥先生,这件事你承认吗?”
江鸥抿住嘴,许久,说:“我没有去过。”
“你说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