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气温已跌破零下,走在外头冷得人瑟瑟发抖。
简静裹了件羽绒服,蹬着雪地靴,没忘记戴一个毛线帽子,趴在后座上往窗外东张西望。
梁宜脸颊冻得发红,人却精神:“是不是先找那家园艺?”
范围内若干工厂,其中一家是卖盆栽的园艺厂房,从乡下收来的花草树木都会在这里休整、装盆,再运送到市中心的店铺售卖。
既然衣物上检测出了田园土的成分,自然以此为中心勘察。
厂房的位置较偏,两个工人在大棚里忙碌。
季风和梁宜拿了朱主任的照片,向他们打听消息。而简静则牵了骑士,叫它嗅了嗅衣物,四处溜达。
骑士的业务仍然不太熟练。
毕竟半个月前,它的职责还是看门户,现在却摇身一变,充当起了追踪犬,只能临时学起。
好在它因为畏惧(?)主人,不敢淘气,老老实实地循着味道。只是,近日下过雨,气味已经淡得不能再淡,再顺水一流,绕得它七晕八素,满眼懵逼。
简静见它绕圈转悠,就知道不行了,也不为难这可怜的小家伙:“回去加餐,喝酸奶。”
骑士立马活过来。
简静仰起头,四下环顾,心中整顿案件的始末:11月27日晚,龚露死亡,为掩盖自己的杀人过失,朱国梁决意制造一起连环杀人案,让妻子成为其中一个受害者,减少自己的嫌疑。
他模仿影视作品的杀人狂,选定波浪长发的女性作为下手对象。
为避免详查第一起案件,他必须尽快杀掉第二个死者,混淆两人的死亡时间,颠倒次序。
正巧,11月27日降温结冰,高压电线中断,这片区域大面积停电。
他在酒吧外捡走第二个死者(第一具尸体),并将妻子的尸体运走,在某个地方杀害第二人。
这个地方必须隐蔽,不容易被发现。
田园土,烟灰……为什么衣服上会残留这种东西呢?
简静溜达回去,正巧见到一辆卡车装载了盆栽准备离开。车身震颤,时不时有没有清理干净的土壤被震落,沿街掉了一地。
司机是个老烟枪,开着车窗,时不时探出手,弹弹烟蒂,细碎的烟灰洒落,顺着路线掉下来。
简静:嘿!
她赶紧牵着骑士,一路追车而去。
车子一共穿过三个路口,而后左拐直接上了大路。
简静每到路口,就停一停,叫骑士在几个方向来回嗅一嗅。既然能沾到衣服,多半是鞋底而非轮胎,地方定然就在附近。
果不其然,等到第二个路口,骑士好像又闻到了气味,往旁边的废弃厂房钻了进去。
应该就在这里了。
“停下。”简静叫住它,免得破坏现场。
骑士立即蹲下不动。
简静摸摸它的脑袋,将牵引绳绑在路边的栏杆上,递给它一包零食。骑士两只前爪扒住袋子,撕咬出个口子,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小饼干。
而她开启嗅觉卡,自行入内查看。
里面采光不足,灰尘不少,大片房间都是空荡荡的,唯有一个办公室,门口的灰尘不均匀。
戴上手套拧开门,里面的家具都被搬空了,灰尘也厚薄不均。
左边的墙上有一块明显的凹痕,像是被刀片之类的刮去过墙粉,十分明显。
简静蹲下,仔细查看,发现痕迹非常之新,就是近日才弄的。
难道是之前留下过什么东西,被凶手发现毁掉了?
“简静?”远处传来梁宜的声音,“你在吗?”
“在。”她应,“这里有东西。”
梁宜和季风一前一后赶来,一看现场的情况,就说:“应该是这里了。”
“我们刚才问了工人,他们说,最近被偷了几张塑料膜。”梁宜藏不住话,马上道出新消息,“是不是就铺在了这里,所以才没脚印?”
简静点点头,又不免惋惜:“这里好像留下过什么线索,可惜被毁了。”
“什么?!”梁宜气炸,蹑手蹑脚凑近看了会儿,恨不得立即揍上凶手一顿。
季风招呼他们:“叫人来了,你们出来吧,别破坏现场。”
两人轻手轻脚地退出,站到门口讨论。
“要是铺了塑料膜,别说足迹,头发都不好找了。”梁宜头秃,“这人的反侦察意识真不赖。”
季风心态好:“不至于,黑灯瞎火的,我不信他能像车一样洗一遍,走着瞧。”
不多时,痕检技术员到达,全副武装进入现场,开始搜查线索。
他们设备齐全,利用多波段的灯光,采集到小半只鞋印,大概是不小心踩到塑料膜的边缘,不慎留下的。
又在墙角发现了两片假睫毛,以及,在墙角不起眼处,发现了几个指甲印。
“这个有点奇怪。”痕检员拍了照片给他们,“看高度,只能趴着。”
几个脑袋一块儿凑过去,果然是几道奇形怪状的指甲刮痕。
只是,印痕和寻常的密码不同,不是数字或字母,呈树杈状,树枝有折痕,并有几个圆圈,总共四组。
说是涂鸦,却似乎暗藏规律,令人疑心,可说是密码,又没见过这样的。
梁宜登时头大如斗:“这是跳舞的小人?一共才四个,也没法破译啊。”
季风:“痕迹很新,不像是随便画的。”
王队也看了眼,叹气:“是不是《黄道十二宫》看多了?”
简静顿了顿,表情微妙。
季风瞅见了,直接问:“你知道出处?”
“咳。”她清清嗓子,“这是玫瑰密码,出处……呃,就是我写的书。”
其他人齐齐一愣,不知该惊喜还是震惊:“真的假的?”
简静:“……”
敢情正经的刑侦人员都不看她写的推理小说?水平有那么差吗?还以为《玫瑰黄金》很火呢。
她不免微微尴尬:“真的。”
王队说:“那怎么解?”
“很简单,有个密码表,上中下分为三段,从中间往外排列。”简静随手给他们示范了一遍,“三组八个字母,剩下的两个在头尾。”
最后得出的表格如下:
Y
SMGA丨BHNT
UOIC丨DJPV
WQKE丨FLRX
Z
“树干是中分线,折痕代表次序,圆圈代表拼写的顺序。”简静顺手解码,“她留下的密码就是‘jiezhiyongchi’。”
“截肢泳池?”
“介质泳池?”
梁宜灵光一闪,大叫:“戒指!戒指泳池!”
“戒指在泳池……”简静明白了,“他用的那种支架或者充气泳池!”再拼命回忆一下朱主任的样子,他的无名指上带有戒指,但……很新。
男人戴戒指,多半是结婚戒,没道理这么崭新。
王队下令:“搜查朱国梁的家,看看有没有和泳池有关的东西。”
“是。”
国家机器的效率一旦动员,速度十分可怕。
两个小时后,警方就在朱国梁的车库中,找到了一个老旧的充气泳池。看外表已经有些年头了,却十分干净,里面还能摸到未干的水珠。
打开充气阀充气后,里面有什么东西随着动作摇晃。
倒出来一看,是一枚老旧的结婚戒指。
戒圈上,缠绕着好几根棕色的头发,毛囊完整。
而这,就是第三名死者留下的死亡讯息。
朱国梁无法解释,为什么这位死者的头发会和他的戒指一起,被藏在一个老旧的泳池里。
只能不甘地认罪,承认自己杀害了包括万远在内的四名死者。
第一个,妻子龚露。那天,他和妻子大吵一架,气愤之下推了妻子一把,她额头磕到地板,不小心晕了过去。
一时间,恶向胆边生,他干脆将她丢到浴缸里“清醒清醒”,并锁上了卫生间的门。
彼时,浴缸中的水已经冷却,妻子又只穿着单薄的睡衣,在昏迷中失温而死。等到他半夜睡醒一看,人已经没气了。
他先害怕,后惊喜,只道摆脱了这个性格恶劣的女人,美好生活就在眼前。可有个麻烦杵在眼前,那就是如何应对警察。
然后,常看美剧的他灵机一动。
假如只有他老婆死,他肯定是首要怀疑对象,那要是多死一个人呢?伪造出一个变态杀人狂,只是“恰好”选中了他老婆,他是不是就安全了?
朱国梁做官的本事没有,作案的天赋倒有一些,只花了两三个小时,就初步确定了计划。
正巧那天降温结冰,电路中断。值班的人给他发了条信息,本来是告知他明天上班要做的事,却叫他心中一动,拉出地图,选中了合适的谋杀地点。
他戴上帽子口罩,把车停到远处,在酒吧附近拣出和老婆相似的人,将她拖上车子,随便找了个停电范围内的废弃的工厂。
又把家里买的充气泳池拿出来,倒两桶水,把衣服扒了,捆住手脚丢进去,活生生冻死了人家。
那姑娘酒还未醒,人便去了。
朱国梁先将她毁容,尸体丢到户外,又见对方衣服靓丽,蹦迪特征明显,怕被人猜出地点,于街边小店买了套粗制滥造的衣服换上,这才弃尸街头。
妻子的尸身则用积雪藏好,等到第二天雪化,才想办法丢在没监控的拆迁区。
如此,两桩案件颠倒次序,就算被人查出身份,也疑不到他头上。
但过了两日,朱国梁又不安起来。
假如警方发现妻子死后,“变态杀手”就收手,无疑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再找一个替死鬼。
然而,妻子龚露被打晕,酒吧女孩烂醉如泥,均未醒来。这第三个女人却是个加班的设计师,凌晨下班只不过甲方作妖,人还算清醒。
虽然被朱国梁打了针麻醉剂,却在冻得瑟瑟发抖时醒了过来。
她手脚酸软,呼喊救命,却被守在外面的朱国梁发现,死死捂住她的嘴。
挣扎间,她拽下朱国梁手上的戒指,攥在手心,假装昏迷。
朱国梁没想到她会苏醒,被吓一跳,惊魂未定,一时没有察觉。等到意识到丢了戒指再找,却死活找不到了。
他不知道,女孩将充气阀打开,放掉气,拔下头发绕在戒圈上,丢进里层,又在墙角处写下密码作为提示。
可做完,她又怕这么明显会被发现,强撑着僵冷的身体,刺破手指,在墙上胡乱写几个血字掩护。
果然,朱国梁看到泳池漏气,水流一地,正要收拾,看见墙上涂的血字,哪里还会细查,赶紧铲掉墙皮。
而就在这时,浑身湿透待在低温环境下的女孩,终于撑不住,死了。
朱国梁松口气,如法炮制毁掉她的脸,等了一等,待收到断电的消息后,才匆忙将尸体抛却。
至此,一共做下三起案件,他自觉万无一失,已经想收手,孰料那天路过2077酒吧,看见万远,只觉和妻子生得极像,吓得三魂不见七魄。
人一旦作恶,就再也收不住手了。
朱国梁受到惊吓,明知他不可能是龚露,却还是将醉醺醺的人骗上车,拖去秘密据点杀了。
等到人死了,忽然发现不对劲。
他娘的,居然是个男人!